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31, 2020

《魅羽活佛》 第28章 美人计

从7/2/2020起,开始在博客上连载我的玄幻---武打---佛道---言情故事《魅羽活佛》,每天发一章。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晋江文学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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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美人计

  第二天,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宜梅庄。魅羽一早起来,硬着头皮去和兮远道别,做好准备被他数落一顿。
  不料来到兮远住的屋外,见几个师妹们都围在门缝和窗边,在偷听着什么。
  “嘘……”浅芸把手指放在嘴前,轻声说,“罔宁师太在里面。”
  一听是罔宁师太,魅羽立刻来了兴趣,挤到浅芸和兰馨中间,把耳朵贴到门缝上。
  “什么王倩张倩的?我现在连她名字都记不住,”兮远气急败坏地说,“我那时就是鬼迷心窍。你走了之后她不也跟着消失了?唉,要说这都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你这坛老陈醋也该晒干了吧?”
  “谁老了?谁干了?”罔宁师太尖着嗓子说道,“你整天对着一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看不上老太婆了?”
  跟着是桌椅翻倒在地的声音。几个女徒弟在门口捂着嘴,拼命忍住笑。虽然她们知道,以屋内二人的修为,不会不知道有人在偷听。
  “不管怎么说,”兮远的声调明显软了下来,“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这件事你不能袖手旁观。算我求你了!你不是也一直很讨厌那个老女人吗?借此机会吓唬吓唬她,也是好的。”
  罔宁嗯了一声,应该是消了气了。“王母娘娘这个老□□,这么多年来也不知拆散了多少对儿有情人。迟早得让她尝点儿苦头。”
  接下来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是真的沉默了,还是在用暗语或者文字在交流。最终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响,几个女徒弟赶紧从门窗边闪开,假装在院子里散步。
  门开了,罔宁师太出现在门口。这还是魅羽第一次见她。听说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最多四五十的样子。线条明晰的丹凤眼,颧骨有些突出,一看就不是温柔贤淑型的。虽然穿着朴素的青色道袍,但魅羽注意到她的脸上涂了淡淡的胭脂。
  “你就是魅羽吗?”罔宁看了一圈儿,最后目光落到魅羽身上。
  “是的,师太。”魅羽恭敬地行了个礼。
  罔宁点点头。“好样的,够勇敢。我年轻时要像你这样就好了。”
  说完后叹了口气,也没等魅羽回过神来就走出了院子。
  罔宁走后,魅羽进去和兮远道别。对方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行,我管不了你了!你现在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就当没你这个徒弟!”
  魅羽的眼泪哗哗就流下来了。一半是真的,一半也是知道这管用。“张二公子那种毛头小子实在是嫁不去!学识和胸襟还不如师父您一半儿,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况且陌岩长老说了,任务完成就把我送回来,还是师父的乖徒弟。”
  兮远瞪了她一眼。“又来这套!”但神色明显缓和了。冲她摆摆手。“快走吧,好自为之。”
  于是魅羽又坐进了来时的那辆马车,车里堆着衣服首饰和胭脂花粉。她现在既已回复女身,到龙螈寺便不能再一个包袱、几件僧袍过日子了。
  马车要离开魇荒门师徒下榻的小院时,兰馨探头进来,左右看了看堆着的绫罗绸缎。
  “咱家小妮子这是要出嫁了呢。”
  “兰馨,”魅羽正色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兰馨的眼睛咕噜噜转了转。“你给大师姐找了个好情郎,给我也物色一个吧。”
  “你难道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魅羽这话倒不是信口开河。她之前便多次留意到,一到了聚众的草坪上,兰馨平日那副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收了起来,甚至有些紧张。只不过,会是谁呢?知道不是陌岩,难道是乾筠?总不可能是看上三王子沁峦了吧?
  果然,此刻的兰馨也变了脸。“胡搅蛮缠的小妮子,不和你说了!”说完便急匆匆消失在车外。
  ******
  于是魅羽的马车在回程中,便加入了龙螈寺的车队。车一启动她又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这段路程就算走得再快,到龙螈寺也要五天。不知道陌岩什么时候会再来审问她,也不知自己之前编的故事、想出来的说辞能否顺利过关。
  关于为什么要去浮生观,就说那帮人作恶多端,凡习武之人都欲除之而后快行吗?
  但除此之外,魅羽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现在居然还能重回龙螈寺,再续师徒情分,真是做梦都料不到。
  马车行得急,没过多久却停了下来。她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前方大路上浩浩荡荡一大队人停在那里,看派头和旗帜像是喇嘛国王室的队伍。
  估计公主又要和咱家长老道别呢。魅羽哼了一声,坐回车里。正合计着如果一时三刻还说个没完没了,那她就使点手段把对方车队里的马都给惊了,呵呵……
  正想着,不料有人来到她的车前。“魅羽姑娘请到前面去。”
  魅羽叹了口气。肯定不会是公主想见她,多半又是那个令人头大的三王子。下车没走几步,果然见沁峦迎了上来。
  “羽儿姑娘受委屈了。”他伸出双手,像是要握她的手。
  魅羽把两手放到背后,低下头。不远处公主和陌岩也在说着什么。她凝神倾听,好象是公主邀请他们一同回喇嘛国,但陌岩说要急着赶回去,以防涅道的支持者们有什么动作。
  “我过几天就去龙螈寺看你,”沁峦搓着手对她说。
  魅羽暗自冷笑。过几天恐怕你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
  沁峦又道:“你不要急,回去我就禀告父王,说蓝菁寺、印光寺,和瑟塔寺离经叛道,图谋不轨。叫父王把他们都给捉起来!……我给你的玉佩还在吗?”
  “一直都带在身上,殿下。”总不说话也不好。
  “很好,很好。什么时候你若是不想继续和那帮僧人待在一起,拿着玉佩去王宫找我,我替你出头!”
  好不容易应付完沁峦,魅羽抬头望见前方陌岩和公主也刚好结束谈话。两个女人用眼神远距离交换了几轮刀光剑影,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
  龙螈寺的车队重新启动了,很快把王室的大队人马远远甩在后面。谁知没走多久又停了下来。
  “魅羽姑娘,师父叫你过去一下,”门帘外是陆锦的声音。
  来了来了,要问自己肥果的事了!魅羽忐忑不安地下了马车,一直走去最前面停着的那辆,掀开帘子,探头进去。“长老,找我有事?”
  “什么玉佩,我看看,”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来。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沁峦给她的那块玉佩。于是从腰间解下,递了过去。不知道他要看的是什么。
  结果他看也没看就收入袖中。
  “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先替你保管着。另外,你目前得管我叫师父。”
  “哦,好吧。”她不解地揉着发梢。为什么要收走玉佩?还真怕她逃跑去找沁峦求救不成吗?
  “还有,”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虽是俗家弟子,穿成这样在寺庙里出入也不合适。待会儿路过静思庵的时候,去里面买几套僧服。”
  魅羽握着头发的手僵住了。“不用把头发也剃光吧?”
  她最珍爱这头长发,平时用的都是兮远派人在深海采回来的淤泥保养的。
  “你若是愿意,我也没意见,”说到后来,他的脸上却也隐隐有了笑意。
  ******
  车队走了大半天,傍晚在静思庵门口停下后,鹤琅陪魅羽前去敲门。里面的尼姑得知二人的来意,有些惊愕,不过还是转身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拿出来几件尼姑穿的浅褐、浅黄、灰白色的僧服。
  鹤琅付了钱后,魅羽接过来翻了翻,摇摇头。“太小了呀!我肯定穿不上。”
  对面的尼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是吧,姑娘你这么瘦,穿上肯定宽宽大大的。”
  魅羽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肥果了。笑嘻嘻地道了声谢,便忙不迭地走回马车去。
  无论如何,她所担心的审问总归没有来。打上次从她那里收走玉佩之后,这一路上陌岩不仅没再找过她,连吃喝住宿时不得不接触的时候也是以礼相待,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些疏远。
  这一闲下来,魅羽又有时间看书了,找出那本讲鞭法的《致用集》,用心啃起来。这次回龙螈寺,她不能再使手□□法。新学的天星术虽然潜力无穷,自己的理解还比较肤浅。倘若真的跟敌人打起来,还得靠《致用集》里的凌厉招数。
  直到离龙螈寺还剩一天路程的时候,一行人实在累坏了,决定傍晚就找家客栈,吃过晚饭后便不再赶路。来到离得最近的一个小镇,打听到镇上只有一家客栈。魅羽刚巧这天不太舒服,下车后跟在师兄们后面无精打采地走了进去。
  “实在抱歉,我们这里不接待僧人,”柜台后面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说道,“家母笃信道教,认为和尚不吉利。再往前走五里就有个庙,各位长老不如去哪里碰碰运气吧。”
  “岂有此理!”何杨说道,“和尚怎么不吉利了?每到节日来寺里找我们祈福加持的信众多的是。”
  “实在是抱歉,”掌柜满脸堆笑,却毫不退让,“家母之命不敢违抗。”
  魅羽见状,只得强打精神,从师兄当中穿过,来到前台。
  “这位掌柜可真是个孝子呢!”边说边冲对方抛了个媚眼。“令堂能有这样的好儿子,定是多世修来的福气。”
  掌柜和背后的伙计突见几个僧人中间冒出个红衣妙龄女郎,眼都直了。
  她又掏出一块帕子,捂在嘴上笑了笑。“只不过呢,这孝子要是想为母亲积福啊,还应该——啊呦!”
  不知是什么小石子之类的东西撞到了自己后脑勺上,怪疼的。她转身,也看不出是哪个师兄打的她。莫非是站在最后面的陌岩?他的脸色可很不好看。
  这时鹤琅走上前来,将一锭银子响亮地拍在桌子上,吓得掌柜和伙计浑身颤了一下。
  “什么和尚不吉利?多半是之前哪个僧人给的钱少了,就开始狗眼看人低。赶快收拾几间屋子出来,否则叫你们关门大吉。”
  七个人随后围了一桌吃晚饭。饭厅里只有他们这一桌,也不知这个小客栈还有其他客人没有。魅羽胸腹胀气、食欲不振,只吃了几口面就不吃了。待诸位师兄吃完依次回屋去,她站起身,却被陌岩叫住。
  “你留一下。”
  她只好坐了回去。
  他四顾无人,压低声音说:“你虽是作为俗家弟子暂时待在这里,可也代表了本寺的颜面。以后那些美人计之类的东西通通都给我收起来。”
  她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
  “话说兮远道长平日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他有些没好气地说,“女孩子家要知道爱惜自己,况且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是值得一个人出卖色相的。”
  这点魅羽不能同意。兮远虽没明确和她们谈过这件事,但他的意思大致就是:只要不给人真的占到便宜,那就无所谓。所以在魅羽之前的几次任务中,会经常用到自己外貌的便利。不用白不用嘛!即使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姐,也不介意在必要时候摘下她的斗笠和面纱。
  “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想着该怎么反驳他。“那要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危,非做不可呢?”
  “那要是你根本就不存在呢,别人还不活了?”他直视着她,问道。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世间事皆有定数,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我们可以尽力而为,但必须坚持自己的底线。”
  她撇撇嘴。“稍退一步都不行吗?”
  “退一步就会退十步。底线之所以称之为底线,就是半步都不能让。否则你就是在向自己暗示,你的原则不重要。”
  说完站起身。在离开之前,把桌上残留的半碟馒头推到她面前。“多吃点,太瘦了。”
  太瘦了……她独自一人坐在桌边,一边勉为其难地慢慢吃着,一边心下嘀咕。原先胖的时候要她减肥,现在瘦了又要多吃点。到底要怎样他才满意呢?
  此时饭厅里只剩下魅羽一人。她朝靠门口的柜台方向撇了一眼,掌柜的和唯一一个年轻伙计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儿。这种人烟稀少的小镇难得有客人来,搞不好客栈里除了他们师徒七个没别的客人了。轻易不开张的地方,一下子来人把大半个客栈住满,会因为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就不要银子了,反把他们推荐到前面的寺庙去?莫不是前面已经埋伏好了?
  正想着,伙计端着大铁壶走了过来。虽然只剩了魅羽一人,还是热情地把茶壶加满水。
  “这位姑娘,为何会跟一群和尚在一起啊?像我们这种犄角旮旯,便是一万年也见不到姑娘这么标致的人儿。”
  魅羽快速合计了一下。虽然陌岩刚刚警告过她不要牺牲色相,可关系到整队人的安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谁愿意跟来啊!”她把馒头扔回盘子里。“我家在中原地区即便不算大富大贵,也好歹是个殷实门户了。”
  “看得出,看得出。”伙计满脸堆笑。
  “谁知年初祖母得了怪病,现在也不见好。家里人听信了神婆的话,说只要把我送来六大寺做一个月的俗家弟子,虔心为祖母念经,祖母的病自会好转。”说着掏出帕子,往脸上假意拭了拭。
  “那可真委屈姑娘了。”伙计提着铁壶,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躬下身,在她耳边说道:“女孩儿家出门在外要小心!夜里要是听到啥动静,可别随便出来。有哥哥在外面保护你,不怕。”
  说完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魅羽故意抬起头,瞪着迷惑的大眼睛望着他。他冲她一笑,便拎着茶壶离开了。
  ******
  回到客房后,魅羽洗了把脸就躺下了。今天真是又累又不舒服,一躺下便睡着了,快到子时才醒来。从床上坐起,几乎后悔没有听陌岩的话了。瞎打听什么呢?搞得觉都睡不好。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呗。
  一边懊恼着,一边把散在背后的头发随便绑了一下。魅羽有个习惯,睡觉必须把头发散开,否则睡不着。随后从窗子跃出去来到后院。此时整个客栈的灯都已熄了,半点儿声响也无。她来到之前观察好的那棵大树下,两个起落便跃上了树顶。客栈以及周遭目力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异样。觉得无聊,她便仰头望着清澈的星空,不知不觉又开始琢磨起天星术来……
  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扣到了她左手的脉门上,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扭过头,看到一张神一般威严的脸。此人半蹲在树上,脸色发紫,身躯宽大修长,比常人要高一两个头,却能不声不响出现在她身后,连树枝都没晃一下。除了修罗界四大护法之一的鹰裘还能有谁?
  “小丫头,骗人的本事倒不小,”他依旧按着魅羽的脉门,和她缓缓在树上站起来。“上次害得我去西蓬浮国找了半天。只可惜你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呵呵,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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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July 30, 2020

《魅羽活佛》 第27章 群雄会

从7/2/2020起,开始在博客上连载我的玄幻---武打---佛道---言情故事《魅羽活佛》,每天发一章。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晋江文学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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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群雄会

  魅羽出了祠堂,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那四个挑事儿的齐姥观弟子也走了。只剩陆锦和卧空还在等她,神色有些焦急。
  “今天可多谢女侠替我们出头了!不过我俩得走了,议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点点头,跟在二人后面回到林荫道,不一会儿便来到那片举办宴会的草坪。虽然议事尚未开始,人基本都到齐了,各个席地而坐。和前天一样,半坡上头坐的那堆是张家的人,只不过旁边多了公主和沁峦。其余地方是密密麻麻的各门各派的宾客。
  魅羽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一扫,看到正首左边往下数第二组,坐着陌岩和三个徒弟们。照例是大师兄坐在师父左侧,右侧是空着的。洛石和何杨坐在后排,正在东张西望,估计是等另两个师兄弟等得不耐烦了。
  魅羽跟在陆锦和卧空后面,一路走过来。那二人在后排坐下后,她便像从前一样,很自然地在陌岩右边的空位处坐下了。
  原本四周都是唧唧喳喳的人声,在她坐下之后就慢慢静下来了。接着她就发现有数不清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里面似乎夹杂着诧异、鄙视、怨恨等多种情绪。半坡上的张家人处投来数道目光,张家人旁边的公主和沁峦的目光,齐姥观刚刚和她交手那几人的目光……
  开始她还纳闷,难道自己刚刚打斗后,衣冠不整吗?可是当她的目光遇到不远处正呆呆望着自己的兮远和众姐妹们,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急忙向左后方转头,发现几个师兄们也在用惊诧的目光盯着自己。而陌岩依旧望着前方,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呃,长老们好。”她使劲儿挤出一个笑容,假装若无其事地抱拳行了个礼,实则后背已经出汗了。“小女子就是景仰龙螈寺的大名,专程跑来和你们问好的。现在既然已经问过了,我想我可以走啦,呵呵。”
  说完她就从地下站起身来,抬腿要走。
  “坐下,”陌岩的声音不大,然而语气是不容违逆的。
  她愣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脑袋不疼了吗?”他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一些。
  经他这么一说,她立刻又感到额头若有若无地阵痛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她低头望望他。是说不听话,还可能撞到结界上面,或者给什么东西当众扣住脖子掐死吗?
  想了想,只好悄没声息地坐了回去,低着头不望向任何人。还好此时张运凝已经站起来,准备说话了,众人的注意力总算离开了自己。当然有一道目光例外,那就是公主的,一直像根钉子一样盯着魅羽不放。魅羽给她盯烦了,忽地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冲公主吐了吐舌头。看着公主发紫的面孔,心里的得意自是不用提。
  “各位武林前辈与同僚,这次不远千里来张府做客,张某实为荣幸。想必诸位也已听说了,这次请大家前来,也是希望能够商讨一下共同御敌的策略。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修罗界此刻正在集结兵力,不日便会来占领我们娑婆世界。”
  群雄中顿时一阵嗡嗡声。有的人像是已经听说了,大多数则露出惊讶的神色,还有的就是彻头彻尾的不相信。
  魅羽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还在想着陌岩为何要自己留下。估摸是对那两个问题还没死心吧,待会儿散会了定要不依不饶地盘问自己。得抓紧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才行……
  “张公子不是在和我们说笑吧?”群雄中有人问道,“不知在座的各位,几时听说过有其他世界的人来到我们这里的?这一下子就说什么发兵啦打仗啦——”
  “谁说没有?”接话的人是齐姥观的一个中年道士,“阁下可曾听说之前在罗孜河一带潜伏的藤者一族,无眼无耳,却灵敏阴毒之极。在当地杀害喇嘛僧人,作案多起,连我道门中人也有遇害的。据说那些人便是从另一世界来的。”
  人群中又一阵议论,貌似多数人都没听说过藤者。有人高声问到:“那道长认为,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些祸害除去?”
  “那倒不必了,”中年道士说道,“先前观里派张二公子在那一带调查,发现这些人潜伏在一个叫浮生观的道观。后来我们派人赶去时才了解到,那帮人在去年冬至那日已经被人一锅端了。”
  魅羽察觉到陌岩的身子微微一僵。
  “啊?什么人干的?”众人问道,“罗孜河在喇嘛国境内,应当是六大寺的人出手了吧?”
  “应该不是,”齐姥观那人又说,“后来听逃出来的道士说,是个使鞭的年轻女子,扮死尸进去的。一个人便灭了十七个藤者,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魅羽这些年来虽然接过几次任务来人间,但每次都是乔装改换了身份,是以江湖上并没有人知道她这么一个使鞭的年轻女子。此刻知道她底细的,除了魇荒门的师徒之外寥寥无几。但陌岩多半已经猜到了。这可越来越麻烦了呢!冬至是肥果离开的那天,而她刚巧又在那天出手。这下她和肥果的关系更说不清了。
  转念又一想,早知道齐姥观要动手,她那天就不必冒死前往了。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众人还在琢磨江湖上有哪个名家是使鞭的。突然有几人齐齐望向蛟穹帮的大徒弟霍笺。蛟穹帮是武林中使鞭最出名的门派。
  霍笺迟疑了一下。“年轻女子?本帮未有此等修为的年轻女徒弟。”
  “女弟子就行!化个妆还不容易?”
  霍笺点了点头。“虽未听家师提起过,不过估摸着定是师母她老人家。别家就算有使鞭的,我想也多半也没有这个能力孤军作战。”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称赞声。各种女中豪杰、江湖楷模、义薄云天之类的称号满天飞。
  “还要脸吗?”陌岩冷冷说道。声音虽不大,但也不知是不是灌了内力,反正在场的人突然就静了下来。
  最后是某帮派中看似是头目的一人站了起来,打破了沉默。“敢问张公子,修罗界众生好好的为何要来打我们?神话书里都说,他们那里比咱们这儿好一百倍不止,图什么呀?”
  “就是啊,”其他人跟着附和道。
  张运凝往陌岩的方向看了一眼。“据说是和压在龙螈山下的涅道法王有关。”
  人们又一阵议论。魅羽回鹤虚山之后虽然很少出门,但也听说了:最近这几个月,为涅道弘法传教的人,在修道界和其他世界都大幅增多。
  刚才那人又说:“原来是为涅道法王。依在下看,各人有各人的信仰和追求,这也不能说错吧?反正在下接触过的好多平日行善积德的信众,对于死后要重入轮回的可能性甚为不满。大家都盼着涅道法王能彻底毁掉轮回的机制,让好人都得以永离三恶道。”
  他这么一说,听众里虽然没人敢公开支持,但默默点头的却也不少。
  “郝帮主可能有所不知,”张运凝说道,“涅道和修罗天众生想要做的,可不只是毁掉轮回。他们是打算彻底推翻佛国和道门的统治,重新建立秩序。而要做到这一点,第一步便是要将所有人神的修为和道行清零,包括在座的诸位。至于具体怎么做到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普通民众可能不在乎,但在座的有不少是毕生精力用于修行和习武,其内家功法都或多或少和佛道沾点边儿。让他们把修为都放弃了,是比死都痛苦的事。
  魅羽想起陌岩和她说过的那个什么殁天枢,后来在云冉峰秘示里也提过。张运凝没看过秘示,可能不知道此物在哪里。但她觉得,无论如何,他知道的应该比说出来的多。
  张运凝继续说道:“总之,涅道的主张和诸佛道先师的教诲是背道而驰的,我们齐姥观定会抗争到底。我之前派人去喇嘛国的六大寺摸了一下情况,蓝菁寺、印光寺和塞塔寺,都已决定追随涅道。白驹寺和宝泉寺的筑尹和施元长老向来韬光养晦,决定置身事外。如此以来,那一带便只有龙螈寺孤军作战了。”
  说着又望了陌岩一眼。“虽然在下深信陌岩长老一定已早有对策,但此事关系重大,无论佛道还是武林中人,都有责任保护人世众生的安宁。此次请诸位前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各门各派去喇嘛国的部署问题。”
  话说到这里,陌岩也不好继续沉默了。他站起身来,先是向张运凝行了个礼。“十分感谢张家和齐姥观诸位道长的帮助。此事既与我们龙螈寺有关,贫僧自当尽微薄之力。只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着,微微转向魇荒门师徒所坐的地方。“兮远道长,能否借你的弟子一用?战事结束后便归还。”
  陌岩虽未指名道姓,可魅羽就坐在他身边,意思是很明显的。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又一次望过来。而最震惊的当然是魅羽。
  什么叫借她一用?是要带回去继续做徒弟,还是绑起来拷问肥果的下落?
  兮远还未回答,人群中已有多人表示不满了。
  “不知长老为何要索要一个女弟子呢?有什么事情不能让男弟子来做?”
  “就是啊,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成日跟着一帮僧人,成何体统?”
  “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女子才能完成,”陌岩语气如常,“至于是什么事情,暂时不方便告知。”
  “那也不必非要魇荒门的弟子,”人群中又有人说道,“比如贺岚山的罔宁师太,无论武功和修为都为人师表,定可更好地助长老一臂之力。”
  罔宁师太?魅羽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去。
  罔宁师太据说年轻时和兮远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姻缘。上次寒谷来访时,还开过二人的玩笑。现在想象着她和陌岩站在一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鹤琅站了起来。“什么时候我们龙螈寺的事务,还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大家先静静,” 罔宁师太在人群后方说道。她虽然和几个女弟子坐的最远,声音也不大,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既是兮远道长的徒弟,那要看看道长本人是否舍得。”
  兮远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向罔宁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转向陌岩。“本来,若是小徒真的能帮上陌岩长老,贫道自会顾全大局。只不过……”
  他扭头看了看半坡上的张家诸人。“张二公子不久前已着寒谷道长来向小徒提过亲了。目前,小徒就算张家未过门的媳妇了。陌岩长老的提议,实为不妥。”
  人群这下爆开了。此次前来的很多名门望族,都是一心想着把女儿嫁入张家的。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名草有主了,还是个鬼道女子。不少人都唉声叹气起来。
  张运凝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只得接话道:“这门亲事还未最后定下。不知魅羽姑娘是什么意思?”
  魅羽望向张家数人。乾筠神色严肃,紧锁双唇,并没有看任何人,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兮远说的话。他旁边的莺络却一个劲儿的冲魅羽摇头使眼色。
  还未定下?魅羽撇撇嘴,估计昨晚自己和公主大闹宴席,张家人对自己都厌恶透顶了。只是不知碍于什么人的面子,才一再容忍她。估计他们此刻巴不得自己拒婚吧?
  “等一等!”戴着斗笠的大师姐站了起来,望着陌岩说道:“不知长老能否保证我师妹的安全?今早我若是晚到一会儿,师妹可能已毙命于长老之手。”
  “啊……”这个反转又在人群中掀起一阵波动。之前怀疑陌岩和魅羽有什么私情的那些,现下都露出惊愕之色。
  陌岩想了一下。“我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只不过,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命赔一命便是。”
  魅羽这时只得站起身来,人群也随着她的动作瞬间安静下来。她虽然主意早已打定,对乾筠也谈不上有何感情,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要顾及他和他家人的颜面。而且以当下的形势,一句话说不好,便有可能伤了好几家的交情,连带这次的群雄联盟都可能鸡飞蛋打。
  于是先向张家抱拳行了个礼。“众所周知,能嫁入张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所有还未出阁的姑娘的梦想,小女子自然也不例外。”
  随即又侧身对陌岩说:“我一个女儿家,若是跟着长老待上几个月,日后别说张家了,便是平民百姓家的门也进不去了。”
  群雄中不少人纷纷点头。
  “然而,”她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各门各派,脸上一副大义凌然、忧国忧民的神色。“现如今大敌当前,不知要有多少仁人义士为了娑婆世界的安宁,英勇抗敌、抛洒热血。小女子我又怎可为了一己之清白与安危,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呢?”
  “噗——”群雄中有人正在拿酒袋喝酒,一口喷了前面坐的人满头满身。
  “如此,小女子只能多谢张家的一番厚爱了。”她又向张家行了个礼后,便坐回原地。
  “岂有此理!”兮远不悦地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辈自己说了算的?”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罔宁师太站了起来。“兮远你给大家说说,当初我和你的婚事是不是你师父首肯了的?你后来为何又为了那个小贱人把我给甩了?”
  兮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叹了口气,坐回原地不再说话。嗨嗨,魅羽心想,这三界六道若是有谁能让师父害怕的,恐怕也只有罔宁师太了。
  此时坐在大哥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乾筠终于开口了。只不过除了面前的空气,他谁也没看。
  “好一个深明大义、视死如归的巾帼英雄。既有本事一个人铲平整个浮生观,大家又何必替她担心?就算最后被人弄死,估计也是心甘情愿。我们张家的林子太矮了,养不起这种凤凰。”
  乾筠言毕,场上静得能听到微风在草叶中簌簌穿梭。
  “多谢兮远道长。多谢张公子。”陌岩一一行了个礼,也坐下了。
  于是,被打断的群雄会,又继续商量起御敌的策略来了。只不过大家之后说了什么,魅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待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她把身子微微靠向左边,轻声地问道:“长老,我若是刚才答应了那门亲事,你会怎样?”
  “不愿意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
  不愿意为什么要答应……她坐正身子,静静地思索着。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嫁到张家,从来也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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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ly 29, 2020

《魅羽活佛》 第26章 桃园

从7/2/2020起,开始在博客上连载我的玄幻---武打---佛道---言情故事《魅羽活佛》,每天发一章。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晋江文学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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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桃园

  回去的路上,兮远一句话也不说,走得飞快。回到住处便进自己的屋了。魅羽知道自己闯了祸,本想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结果到了巳时,忽然想起和鹤琅的约定。
  魅羽起床,匆匆穿戴完毕,走进大师姐的房间。大师姐每日早起后都要打坐半个时辰,据她说可以清心养颜、净化□□和心灵。目前客居他乡,她也没放弃这个习惯。此刻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
  “大师姐,你跟我去见个人,”魅羽走到她面前,小声说道。
  大师姐没睁眼,只是摇了摇头。
  “人家曾经帮着你报杀父之仇呢,你都不见?……那算了,就让他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吧。”
  大师姐的眼皮快速跳动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睁开眼望着魅羽。“小妮子,你怎么永远这么多事?”
  她起身戴上斗笠和面纱,随魅羽走了出去。两炷香后二人先是来到桃园。此时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每棵树上只有很少的叶子,密密麻麻都是粉白的桃花。魅羽穿的依旧是昨晚那件桃红色的衣裳,只是无施粉黛,人看着反而比浓妆的时候漂亮了。倘若有旁人见到了,真不知该看花好还是看人好。
  径直穿过桃园就是石榴园的后门。这里处在外庄的偏僻角落,人烟稀少。鹤琅看样子是早早就等在那里了,正在焦急地东张西望。魅羽抿嘴一笑,向着大师姐的背后推了一把,就转过身去,原路返回。
  重又走在桃园中,心里想象着此刻大师姐和鹤琅可能在说些什么。不管未来如何,希望他们至少能享受片刻的独处吧。大师姐的性情虽然一向冷淡,可这次魅羽能察觉到,她似乎也有些心动了……
  “站住,”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右方不远处的一棵桃树后传来。
  魅羽顿在原地,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倘若不是昨晚从鹤琅和公主那里得知,陌岩也已经来到山庄的话,她此刻望见他定会当场晕倒过去。
  “这位是……陌岩长老?”她装模作样地问,“不知叫我有何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警告自己,在圆轮节那天之后,“她”应该就再没见过他了,这点一定要牢记。至于两个月前元宵节她回去,当着他的面杀了殒擢,还把偷来的混元天锤送给了他,因为她戴着斗笠,他应该不知道是谁干的才对。当然,这是假定鹤琅确实听了自己的话,和他保密了。
  可要是鹤琅向他和盘托出了呢?她又变得不确定起来。那就只能咬死了不认。
  “魅羽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身上穿的是件浅灰色的僧袍,还是和过去一样,无论衣服和人都很紧致,没有一丝松散的地方。
  只是他瘦了。这次没有隔着面纱,魅羽可以清楚地看到。
  “长老,是你大徒弟请求我,要和我家大师姐见个面的。至于他们——”
  “他何时请求的你?”他打断她的话,在她身边停住。这个距离不算太近,不算近到对孤男寡女尤其是高僧和美女来说不合适的那个程度,但是——不知为何她会突然想——近到足以让他一出手就置自己于死地的了。
  鹤琅何时请求的她?乖乖,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了。若是说两个多月前,那不就等于暗示自己就是那个戴斗笠的女人吗?若是说鹤琅昨天才请求的她,以她对鹤琅了解,他单纯率直,没啥心机。恐怕之前的两个月都在坐立不宁的,陌岩如此心细的人早就会发现异常了。
  既然不好回答,那就只能避而不答。“长老若想知道,可去问自己的徒弟。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说完,她便继续往前走。谁知才迈了几步,便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她一边揉着阵阵疼痛的额头,一边伸出手摸了摸前方的空气。有一道透明的墙立在她前面。
  “请魅羽姑娘先回答我的问题,”他若无其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点儿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她吃惊地转过身。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陌岩吗?从不刨根问底,穷追猛打,从不让身边的任何人难堪。为何现在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心一横,她两眼望天。“不回答就是不回答。长老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她这一耍无赖,对方倒没有办法了。但紧接着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我徒弟肥果去哪里了?”
  “不知道,”她快速地说。
  “是吗?”这次他的语气很不善,边说边向她走来。
  “昨天晚上我问了你那个喜欢穿黄衣服的师妹。她和我说,你应该知道。你跟肥果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观察着她,仿佛在试图弄清楚她对整件事情了解多少。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说:“你既这么不想他离开,当初为何不强留住他?搞得现在满世界骚扰别人去。”
  从她回鹤虚山之后,曾无数次地后悔,如果冬至那天她没有出去会大师姐和兰馨,没有听大师姐讲那一番话,那她现在是否正快快乐乐地留在龙螈寺,继续做她的肥和尚?就那样,挺好。
  一阵寂静。过了良久,她听他叹了口气。“可能因为我那时比较傻。或者说,我高估了自己吧。”
  “他死了。”
  不知为什么,这不怀好意的三个字就从她嘴里溜了出来。然后她就意识到,自己也许是犯了这辈子到此为止最大的错误。兮远曾说过她,将来迟早有天会栽在自己这张嘴上,弄不好预言马上就要成真了。
  “你再说一遍。”他走近了两步。
  这句话的语气已经是□□裸的威胁了,可是她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肥果的确是死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也挺好的,一了百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手已经呃住了她的喉咙,她登时就呼吸困难起来。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和杀气不是装的,他真的有可能就这么杀死她。但与此同时,他的劲力里也不是没留余地。如果她开口求饶,他多半就会松手了。只不过,求饶后她就必须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了,她又该怎么说呢?只觉得视野里的桃花渐渐连成一片模糊的粉白,离自己越来越远……
  “师妹!”“师父!”
  两声尖叫从远处传来。魅羽颈部的压力顿时消失了,她有点眩晕,一边咳着,一边大口喘气。脚下站立不稳,被抢过来的大师姐一把搂住。
  大师姐将她揽在怀里,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起来。转身对陌岩说:“长老你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吗?请问我家二师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让你对她痛下杀手?你知道她为你做了多少——”
  “已经没事了!”魅羽及时打断了她,故意表现得一切正常。
  旁边的鹤琅早就噗通跪下。“师父,请不要责怪魅羽姑娘。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请您惩罚我一个人!”
  陌岩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望都没望这新来的二人一眼。
  过了一会儿,魅羽听见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抱歉。”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鹤琅连忙站起身,冲魅羽行了个礼。“实在是对不住,魅羽姑娘。你相信我,师父他平日不是这样的!真的,我跟了他好几年了,从来也没见他这样过。”
  魅羽冲他摆摆手。“这不怪你。我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大师姐挽着她的胳膊,一齐向桃园的出口走去。鹤琅落在后面,大概是为了避嫌,和二人保持了很远的距离。等出了桃园,魅羽才想起,刚刚撞到她脑袋的那个结界已经被撤掉了。
  ******
  二人回到住处,发现兮远已经领着一众师妹去内庄了。只有管家老刘头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她俩回来。
  “大小姐二小姐怎么才回来?主人说要去商量正事儿,让你们一回来马上去头天午宴的地方汇合。”
  魅羽这才想起,昨晚鹤琅仿佛和她说过什么“要出大事儿了”,只不过自己当时没在意。她俩于是没进门就掉转头,朝内庄的方向赶去。
  进了内庄大门,又踏上那条林荫道。没走几步,魅羽见身边的小树林里站着几个人。好像是四个人拦着两个人,不让离开。
  做阻拦状的四人是身穿浅色道袍的道士,装扮颇似她首次在公主府见到的乾筠,但年纪比乾筠还要小两三岁的样子。其中三人气宇轩昂,神色既骄傲又愤怒。还有一人似是受了轻伤,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被身边的人搀着胳膊。
  这都是打齐姥观来的吗?魅羽琢磨。观主寒谷真人近十年以来就收了乾筠一个徒弟,那这些应该都是徒孙了。话说寒谷挺随和朴素的一个人啊,怎么后辈们都这么个德行?
  再看被拦住的二人身穿灰色僧袍,魅羽先是觉得身形有些熟悉。等看清是陆锦和卧空二人,她便冲大师姐说:“师父等着呢,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说完自己便走了过去。
  大师姐像是要反对,但看看眼前的情形,知道劝魅羽也是白搭。只得叹了口气,自己继续往前走了。
  “百无一用是和尚,”其中一个道士说道,“成天慈悲、慈悲的挂在嘴上,像涅道那种祸害,和他讲什么慈悲?既然一早知道他在你们龙螈山下压着,赶紧把他灭了,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弄得现在大家都跟着遭殃。”
  “涅道如何我不管,”卧空指着受伤那人说,“这小子敢侮辱我师父,我还没打够他呢!”
  魅羽一听,走上前去,沉着脸问卧空:“小长老,谁侮辱你们师父了?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卧空和陆锦扭头看她。陆锦应该在圆轮节混战那天见过她一面,没说过话,估计早就认不出她了。现在见一个陌生女子走上前来替他们出头,二人均现出不解的神色。
  “你是何人?出言不逊的,”刚才说话的那个道士问魅羽,“好男不跟女斗,你现在赶紧撤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魅羽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问卧空和陆锦:“他们怎么侮辱你们师父了?”
  陆锦哼了一声。“他们说我们龙螈寺历代勘布都是胆小鬼,害怕涅道,所以没人敢动他。现在眼看要压不住了,只能依靠外人帮忙了。”
  “所以你俩就把人家打伤了?”
  “不是我俩,”卧空道,“我和他是一对一。”
  魅羽早知道会是这样。这几个齐姥观的后生,估计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武功仅限于练武场上。去到民间顶多念个咒、画个符什么的。又怎么可能是一天不打架就浑身痒痒的卧空的对手?
  “那我就不懂了,”她阴阳怪气地说,“你比这几个人厉害,干嘛还要他们来帮忙呢?有些人是不是自作多情啊?”
  “你说谁自作多情?”对面四人都火了。“刚刚这小子净使些歪门邪道。要是凭真功夫,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哎呦呦,”魅羽快笑出来。“打架打不过人家,就说人家的功夫是歪门邪道。请问什么才是正道功夫?非得你们齐姥观的功夫才算,是吗?”
  四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未答话,魅羽又说:“小女子不才,就拿你们齐姥观的功夫、天星术,来和你们比试一下,如何?”
  “不可能!这门功夫师祖连本寺弟子都很少传授,又怎么会教给你?”
  “你们师祖不久前才跟我吃过酒。我今天和你们来个文比,不过是替他警戒一下不成器的晚辈。要不是看他老人家的面子,就冲你们侮辱龙螈寺勘布这一条,今天定要把你们几个都打趴下了。”
  事实上,魅羽这么说也是虚张声势、投机取巧。进内庄不能带武器,若是动手的话,她只能用掌法。但因为有陆锦和卧空在一旁,她便不能施展任何在龙螈寺用过的掌法和手印步法,以免被看出她和肥果的关系。这样一来,她掌法的威力会大打折扣,能不能胜了齐姥观的弟子就难说了。
  “好大的口气!”当中手拿折扇的一个小道士说道,“就让贫道先来领教一下。怎么个文比法?”
  魅羽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他们头顶有棵苍天大树。此时新叶才长出不久,但也密密麻麻数不清。
  “谁能在纵身跃起时击落最多的叶子,而不损伤树枝,就算胜。”
  魅羽知道齐姥观的轻功一直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所以想来对方不会反对。
  “好。既是文比,须两手空空,不能用刀剑或者石子。”
  “可以。”魅羽点头。
  她话音未落,小道士便纵身跃起。先是跃至树冠的中部,一掌击出,面前一大片树叶哗哗落地。继而一只手在一棵枝桠上轻轻一点,身子一翻又跃到树顶,再次出掌,树顶又有一大片树叶被击落下来。身形还未下落,他又横里一滚,从树的另外一边击出一掌,方始落下。此时地面已经被落叶铺满了。
  一阵掌声响起。魅羽这才发现附近已有多人在围观看热闹,不知是什么中原门派的。轮到她了,她纵身一跃便到了树顶之上,面对西方的天空,使了一招天星术中的参宿诀。双臂一挥,一片金光从半空落下,洒到树冠上。
  西方属金,这招参宿诀的厉害之处,便在于能产生金石之利。劲力强劲时,可以削铁如泥。此时魅羽用了绵软的力道,大小刚刚可以削落树叶,却不能砍断树枝。待她和暴雨一般的树叶一齐落地时,半个树冠都已秃了。
  围观的先是愣了一会儿,其后叫好声不绝。
  “果然是天星术里的招数,”又一个年轻道士走上前来说道。“我来向女侠讨教。”
  “好,”魅羽说,“公平起见,这次你出题。”
  他转身看了看四周。树林深处有间很小的“三清祠”。此刻门开着,从外面便能看到屋里点着的两支大蜡烛,是专给跪拜的人点香用的。
  “左边那支蜡烛归我,右边归你,”他说,“先将蜡烛熄灭者,胜。”
  此刻二人所站之处,离小屋至少十□□丈远。无论如何,离得这么远,单凭掌风是不足以将蜡烛熄灭。若是掌力够好,对轻功的要求就差些。若是掌力不行,轻功只要够好,也能及时将蜡烛熄灭。
  “开始吧,”魅羽说。
  只见对方一个箭步就跃出去五六丈。与此同时,魅羽面向北方天空施展斗宿诀,引夜露至手中。但是因为祠堂离得这么远,水送不过去,便立刻使了个凝水成冰,当作暗器一样射出。这是个比较寻常的法术,也不怕卧空和陆锦看到。
  说时迟那时快,小道士离祠门还差三丈远了,掌已击出。而冰凌赶在掌风吹到左边的烛火之前,抢先击中了右边的烛火。
  人群又一阵叫好声。现在除去受伤的那个道士,只有一个和魅羽还未比过。此人正要站出来,但听旁边有人说道:“这一局让我来。”
  魅羽扭头,发现乾筠从围观者中走出来。
  “师叔!”四个道士急忙冲他行礼。
  乾筠面色不善地望着四人。“以后有这跟人打架的功夫,不如先回观躲起来练功,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四人依旧抱拳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乾筠回过头来,对魅羽说:“题目你出。”
  她想了想。天星术共有二十八宿诀,寒谷只教了她们师姐妹六个诀。四个与东南西北的星空有关,还有两个是多个人一起使用的。
  乾筠是寒谷的亲传弟子,又是万众瞩目的张家二公子,武功修为多半比她高出不少,更不用说天星术原本就是他们的。她现在已经用了与金和水相关的两个,要想取胜,须得耍些门道。
  “就比谁先把那两根蜡烛重新点上,如何?”
  “那开始吧,”他面无表情地说。
  二人说完后,依然互相望着,都没有动。围观的人看得莫名其妙。之前那次比试,是仆一开始就争抢时间。为何二人这次却像在比慢一样?
  魅羽本来的计划是,首先使出翼宿诀由南方星空引火,但这只是虚招。她多半不如乾筠快。她的实招是等他要点燃他的蜡烛时,突然使出心宿诀。心宿属东方,东方属木,木生风。于东方取风,将他的火吹偏,点到自己的蜡烛上。
  现在他不动,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合适了。心一横,一边向三清祠跃去,一边由南方星空取火。但见右手前方的空气中燃着一团火苗,转眼便到了祠堂门口。又一步跃入祠中,眼前并没见他的身影,身后也听不到动静,便伸手一挥将火苗抛向右边的蜡烛。却见左边的身后电光一闪,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左边的蜡烛也点燃了。
  祠里光线较暗,除了烛光没有其它的光源。此刻她站在两支一人高的红烛面前,抬头只见前方供着三清的雕像。正中央的玉清之主元始天尊,手捧紫金葫芦。元始天尊的左边是红色道袍的上清灵宝天尊,仿佛在低眉望向她。突然觉得祠中的气氛有些不自然。
  “原本以为,”他在背后说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有一天,你我二人会共立于红烛之下。没想到发生时,竟是今天这般景况。”
  他话没有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魅羽怔住了,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认识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觉得他没那么讨厌。待她走出祠堂后,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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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July 28, 2020

《魅羽活佛》 第25章 宜梅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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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宜梅庄(下)

  魅羽回到住处,吃了几口点心,便躲到自己的屋里。强迫自己看了一下午书,终于心静下来。晚宴兮远要带她去,她也借口说不舒服,待在屋里不出来,让人把饭送进来。
  不料第二天上午,女主人莺络竟然来了,魅羽只得出来。莺络穿着身家常服,只待了一个随从,正坐在厅里和其他姐妹们寒暄。见魅羽出来了,便说有话要和魅羽单独谈。
  几年不见,莺络的身材比记忆中的丰满了不少。她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原先那张清秀的脸庞上,粉薄的嘴唇也已圆润起来。眼睛似乎变小了,但里面装的东西却多了。
  “原来师妹之前已经见过二公子了,”二人在魅羽的小床上坐下后,莺络说道,“好像还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呢。”
  “没什么事,”魅羽生硬地说。不过足够让彼此互相讨厌的了。
  莺络没接话,右手轻抚着魅羽的头发。
  “师姐,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非常好,”莺络说,眼睛里溢着慢慢的幸福。“直到今天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运气。”
  然后她的笑容慢慢淡去了。“魅羽,之前你大师姐给我来信,什么都告诉我了。真是想不到,你之前竟然会想着留在龙螈寺,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过一辈子。”
  魅羽没有答话。有些事情外人是无法理解的,也没必要费口舌去解释。
  “我在张家的这几年,只是尽好一个主妇的本分。他们张家,还有齐姥观,和天界的人关系密切。我虽尽量把自己置身事外,也还是多少知道了一些凤毛麟角。七仙女这件事,还有你和二公子的亲事,并不是你听到的这么简单。这背后牵扯到佛国,道门,和六道的一些恩怨。我举一个例子,死去的七个仙女中,有一个是涅道法王的姐姐。”
  “真的?”魅羽吃惊地望着她,隐隐感觉这件事情不寻常。涅道一向就主张要灭掉饿鬼和地域道的众生,在他压在龙螈山下、传说就要复生的时刻,他姐姐被害,这也太巧了。而且上次鬼道的叛乱是师父暗中指使的,这是意外呢,还是计划中的?
  莺络又说:“几个姐妹不幸,被选为这个角色,以后还不知要面对什么。为了能让你们其中之一也能嫁入张家,师父一年前就让人偷偷给你们每个都画了像,让我给老爷老太太过目。本来他们看中的是简媛。谁知没多久便齐齐改口了,一定要你。我估摸着,是有人的话,他们必须听。”
  是吗?魅羽皱眉。张家地位显赫,便是皇帝指婚也未必肯听。这又是谁的意见?而且为何非得是她魅羽,她自己有什么特殊吗?
  “魅羽,听我一句劝。张二公子自小被大家族宠着,去到道观里又是寒谷的高徒,人人礼让于他。想要嫁个他的女子数都数不清,你还不领情,他脾气大些也是必然的。但我知道他为人很好,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
  魅羽点点头,怪不得乾筠第一次见她时带着那么明显的敌意。他那时多半已经认准了自己是他未来的妻子,却见她跟在陌岩后面寸步不离,在没有被邀请的情况下,还非要坚持陪他来。也难怪那家伙如此生气了。
  “听我的,魅羽。把师父给你准备的曼珠沙华用掉,脱了鬼道的胎骨。从此堂堂正正地嫁到张家做媳妇,日后的繁华景象想想就知道了。”
  魅羽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莺络:“那二师姐你,当年也服了什么宝花之类的东西吗?”
  莺络笑了。“我本来就是人间出生的。”
  “啊?”魅羽望着她,不敢相信。
  “师父在收我们之前,便已经做好把一人嫁给张家大公子的决定了。他让我一直保密。”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散去。“魅羽,我知道你天性倔强,不服管。但你相信我,师父为我们安排的路,都是最好的。”
  魅羽摇摇头。“我宁愿去做七仙女,也不会嫁给那个人。”
  “别傻了!昨晚的宴席你没去不打紧,今晚可是张家的家宴,没有外人。老爷和太太可对我发话了,今晚无论如何得把你请来,要好好看看你。到时候收敛一下脾气,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会越过越好。有一天你终会明白师父的苦心。”
  莺络再三恳求,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魅羽也只得应承。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兮远之前和寒谷有些鬼鬼祟祟的。自打来到宜梅庄,她便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无论是好事坏事,她魅羽不喜欢被人摆布!她在等一个契机,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坚信,只要存了这个心,契机迟早会到来。
  ******
  快到傍晚,兮远命她进屋选一套素淡些的衣服。一想到大户人家的老爷老太太通常都喜欢文雅低调的儿媳妇,魅羽便偷偷挑了套宽领大袖的桃红色衣裳,裙摆上镶着亮闪闪的珠子,腰上别了三个香囊,脸上还涂了浓妆。以这副样子从屋里出来后,兮远黑着脸冲她皱了半天眉。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上她一齐走了。
  仆人领着师徒二人进了内庄,经过各种大大小小的石路、拱门、花廊、和桥梁。天色半黑,中原的夜也比喇嘛国和鬼道要温和。走着走着,她似乎回到了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丫头,师父刚刚领她到鹤虚山的时候。在现在看来并不太大的庭院,那时候对她来说可是堂皇无比、壮观无比。就像现在这样,一道道门儿、一条条路,走入命运为她铺好的下一个阶段。
  “师父,你待会儿和他们说,退了这门亲事。自打认识了师父这么好的人后,我谁都看不上了。”
  兮远斜眼望了望她,伸出二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妮子!净会说好话讨长辈开心。”说到最后却亦忍俊不禁。
  ******
  进了宴会大厅,魅羽方始见识到了中原的显贵人家,比喇嘛国的王室也毫不逊色。总共摆了两桌宴席,坐了十五六人左右。而侍奉的奴仆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数都数不过来,却各司其职,秩序井然。有的在宴席上来之前端着各种铜盆手巾给客人洗手,有的专门负责灯火的明暗和灯油的添续。想着下午才和自己促膝长谈的师姐莺络,每日要管理这么多下人,魅羽觉得头都大了。
  当然,也许有些女人天生就擅长这些。但自己宁可在静静的禅房里读下书,或者偶尔走出来,在清冷的夜幕下比划几个招式。一想起龙螈寺的那段日子,魅羽的心便如刀剜一样。
  进去后,魅羽在莺络的引领下,先向老爷和夫人行礼。二人都是看着很富态、很慈祥的样子。老爷只是客气地点了下头,没多表示。夫人上下打量了魅羽一番,显然对魅羽的穿着打扮颇为不喜。不过许是因为教养好,总之还是热情地招呼她坐下了。
  同桌坐的除了老爷夫人和兮远,就是张运凝夫妇和乾筠。席间主要是兮远在和张家人说话,两个相亲的年轻人都异常沉默。宴席进行到大半的时候,魅羽离席到了屋外的院子里。说去方便只是借口,她其实只是想出来喘口气儿,静一静。
  正在树下发愣,一个仆人走上前。“是魅羽姑娘吗?这位长老找您。”
  她扭头一看,居然是鹤琅!在宜梅庄待了五六天了也没见他出现,还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找来了,看来对大师姐确实上心了呢。
  二人离开正门口,往旁边走了十几步路,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不好意思,魅羽姑娘,这时候跑来打扰你。我是前天晚上到的,昨天和今天白天一直没抽开身。我刚刚先找去你下榻的地方,你们管家告诉我你来这里了。”
  “放心,我明早就安排你和大师姐见面,”魅羽兴奋地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你偷着跑出来这么多天,师父他……我是说,你的师父陌岩长老,不会生你的气吧?”
  “我没偷跑出来啊,”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师父也应邀前来了。我们昨天中午还看见你在山坡上了。”
  “啊!”她尖叫一声。一阵眩晕,身子要往旁边倒,被他一把扶住。
  “魅羽姑娘,你没事吧?要不我扶你找个地方坐下?……人家都看着我呢,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魅羽恨恨地站直,心下嘀咕:扶我一下怎么了?之前并肩作战过那么多次,我扶你还少了?环顾四周,又问:“他现在人呢?”
  “哦,他今晚被公主叫走了,所以我才得空溜出来。”
  小贱人真是贼心不死,魅羽在心里哼了一声。“你师父他老人家看来最近心情不错啊,”这句话说到最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倒不是,他本来不想来这里的。只不过邀请信里说了什么,好像要出大事了呢!”
  魅羽此刻才懒得理什么大事小事,她又把鹤琅往一边拉了拉,压低声音。“记着,明早巳时三刻,你去外庄石榴园的后门那里等着。”她冲他挤挤眼睛。
  “好!”他压抑着兴奋。“我准时到。对了,那个、魅羽姑娘,我的话你别见怪。虽然我和你也没见过几次面,但老是在心里觉得和你很……亲近呢。”说着,他的脸有点儿泛红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我和你兄弟一场。魅羽心里说着,目送着鹤琅离去的背影。
  “看得出来,兄弟情深啊,”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转过身,见乾筠正向着她走来。这还是来到宜梅庄后,他俩第一次单独说话。她把目光投向一旁,不看他。
  “只是不知道,”他又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师徒情谊如何?”
  她撇了撇嘴,斜眼望向他。“这还没进你家的门呢,管得就这么宽。要说听话的姑娘可多的是,又何必非要来趟我这滩浑水?”
  “你也知道自己是滩浑水?”他不无气恼地说,“怎么什么人都和你沾点儿关系?”
  魅羽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从来也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她只想静静地待在一个人身边,无奈所有人都不允许。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念头,一本正经地望着他说:“张公子,我知道你横竖看我不顺眼。没关系,我也看你不顺眼。我知道都是你家人强迫你的——”
  “没有人能强迫我!”他的声音有些大,惊得门口站立的仆人都朝这边望过来。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哼,这算表白吗?想了想,似乎又想通了。“你就是被宠坏了。你们家人向来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就像你父母当初看着我们七姐妹的画像,也以为自己指了谁就是谁一样。你现在如此气恼,不过是因为头一次发现有人不受你家的掌控。你其实并不明白,两情相悦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不知道,爱一个人需要多大的隐忍和牺牲。”
  乾筠还未答话,魅羽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哎哟哟,我来的可能不是时候呢!”
  魅羽转身,发现是精心打扮后的公主。心里想着刚才鹤琅说公主和陌岩吃饭去了,不由得脸沉了下来。硬生生行了个万福,叫了声“殿下”,便转身要回屋去。
  “等等,魅羽姑娘,”公主把她叫住。“我是来找你的。”
  魅羽疑惑不解地转过身,看着乾筠从她身旁走过。她冲着公主走近了几步。“找我?”
  公主的眼睛今夜格外美丽,就像施了天星术里的斗宿诀一样。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魅羽姑娘,你和肥果是什么关系?”
  魅羽暗吃一惊,没有料到她会联系到肥果。还好没等自己发问,公主又说:“今晚我和陌岩长老在外庄散步,碰上了你一个穿黄衣服的师妹。长老把她拦住了,询问他弟子肥果的事情。你那个师妹让他去问你,说你知道肥果去哪儿了。”
  魅羽心下快速合计。她作为魅羽,照理说应该只是在圆轮节那天晚上,被陌岩劫持那次,和他见过一次面的。而那天晚上陌岩和兰馨总共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居然还能一眼认出兰馨,这人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公主冷哼了一声。“你那个师妹还说,你是使鞭的。长老听了这句话,立刻要去找你询问。于是我们去了你们住的地方,得知你和你师父来这里晚宴了。长老不方便前来,我便自告奋勇地来了。”
  说着冲魅羽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我知道那个肥果也是使鞭的,所以我想问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魅羽心下暗叫不好。兰馨呀兰馨,你这是要害死我吗?但同时听说陌岩紧张肥果的去向,又忍不住有些欣慰。
  “肥果是我表哥。他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是吗?”公主眯着眼睛看着她,“魅羽姑娘,按说你我这回是初次见面,可为何我总觉得你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很久以前便认识一样?”
  “也许吧,”魅羽冷冷地说,“不知道公主想把我怎么样?”
  公主瞥了一眼晚宴的屋子。“无论你和肥果是什么关系,魅羽姑娘,你很快就是张家的人了。我只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别来骚扰我们家长老。”
  “哈!”魅羽大笑一声。“哈哈!”又大笑两声。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长老”?
  她的脸凑到公主跟前,冷笑着说:“我虽然不能告诉你肥果的去向,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们家长老’喜欢男人,而且得是又肥又油腻的男人。你呢,就不要做美梦了。”
  “啊!”公主气得尖叫一声,一把揪住魅羽脑后的长发。“你个不识好歹的小杂种!”
  魅羽的头发被揪得生疼,不由得瓷牙咧嘴起来。公主应该是学过一些花拳绣腿,但以魅羽的修为,便是打十个公主都没有问题。可是原先魅羽和师姐妹打闹时,定下的规矩是“女人的事,就得用女人的方式来解决”。
  于是魅羽一把抓住公主的领口,用力一扯,公主的左肩便露在了外面。公主气极,抓住魅羽头发的手一使劲,魅羽被揪得向后弯下腰去。她于是顺势往公主身上一躺,一脚踩在公主的脚上。公主又疼的哇哇叫。
  此时门口的侍卫早就赶过来了,但是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公主松了魅羽头发,向着宴会厅跑去。魅羽紧跟在后面,见公主跑到首席的桌前,抓起一个茶杯朝自己扔过来。魅羽躲开飞来的茶杯,纵身一跃便将公主扑倒在桌子上。这才意识到桌旁坐的是乾筠一家人和师父兮远。
  正欲后退,却见躺着的公主从乾筠手里夺过一个酒杯,狠狠地砸在自己额头上。魅羽火了,一把揪起公主,腰一扭将她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然后一屁股骑到公主的腰上,抡起拳头就要开打。
  却发觉手腕被铁钳箍住了一样。抬头一看,兮远正满脸阴沉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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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uly 27, 2020

《魅羽活佛》 第24章 宜梅庄(上)

从7/2/2020起,开始在博客上连载我的玄幻---武打---佛道---言情故事《魅羽活佛》,每天发一章。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晋江文学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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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宜梅庄(上)

  从鹤虚山去中原的宜梅庄,正常要七日行程。而兮远带着一众女徒弟,外加马夫、粗使、丫鬟、老妈子一共二十几人、七辆车的车队,提前二十天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到了无回河,坐的是提前预定的大型渡船,引得河岸上围了一堆前来看热闹的贫民,对着师徒几人指指点点。
  阳春三月末,中原的景色比喇嘛国秀美得多,空气是种暖融融的甜。只见城里到处都是人,热闹无比,说书的卖艺的走镖的混江湖的。兮远这一行人难得一起来一趟,不是为了什么任务。有时间,有钱,有好身体,还不怕偷抢,自然是要东逛西逛,住最好的店,好吃的吃遍了,好玩的玩个够。
  魅羽虽然还是对这次出行提不起兴趣,心情也不由轻松了起来。作为参加宴会的主要人物,她一个人一辆马车,其余的姐妹分坐两辆马车。此刻她的车里已被姐妹们堆满各种衣服首饰、香粉零食,而她多数时候却只是翻看陌岩手录的那三本书。
  离开龙螈寺后的这四个多月中,魅羽的修为大有长进。一是因为跟着《九砖学》学了不少攻坚的窍门,二是寒谷教她们的天星术,虽然只有六招,却完美展现了修道人如何借天地日月星辰之力来战斗,对魅羽启发很大。
  另外,在龙螈寺待的那一段日子,受的实战训练比较多。当时匆匆忙忙囫囵吞枣了很多新东西,现在闲下来,方始慢慢消化、理解。再加上最近一次回龙螈寺和殒擢交手时,景萧对她的指点也非常受用。比起一年前的自己,竟是有判若两人的感觉了。
  ******
  三月十七日,一行人终于到了坐落在滨州北部的宜梅庄。和喇嘛国里到处是山的地质不同,整个滨州都是一片大平原。宜梅庄的占地面积几乎等同于一个镇。内庄是张家家眷居住以及宴客的地方。外庄占地十分广,给宾客们住的庭院分散在张家的各处花棚、果园、树林里。有些园林精致紧密、巧夺天工、寸土寸金。还有的地方保留了野生粗旷的特色,鲜有人至。来自不同地方的住客平日基本见不到面。正因为如此,才有实力广宴四方宾客。
  由于张家大公子的夫人莺络原是魇荒门的人,兮远师徒被安排在外庄里位置最好的小院,去哪儿都方便。莺络还多次派人送来了精致的点心、酒水,甚至服饰。只不过因为张家老爷和夫人近些年不喜热闹,把待客之事都交给她主办,一直抽不出身来看望师父和师姐妹。
  从师徒们安顿下的第二天开始,魅羽的五个师妹就开始四处打探敌情去了。来的都是名门望族,武功世家,至不济也是有些本事的闲云野鹤,更不用说随行的有不少未出阁的女眷。若是换成别人去打探,肯定会惹麻烦。而魇荒门的徒弟们自然不同,去到哪里不用她们开口,都是别人主动贴上来问候。
  不过一听到她们是来自鬼道的魇荒门,都纷纷露出遗憾之色。不要说名门望族,普通人家也极少愿意和鬼道联姻。
  无论如何,这几个信誓旦旦要扮绿叶和村姑的师妹们,各自的名气早已先在宾客里传开了。当然,该打探的消息还是打探到了。
  “庸脂俗粉。”
  “没错,庸脂俗粉。放心吧,张公子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娶进门丢人吗?”
  “没啥够水准的,话说这届女眷们不行啊……”
  魅羽原本就提不起兴趣,得知没有什么竞争对手,这下更是连头都懒得梳了。直到宴会前的那天下午,她自己在靠近外庄正门口的一个池塘边看书。耳中听得人声阵阵,脚步咚咚,下人们都往正门直通内庄的那条大路上汇集。
  “喇嘛国的三王子和公主殿下驾到了!”
  “是嘛?据说公主是人间绝色。”
  “那快去看呐!等进了内庄咱们就看不着了。”
  魅羽放低了书,抬起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小贱人,上次陌岩那笔帐我还没和你算呢。当时不得已扮作男人,没法好好教训你。现在本姑娘回复了真身,居然送上门来了?
  她倏地站起来,大跨步地一路走回了住处。刚进院子就冲着里面喊:“姐妹们出来,给我备战!”
  ******
  宴会这天的安排是这样的:中午天气暖和,宴席可以在露天的半山坡举行。这样所有的来宾都能参加,主人也会一一和来客见面。晚宴则在室内举行,只有少数被邀请的贵宾才能参加。
  这天早上,魅羽搬椅子坐在院子里,头发披散着,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睡服。兮远和几个师妹站成一圈。虽然昨晚好不容易筛选出了几套装扮,但到底中午穿什么,晚上又穿什么,大家还没敲定。
  “我觉得还是该走淡雅脱俗路线,”一向喜欢素色衣服的四师妹简媛说道,“且不说公主了,我见过的那几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个个都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咱们得和她们区别开。”
  “不妥不妥,”兰馨在一旁摇着头说,“大中午的光线强,地方开阔,人也多。穿得素了很容易被忽略。开场时就该甩出咱小妮子的强项:妩媚明艳,顾盼生辉。至于晚上嘛……”
  她慢慢走近魅羽,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倒是可以穿得低调含蓄一些,让人近距离接触时不会有压力。”
  魅羽狠狠瞪了她一眼。明知道自己对这个什么张公子的没兴趣,纯粹是来“掐架”的,她还这么说。
  无论如何,最后就决定照着兰馨的计划来。午宴时的礼服是乳白色束身内裙打底,布料在纺织过程中随机混入银线和冰蚕丝,看起来是一种浓厚有质感的白。前胸的布料上用珠光线绣着一个个牙黄色小贝壳花纹,甚是可爱。
  外面罩玫瑰红的连衫开襟长裙,裙摆上除了隐约的玫瑰花纹,并无太多装饰。靠的是巧夺天工的剪裁来突出魅羽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以及小贝壳点缀的呼之欲出的□□。
  头上梳的抹蝉髻乃是仿照兮远一本秘书里的图片。从头到脚唯一一件珠宝首饰,便是云鬓上的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涎珠蝉。
  穿戴完毕,正当兮远和师妹们啧啧赞叹欣赏的时候,大师姐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到魅羽的正对面。
  “我这招无风自动的效果,可以持续到午夜。”
  说着,她缓缓抬起双臂,一阵旋转的风从她身上散出,将魅羽裹在其中。魅羽但觉神志慢慢地离开自己,被眼前这一身青衣、美得超凡脱俗、如执掌浩瀚大海和天空的女神一般的大师姐占据。
  什么七仙女候选人?就是女娲娘娘九天玄女娘娘也不会比大师姐美丽……
  不知过了多久,魅羽才发现对面已经没人了。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的裙摆好像有了灵性一样,随着自己的走动恰到好处地飘舞摇曳着。耳边的发梢和抹蝉髻下倾泻的长发,如波浪一般微微翻滚。魅羽原本便被称作动感美人,大师姐的这一招真可谓画龙点睛。
  想着大师姐,随即又记起了元宵节那天和鹤琅的约定。也不知那傻小子会不会来,能不能走得开?这件事她现在也不敢告诉大师姐,但是如果鹤琅真的来了,她自有办法让二人见面。
  ******
  快到中午的时候,兮远带着七个女徒弟前往内院。大师姐虽然依旧有面纱遮住脸,但这一路引来的惊奇艳羡的目光,也比头顶的日头还要灼热。
  兮远自己当然也是穿上了华丽的道袍,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魅羽记得,刚成为他的弟子后,他就曾对几个师妹说:“所谓人靠衣衫,尤其是鬼道中人,天生便低人一等的。你们要是谁认为自己和大师姐一样美丽,那就随便你穿什么。”
  几个师妹自然是有这个自知之明。魅羽的妩媚装扮和天生丽质也总能让她无论去到哪里,都是众人眼光的焦点。此刻她精心梳妆过,又被姐妹们众星捧月,自是引来好评无数。然而……
  然而她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在她以肥胖、油腻、又大龄的状态下出现时,还能一视同仁地对待她。没有因此降低对她修行的要求、忽略对她的培养。她对手印感兴趣,便找书给她看,并细心解答;对勘布那三本书感兴趣,就手抄来给她看。虽然后来她从中学到的东西也反过来帮助了他,但这并不是他教导她的初衷。他在教别人的时候,没有想过要为自己带来什么。无论是对人间的翘楚,还是鬼道的平民。
  她还记得临走那天,他抬起食指在她的眉心点的那一下。虽然他还不是金刚上师,但是她认为他已经有了金刚慧眼,能够看到人的灵魂里,用他自己的所做所言引导人心向着更光明、更美好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也抬起自己右手的食指,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
  “是男是女、神仙畜生饿鬼,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总会有那么一天,”她暗暗起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进了内庄,先是由下人领着在林荫道里穿梭了一会儿。但觉耳边人声越来越嘈杂响亮,眼前忽地豁然开朗。一片空旷的绿地上,到处站满了一堆堆的人。宴席还未设好,仆人们抬着桌椅和食盒穿梭于人群中。
  这些客人都是中原一代有地位、有名气的武林世家和门派。很多不同派别的人都早已认识,有的是多年之交,有的是亲家。当然仇家也不是没有,不过碍于张家的面子,最多就是怒目而视,谁也不敢带头滋事。
  绿地的一头,是个缓缓上升的小山坡,坡上站着的七八个应该是张家的人。刚来的客人,都松散地排成长龙,依次去和主人见面。魇荒门的师徒自然也要排到队伍后面。兮远和大师姐领先,其后几个师妹将魅羽团团围住,一人一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就要见你未来的相公了,是不是很激动啊?”
  “哎我说,待会儿咱们大家都要扮个丑样出来,务必把二师姐衬托得如繁星中的明月。”七师妹谧慈说完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放心吧!张二公子的嫂嫂便是咱们前二师姐,她定是早已安排妥当了。”
  “对了,据说张家的人是玉帝在人间的旁支。张家的人不会也是神仙吧?”
  一提起莺络,众姐妹边走边往坡上望去。站在那堆人正中央的,是一对中青年夫妇。二人虽然都有些发福,但终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男的温文儒雅,谈笑应对得体大方。女的美艳但不妖娆,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已俨然带着大家族主母的气势。正是张家大公子张运凝,和魇荒门的前二师姐莺络。
  看完这俩人,魅羽的眼光移向张大公子身边的那个青年。由于剩下的几人都比较年长,这个青年自是张二公子、张玥珲无疑了。明显地比哥哥要瘦不少,神情也较为严肃。和客人只是点点头不怎么说话。一身白色的长衫笔直不动如一整块玉石一般……
  等等!魅羽突然站住,整个身子僵硬了。这、这人难道不是——虽然此刻没穿道袍,头发也是普通书生的式样,但这人不就是乾筠吗?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所谓家世显赫,还不是一般的显赫,能让已经不打算再收徒的寒谷真人收作关门弟子。魅羽除了玉帝旁支的张家谁也不能嫁,寒谷却来提亲,兮远也没有反对。自己早该想到这种可能了!之所以没想过是因为上次的会面让她对乾筠印象太差,完全无法把他和众姐妹口中的完美夫婿联系在一起。
  “怎么,不好意思了?”简媛和谧慈笑着,一边儿一个扯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该我们拜见神仙了。”
  “神仙个屁,”魅羽嘟哝着,别无选择地走上前去。
  上得半坡,兮远先和张家人见礼。随后几个师姐妹相继作揖,并自报姓名。大公子张运凝和她们一一回礼。而莺络的女主人威严已荡然无存,眼睛里噙着泪,看样恨不得要和她们挨个儿拥抱一样。
  只有魅羽站在最后面,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希望能蒙混过关。可惜有人偏不给她得逞。
  “好像有人没名字呢,”乾筠不冷不热地说,“又或者是当男人当习惯了,自己都不记得真名叫什么了?”
  一听乾筠提起原先的事,想着上次见这家伙时自己还是陌岩的徒弟,可以朝夕相处,能随时看到他的音容笑貌。而此刻却不得不打扮地花枝招展来参加这种不知所谓的聚会,还要忍受眼前这个明明很讨厌自己,却又央长辈前来求亲的莫名其妙的家伙,魅羽恼了。
  “名字本来是给人叫的,”她抬头望着他说,“可有的时候,偏不想给人叫,甚至不想给一些人知道。最好是从未见过面,互相不认识,免得两看生厌。”
  众姐妹都回过头来,惊奇地望着她。莺络急忙打圆场,冲丈夫和小叔子说:“我这个师妹最喜欢说笑了,其实她——“
  “那又何必不远千里跑到人家里来?”乾筠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魅羽直视着他。“来看看,又不是来提亲的。话说有些人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真是儿戏呢。”
  她以为她这么一说,乾筠定会拂袖而去。就算不走,也不会再搭理她了。这正是她想要的。谁料他咬了咬嘴唇,定了半晌,仿佛极力克制住了什么。然后冲兮远等人说:“在下姓张,名玥珲,法号乾筠,师从齐姥观的寒谷道长。久仰魇荒门师徒大名,在此见过。”说完抱拳行了个礼。
  魅羽的印象中,这还是本次宴会上他第一次向客人行礼。真是个傲慢又莫名其妙的家伙。她暗暗哼了一声,转身便径自往坡下走去。
  才走了几步,便有些后悔了。之前她被众姐妹拥簇着上山,没多少人注意到她。现在孤身一个人从山坡上往下走,一阵不急不徐的风吹过来,原本就无风自动的长发和裙摆登时如波浪翻滚,更凸显出纤细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偏生脸上带着的不是娇羞、庄重,也不是媚笑,而是一副无可奈何、百无聊赖的神情。山坡下的众人中年轻未婚的纷纷望过来,各种惊叹、揣摩、打听,络绎不绝。
  更糟的是迎面向着山坡上走来的这队人,打眼一看就雍容华贵、气派不凡。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正是沁枫公主和她的三哥沁峦。公主的眼光一落到魅羽身上便警惕起来,像是猛兽嗅到了敌人的气味。而沁峦的神情先是惊叹,继而是恍然和喜悦。
  “羽儿姑娘!”他撇下其他人,快步走上前。“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上次你那个表哥找到我,要还钱给我时——当然我没有要——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我猜,你是估到我一定会来这里,所以特意赶来见的我是吗?”
  魅羽低着头,心下叫苦。她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真的没有精力再来应付这么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王子了。
  这时兮远随其他师姐妹从她身边走下坡去。听到兮远特意咳嗽了一声,她立刻抬头,冲着沁峦一笑。“三王子殿下,我师父叫我了。”
  “那……记得晚上的宴会一定要来哦!”沁峦恋恋不舍地说,“谁敢不让你进,就报我的名字。”
  魅羽冲他敷衍地笑笑,绕开他继续往坡下走。谁知没走两步又被公主拦住。
  “参见殿下,”魅羽只得万福行礼。
  “免礼。”公主今天穿了一身粉紫色的群装,难得的是佩戴的饰物也都是粉紫色的翡翠,看着格外婉约温存。
  “这位姐姐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眼生吗?我见你可有好几回了。
  “岂敢。民女乃鬼道中人,魇荒门的弟子。”
  “怪不得。”公主上下打量着她。“传闻魇荒门的女弟子们个个都姿色出众。”
  说着又向山坡上瞅了一眼。“听说张二公子最近向魇荒门提亲了,不知道求的是不是姐姐?”
  魅羽没有吭声。果然是好知己,这种事都互相通告一声。
  “那我提前道一声喜了。”
  “公主见笑了,民女并未答应。”
  “哦?”公主颇有兴趣地盯着她,又看了看正在和张家人说话的哥哥。“姐姐该不会是想嫁到我家来吧?”
  魅羽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今天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公主的风头压下去,出一口气。可自从发现自己的真命天子张二公子就是乾筠之后,对比美这事就完全失去了兴趣。现在又冒出个自作多情的沁峦,真是头都大了。
  “公主莫说笑,民女须告辞了。”
  她匆匆行了个礼,走到兮远和姐妹们坐的那一桌。一看众人的样子就知道有一大堆问题在等着自己。
  “我不舒服,师父。我先回去了。”
  也没等兮远答应,她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外庄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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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July 26, 2020

《魅羽活佛》 第23章 香客(下)

从7/2/2020起,开始在博客上连载我的玄幻---武打---佛道---言情故事《魅羽活佛》,每天发一章。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晋江文学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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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香客(下)

  魅羽重新戴上斗笠,假装路不熟地跟在他后面走。原本以为他会带自己去飞卯的小院,谁知走着走着竟来到了自己原先住的僧舍。进了院子,僧屋门口的一侧现在建了个矮小的木屋,鹤琅探头进去看了看。
  “它白天一般不在的,你把东西放在它门口就行了。”
  魅羽把点心放在小屋前面,瞥见里面还搁着她给飞卯的那条小棉被。被头整齐地叠着一块帕子,是她那次圆轮节后,给它包点心的那块。
  一滴眼泪从她脸上滑落下去,还好她戴着斗笠。“它自己住这里吗?”
  鹤琅笑了笑。“呵呵,本来这里的屋子是肥果住的,他走了后飞卯就自己搬了进去。我师父不想它把屋子弄脏,就叫人在旁边给它盖了一个窝。现在倒好,师父也只能趁它白天不在的时候来了,若是晚上来会被它轰走呢!”
  魅羽怔在原地,胸口隐隐作痛。只得不断安慰自己,至少陌岩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哦,对了,”鹤琅有些犹豫地说,“你那个戴斗笠的师姐,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魅羽暗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一段有因无果,有缘无分的情缘吗?最省事的办法就是让鹤琅彻底打消这个心思,可是她不忍心。她很小就没了母亲,认识大师姐以来,偶尔会有种被母亲爱着的感觉。而在龙螈寺的这半年,鹤琅对她也照顾有加。假如有可能让二人在一起,哪怕是暂时的,她也一定会尽力。
  “你知道滨州的宜梅庄吧?”她问。
  他点点头。
  “再过两个月,呃、我记得是三月二十那天,宜梅庄要大宴四方宾客。如果你能抽空过去的话,我会安排你和大师姐见面。到了那里,你就说找魇荒门的二徒弟魅羽。”
  鹤琅的眼睛顿时比先前明亮了。“谢谢你,魅羽姑娘。我会去的,谢谢!”他不断地说。
  “不必和我客气。”她笑了。咱俩谁跟谁啊?“不过今天我来这里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师父。”
  ******
  鹤琅要送她出去,魅羽说不必了,自己记得来时的路,便和他道别。殒擢、欧玉擎、富鸣忻这三人到底在捣什么鬼,她必须尽快查明。
  而且她也需要静一静,平复一下内心的动荡。陌岩平日去她屋里做什么呢?他恨她吗?当日在他重伤还未痊愈之际她许诺会即刻返回,却一去不返了……
  漫步回到大雄宝殿门口的广场,人比刚才还多了。她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穿梭着,寻找着欧玉擎和富鸣忻的踪迹。忽然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站住了。刚刚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
  她立刻回过身,见那个身穿黑袍、袍子上的帽子把头和大半个脸遮住的人消失在人流里。之前她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此人走路的方式很奇特。具体说,就是步伐与常人不同,很像她所见过的那些藤者。现在回头这一瞥,足以看清那人头顶的半空中有张鬼脸,右边袖管空空荡荡。应该就是曾被陌岩斩断右臂、上次她去浮生观而错过的首领殒擢。
  她不动声色地跟着,却也不敢离太近。藤者们没有眼耳,靠的是跟着他们的灵仆辩色听声,所以他们不需要回头,便能查知四处发生的情况。
  殒擢已进了广场中央围着的人群里,最后居然来到了请景萧加持的那队人后面,开始排起队来。魅羽回想起昨晚听到的话,估摸着殒擢是要以刺杀或绑架景萧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给另两人机会来执行他们的计划。
  此刻随着头顶乌云的密集,天色已经更暗了,风也呼呼地刮了起来,眼看不久就要电闪雷鸣。待戴着斗笠的魅羽也挤进人群围成的大圈内,殒擢已经排到那队人中间了。
  只能暂时不管另两人了,她想,决不能让殒擢接近景萧。但若是此刻就冲过去,目标会太明显,还没靠近就会被灵仆发现。嗯,得先制造点混乱,分散灵仆的注意力。
  魅羽回头踮脚看了看圈外,见偏殿门口地下有个小香炉,袅袅冒着烟。便又挤出人群,走过去抬起香炉,双臂运气,扔向大圈的中央,也就是景萧站立处的后方。
  还没落地,香灰便四处飘散。景萧和身边的弟子茫然往后顾,都一个个被香灰迷了眼睛。人群大乱,四散而奔,站在远处的武僧正在急急赶过来。从殒擢站立的样子来看,他也有些迷惘。
  魅羽不等他缓过神来就箭一样冲过去,抽出腰上缠的长鞭挥出。人未至,鞭梢已触及他的右肩。殒擢突然警觉,因为没有右臂,左臂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直接弯向右后方抓来。
  魅羽及时抽回长鞭,还未使出下一招,殒擢却突然到了自己跟前,一张没有眼睛的脸隔着面纱看来格外模糊,不知何时抽出的短剑已刺向她的胸口。
  好快!她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殒擢的修为比其他藤者高出不少,怪不得之前连陌岩都被他所伤。堪堪躲开了这一剑,她正打算使出《致用集》里的一招狡蛇上树。结果招数才使了一半,下一剑又从她的面纱下斜挑上来,眼看就要触到眉心。她只得纵身后跃,刚一落地背部又差点撞到他的剑尖上。
  不行,太快了!不得已,魅羽只得使出她的手印功法里的“金刚王菩萨之印、第二式”。此印以松散灵活为特点,随时可以拆招变幻成其它的招数,用在步法上让人无迹可寻、无法预料。这一来,暂时能让她应付殒擢快如鬼魅的招数,可是长久下去也只能自顾不暇、无力反击了。
  突听不远处一个声音说道:“此印只须稍加变化,将膻中穴的气轴发散至肩井穴,便可转为大虚空藏印。”
  魅羽快速地瞥了一眼说话那人,居然是景萧。显然景萧已经看出她的步法是来自手□□法。这也不奇怪,景萧的手印绝学在当代是数一数二的。
  这大虚空藏手印,原本是两手无名指做攻击状,由拇指协助运气。于是她立刻按照景萧的指点去做,果然使得鞭法和步法的凌厉之势大增。殒擢居然还吃了她几鞭,蹬蹬连退几步。
  魅羽抓住机会,使出人智之印。“合!”殒擢退无可退,被长鞭包围在中间。魅羽手上用力正要收紧,殒擢的身体却如泥鳅一样滑了出来。
  “大金刚轮印,”景萧又说道,同时给她讲解着步法和心法。魅羽在他指导下,现学现卖算是和殒擢斗了个旗鼓相当。
  忽听围观的僧人中有人叫道:“勘布来了!快让开!”
  魅羽心里一惊,暗想不能再使用手印步法了,否则会被陌岩认出来。这一分神,右臂登时中了一剑,疼得她差点儿把长鞭撒手。只得甩开广旋十三式,将殒擢逼远了一些。
  这时只听得大雄宝殿一侧的钟楼里一声洪钟响起。魅羽心中一动,此钟名为超度钟,乃是一样法器。向来只为较难超度的凶灵而鸣,比如怨气深重的,或者被什么法术给禁锢了无法投胎的。照理说今天这样的节日,此钟绝无被敲响的可能。
  但此时已来不及细想,即刻对着殒擢的灵仆说:“你快快撇了他,借着钟声投胎去吧!”
  钟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魅羽清楚地看到灵仆那张鬼脸已经离开了殒擢,向钟楼飘去。既知殒擢已无法感知外界了,她跃至他背后,终于有机会使出了那招狡蛇上树。长鞭先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腰,继而盘旋着裹住他的单臂,又在脖颈绕了几圈。然后她伸出左手抓住鞭梢用尽全力一勒!
  随着头顶天空的一声惊雷,只剩了一只胳膊的藤者首领便这样倒地而亡。
  还好还好……她喘了口气,看看周围目瞪口呆的旁观者,没人敢上前。大雨点已经在往下落了。魅羽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歪斜的斗笠和面纱,走到不远处拎起放在地上的包袱,转身要离去。结果没走几步差点儿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她微微抬头,隔着面纱看到了过去两个月来没有一天不在思念的那张面孔。不知道瘦了没有,反正没胖。还是她那个古往今来、天上天下、文采武功脸蛋身材都第一的长老哥哥……
  “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魅羽突然醒过神来,想起那两下突如其来的钟声。专门超度凶灵的钟声怎么可能刚巧在她需要的时候响起?定是他隔空击响的钟,来诱导灵仆离开自己的主人。他现在已经看到自己是使鞭的了,而他知道肥果也使鞭。虽然他从未见过肥果的鞭法,但他是否也能察觉到出二人的某些相似处呢?
  说多错多。她没回答,绕过他向前方跑去,被他一把从后面扯住衣袖。
  “长老请自重,”她用清脆的女声说道。
  他愣了一下,手松开了。她抓紧机会腾空从围着的僧众上空跃过,不料他又跟了上来。虽然开始被她甩开了距离,但转眼就已经到了她身后。
  只听头顶的云层中又传来一声惊雷。
  “不好!”他叫道,丢下她便往回赶。
  魅羽这才想起还有欧玉擎和富鸣忻俩人在那里捣鬼,她于是也转身跟在陌岩后面往回赶。此时普通香客应该已经走了大半,还留在广场上的估计有不少是印光寺和蓝菁寺乔装的弟子们,混在为数不多的香客和本寺僧众里。
  她跟在他后面穿过这些人,来到大雄宝殿后面的石佛面前。只见欧玉擎和富鸣忻齐齐站在佛脚下,欧玉擎手里拿着一支白色带点浅绿的大如意。魅羽心想,这应该就是昨晚听他提到的那个什么白祈玉。难道这玩意儿是呼风唤雨的?要来雷雨又有什么用呢?
  欧玉擎一见陌岩出现,立刻对富鸣忻说:“赶紧动手吧。”
  富鸣忻不解地望着他。“你让我动手?可昨晚你不是把混元天锤要走了吗?”
  “我哪有?什么时候?”欧玉擎脸色白了。
  “你们说的是这玩意儿吧?”魅羽已经取出那个小锤子,在手里晃着,冲两人说道,“这破东西有啥用吗?”
  她说罢,便冲欧玉擎遥遥做了一个捶打的样子,吓得对方慌忙向一旁跃开,大叫:“不可!”
  魅羽此时已经猜了个大致。那次从蓝菁寺回来后,她曾问过陌岩,涅道法王是如何被压在龙螈山下的。他说关键在这个石佛身上。如果有人能打烂石佛,就能放出涅道。当然了,涅道目前还没有恢复法力和法身……
  现在看来,白祈玉的作用是召来雷电云,然后这个什么混元天锤估计能够借雷电的威力将石佛击碎吧。
  “喂,这位姑娘你怎么拿到的?”富鸣忻不可思议地问道,遥遥冲她伸出一只手来,“把它给我!”
  “把它给我,”陌岩在一旁也冲她伸出手来。
  魅羽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二人,好像很难做决定的样子。然后一边向着陌岩走去,一边冲富鸣忻说:“抱歉啦,大方脸,我还是决定给他。谁叫他身材好,长得也比你好看呢,呵呵。”
  “可这是我们蓝……”富鸣忻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地收住了。
  “别啰嗦了,快走吧。”欧玉擎冲他一挥手,二人一齐朝人少的地方跑去。大雨哗哗地下起来,龙螈寺的弟子正待要追,被混在香客里的蓝印二寺的弟子跳出来截住,两堆人混战了起来。
  是时候溜了,魅羽心想。将法器一把塞给正在指挥弟子应战的陌岩,自己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你不要走!”她听见他在背后喊道。
  我也不想啊,她在心里绝望地说。迎面正赶上前来助战的鹤琅。
  “替我把你师父拦住!”她朝着他飞快地喊了一句,便钻入人群中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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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ly 25, 2020

《魅羽活佛》 第22章 香客(上)

从7/2/2020起,开始在博客上连载我的玄幻---武打---佛道---言情故事《魅羽活佛》,每天发一章。等不及的也可以去晋江文学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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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香客(上)

  元宵节到来时,魅羽回鹤虚山已经两个月了。元宵节是喇嘛的重大节日,寺庙里白天要举办法会,人间的百姓们晚上家家户户也要“燃灯供佛”。连鬼道里一些体面人家都会跟风,把家里家外搞得亮亮堂堂的。
  兮远虽是道门中人,今年却也想去蓝菁寺的法会凑凑热闹,顺便让徒弟们帮魅羽置办衣物。计划着一大早出发,过了无回河后继续赶路,晚上先在半路的客栈住一宿。第二天赶到蓝菁山下,再住一晚。第三天早上参加法会。
  结果还未出发,魅羽便来找他。
  “师父,”魅羽挨挨蹭蹭地挤进他的房门。“我不大舒服,不想去了。”
  兮远的房间,如果说是鬼道最华贵又舒适的一间,恐怕很少会有人有异议。单论华贵也许比不上普仞王皇宫里挥金如土,但是皇宫毕竟要在乎皇家的气派和尊严,那就不能以舒适为主。而普通人即便能做到舒适,却很少人有那么多钱可以拿来挥霍,更不用说有些东西是钱都买不到的。
  比如说靠近窗户的那张日用小木床,给兮远看书用的。现在是冬天,床头支有带扶手的靠背,上面铺着白软的皮毛。此木靠背据说是取的陇巫山里三千年的彤岩树干做成,可在冬日缓缓吸收天地阳气,靠在背上说不出的温暖舒服。
  脚下有毯子和暖炉,身旁的小桌可以放菜放酒。从窗户远眺可以看到对面山峰顶部的青松和积雪。若是换作夏天,小木床便由小竹床取代。窗外是一片花海,屋子顶上一棵巨大的槐树。屋里各个角落嵌着个头儿惊人的夜明珠,夜里起来看路够亮,又不刺眼。
  兮远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是师父带大的,你打的什么小算盘师父还不知道吗?你是想着等我们一走,自己就溜去龙螈寺是不是?”
  魅羽知道当师父他老人家在显示自己的智慧时,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老老实实认栽。于是把头压得很低。“是的,当真什么也瞒不过您。”
  “还是算了吧。”他从旁边的桌上捻起一支紫玉如意,看了看,又兴趣索然地放了回去。“你现在回去,没有什么意义,只会节外生枝。”
  “好的,我知道了师父。”魅羽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去。对这个结果她倒也并不意外。
  “你等等,”他叫住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上次说,云冉峰上的两句秘示,第一句是什么?”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七十七日龙魂破法王重生。”
  “你看到秘示是哪一天?”
  “十一月七日。”
  兮远右手掐指一算,身子僵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恍然、无奈等各种表情。最终嗤笑了一声。“莫非一切都是天意?算了,你去吧。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得先赶回来。”
  她去龙螈寺和云冉峰秘示有什么关联吗?魅羽有些疑惑,但她实在太兴奋了,根本无暇多想。
  “谢谢师父!”
  竟然从门口跑进来在兮远脸附近象征性地亲了一下,才跑出他的房门。留下目瞪口呆的老头坐在哪里,半晌摇了摇头。
  ******
  魅羽向大师姐借了一幅斗笠和面纱——同一式样的大师姐有多套。鹤虚山去龙螈寺比去蓝菁寺要近一些,但她已经忍不住了。便和大家一同出了山,过了河,念过避梵咒掩饰鬼气,然后分道而行。在布巴城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自己逛了半天集市才赶路,当晚再住到龙螈山下的客栈去。
  没想到傍晚时分,当她穿过一条小街,远远望见龙螈山的时候,双腿便似粘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了。
  去、去到后干嘛呢?要是见到他瘦了,自己会心碎的。可要是见到他胖了——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不是也会心碎吗?
  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根本见不到,或者隔着人群远远望一眼,连胖瘦都分辨不清。自己已经不是那里的僧人了,只能在其他香客活动的地方出没,原先住的僧房估计也也早给别人了。兮远说的对,回去干嘛呢?
  她转身要往回走,然而腿还是和粘在地上一样,怎么也拖不动。
  想来想去——哎,她不是还要去看飞卯吗?包袱里还装着刚刚在集市买给它的点心呢。这个小飞兔也不知能不能认出现在的自己,但是无论如何,她也该去看它一眼。
  有了这个合理合法的借口,魅羽的腿又能正常走路了。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香客,去那里顺便看个小动物,她不断和自己说道。此时天已全黑,路上的行人——大部分都是远地而来打算明早上山的香客——都在匆匆忙忙找食肆和客栈。魅羽摘了斗笠,寻思着也该找个地方住下了。走了几步路,觉得刚刚擦肩而过的两个男人看起来有些面熟。
  等她又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这两人居然是蓝菁寺的弟子富鸣忻和印光寺的欧玉擎!她刚才没有立即认出来,一是因为街上灯光昏暗,二是因为两人此时并非僧人装扮,而是穿着俗世的衣服,还戴了两顶帽子盖住了光头。
  这也太诡异了!自上次的殿试之后,龙螈寺等于公开和这两个寺结了仇,互不往来。而且他们如此乔装打扮,定然是有什么阴谋。兮远虽嘱咐过她不要节外生枝,但遇到这种事她不可能不管。急忙又戴好斗笠,掉头跟上二人。
  过了两条街,二人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住,商量了几句后,走进去。魅羽记下了这家客栈,为了不引起怀疑,又在附近忍着饿瞎逛了一会儿,才重回客栈,却被掌柜告知:“客房已满,请去别处。”
  出了客栈门,四顾无人,魅羽快速施了个刚学会的天星术,采了夜露点入自己的双眸中。然后回到柜台前,摘下斗笠和面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似闪烁着整个星空,冲着掌柜凄楚地一笑。
  “掌柜的行行好吧!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无处可去,怕是要沦落街头了呢。”夜空中的露水眼看着就要滚落出来。
  掌柜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被魅羽这一撩,虽不似那些初见大师姐的男人们般失魂落魄,但也被电得十魂里少了七魂。唯唯诺诺了半天,叫伙计们尽快把一楼放杂物的一间小屋收拾干净,地下铺了足够的木板和被褥,总算给了魅羽一间客房。
  客栈不大。魅羽走进一旁的饭厅时,恰巧碰上那二人吃完了走出来。这二人并未见过她的真身,所以不可能认出她就是肥果。即使这样,魅羽在他俩不经意望向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是突了一下。她故意将手里攥着的帕子掉到地上,捡起来之后拍了拍,磨蹭了一会儿。等确认二人分别进了一楼的两间屋子后,才进了饭厅。
  ******
  吃完饭,回到房间时,客栈已经很安静,大部分客人都歇下了。她推开小屋的窗户,外面的后院长着茂盛的杂草和树木。四顾无人,便从窗户里窜了出来。
  先蹑手蹑脚来到欧玉擎的窗外,里面点着灯,但毫无动静。又转而来到富鸣忻的窗外,刚好听到二人在说话。
  “殒擢这家伙,也不知靠不靠得住,”是欧玉擎的声音。
  “不必担心,”富鸣忻说道,升调如往常一样四平八稳,“他明天来也就是搅搅场子,分散一下众人的注意力。就算他不来,咱们带了那么多人,也不妨碍办事。”
  欧玉擎没有说话,仿佛在看什么东西。“这白祈玉我还从未用过,也不知效果如何,不知要多久才能奏效。”
  富鸣忻似乎也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过了一会儿说:“不如都由咱俩当中一人拿着。也不知明天会有多少人,万一你我二人被冲散了,那就由拿法器的那人单独行动。”
  “这……我看,还是分开拿吧。”欧玉擎似乎不大乐意。
  果不其然,这二人明天要搞事,魅羽想。看样子还会有不少弟子混进来,又联络了殒擢这个藤者的头领,目前也是藤者在人间一族被她灭门后的唯一幸存者。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了,你听说了吗?”富鸣忻问道,“据说霞光曼珠沙华早就不在龙螈寺了。”
  “啊?被人偷走了?”
  “好像是这样,话是景萧传出来的。你还记得殿试上那个龙螈寺的胖弟子、肥果吗?”
  魅羽听到富鸣忻提到她,立刻凝神倾听。
  “就是整天上窜下跳,让人无比讨厌那个?”
  “龙螈寺拿到宝花之后不久,他就连人带花消失了……都是景萧说的,应该没错。”
  欧玉擎似乎不太相信。“陌岩那个人,不会笨到这个地步。我倒是觉得他把宝花藏起来了。”
  “为啥不马上吃下去,晋至金刚上师?”
  “谁知道呢?”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欧玉擎简短道了个别。魅羽听到屋里的门开了又关了,应该是欧玉擎回自己房间了。她微一思量,折回自己的窗前,跃入屋内。喘了口气,重温了一遍摄心术的法门,便从房门走了出去。凭着记忆来到富鸣忻门口,敲了敲门。
  门开了,是富鸣忻那张浓眉大眼、略微发福的脸。在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魅羽的心提了起来。还好,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证明自己的摄心术奏效了。
  “我改变主意了,”魅羽说,“都由我来拿着吧。”
  富鸣忻怔了一下,不过还是扭头进屋。随即拿着一个绸缎做的小布袋出来,交给她。“可别弄丢了啊。”
  “怎么会?放心吧。”
  她接过来,是个和手掌般大小的东西,沉甸甸的。冲富鸣忻点点头,转身向欧玉擎的房门慢慢走去。待听得身后的门关了,便急忙走回自己的屋中。
  回屋后打开一看,有点失望。是个乌金色的小铁锤,看着和外面五金铺里的也没啥不同。她知道六大寺都有自己的镇寺之宝,而蓝菁寺的显然不是锤子,所以手里这个最多就是个普通的法器。能用来干什么呢?
  ******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在屋里磨蹭了半天,啃了点干粮,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异样。当然了,就算有异样也赖不到她身上。两个大男人若是自己弄丢了东西,还能硬要搜陌生女人的身吗?何况他们做的原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等她出屋后,那两人同大部分房客都已经离开了,多半是没发现昨晚被骗了的事。带好斗笠之后,她便加入了外面香客们上山的队伍。
  进了龙螈寺大门,尽管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她也忍不住怀疑:有没有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呢?自己其实从未在这里生活过。那只是她穷极无聊时,脑子里幻想着来解闷的。摸摸包袱里的小铁锤,让她驱散了这个怪念头。
  这次的节日法会没有手印表演,就是人山人海的香客们一座殿、一座殿地等着进去,上香,扣头。魅羽边走边留神观察着香客们。通常信佛的以老年人,中年女人,和年轻待嫁的姑娘居多。青壮年男人向来是最少见的一群,除非是陪夫人或父母来的。然而此刻她却时不时在人群中看到步法沉稳、神情严肃的单身青年男子,对拜佛求签都毫无兴趣,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刚才上山的时候还晨光明媚,蓝天上只有几丝白云。现在龙螈寺上空的乌云却渐渐多起来。虽然她不敢肯定这是人为的,可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到了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上,她总算见到了熟人的影子。个子高高,面部微胖的景萧站在广场正中央,他前面的地上有个大蒲团,几个僧人分立两旁。人群远远地在周遭围了个大圈,圈里排成一条长队的信众一个个在等着向他扣头,被他祝福加持。
  景萧为啥要说是肥果偷了宝花呢?大概是为了维护陌岩的名声吧。
  “女施主。”
  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鹤琅。
  对方见她转身,好像很紧张。“你、你是不是那个……”
  魅羽愣了一下,立即意识到原来鹤琅是认出了她头上的斗笠,以为她是大师姐。
  她犹豫了一下。无论如何,此刻要自己对眼前这个曾经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了几个月的大师兄说一声“你认错人了”、转身走开,她终究还是办不到。
  于是把头上的斗笠和面纱都取了下来。鹤琅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些失望,但第二眼又兴奋起来。“是了,你和你那个师姐都是我六师弟肥果的朋友,对吧?你知道肥果如今在那里吗?我们大家都很想他。”
  你们大家……魅羽很想问他,你们大家都具体包括谁?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你是问肥果啊?他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想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他临走时让我下次来这里的时候,给一只小兔子带点吃的。”
  说着打开包袱,取出一包点心来。
  “哦,”鹤琅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那我带你去那家伙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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