Wednesday, November 6, 2024

《星级男人通鉴》第147章 大郎,吃药

“混账玩意儿!”吴厅长气得拍桌子,“我一早叫他别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居然敢把公款借给哥们炒股?这钱好歹还回来了,要是被套牢了呢?他是打算自己掏腰包垫这笔款,还是去坐牢?刚强你说说,谁生了这种儿子不倒霉吗?光宗耀祖就别指望了,还净给他老爹挖坑拖后腿。”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刚强哪敢吱声?偷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半。今晚邵艾要跟王总监和他侄子出去吃饭,剑剑在家跟着保姆和奶妈,会不会闹翻天?唉,你说这小娃的脾气像谁?刚强自认为打小性情温顺。邵艾嘛,迄今为止也还好吧,没被她爸妈惯坏。剑剑这脾气是随谁呢?又或者婴儿都这么个样?

要说刚强自己四个兄弟,在老家一起玩的又都是吉吉这种男尿泥娃,上大学前就没怎么亲密接触过“小女孩”这种事物。印象中村里头的那些女孩子们,包括吉吉的妹妹,一天到晚就知道扎堆儿嗑瓜子,在他路过一旁时吃吃地笑着、互相咬耳朵,手里传阅着谁谁又去石家庄某艺术照相馆里刚拍回来的黑白打底再被涂一层粉色紫色的“朦胧照”,耳垂上戴着小卖部里出售的小包糖豆里附送的廉价塑料耳环。直到后来贤惠能干的大嫂进门,刚强和两个弟弟惊为天人,但也是当成母亲一样敬重的。

其实从上初一开始,来许家串门子的那些姑婆们就开始盯着刚强看了。说她们家或者谁谁家的小姑娘,长得那个俊(zùn),各方面跟刚强都般配。刚强母亲没得早,老爹基本上不跟村里的女人搭话,所以这些八卦的接收对象只有眼神不好、耳朵时聋时聪的奶奶。然而等姑婆们都离开后,奶奶会盘腿坐到炕上,一边编篮子,一边自言自语:“咱家的老二,要脑子有脑子,要长相有长相,将来是要中状元娶宰相女儿的,她们就想去吧……”

刚强还在瞎琢磨,吴厅长已发完牢骚,抓起手机打给儿子。头两句话声色俱厉,叫吴俊马上过来一趟。但听到两岁大的小孙子昨晚因高烧和咳嗽进了医院,吴俊和倪霜两口子一直在病房里守到现在,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嘱咐几句便挂了电话。

“嗯,我看,要不这样?”吴厅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最终打定主意,坐到刚强身边。“润博集团这个案子,暂时转到地下。你这几天再帮我弄清楚一件事——股东都有谁。尤其是,有没有跟一个中年女商人叫汪巧云的扯上关系。”

中年女商人?刚强立刻想到肖市长。听闻与肖市长有过男女关系的女人虽多,但大部分是偶遇的蝴蝶、流水的女兵,长期保持亲密的只有俩。其一是位不怎么出名的三线女星,据说现已退出娱乐圈。其二是珠三角地区白手起家的某中年女商人,人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强,曾在业内获奖多项。

刚强虽在深圳官场任职,这些内幕并不是谁都能接触的。是把他当做亲信的梁区长有次同他外出办事时,茶余饭后讲给他一个人听的。刚强不是个嘴碎的人,这事没告诉过同事,也没跟邵艾说起。倒不是信不过邵艾,自打他从贫困县调去灯红酒绿的深圳,她就老担心他也会跟某些官员那样或主动、或被动地跟别的女人好上。所以这些绯闻没必要告诉她,让她徒添烦恼。

唉,话说他真的是那种让人放心不下的男人么?他认为自己挺老实的啊。

“好,”刚强应承道,“主要股东我查过了,都是男人。我再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谁的股权是代持的。”

吴厅点了下头。“刚强,我也不瞒你。肖宗玺,我忍他很久了。上次你替我教训了他那个表弟杜昊壤,那家伙是深圳建筑业的头号蛀虫。运动馆、地铁、经济适用房,这几年好多大项目都有他们两兄弟在里面捞大头。而那个汪巧云的公司又刚好开在中山市,所以我怀疑这次的……”

说到这里,吴厅压低了声音,“再等等吧,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因为这里头还牵扯到咱们在省内的一个同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老肖跟那位同事,因为一个女人成了亲戚。”

因为一个女人成了亲戚?刚强有些头大,直觉这里头并不是谁娶了谁的妹妹那么简单。听吴厅长解释道:

“本来,是老肖先包下了那个女明星,后来又主动介绍给咱们那位同事,但是女的也没跟姓肖的断下。而且呢,大家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极其友爱和睦,谁都不嫌弃谁。女的前几年分别为两个男人各生了一个儿子,由女的一并抚养。这小兄弟俩,各自从亲爹那里定期领取抚养费。那两个爹呢,大家管他们叫‘一洞连襟’,嘿嘿,估计也一早约好了——兄弟,我要是进去了,我的儿子你可得当亲生的一样替我照顾着!呵呵,最后这段是我编的。”

这一席话把刚强听得!像忽然跑光电的玩具恐龙,半张着嘴巴合不上了。共享情妇也就罢了,居然还组合出一个新家庭来了?那看来吴厅口中的“另一位同事”,官儿比肖市长还大。这人不倒,单挑肖市长,困难可想而知。

“所以目前,咱们尽量多收集证据,”吴厅拍了一下刚强的肩膀。“我估摸着,中央这两年就会派人南下。至于阿俊,他这件事就算捅出去,最多丢他的官、丢我的脸,还不至于坐牢。我记得之前有个财政所的副所长,不就是邵艾他们老家江苏的?四年间累计挪用了四百多万公款炒股,最后判了一年半。阿俊只是把钱借给别人,几个月后还上了,情节不算严重,但肯定要被双开的。他反正不是从政的料,到时就让他自食其果,爱干啥干啥去。”

好家伙,刚强暗暗咋舌,吴厅这回是豁出去了,宁可不保儿子也要跟那伙蛀虫干到底。遂表决心,“吴厅,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除了从上往下撸,咱们也得从下往上戳,双管齐下。”

这后半句,刚强不需要解释,他知道吴厅能听明白。蛀虫们吃的是国家的钱,但最终跟着倒霉买单的是下面的建筑工人和百姓。现如今不是提倡维稳么?谁破坏安定团结谁就是千古罪人。

吴厅闷声不答,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又伸手拍了下刚强的肩膀。刚强记得邵艾说过,职场中有不少“非父子但胜于父子”的长幼关系。血缘固然无法割舍,但未必投机。无血缘但一起共事且三观一致的两代人更容易惺惺相惜,常见的“我退之前必须先把谁谁提起来”就是这种情况。当然也能存在于女性之间,只不过官场中受性别比例所限而不常见。

“刚强,我知道你不是个重男轻女的父亲,”冷不丁地,吴厅又将话锋转到刚强身上,“不过你现在生了女儿,等着瞧,嘿嘿,等着瞧那些人怎么变着法的来贿赂你。”

嗯?刚强莫名其妙,生女儿怎么了?这是要来提亲?那还早呢,再过十八年黄花菜都凉了。

他的这个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

既然润博集团一案告一段落,刚强辞别妻女,重回罗湖发改局上班。除了去外地出差或者开人代会期间,尽量保证每周末回珠海的家住上两晚。

到了2010年春节前夕,即将要放长假的时候,刚强奉命替梁区长跑一趟隔壁的惠州市,是关于深圳市帮扶惠州老工业基地改造计划中的一些事宜。接待他的是惠州商务局的陈副局长和本地一位房地产商乔总。陈局此人用“胖”来形容不合适,是种比较饱满的外观,让人一见之下便想起皮薄馅大的饺子,肚子都跟着饿起来。

按照职级来说,陈局同许局长差不多,惠州也算省内发展不错的几个富裕城市了,但人均收入还是不及罗湖的三分之一。财大气粗啊,富裕地区的官员连个头儿都显得比别人高,更何况刚强原本就高。陈局这一路上的笑脸便如没捏紧的饺子开了缝儿,香甜的肉汤油汤一个劲儿地往外流。

“晚上,咱们就去艺记鹅庄随便吃两口?烂地方,好处是吃的便宜。不比你们罗湖,满大街都是过境来吃海鲜的香港人。最近俩月都开始吃冬蟹了是吧?”

刚强呵呵一笑,“是有不少。不过我们单位整天加班,大部分时候一个盒饭就打发了。人家吃什么好东西与我们无关。”

“忙,那还不是因为钱太多,数不过来?”

刚强原本就善交朋友,草根出身的他也不摆架子,三天下来就跟东道主们混熟了。临别前的那天晚上,地产商没来,就陈局一个人陪刚强。酒酣耳热之际,先恭喜刚强新添了宝宝,随后叹了口气。

“你说说,咱国家这政策呀,只让生一个,也不考虑每家每户的具体情况。像小许你这样的人才,一辈子只留下个女儿,多遗憾呢!”

刚强毫无准备地听到这么句话,立马就不高兴了。遗憾,居然有人认为他的剑剑是种遗憾?

但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而且心里也不无好奇。如果遗憾又能怎样?连珠三角一些娱乐小报上都刊登了《邵氏百亿继承人新诞金叵罗》的文章,女儿还能不要了?“金叵罗”是港人的用法,专指富贵人家的宝宝,尤其是女娃。其实哪有百亿呢?这几年我国各行各业的资金都在翻着番儿地涨,但制药公司毕竟不能同房地产相比,净资产离百亿还有距离。

当下只是敷衍地一笑,没接茬,却见陈局在座位里朝他这边靠过来,压低声音问:“小许要是有这个心的话,就交给我和乔总来安排。人由我们来找,小许如果已经有钟意的就更容易了。想生几个生几个,直到生出儿子为止。房子、生活费、抚养费,直到大学毕业。反正乔总说了,钱那方面,归他负责。”

刚强乍听这番话,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陈局也没催,给他足够的时间消化。

就是说——刚强在心里慢慢捋——帮他安排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今后十几年的主要职责就是给他生儿子、养儿子。从出生到成年,一分钱也不用他掏,是吧?对公众和上级领导来说,连他受贿的影子都摸不到。从头到尾没拿过一分钱,别人也不知道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多了这么一个儿子。财务方面没问题,事业名声没问题。只要机灵些,小心瞒着老婆,婚姻也不会出问题。

而那个地产商乔总之所以肯花这么多银子和精力来“帮他这个忙”,定然是有意染指深圳建筑业。那边儿的大地产商们早就各自占山为王,乔总这是希望刚强能为他开出一条通路。

刚强暗暗吸了口气。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单是开口拒绝,对方只会认为他是假清高,欲拒还迎。于是装作为难地冲陈局说道:“多谢陈兄和乔总一番美意。我们家的情况吧,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太太那可是……出入身边都带着跟班儿的。你想想,这要是给她知道了,打我一顿、扫地出门都算轻的,买起我都有可能啊!”

“买起”在粤语中指雇凶杀人。

陈局闻言也吸了口气,脸上换上一副“我能体谅,你不容易”的神情。话茬于是就此搁下,没有再提。

******

在家过完春节,刚强又准备回罗湖上班了,却忽然得了厉害的流感,躺在床上盖着大厚被还冷得发抖。这天早上,邵艾穿戴整齐要去公司开管理层大会,离家之前从厨房阿姨手中接过一杯温水,手捧药片叫刚强起身吃药。

刚强那时候正犯迷糊,哼哼两声没睁眼。邵艾也是逗他玩,就随口说了句:“大郎,该吃药了。”

“啊、喂——”刚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将邵艾手中的水杯碰落到地上。“我说老婆,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啊!”

邵艾皱起眉,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你这是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啊?老实交代!”

“什么亏心事,我怎么会做亏心事?”刚强委屈地说,“女儿好,女儿才好呢。呃,老婆也好……”

邵艾将他按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嘱咐道:“今天别抱剑剑啊,当心传染她。”转身下楼,去厨房叫阿姨再送杯水上楼,自己出门开会。


注:共享情妇、包生儿子等都是真事,只不过被我张冠李戴了。前者发生广州。后者发生在重庆,还是公安局长。

Monday, November 4, 2024

《魅羽活佛》第385章 谁说过海枯石烂

小羽的拳头还未放低,事情就发生了。她的后腰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托起,双脚离地,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敌环伺之际,他的唇对上了她的唇,没羞没臊地亲吻了她。

而什么事物若是离得太近就会看不清楚,所以她的视线在短暂受阻之后忽然突破了时空的阻隔。她看到一片清透的蓝天,她自己在离天很近的空中飞翔,在一团团薄成水汽的云层里穿梭,拍打着红色的翅膀。

累了,便降落在冒着炊烟的屋顶。双爪下的瓦片看似普通,但屋子里正在炒菜的那个人可不普通。他是位佛陀,却不属于寺庙里供着的小眼睛光头大肚子没脾气的那类。是个经史文学绘画武功与现代物理学无一不精、脑子里随便抽出一条公式就能毁灭世界的危险分子。哦,当然还是佛国里首屈一指的——二指吧,用他师父燃灯的话说——帅哥,这条不能省略。

后来她的身体有了重量,坠落到人间后依然比大地要高几百几千米。那是座建在山顶的寺庙,她去年才朝拜过的龙螈寺。而她是个男人,小眼睛大肚子的光头男,又或者是位穿红衣服的女郎。她在讲经堂里与其他和尚们一起诵经,在山坡上同师兄们习武,在初冬的傍晚拿大扫帚扫着砖石地面上的落叶。又或者扫落叶的是他,而她只顾着玩,在白鹅甸那座青石砖房的庭院里,一只手捏着油条或者右腿经常脱落的“绿米”机器人玩具。院子中央的筒冠树上没结果子,她的脸蛋就是两只红红的苹果。

她怎么、怎么就能那么幸运?是古往今来最幸运的一个人,即便在大多数时候也跟普通人一样被命运之神踩在脚下。因为有他,这个“有”不代表他会一直在她身边,甚至不一定会和她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但只要他存在,存在于某处,枯海的尽头宇宙的边缘。只要他存在“过”,即便只在回忆里,想象中,那就任谁都无法剥夺她的幸运与幸福。

“找我,一定要去找我!”他松开她的唇,用命令兼乞求的口吻说道。恋爱,让早已看淡生死、刀枪不入的强者变为患得患失的可怜虫。

“真的得走了!”鸿宝在一旁催促道,“行,我会在他身上留个印记。就在右小臂上印个灯芯吧,既然是燃灯祖师的徒弟。”

接下来,小羽像是回到了儿时的白鹅甸,那时陌岩和铮引两个“大人”被请去战舰上指挥打仗,而她一个小囡被扔在乱哄哄的司令部里,用玩锤子来掩饰内心的空落。

待两个男人双双消失在轮回机器中,原本在电玩城外守株待兔的祁哥和智能打手们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气急败坏地冲进电玩城。监视屏里显示所有挡了他们路的工作人员和客人都被挥手扔出去好远。

“小羽,你也快走吧,”圣章走过来对她说。小羽能看得出他有多么不舍,此次一别,今生未必再能遇上。

“不急,还没骂他们两句呢。”

小羽话音刚落,但觉身后一阵刺眼的光芒射过来,控制室中亮如白昼。可不是嘛,靠近花园的一整面墙已无声无息地碎成粉末,手拿拐杖、一身褐色格子礼服的祁哥同他那些马仔们正阔步朝着这边走来。原本站在小羽另一侧的圣章见状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小羽心下感动,便任由他护着自己,歪着脑袋露出半边脸,冲闯入者们大声说道:

“哎呦,我道是谁呢?每回亮相都要锣鼓齐鸣振天动地,生怕人不知道他是个暴发户。啧啧,可惜了,吃屎都赶不上热的,知道为什么吗?智商低倒是次要,主要是太不要脸了。之前求人家帮忙的时候,跪在地上抱着人家双腿,磕头如捣蒜,杀猪一样地嚎。说要是找不到老板的千金,他就自挖双目,再跑去横穿沙漠的铁轨上躺下,晒成人干后被火车碾死。”

身前的圣章笑了一声,小羽接着说:“结果人家前脚帮他找到大小姐,他后脚就领一群三无人员器宇轩昂地跑来灭口了。为啥这么急?各位看官,这皇帝要是做过龟公,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不得灭掉那些见过他孙子样的倒霉蛋们?可皇帝们哪里能想到,他们那些丑事日后会被写进畅销书,一遍遍拍成电视剧,专找贼眉鼠眼黑痣里长毛的演员把他们当年跪在地上磕头捣蒜……”

小羽这话没说完,祁哥身边的一个智能人像弹簧般纵身跃起,于半空中变成一支爆能枪,瞄准小羽要将她汽化。小羽转动手中枯玉禅的指针,噗地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

半个钟头后,小羽出现在她和允佳位于福爱天首府的别墅,正赶上家家户户吃晚饭。站在客厅里,小羽左手捏着枯玉禅,右臂抱着公仔狗,肩上挎的布包里还装了两本书。身边是沙发,小桌上的鱼缸里去年曾接纳过姚诚从雾马岛带回来的那条病鱼。病鱼被偷走后,鱼缸里像其他有钱人家一般养着稀有怪样的热带鱼。

其实枯玉禅的功能是空间瞬移,哪里需要半个小时?话说小羽离开铴城后,先回到陌岩在奣户城的大统领府邸。大狗还留在那儿呢,她要是不回去取,迟早被佣人们当垃圾扔掉。结果没能在自己卧室找到大狗,遂走去陌岩的卧室。

在这之前,由于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小羽还没来得及伤心。此刻眼见大狗躺在床的一侧,头枕枕头,身上盖着被子,它身旁的枕头上搁着两本书。片刻前的那个吻,温热还挂在嘴边,而主人已不知身在何处。小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惊动了府中的佣人们。厨房大妈第一个进屋,气势汹汹地问:“怎么了,大统领人呢?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哎呀你说,平常挺靠谱的一个人,看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别伤心了,等他回来我骂他,不给他饭吃!”

小羽也没法说实话。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问大妈要了只买菜时背的布包,将两本书装好带走。确切地说,一本是印刷物,另一本是笔记,看字体是陌岩写的无疑。

唉,他离开的时候肯定没料到自己这一去又会再世为人。况且无论多重要的物品,能跟着轮回转世么?常说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啊——”小羽才回到家,一个穿白围裙的矮胖女仆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子蒸薯,乍见二小姐从空气中冒了出来,尖叫一声,瓷盘摔到地上。还好地毯毛厚,没有摔烂。

“什么事?”允佳的声音从一旁的饭厅里传出。

小羽移步进饭厅。才几个月没见允佳,她好像又变漂亮了。那头棕色的波浪卷发被发爪随意地固定在脑后,露出平日里被发梢遮挡的圆润额头。眼角处也随潮流涂了玫瑰紫色的彩妆,浓密的睫毛还在坚守古老家族的基因。长餐桌中央精雕细刻的银质烛台是她从西蓬浮国的准婆家带回来的礼物,将此刻的允佳映衬成古典油画中的贵妇人。

“小羽!你回来了!”允佳搁下手中的刀叉,起身奔过来,不顾小羽周身的尘埃,给她和大狗一个紧紧的拥抱。

小羽的心还停留在离别的哀伤中,仍照惯例问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允佳说完,用那对闪烁着喜悦的大眼睛扫了一下小羽身后,“爸爸还好吗?没跟你一起回来?”

唉,你爸又双叒叕不见了。小羽这话堵在喉咙里,将枯玉禅搁到饭桌上,让大狗在椅子里坐好,自己走去饭厅附带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回来时,见桌上摆了更多的食物,允佳紧张又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她。

小羽在大狗旁边入座,给他的盘子里夹了块鸡翅,将事情的经过简述一遍。末了勉强打起精神,安慰允佳,“别担心,掘地三尺也得把那小子挖出来。”

在小羽的印象中,允佳哪里都好,就是“不经事”。不料允佳听后并未像预期的那样哭哭咧咧叽叽歪歪,脸上的神色除了严峻,还有种不惧万难的坚定。

“小羽你别急,想想咱们认识的都是什么人?你的兮远伯伯目前主掌天庭,身为修罗军统帅的姐夫在世界各地都有眼线,陇艮师伯的法像在每间寺庙的大雄宝殿里是坐中间那位的。我还听说,小川的真身是陇艮和爸爸的师父燃灯佛祖,等他知道真相后,能任由他的爱徒就此失踪吗?”

小川……小羽使劲儿回忆那个此刻正在读大学、终日小太保打扮的小川哥哥。他不是大魅羽姐姐收养的儿子吗?真够乱的。不过让允佳这么一说,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既然商量好了,会转世到和尚身上,”允佳继续说道,“天底下寺庙虽多,也极大缩小了范围。小羽你想啊,当和尚的终极目标是啥?成佛呗!到时只要请你陇艮师伯出面广而告之,说释迦佛祖想招一个右臂上印着灯芯图案的和尚做徒弟,还愁爸爸不自己蹦出来?只不过……”允佳最终没能忍住眼泪,“转世是会抹去人记忆的。就怕再见时,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我会跟他介绍你,”小羽简单粗暴地说。用筷子夹起一块豆腐,目光落到桌中央的橄榄油瓶上,又道,“你人见人爱,他不会当你是拖油瓶。”

两个女孩一齐笑了。

******

那之后,小羽跑去龙螈寺和瑰泉寺,都没有收获。于是按允佳说的,找关系户们帮忙。几天后,在大魅羽姐姐的陪同下来到玉清宫,兮远貌似正等着她上门。

“我是一点都不意外,”兮远同两姐妹在他书房里入座,绝色的容貌有自身修为与各式仙丹仙草的保养,身上穿的白色无袖衫和棉麻长裤却跟凡间在餐厅里饮茶的大叔差不多。因为是自家人,越随便越不当外人。天庭虽有东南西北四大天王领着天兵天将把守,这玉清宫却是二羽姐妹随时都可出入的地方。

要知道祁哥那群人目前是兮远的头号强敌,有专门的“国土安全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上次在电玩城虽然都没动手,但十七个智能人随祁哥出现,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能力独当修罗军一支舰队。再加上陌岩鸿宝两位大神一齐失踪,那间篡改六道轮回机制的控制室自然是被祁哥的手下砸了个稀烂。这么大的事,兮远怎会不知道?

“我这俩女婿,”兮远望着两姐妹说,“一个性情温和忍让,二十四孝,虽手握六道重兵,脑袋里也装着曜武智菩萨留给他的高能物理知识,却从不主动惹是生非。另一个嘛,唉……”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另一个大概是三界六道各路大神里,为数不多能让师父您看得上眼的吧?”大魅羽不卑不亢地说。小羽注意到,大羽姐姐来天庭时基本上只穿红衣服,表示不忘她红衣仙女的身份。当年她和其他六姐妹从小是被兮远当做下一代七仙女来培养的。

兮远抬起一只手,隔空点了大魅羽一下。“我一早跟你说过,你要是真想你妹妹好,抽空多为她介绍些家境良好、年龄相仿的优质后生仔。瞧那个陌岩,现在又找不着了吧?”

小羽一边吃着仙果制成的果脯,一边点头,“多几个备胎也好,可以骑驴找马。”

兮远皱眉盯着她,嘴角却掩饰不住笑意。“啥时候你俩姐妹能让我省心,这个六道恐怕也停止转动了……我不晓得陌岩去了哪儿,你们可以去我后院问牵引石,这种情况是查不到的,否则祁哥他们一早找着了。不过,除了胳膊上的印记,我猜还有一样。如果没记错的话,陌岩之前有四个魂在身上,对吧?”

这点小羽不清楚,大魅羽替她点头。“对,他的命魂还在小川身上养着。”

凡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指天魂、地魂、命魂,少一两个也能活命,但无法修道。小羽曾听陇艮说过,修到罗汉果位的时候会多一个种魂,菩萨和佛还有个元魂。陌岩的命魂为何会在燃灯那里,小羽不清楚。

“陌岩这种情况,”兮远接着说,“不同于普通人转世,直接把三个魂带过去,重新开始。更像是找一个宿主,合二为一。我猜鸿宝应当会为他找个一魂或二魂的凡人,否则那人承受不起的。”

“有道理啊!”大魅羽恍然,“当年曜武智只是将阿赖耶识寄存于铮引身上,就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小羽听到这里,乐了,“那伯伯你这里肯定有法器,能照出人有几个魂魄。试问普天之下,还有比太微玉清宫藏宝更多的地方?”

兮远伸手指着两姐妹,“反应灵敏,顺杆儿爬,看中的东西别人若是不给,就巧取豪夺是吧?”

说完站起身,走去一旁的书桌,拉开抽屉取出一副银边眼镜。“照魂镜老早就存在,不过你总不能时刻捧个大铜镜在手里吧?”

小羽抢上前去,将眼镜架到自己鼻梁上,先盯着近前的兮远看。

“艾玛,这是有十二个魂?俩佛陀合在一起也斗不过我家伯伯。”

“去你的!”兮远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还学什么法术?有这拍马屁的本事,够你吃遍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