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December 28, 2020

魅羽活佛107 夜闯自家门

107章 夜闯自家门

 

与会者大多是阅历丰富又顶尖聪明的人。百石的话出口后,众人似乎都没反应,也没人望向魅羽。不过她相信他们都能听出来是怎么回事。

只有涅道哼了一声,说:“佛陀何时成的亲?要么是我们修罗人孤陋寡闻,要么佛陀自己太低调。等我这个妹妹将来成亲的时候,我可要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免得给人误会。”

说到这里又回身望了眼魅羽身后的铮引。“我们修罗军中的好男儿,可多着呢。”

魅羽听了这话,诧异地瞅了涅道一眼。这个混小子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有水准的话?原先倒是小瞧他了。

至于百石先前说的,可以帮修罗开通与地狱的通道一事,涅道未做评论,只是说:“铮将军接着讲吧。”

“是。这第二个计划,是在净砾河的上游做些手脚,引发下游的洪水。”

众人听铮引这么说,都抬头望向大厅中央旋转的前庭地地图。前庭地共有两条从南向北流的大河。东边的是上次魅羽等人横渡前往锦阳城的远征河。西边则是净砾河,下游通向夭兹人北部的基地。倘若铮引说的计划可行,水淹基地将迫使夭兹人战舰全部升空。

这时大梵天女王问道:“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呢?敌人的飞船应当不怕洪水吧?”

魅羽心说,这一看就是没在前线营地待过的。战舰自然是不怕洪水,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针对敌人地面上的军火仓库。仓促之间根本无法转移仓库里的火药,即使从水中抢救出来也多半已失效。

铮引耐心地同女王解释了下,接着冲境初说:“至于如何引发洪水,还请天庭派雨神或龙王前来助战。”

“这我做不了主,”境初说,“我回去后会转告王母。”

“等一下,”魅羽说着,身子微微后仰,问铮引,“净砾河的中下游沿岸没有平民了吗?”

“净砾河沿岸一代本就是山区和荒野居多。夭兹人到来后怕修罗从南部上游走水路来突袭,在河岸设了多处岗哨。现在那些零星的居民也走得差不多了。”

“若是那样,”魅羽说,“洪水之前可以先考虑投毒。”

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嗯,皇宫就是皇宫,即使是在鬼道,茶也是上品。

聂驭闻言,说:“皇……魅羽姑娘的计谋不错。”刚刚涅道驳斥了百石后,聂驭对她的称呼也改了。“即便敌人日常不饮河水,洪水来时也难免不会呛上两口。不过那么大一条河,日夜奔流不息,得投多少毒才能管用?”

魅羽放下茶杯,说:“我听说鬼道南部梅魍谷中有座环形山,山谷中有种浅灰色细沙叫‘竹叶灰’,剧毒。只需两个麻袋的分量,用船运过去投入河中,应当就差不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瞥见百石正好端起面前的茶杯准备喝茶。一听这话,立刻啪地一声放下杯子,不喝了。

“天下最毒妇人心啊,”他这话声音不大,不过估计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魅羽真想再念句咒把他嘴给封上。

聂驭说:“问题是,既然敌人对此河防范严密,我军飞船一出现就会被发现。投毒又该如何进行?”

铮引说:“四天王天与前庭地的天洞就在河的中上游。之前我方在四天王天破坏了入侵敌舰的导航系统,所获敌舰中颇有几艘修复一下便可使用。到时可乘敌舰前往投毒。”

这时容祯说:“即便驾驶敌舰前去,也难免不会引起哨岗们的警惕。若是飞船离开后同基地一核实,发现基地并未派船前来,那就可以猜到是我方在河里动过手脚了。”

魅羽想了想,“既然这个计划是由我提出的,我自当一同前去。至于如何应付岗哨,我知道一个咒语,可以抹去人的短期记忆。等接近净砾河时,我会对周围的岗哨施这个咒语,应当就万无一失了。”

******

场中片刻寂静过后,黎竺问:“假设投毒和制造洪水成功,敌军战舰仓促中被迫升空,接下来该当如何?”

铮引说:“修罗军会兵分三批。离敌军基地最近的是兜率天的接口。正如黎大人先前提议的,我们可以提前借道夜摩天,前往兜率天埋伏好。同在西部的四天王天有我们的主力部队,到时那边的福爱天也说过会帮忙。第三支部队留在南部修罗天洞处候时出击。”

这时涅道冲大梵天女王说:“东部有你们大梵天。女王陛下,若是敌人通过天洞进入你的国度,可有足够兵力应付?”

女王叹了口气。“多谢法王挂念,我们也正为此犯愁。帮不上什么忙,到时还要依仗在座诸位的庇护。”

无涧说:“这可交给我们天尊的三十三个弟子,在天洞里摆一个‘上宫归枢三十三大阵’。若有敌舰闯入,会如入迷宫般晕头转向。后方敌、敌舰见状,自然不会再跟入。”

“多谢天尊厚爱,”女王感激地冲无涧说。

魅羽望了一眼百石,说:“这里有个问题。假如敌人意识到我们全面发起反攻,无意应对,还是可以从背后的两个地狱道接口撤退。”

黎竺问:“封掉这两个天洞应当不难吧?”

魅羽说:“封掉不难,天庭中有多位天官都可办到。但是少了两个接口,前庭地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被抛离六道。所以还是要请佛陀帮忙打通地狱与修罗的接口,由修罗派兵在地狱道拦截逃兵。日后修罗若是不想要这个接口了,再封上便是。”

涅道闻言,问百石:“陌岩佛陀可愿出手相助?”

百石说:“贫僧刚已许诺,自当尽微薄之力。”

聂驭问:“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涅道和容祯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如果开天洞无需太久的话,明日正午之前修罗就可完成投毒及调兵。请诸位务必在明日亥时前准备就绪。傍晚引发洪水,无论是否成功,子时开战。”

在座其他人一听,都吸了口气,“这么快?会不会太过仓促?”

容祯说:“既然是突袭,最忌瞻前顾后、夜长梦多。”

“说起地狱道,”黎竺说,“之前泥天军中有个叫琴鹤的人,通过阎王与兜率天军部联系。现在我们出兵,是否要通知他们,也好有个照应?”

琴鹤?魅羽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张羿果然没把这小子给解决掉,只希望他自己现在还安好。

“不必,此人靠不住,”她说。心里想着等战事告一段落,自己什么时候回第四层地狱去看看才放心。

******

又讨论了些细节,已到傍晚时分。散会后,普仞王要留众人吃饭,但大家都忙着回去做准备。涅道请普仞王即刻派人去梅魍谷,按照魅羽说的方位取两袋子竹叶灰回来。

魅羽同境初准备先回天庭,向玉帝王母请派龙王或雨神前去制造洪水,第二天再随修罗军去投毒。百石因为答应了修罗,当晚要帮他们开通与地狱道的通道,只得随涅道三人离去。

几人在万通伞处做简短告别。百石望着魅羽和境初,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好像又着了谁的道了呢?”

魅羽当时正要转身离开,听到他的话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抬手一扔。“这个给你。”

百石伸手去接,却发现荷包是扔给他背后的铮引的。随即双手掩面。魅羽也不理他,同境初一起走向万通伞,转眼便回到天庭。

先去王母处复命,把众人的计划复述了一边。王母留二人用了晚膳,同时派人通知雨神做好准备。又问还有何要求。

“娘娘,”魅羽说,“明日我还想带翼龙一同前往。”

翼龙也是住在天庭门口的远古四大神兽之一。上次魅羽带去前庭地的是霹雳蛇。

“没问题,”王母爽快地说。

******

饭后,王母请境初先回去,说和魅羽还有话要谈。

“你这丫头倒还真有两手,”王母笑着说,“就这么把你家那位长老给甩开了。起先我还有些担心呢。”

魅羽没说话。地狱和修罗的通道建与不建其实关系不大。她的目的只是要把百石扣在涅道那里,但也不全是为了她自己脱身。她不相信他。在突袭之前,最好有人把他看住。

等这场仗打完,百石自然还会来找她。那时候的事,等那时候再说吧。

又听王母问:“怎么样?这次开会公爵可有什么表现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这两天会和他做个交易。”

她现在怀疑境初来天庭是在找一样东西。

王母说:“对了,上次你打嗝我给你顺气的时候,探出你的灵力里被种了毒。是你兮远师父做的吗?”

魅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也是为了我们姐妹好。”

王母莞尔,“这种毒不难解,只需到我的瑶池里洗个澡就行了。不过这些事你们姐妹自己决定就好了。”

魅羽一听,看来王母是误会了“做交易”这三个字了,倒也没必要解释。在找到陌岩的转世之前,这个毒她不急着解。

******

回公爵府的路上,魅羽先绕道去了趟兜率宫,向老君借了他那对可以千里传音的镜子。明日修罗军要长线作战,有了这个宝贝,联络起来可就太方便了。又顺便把老君的咒语大大夸赞了一番。

回到公爵府,径直去保姆房里看小川。由于现在还是极昼,小川来到天庭后作息一直比较紊乱。此刻已经到了他该上床的时候,却还在地下疯玩疯叫。听保姆说,因为一天没见到魅羽,饭也没好好吃。

魅羽先叫热饭,摆到大桌上,抱着小川喂。还处在兴奋状态的小川边吃边拿脏手去抓她的头脸,被她一阵呵斥才老实了些。

喂饱后站起身,小川可能刚才吃得急了,最后一大口噎在嗓子里,现在呼啦一下都吐到了魅羽胸口。

保姆过来把小川抱去洗澡。魅羽拿湿帕子擦了擦前襟上的饭粒,也打算去洗洗上床了。今天可真把她累坏了!开会时一方面要为修罗和盟军们思考明里的战略,另一方面还要琢磨一套暗里的对策,真是烧脑至极。

却见仆人前来,说公爵请她去书房。她很想对来人说:“是他有事找我,不是我有事找他。那么是不是该他自己走来这里,而不是要我过去?”

但瞅了下四处狼藉,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打着哈欠来到书房。进屋后,见境初在书房正中央的圆桌前坐着。虽然外面的天色还很亮,但他把窗帘都拉上了,桌上点着灯。灯下铺着一张大纸,正手拿一只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天庭里的屋子都是防偷听的,对吗?”他问,依然低着头,手中的笔没停。

“是。”

她瞄了眼桌上的纸,上面画着前庭地的地图。虽然只画完一小部分,但这部分关键的地方都画对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问,一边在桌旁坐了下来。

他还是没有抬头,但脸上带了笑意。“今天这会可有意思啊,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能否让我猜猜,你们修罗军是怎么用茶杯和手势来传递信息的?”

她尽量保持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震惊无比!居然被他看出来了,怎么可能呢?

“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你最先提议投毒时,拿起茶杯,我猜那代表你说的是真心话。可随后你说要将那种叫竹叶灰的毒药投进河中时,你把茶杯放回桌上,并用中指敲了下桌面。我想,那代表你所说非所想?”

“你是如何认定我不打算往河里投毒的呢?”

“因为河里有鱼啊。那么多毒药下去,成群的鱼会翻起白肚皮,飘到水面上,敌人还能看不见吗?”

说到这里,他像是闻到气味不对。抬头望了她一眼,脸上立刻现出厌恶之色。

“你是成心来恶心我的吗?衣冠不整倒也罢了,还臭不可闻。你平常见你的那些将军男友们也是这么一副打扮?”

“那你想怎样?”她还在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得不承认,他全猜对了。

“你要是还想听我说下去,就回去换身衣服,重新梳妆打扮一下。”

“你说啥?”她大声叫道,“我就要去睡了,你让我重新梳妆?”

他低下头继续画地图,不再吭声。

好吧,算你狠。魅羽站起身。她必须知道他还看出什么来了。这个人真可怕,她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破绽呢。

******

回屋换了身平日穿的红裙。怕身上还有小川呕的饭味儿,便往脖子处撒了些香粉。也没洗脸,只是扑了厚厚一层粉,盖住白日的风尘。嘴唇抹得鲜红。头发梳开,就这么披散着,在耳边插一朵艳俗的大红花。对着镜子一照——嗯,不错,跟三流妓院里的姑娘差不多。

于是踢踢踏踏走回书房。见他的地图已经快画完了,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就认为,我并未打算投毒?”

“你确实要投毒,只不过不是投在河里。这点儿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你问王母借翼龙,是想让翼龙背着毒药,在大战的前一刻直接投到敌营上空。混在水中的毒药未必能对敌人造成多大危害。从半空落下的,才让人避无可避。”

这家伙不是人,魅羽暗道。不是人不是人!

“还有那个荷包,”他边画边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有闲情绣荷包?还不如打套拳、学个咒语实惠,对吧?所以我猜,荷包里应当装着密信。”

地图画完了。他搁下笔,抬头望她,又皱起了眉。“怎么成天都是红的、红的?我连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换个颜色去。”

“你说什么?”她强忍住掀翻桌子的冲动,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回去换衣服。不过我也不妨告诉你,王母说你时常来天庭,是因为同情我们。我看,是另有原因吧?你在找一样东西对不对?”

他的脸色变了,站起身来。“你知道我在找东西?”

“我不仅知道你在找东西,而且知道你找的是什么。更有可能还清楚这个东西在何处。嘿嘿,要说整个六道中知道此物所在的,恐怕也没几人。”

“在哪里?”

“把你上衣脱了。”

“你说什么?”

很好,终于轮到他窘迫了。她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说:“你若想知道,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光着膀子的公爵。”

忍着笑,再次回屋,翻了翻衣柜。魅羽原本就喜穿红色。目前是七仙女中的红衣仙女,那更是清一色的正红深红桃红。例外的除了修罗军服和那套尼姑袍,就是在前庭地容祯宴会上穿过的金绵羊裙。亮闪闪的,现在这么个时候穿,给仆人看到还不得笑掉大牙?

等等,居然有黑色的?抽出来一看,原来是套夜行服。都不记得上次穿是什么时候了,一直带在身边,以备万一用得着。想了想,也只能把这套紧身夜行衣换上了……嗯,头套就免了吧……

穿好后,摸摸空荡荡的腰间,总觉得有些别扭。就从衣橱的角落抽出一把带鞘的匕首,塞进腰带里。头上依然顶着那朵大红花,出了房门。因为穿了夜行衣的缘故,走路也不自觉地悄无声息起来。

来到书房所在的走廊,没走几步,却听到前方传来陌生人的言语和脚步声。好像还来了不止一人。眨眼便看到四个人出现在走廊另一端,前面有仆人领着,应当是来找境初的客人。

魅羽当时想也没想,就闪身躲进了一旁幽暗的会客厅。其实她本没有必要躲闪,公爵的行宫里住着个把女人,估计外人也不会诧异吧?问题是自己一身夜行衣,被人撞见肯定会被当成刺客。想想到时候她和境初该怎么和别人解释呢?要是照实说,人家会不会当他们二人精神不正常?

待躲进会客厅后又想,蠢了!来的人那么多,书房肯定装不下。果然,那些人并没去书房,而是直接朝着会客厅而来。

张惶四顾。会客厅虽大,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窗户是有,但因为已到了“晚上”,都关好并上了闩,此刻去开也来不及了。只得纵身一跃,伏到屋顶的横梁上。

******

眼见仆人领着四个客人进来,点上灯,上了茶,说公爵马上就到。魅羽心中暗骂境初:都怪这个神经病,大晚上让自己换什么衣服?本来这时候她应当在床上美美地睡觉了,现在反而在自己家里做起贼来?真是莫名其妙。

待来客坐定,偷偷观察下方四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应当没有内功修为。但体格精干健壮,表情是一种“带着任务”的谨慎和严肃。穿着打扮虽是按照天庭人的样子来的,但因为一些细节没搞对,所以一看就是外来人。

境初进屋后,把门在身后关上,坐到前方的主人位上。四人起身向他行礼,一看就是主仆的关系。

“少爷,无烦天都找遍了,应当是没有了,”左边第一个人说道。“接下来,按计划该去少光天找了。少爷有什么建议吗?”

境初考虑了一下。“先暂停吧。”

“暂停?”四个人都很惊讶。

境初说:“等我问问天庭的人,再通知你们。”

“嘁,他们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第二个人轻蔑地说。

“不,咱们原先可能低估他们了,”境初意味深长地说,“天庭和六道中也有不少聪明人。还有的……奸似鬼。”

咦?魅羽心说,不会是在说我吧?

不由想起那次在蓝菁寺的殿堂上偷听珈宝和梓溪的密谈。当时梓溪说“乌合之众”,好像也是指的她。在龙螈寺山下和澄法观外的客栈,两次偷听欧玉擎富鸣忻那对活宝谈话,两次都提到她。这么一想,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经常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第三人手里捧着个长方形的盒子,说:“少爷,您要的东西带来了。”说完走上前,递给境初。

境初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放到一旁。魅羽心里合计,会是什么呢?这么大老远特意送过来。

这时听第四个人说:“宁老夫人让我和您说,四天后是法怡郡主的生日宴会。已经回复了郡主,说您一定会去。请您这两天务必赶回去。”

“知道了,”境初不耐烦地说,“转告祖母,我这两天还有要紧事。”

“呃、老夫人还说了……”

魅羽虽然看不到此人的表情,但也能听出语调中的那份尴尬。

“说您要是说‘这两天有要紧事’,就和您说如果她过几年离世的时候还没抱上曾孙的话,会很遗憾的。”

哦?那看来这个宁老夫人是要撮合境初和这个什么郡主了。听到这里,魅羽又想起陌岩的祖母来。她曾跪在老人家的灵牌前起誓,一定要找到转世的陌岩,并让祖母看到他娶妻生子。现在看来,她怕是要食言了。

这么一分神,就没听到下面的谈话,四人已经在告辞了。待他们离开后,境初又在屋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魅羽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终于,他站起来走向门口。她暗暗松了口气。

“把我的被褥拿过来,”他冲走廊里的仆人说道,“今晚我要睡在客厅。”

什么?魅羽一个激灵,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

“大人,您、您要睡在这里?”仆人不解地问。

“对,就睡地下。”


 


Friday, December 25, 2020

魅羽活佛106 正室与房东

106章 正室与房东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呢?晚饭后,魅羽回屋忿忿地想。简直是她的克星。按说她魅羽一直是个手腕儿多多的女人,可每次和他交锋多数以自己尴尬出丑而告终。

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临近月末,百石眼看就要来“领她回家”了。她其实有点想冒险跟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近从老君的咒语书里学到不少有用的玩意儿。当中有种催眠的咒语,可以问被催眠者自己想知道的任何问题。虽然她的修为比百石差太远,但老君也不是等闲之辈。要弄明白陌岩转世前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魅羽绕池塘跑完步,正在空地上劈叉。仆人一脸惶恐地来叫她,说公爵请她立刻去书房一趟。

出什么事了吗?难道是不满意她置办的那些经书?她一边擦着汗,一边跟了过去。果然,进去的时候境初正站在一个书架前。虽然是背对着她,但她可以感觉到他很生气。

“你找我?”

“你动过这个木偶?”他语气生硬地问。

他面前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穿红格子衣服的木头小人,手里抱着个鼓,脸上挂着在魅羽看来有些愚蠢的笑。之前这个小人是摆在架子中央的,她嫌放书的地方不够用,就给挪到了一角。

“是的,怎么了?”

“这是我夫人留给我的。”

“那又怎么样?你不也碰我的东西了?”

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她买回来的咒语书,原是放在书架上的。

“你可以动我的东西,”他回过身来,没有移步,但她似乎感到一阵冷风袭来。“但请你不要碰她的东西。她是我最尊敬的女人。”

“明白,”她点点头,诚恳地望回他。“巧了,我刚好也是很多男人最尊敬的女人。”

她特意把“很多”二字加重了语气。然后冲他走近两步,步伐中带着挑衅的意味。“要不我把他们叫来和你打一架?别净捡他们不在的时候欺负我。”

他的脸上是一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情。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会开口将她赶走。

事实上,此刻的魅羽很清楚,她只需服个软、道个歉,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但是她不喜欢被人压在头上的感觉,哪怕是个已经过世了的人。这与吃醋无关,伏低做小的人设她不会接受。他震惊也许是之前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女人,也许当下就有很多女人巴不得来给他伏低做小。但对她来说,无欲则刚,大不了一拍两散。

“欺负你?谁欺负得了你啊?”他边说边走向她,一直到她面前才站住。“你既然住在别人的地方,就应当尊重别人的意愿。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呃、公爵,这当中恐怕有个小小的误会。”她嬉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他还以为她服软了,神色缓和了些。没想到她把手伸进怀中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手一抖,纸张摊开,呈到他面前。他接过一看,是张房契,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在搬来公爵府之后没多久,魅羽去找过王母。“娘娘,能不能把境初公爵的行宫归到我名下?”

王母当时听了一愣。“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虽说那儿的房产不归他,可毕竟是分给他住的。天庭里其他地方闲置的产业还有不少,你若想要房子,去别处看看如何?”

“不行,就要那个。”

此时此刻,魅羽禁不住佩服起自己未雨绸缪的能力来。看着境初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道,不是你要我照原计划来吗?这就是原计划中的一环,咱俩算不算扳平了一局?

至于他会不会就此甩手而去,结果其实都一样。她是来征服他的。若是不能赢得他的尊敬,就算嫁给他也是失败。

便在此时,门人进来报:“公爵大人,有人自称是夫人的、呃、丈夫,来找她。”

境初怔了一下,将房契还给魅羽,冲门人说:“请他到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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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跟在境初身后来到客厅。正如每次见到百石的情形一样,虽然明知那不是陌岩,第一眼望见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百石摇着头说,“不过是一念之差,老婆就住进别人家里去了。”

境初之前在蟠桃会上见过百石,大概知道他和魅羽是种什么样的关系。自己在一把椅子里坐下,但没有请百石入座。“你搞错了,是我住进你老婆家里了。”

百石自然无法理解他的话,不过也没追问。“我现在领自己老婆回家,公爵应当没意见吧?”

境初没有吭声。

“莫非公爵已和我夫人生米煮成熟饭?”

“没你想的那样,”境初淡淡地说,“但那不代表我就会放她走。”

“问题是你拿什么拦我呢?”百石怜悯地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就是凡人一个。”

“那你不妨试试看。”

听到这里,魅羽也有些奇怪。虽说天庭一直将境初视为贵宾,但他好歹也是个公爵,总该有几个保镖啊跟班儿的什么的。尤其是看他样子完全没有内力修为,怎么能放心大胆地一直独来独往呢?

可百石要是真的动了手,她就是拼着敌不过也得保护境初。万一他有什么闪失,王母可饶不了她。

刚想到王母,就听门人进来报:“不得了了!娘娘驾到!”

屋里三人闻言,一齐走出客厅,穿过前院,来到正门口。果然见王母的专用凤辇停在那里,上有彩凤环绕,八个飞天仙女在一旁侍立。三人躬身行礼。待王母下了车,让到客厅里坐下。魅羽立在她身后。

“娘娘,”百石先开口了,“之前贫僧是信任娘娘,才放心把自己的夫人留在天庭侍奉娘娘。现在这样……”他暼了一眼境初,“又算怎么回事?”

魅羽虽看不到王母的脸,但她相信此刻王母的神色中是连一丝不安也不会有的。

“咦,佛陀可是有什么顾虑吗?境初公爵是空处天派来助我们御敌的。而夫人受佛陀的感化,也一直在忧心前线的战事。让他二人住得近些,不是方便交流吗?”

佩服佩服,魅羽心说。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就够不要脸的了,比起王母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啊。

百石摆了下手。“事已至此,我也不追究了。我今天一早赶来,实是因为午后要召开五天主军事会议,佛国派我做代表去参加。但是去之前,我得先来接自己的夫人。”

魅羽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最近前庭地失手,所有同前庭地有接口的天界都可能面临敌人的突袭。这些接口除了地狱道的两个外,是少光天、他化天、修罗界、大梵天、兜率天和四天王天。四天王天既然是修罗和福爱天——他化天的盟友——共有的殖民地,没什么话语权,这次的会议便只有另五个天主参加。

蟠桃会时百石说过,前庭地的修罗军全军覆没,估计他化天的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一来,六道的大门可谓彻底对夭兹人洞开了。当然了,入侵六道的夭兹人毕竟人数有限,若是分散兵力同时去攻击不同的天界,也未必能讨了好去。事实上,如果修罗能和其他几个天界齐心合力、出其不意地通过多个天洞同时攻打前庭地,夭兹人也会首尾难顾。

然而百石上次还说了,他帮助天庭和六道的前提是要魅羽跟他回去。所以此刻他的意思很明显,下午他在会上作何表现,要先看王母是否履约。

王母思索了一下,呵呵一笑。“佛陀如约来接自己的夫人回去小住二日,我岂有不允之理?刚好天庭也要派个代表去听听你们做的决议,不知境初公爵可愿代表天庭前往?”说完便望向境初。

啥?三人行?魅羽心说,王母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转念一想,王母既然知道百石的野心,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让天庭受制于他的。可境初目前还未给天庭任何承诺。现在把境初也派去开会,等于是逼他做个决定。于公于私,他若是想要压制并取代百石,势必得动用他在空处天的力量来帮助六道打赢这场战争。只有到了那时,王母才能放心地去开罪百石。

“请问娘娘,”境初这还是在王母到来之后,第一次开口,“这个五天主军事会议,是在何处举行?”

“为了与会者们的安全,凡是与前庭地有接口的地方都要避免。所以最后大家选定了位于鬼道谟烬滩的普仞王皇宫。只需在皇宫里支起万通伞,上写与会者的名字即可。”

魅羽没料到居然要去她的老家举办!好久没回鬼道了,也不知兮远师父还住不住在皇宫里。想想也对,除了已经被夭兹人横行的地狱道之外,鬼道算是六道中第二个进出都很不方便的地方。

“鬼道……”境初想了想,“我还没去过,去看看也好。”

******

虽然午后就要去开会,但这顿午饭还是不能不吃,反正靠万通伞去谟烬滩只是瞬间的功夫。王母估计也知道境初是不可能留百石在府上吃饭的,于是便请三人移驾到自己的慈航殿里,不算豪华也不算简单地摆了桌酒席。

这次百石估计是汲取了教训,没有自找没趣地坐到魅羽和她“男友”中间去,而是坐在她和王母之间。不过他这次是过虑了,魅羽此刻根本没心情理他。

关于前庭地失手这件事,她最近这些天也想过一些对策。最绝的一种做法,就是把前庭地整个踢出六道。之前九叔也说过,前庭地若是没了那八个接口,立刻会从六道这个旋转的大轮子里飞出去。其实只要少了两三个接口,就已经很不稳了。问题是前庭地还住着大量的平民。把这些人同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同扔进虚空,也未免太过残忍了。

至于其他策略,魅羽只能说多少摸到了点门路,目前还没有一个较为成熟可行的办法。那就先看看与会者们都有什么提议吧。这时她忍不住又想起陌岩来。要是有他在,大家一定不会黔驴技穷。

******

普仞王的皇宫坐落在谟烬山上,魅羽这还是第一次入内。之前兮远曾带她们姐妹在远处观赏过焰火。此刻站在宫中的某个院子里,午后的谟烬滩照例是看不到太阳,天空只是白茫茫一片。

皇宫里的建筑材料非金非木非石,而是用一种紫红色巨树的树皮做成的。这种树叫紫铂树,只有谟烬滩北部的一片原始丛林才有,至今存活下来的都有万年历史。树干直径丈余,树皮都有尺厚。这种树皮的特色是,不仅坚固,而且即使剥离下来,还能继续“生长”。比如两张树皮墙壁的交界处,过上个一两年就能融为一体,再也见不到缝隙。

宫女来接三人朝会议厅走去。境初边走边东张西望,尤其是当有人来的时候,大概是想看看鬼道众生长得是否骇人吧?可魅羽知道,在皇宫里是见不到能引起不适的长相的。

“失望了?”她问,“散会后我带你去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在我老家旁边。”

“你是鬼道中人?”境初吃惊地望向她。

她乐了,冲他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夫人怕是忘了,”百石在一旁提醒道,“散会后要跟我回家。”

“也是,”她说,“若论阴森恐怖,哪儿也不及你家。”

进得大厅,但见八张铺着锦缎桌布的桌子围成一个大圈。桌子之间离得并不近,每张桌子后面可以坐三四个人的样子。魅羽三人算来得早的,大部分与会者还没到,仆人们在进进出出地张罗着。

这八张桌子嘛,魅羽估计会是这样分配:天庭、佛国、道门,占三个。修罗的涅道、他化天的容祯、少光天的聂驭,这三个也是她认识的。此外就是大梵天和兜率天了。

此刻在大梵天那张桌后坐着个衣着华贵、妆容绚丽的中年妇人,很可能是他们的女王。眼睛大且深邃,嘴唇红润厚实。一头黑直的长发上没有任何装饰,额前留着齐齐的刘海。总之同魅羽在容祯宴会上见过的那四个大梵天舞女是差不多的风格。

另有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神情严肃地自己坐着,谁也不看。多半是兜率天的代表。

百石和境初各自在一张桌子后坐下。魅羽虽然宁可坐到境初旁边去,但王母毕竟是让百石带她来的,只得不情愿地坐到他那桌。

不多时,其他与会者也陆续到了。一头银发的容祯背着手走进来,入座。神情中透着疲惫,估计是因为他化天最近在前线损失惨重。

聂驭紧随其后,进来后先冲百石和魅羽笑着打了个招呼:“皇兄、皇嫂。”然后才入座。

说起聂驭,魅羽在蟠桃会之前给他去过一封信。当时她看到宾客名单上有他的名字,才想起一直没告诉过他关于陌岩转世和被百石冒名顶替的事。万一在宴会上碰到百石,可别着了对方的道儿。

于是就写了这封信,当然信里也还是没有明说。和聂驭这种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很多事只需暗示一下,对方就心知肚明了。当然后来因为战事的缘故,他并没去赴宴。此刻聂驭对百石的态度依然是亲切自然、滴水不漏,对此魅羽也不意外。

现在八张桌子就剩两张还空着了。魅羽正琢磨道门会派谁来做代表,就看见个黑黑瘦瘦的小道士从门口走进来。居然是无涧。看来他目前深得灵宝甚至整个道门的重用呢。魅羽不禁想,无涧虽是乾筠的师侄,也并非张家人,但将来很可能成为乾筠继承玉帝之位的劲敌。

正想着,只听哐地一声响,接着是哗啦啦的木屑和琉璃碎落地的声音。众人齐齐向入口处望去,见原本雕花又镶金的门框和上面的拱形窗被撞了个稀巴烂。

“怎么把门建得这么低?”长着三瓣唇的涅道边说边走了进来。虽然穿着较为正式的褐色长袍,不像平日那样露着胳膊,但没人会怀疑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像绷紧了的弓弦一样蓄势待发。

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紫面鹰裘,另一个是一身将服的铮引。涅道坐下后,二人在他身后站定。

随后,这个魔王的目光在与会者中扫过。看到魅羽时冲她瞪了一眼,“你!坐到这边来!”

魅羽侧脸冲身边的百石咧嘴一笑,“嗨嗨,这个惹不起啊。”

说完,一溜烟地跑到涅道的身边坐下。又仰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铮引,二人相视一笑。

******

八个代表方坐定后,普仞王进来了,众人立刻起立见礼。

魅羽曾在灵宝处见过这个普仞王。此刻还是那副五十来岁、很精干很接地气的样子。也没客套,只是告诉众人若有需要就找他。走之前还特意冲无涧说了句:“请带我向天尊他老人家问好。”

普仞王走后,奴仆们也退下了。只见无涧一摆手,八张桌子周围的空间闪了一下,估计是设立了个什么防偷听的结界。

众人先轮流介绍了自己所代表的群体,便开始讨论战事。听了一会儿魅羽才明白,原来夭兹人对六道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在独占前庭地之后,夭兹人首先攻击的天界并非军事力量最弱的大梵天,而是人口最密集、寸土寸金的兜率天。

此刻代表兜率天前来的宰相老头黎竺首先开口:“同样一颗炸弹,扔到别处可能会毁掉一片庄稼、半个村庄。而落到我们那里,至少是上千个生命。现在我们离天洞最近的两个大岛的居民正在日夜不停地离岛。这都过去十几天了,才只撤完了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涅道哼了一声。“你们兜率天的军队,之前打起自己人来,可是精锐得很呐。”

魅羽在前庭地掌舵时,给原本没有接口的兜率天造了个天洞。之后兜率天就派兵去前庭地试水,同时和修罗、他化天为敌。应当说,能坚持到夭兹人打进来之前才撤军,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法王就不要取笑了,”黎竺面无表情地说,“修罗和夜摩天往来频繁,而我们兜率天刚好也和夜摩天有海洞连接。还请法王派兵绕道儿夜摩天,前来支援我们。”

这时聂驭说话了:“黎大人,您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请稍安勿躁。这次大家会面,首要的任务是要在战略上进行长远的规划。无论修罗还是我们其他人,都愿意支持贵天界御敌。但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打一两场胜仗,而是要把敌人彻底消灭或赶出去。”

其余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聂驭又说:“目前同夭兹人交战最多的是修罗军,大家不妨先听听法王有何计划?”

涅道闻言也没有回头,只是说:“铮将军同大家讲讲。”

言毕,手一抬,八张桌子的中央便出现了一副前庭地的地图。地图在缓缓旋转着,让每个方位的与会者都能看清楚。

只见南北向是梭子型的前庭地上,标着八个天洞的位置和敌军目前大致的驻扎点。修罗天洞在正南部,西部是兜率天和四天王天,西北和北部是两个地狱接口,而剩下的三个接口在东部。由于地狱道算夭兹人的大本营,所以总基地便设在北面。其余地方有零散的营地。

众人都屏气凝神,等着铮引的高谈阔论,结果魅羽的背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她扭头一望,见铮引目光涣散,额头上都是冷汗,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不消说,肯定是百石这家伙在捣鬼。刚好,试试老君教她的那个擒龙咒。

于是也不望百石,只是心里想着他坐的方位,默念咒语同时启用相应的内功心法……

果然,片刻后便听到铮引能正常开口说话了:“之前敌人的微缩舰队去了四天王天,开始时重创了我军。后来被我军破坏了导航系统,全部剿灭。”

魅羽心想,看来铮引的电磁场装置已经做成了。

“但目前敌人在前庭地的新一批战舰,用的是另一种导航系统,所以只能回复传统的作战模式。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敌人把西北部的基地守得死死的。每次我军要取胜时,他们就退回去不再出来。倘若有办法控制两个地狱接口,让他们腹背受袭,我们的胜算就能大大增强。”

铮引说完,听众们一片沉默。这时听无涧开口问:“地、地狱道除了这两个天洞,还有什么接口通向其他地方吗?比如我们天尊所在的第、第十九层?”

“应当是没有了,”鹰裘说道,“地狱道一向是最封闭的。这两个天洞创建之前,只有天庭的人或者道行极高的个别修道者才能自由出入地狱道。”

“等等,”魅羽冲黎竺说道,“阎王殿不是在兜率天吗?可以连接十八层地狱的任何一层。只不过那个木门有点儿小,能否弄大一些?”

说完望了眼刚才被涅道撞开的那个大洞。

“这位夫人莫非去过阎王殿?”黎竺那张严肃的脸上头一次露出笑容。“老朽在兜率天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要去见阎王,呵呵……不过我估计,想扩展到允许战舰通过的大小,可不是一两天的功夫。”

魅羽又想起第六层地狱的张羿和泥天军。泥天军肯定乐意帮忙,可惜他们还处在马匹作战的阶段,没有自己的飞船。

“这个嘛,”百石说道,“我有办法。法王若是愿意,我可以直接在修罗境内开通与地狱的接口。”

刚才百石受擒龙咒的影响,一直没能开口说话。现在看来咒语的影响已经消退了。

据魅羽所知,除了前庭地这些天洞是在掌舵时可以人为制造,其他各个天界之间的接口都是自然形成的。要打通不同世界可没那么容易。现在百石说他能做,应该是叫那个时空什么来着?上次听辕德的未婚妻嘉妍说过,反正是种高维现象。

“那敢情好,”大梵天女王说着,赞赏地望向百石,“佛陀果然是法力无边、济世救人呐。”

其他人也不住点头。

“法力无边,”百石自嘲地一笑,“也没能阻止老婆帮着外人咒自己。”


 

Tuesday, December 22, 2020

魅羽活佛105 家有尼姑

 

 

在魅羽搬去公爵府的同时,鹤琅被老君派去的人接上了天庭。魅羽去看过他一次,好像老君对他很是满意,而且已经让他服下了断手再生的仙丹。

然而让魅羽忧虑的是,鹤琅并没有她预期中的那般兴奋。他原来话就不算多,现在更少了,还老是有意无意地皱着个眉。来做太上老君的弟子,还能时常见到心上人,这难道还不够兴奋的吗?魅羽无法理解。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都过去十来天了,鹤琅也没有偷偷溜去慈航殿找大师姐。对此大师姐虽然没说什么,可明显比平时阴郁了不少。除了做公事,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这天上午,魅羽回来陪姐妹们在百花园里摘花,为王母装饰房间。园子的另一边也有几个仙娥在摘花,不知是哪个宫的。那几人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议论着。

“哎,你们听说了吗?兜率宫最近来了个小和尚,是老君新收的弟子,搞什么佛道双修的。”

“长得怎么样?”

“应该不错吧。据说芙恬公主三天两头去兜率宫找他,两人打得可火热了。”

“呦,这才来了几天,就攀上公主的高枝儿了?这小子能耐啊。”

魅羽正在摘花的手僵住了。其他姐妹们也站直了身子,面面相觑。只有大师姐一人还在继续摘着花,但魅羽能看到她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魅羽扔下手中的花篮,也顾不得叫飞辇了,离地腾空而起,衣决飘飘,朝着兜率宫的方向飞去。

******

这个时候鹤琅应当会在炼丹房里。来到水火阴阳鱼的上方,魅羽慢慢降落,在一片炽热中落到火鱼眼睛部位的丹楼上。进去后见不少徒弟都在各自的炼丹房里,有的围着炉子在捣鼓些什么,有的站成堆说话。

她知道鹤琅那间丹房在最里面。一路走过去,发现老君正站在门口同几个徒弟说话。从门口处就可以望见里面一丈高的大丹炉,以及盘腿坐在炉前的鹤琅和芙恬。

“徒儿拜见师父,”魅羽夸张地长揖到地。直起身子来,望着老君说:“师父,请问咱们这里是炼丹房啊,还是菜市场、拉皮条的地方?”

话音刚落,周围的杂声就都消失了。老君扭头看了看丹房里,又看看她。“嗨嗨,这个问题我不回答。我溜了!”

只见长长的白发和白胡子在空中一闪,老君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当然并未真的离开,而是在墙后探出头来,观望着局势。

魅羽走近屋,没走两步就踢到一个绵软的东西。那还是小川的一个大布球,球里塞着棉花,外面绣着老虎。平时她来这里时,小川就一个人在地上爬着滚球玩。

魅羽转身背对炼丹炉,脚尖一勾,布球就到了半空。跟着一个后空翻,一脚踢到球上,球呼啸着朝着鹤琅和芙恬飞去,从二人的耳间穿过,重重地砸在前方的炼丹炉上。她这一脚用足了劲力,布球爆了,棉花飞得到处都是。坚固异常的炼丹炉自然是分毫不动,可鹤琅和芙恬的耳朵都被劲风擦红了。

一身粉衣的芙恬站起身,冲魅羽怒道:“你这野丫头又想做什么?”

魅羽不看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炼丹炉说:“如果他没告诉过你的话,你现在听清楚了。这个人已经有主了,以后你离他远点儿。”

“他有没有主关你什么事?”

“我数三声你给我消失,否则下一脚就踢到你脑袋上。”说完后又叹了口气,“我改变主意了。”

言毕便飞起一脚冲着芙恬而去。旁边的鹤琅见状跃过来挡在芙恬身前。魅羽早知道他会这么做,这脚其实是虚的。掌心蓄力,一拳打在鹤琅胸口。鹤琅重重地摔到地上。

其实以鹤琅的修为,原不至于如此不堪。他是没料到魅羽会真打。“师娘,你疯了吗?”

“别叫我师娘,”魅羽拿手指着他。然后转过身来,冲芙恬说:“先解决你。”

芙恬终于害怕了,冲着门口跑去。见到老君出现在门口,急忙躲到他身后,这才放心大胆地伸出脑袋质问魅羽:“我做错什么了?不管他有没有主,我公平竞争不行吗?”

“公平竞争?”魅羽被气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漂亮衣服和首饰分给下人,叫她们都来和你公平竞争?把你公主的头衔剥去,看看谁还鸟你?”

魅羽朝老君的方向走了几步,芙恬见状又把头缩了回去。

魅羽哼了一声。“眼下这个世界就是看谁的后台大、谁的拳头硬。有些人她自己凌驾于一切之上就可以。等别人踩到她头上时,才把仁爱道义都搬出来。我今天还就欺负你了。要么把你的仙翁祖父叫来,要么就给我滚!”

“唉唉,大仙女息怒,”老君冲魅羽说。跟着把芙恬半推半搡地弄出了门。

魅羽这才转过身,望着已经站起身的鹤琅。“亏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和我大师姐的事我考虑得比我自己的事还多。你来天庭也有些日子了,不去找她,反而在这里和些不相干的人厮混?”

“师娘你误会了。我已同公主解释过多次,可她就是不肯离开。”

“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师姐?”

鹤琅脸上的忧虑更浓了。“我们不会有结果的,还去招惹她作甚?我迟早会离开这里。”

“那你迟早还会死呢!为何不现在就抹了脖子?”

“师父刚离开的时候,我想过死。”

他这话便如闷头给了魅羽一棒,让她连退两步。

“我知道,接管龙螈寺是我的使命。这几个月来我也确实努力了,可我和师父差得太远。师父当年从岫劲师祖那里继任堪布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年轻。可无论佛学、武功、心智,还是风采,我都不及他万一。”

“你确实不及他,”魅羽说,“师父要是此刻站在这里会跟你一样窝囊吗?在我还是肥果那个胖和尚的时候,寺里寺外就不少风言风语了,你看他在乎过吗?后来我回复女身,他去哪里都把我带在身边,可有顾忌过其他人的目光?”

鹤琅叹了口气。“师父能做的事,我未必能做。他有实力在那里,离了他大家都晕菜,谁敢对他说三道四?而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还要兼顾儿女私情,那不是让人耻笑吗?”

魅羽一拍巴掌。“所以我才送你来老君这里学习啊!以后但凡碰见和尚你就和他讲丹药,碰见道士你就和他比佛学,谁还敌得过你啊?”

鹤琅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

魅羽的目光穿过他,好像望到了很远的地方。“况且人不是只以成就论英雄。比佛学和修为,师父也许不及珈宝。然而当他在蓝菁寺向珈宝挑战的时候,是何等地意气风发?因为他让人折服的地方是他做人的勇气——从不逃避困境、不信天命、敢直面自己的真心。而珈宝那么多年都不敢公开他和瑶老太以及梓溪的关系,高下立判。

“我们不能推卸自己的使命。但人若只会被动接受命运的安排,那和一只狗、一块砖头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你的所作所为同其他懦弱的男子一样,你又凭什么值得我大师姐倾心相待?”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弱下去了,里面多了一丝哭腔。“看看我吧,我已经没有了,鹤琅……我已是到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的地步了。而你明明有机会,却眼睁睁看着它从手中溜走。你说你对得起谁?”

说完也没有再用她的泪目望他一眼,就离开了炼丹房。

魅羽很少哭,尤其是在人前。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次失态,算是个意外吧。

******

第二日,众姐妹放假。魅羽依旧跑去慈航殿,同几个师妹在院子里聊天,一边把小川放在秋千上推着。

“来了来了来了……”突听谧慈和兰馨叫道。

往大门口一望,见鹤琅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应当说,他今天的样子精神又帅气,只不过被几个女人这么一望,立刻满脸通红。

“我去通知大师姐,”简媛说着正要往屋里走,却见大师姐自己出来了。

“哇啊啊啊——”魅羽同师妹们差点栽倒在地。

大师姐今日一改往日素雅寡淡的风格,居然穿了一身水红色!领口大而低,荷叶袖还不及胳膊肘的长度,走起来长发飞舞,顾盼生姿。原来她一早就和鹤琅约好了啊。

却见她走到魅羽面前停下,神色严肃地说:“谁叫你管我的事了?”

“嗯?”魅羽懵了,看看她又看看鹤琅。“怎么了?不是很好吗?”

大师姐虽然一向不拘言笑,可也鲜有如此冷峻的时候。

“从今往后,我的事不用任何人管。”

说完后,便迈着干脆的步伐朝门口走去,却看也没看鹤琅一眼。就在同一时刻,一辆宝蓝色的敞篷飞辇从天边如流星般唰地飞过来,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车上的男人下来后,给大师姐开门。众女定睛一瞧,这不是号称天庭第一美男的司艺星君吗?

“哇——”众女又是一轮怪叫。

魅羽望向鹤琅,见他刚刚还通红的双颊已经变得煞白了。心道,傻眼了吧?我们家大师姐这般的人物,难道还会没人追吗?

******

离月底还有四五天的时候,魅羽已经把她的微缩版龙螈寺布置妥当了。计划每天早饭过后,把府里的仆人召集过去,听她讲经传道半个时辰。

本来只有府上的七八个人。不料附近一些行宫里的仆人听说七仙女要开堂讲经,都觉得好奇,纷纷前来观看。反正主子们不在,他们也闲得慌。魅羽既然是弘法,自然也没理由拒绝。这一下子就凑足了三十来个人。

这倒不是她为了取悦境初而搞的什么花样,她其实都快忘了这个人了。眼下这种日子实在是惬意,若是他一直不回来,百石也别惦记着她,那永远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又一琢磨,不妥啊。自己穿得红红绿绿的,头戴珠钗,面涂脂粉,坐在佛像前面讲经。既不尊重佛祖,别人也不会把她当回事儿。于是重金请裁缝一天之内给赶制了一套黄褐色的僧袍。说好了用最普通的粗布,式样也要宽大加老气,不许凸显身材。

至于这头发嘛,都盘在头顶,再做顶特大号的帽子,把头发都盖住。手腕上原本有陌岩送给她的那串佛珠,脖子上又加了一串黑色大珠子。白布袜子,蹬进一双青色平底布鞋里。这么一装扮,登时老了十岁的样子。再一开口,连原本清脆俏皮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连小川也给置办了身同款的小和尚装,还剃了光头。这天早上,讲经堂初次开业了。魅羽长老坐在上方的蒲团里。小川和尚在她身后抱着个大签筒坐着,不时抽一支出来看看,好像能看懂一样。筒里有二百多支签,都是昨日去集市买来的。

魅羽敲了几下面前的深红色大木鱼,冲着下方的听众颂了一遍《楞严咒》,便开始说法。

“诸位善男子善女人,咱们先从最基本的‘拜佛’说起。有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拜佛吗?”

“表示尊敬,”有人回答。

“请佛菩萨保佑我们平安。”

“多子多孙。”

“表示尊敬是对的,”魅羽耐心地说,“不过磕头可不只是尊敬佛祖。拜佛,同时也是拜自己。通过礼拜的方式,让自己重视起来,生恭敬心和自信心。其实顿悟也好渐修也好,最后还不是得靠自己吗?”

“那我以后不拜了,”有人说,“我自信得很。”

魅羽想瞪那人一眼,不过忍住了。“现在再说‘念佛’。我们为什么要念佛号?佛能听见吗?应当说,佛若是想听,是能听见的。但是人家不会想听。这又不是什么仙乐,不断被人叫名字有什么好听的?念佛是为了我们自己一心不乱。事实上,只要你能做到一心不乱,不念佛,念别的什么都行。”

“那请问大仙女长老,”一人举手道,“我念‘孙柱是个二货’行不行?”

“哎,我说常大头,我招你惹你了?”又一人说道。

“我怎么了?仙女长老说了,要一心不乱。我每天的糟心事不都是你给惹的?念及你是个二货,我心里才能平静。”

“安静,别吵!”魅羽使劲儿敲了几下木鱼。见大伙儿有的开始打哈欠,心想第一次也不宜搞太长。于是抬高声音冲众人说道:“现在开始求签!”

******

众人一听求签问卦,立刻来了精神。

魅羽又说:“共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求签文,你得先告诉我你问的是事业、财运,还是婚姻这三种的哪一种。如果求到的签看不懂的话,可以找我解签。”

“呜——”抱着签筒的小川在背后叫道。

为何只有三种呢?因为魅羽琢磨着,凡人最关心的健康和寿命这俩,在天庭里是没人问的。吃天庭的食物轻易不会生病。即使没吃过王母蟠桃的,寿命也比凡间长久得多。

“这第二种呢,可是我们龙螈寺特有的问签法门。”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黑木匣。“求问的乃是龙树菩萨的三徒弟、咏羁菩萨。把你的问题写在纸上,若是和菩萨有缘,他便会给出答案。”

下面的听众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魅羽叫排成两队,一队求签文,另一队在事先准备好的纸张上写问题。大概解了四五个人的签之后,人群中一阵骚动。

“公爵回来了!”

“你家主子回来了,我们还是走吧。”

眨眼的功夫,仆人们就走光了。境初从门口走进来,本来就比较黝黑的脸上满是疲倦。身上穿的是样式怪异的深蓝色裤装,应当是刚从外天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这里了。

魅羽开始收拾东西。他却说:“别忙,我也来求个签。”

说完走到她面前,就地坐下,又叹了口气。“看来流言这东西真不能信。我是听说有个年轻貌美、风姿绰约的红衣仙女搬到我家里来住,就忙不迭赶回来。结果见到个尼姑。”

魅羽脸一热。“你想问什么?”

“事业财富,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自然是问姻缘。”

她回头从小川怀里取过签筒,摇了摇,让他抽了一支。他把抽出来的签仔细读了一遍,又还给她。“不懂,你给解解。”

魅羽接过签,直觉告诉她,他不是读不懂,就是要让她看看。

“飞天换地洗红尘,

不知身系二三魂。

姻缘前定无需问,

有情即是眼前人。”

“这说的什么?”他问,嘴角掩饰不住笑意,“尤其是最后两句。”

这是什么瘪三糊涂蛋写的签文?魅羽在心里暗骂,真想把整筒签给摔了。有点常识好不好?寺庙里给人解签的不都是高僧大德出家人嘛,怎么可能和求签的人姻缘前定?

“呃,说的是只要心里随时装着情意,那看谁都跟看自己的爱人一样。”

他盯着她。“恐怕不是这个意思吧?”

“嗨!”她不耐烦地一挥手。“卖签的人胡写的,谁知道什么意思?要不,你还是问菩萨吧。”

他倒也听话,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境初问姻缘”五个字,放进她身边的木匣子里。

魅羽盖上盖子,双掌合十,口中念了一段咒语。然后打开匣子,果然在那五个字后出现了一首诗。

“菩萨今日告境初,

定情信物是佛珠。

天花识得来时路,

爱人曾经是肥秃。”

这下他的样子是真的困惑了。“肥秃?怎么会呢……”

魅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的竟是自己做肥果那段经历?还好境初并不知情。于是故意嬉皮笑脸地指着他,“嗨嗨,没看出来啊,你这人口味还挺重的嘛!”

“等等,”他将手伸进匣子里,取出那张纸,并反转过来。

原来纸的背面还有一行字。魅羽凑过头去一看,写的是:“肥秃此刻是尼姑。”

这下境初笑得浑身颤抖,腰都直不起来了。

魅羽虽然一身僧袍,也没涂胭脂,可一张脸红得真跟猴屁股一样了。连菩萨都跟她开这种玩笑吗?真是岂有此理。

******

胡乱收拾了下东西,在厅堂一角放好。随即抱起小川,同境初一起走出小树林。

路上他大概觉得她已经尴尬够了,便认真地问:“到底一个人的命运能被预测出来吗?此时此刻你我的命运是不是已在某处写好了,不能更改了?”

魅羽想了想,“也是也不是。六道运行的机制便是因果报应。倘若某人多少世来一直行善积德,就会有福报。两个人上一世若是关系密切,那这一世也会有缘再遇。但这并不是说人就没有自由意志了。若是未来早已定下,那修行也就没了意义了。”

境初应当是累了,下午在自己屋里休息。魅羽回房后脱掉僧袍,换成平日的装束。回忆起上午发生的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真是越想越懊恼。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本来她主动搬到人家家里来,是什么目的很明显,而且已经搞得满世界都知道了。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自己如此大费周章地建寺庙扮尼姑,应当是为了讨好他吧?其实她原先的计划是在他回来后,先晾上他几天。结果不知哪里冒出这么两首直白的七言诗,简直是把自己脱光了贴人家脸上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她决定晚饭后和他谈一谈。就先这么说再那么说再那么说。刚好,傍晚下人来通知她,公爵请她过去一起用晚餐。考虑到要谈的话题会比较严肃,她还特意选了件正式的衣服换上。

到了饭厅,仆人刚上完菜。境初已经换了套干净又舒适的天庭人服装,看着没有那么疲倦了。也没怎么和她客气就示意她坐下吃饭。

魅羽扫了一眼饭桌。菜虽然不是太多,不过有一半是肉菜和海鲜。他不是只吃素了吗?难不成还特意打听了自己的饮食习惯?留了下神,果然他只吃那几盘素菜。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王母派我来这里的目的,你想必也很清楚。她说你们空处天其实不想理我们,你能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如果和我们搅和在一起的结果真的是对你的族人有害,那我们就不应当威逼利诱,让你做族里的罪人。至于我嘛,嗯,也不想欺骗你的感情。”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直没停下吃饭。她说完后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有点不理解。“你倒是说话啊?”

他停下筷子。“说什么?”

“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他想了想。“不太好。你还是照原计划勾引我吧。”

说完又继续吃起饭来。


 

Saturday, December 19, 2020

魅羽活佛104 后羿射法器

104章 后羿射法器

 

魅羽站在靠门的地方,望了一眼大厅另一侧独自坐在桌边的境初。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目光低垂也不去望什么人,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现在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连奏乐者也搬去了对面的大厅。只剩下几个收拾杯盘的仙仆还在屋里安静地做着应做的事。这些仙仆心里在想啥?魅羽猜都能猜出来。

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啊,她魅羽也有今天!一边垂头丧气地朝境初那边走过去,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没事儿别出去瞎逛,尤其不要随便欺负陌生人。

来到桌边坐下,见境初抬起头,她便开始嬉皮笑脸。“嗨嗨,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呵……”

他没笑,望了眼面前的空杯子,抬手敲了敲桌面。

哦,还要她给他倒酒吗?她正要伸手,却听他说:“除了正着喝、倒着喝,还有什么新花样吗?”

他的语调中压着一股火。

她一琢磨,难道是刚刚她哄大师姐的客人喝酒,让他不满了?这么大个人,没想到心眼儿这么小。

此刻手还放在桌下,暗暗结了个手印。景萧最初传授自己手印功法的时候,说过手印若用到极致,可以撼动乾坤,与日月同呼吸。自那之后,魅羽经常在命悬一发的时候用天地之气托住自己,后来还慢慢掌握了御风而行的法门。

来天庭之前,兮远训斥她心浮气躁、不思进取。在天庭的这段日子,虽然还在忧心前庭地的战事,毕竟身边没有了危机,晚晚修炼,内功竟是大有进益。

最近一段日子,她在着重练习调动天地之气来做细微的控制。比如面前桌上的酒杯和酒壶,她试着凝神感知这两者在周围空间的存在,然后遥遥托起酒壶……

酒壶果真颤悠悠地往上升了几寸。从桌子中央向着酒杯移了移,并微微旋转,使壶嘴对准了酒杯。只听“泼啦”一声,壶里的酒喷出来,越过酒杯,浇在了境初的大腿上。

“哎呀!”魅羽急忙起身捉住酒壶,放回桌面。从怀里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又意识到酒洒的部位太过敏感,便把帕子丢给他,自己讪讪地坐回去。

他随便擦了两下,面色倒似比方才柔和了。“娘娘同我说,你擅长歌舞?”

“啊?”她没料到他会说到这个。

此刻仙仆们都已退下,大厅里只剩他二人。可无论如何,让她在他面前来段歌舞,她就是脸皮再厚也做不来啊。

他盯了她一会儿。“我等着呢。”

她只好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要不……我给你说段评书?”

他考虑了一下。“那就说说我认识的人。我差不多每年都来这里,但和他们无法交流。感觉是……”他摊开双手,“鸡同鸭讲。”

怪不得这么讨厌她还要留她说话。她可以跟他说说天庭里的一些人和事,有些内幕甚至是除了她之外,六道中鲜有人知的。而且天庭的屋子都有防偷听的结界,不用担心会被人知道。

“可以。不过你也得和我说说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我对什么话题感兴趣,想必你也清楚。”

比如那个什么低维钳制。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行。真是个不吃亏的人。”

魅羽于是从桌上抓过那条半湿的帕子,揉成一长条,在桌面上“啪”地甩了一下。

******

“十日当空山河焦,

后生举弓尽除妖。

怎奈新妇贪仙寿,

抛却痴郎奔九霄。”

“诸位看官,这首诗说的是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相传上古时候,帝俊夫妇生了十个太阳娃,轮流照耀万物。结果有一日十娃都出来了,谁也不肯回去。河流干涸,大地寸草不生,姑娘们的皮肤眼瞅着就变老太那样了。

“于是人们就找了个叫后羿的年轻人出来为民除害。据说此人天生神力——是不是帅哥就不知道了。总之后羿弯弓搭箭,一连射死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继续照耀万物。”

境初摇头,“真是荒谬。”

“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吗?”魅羽问他。“古人受时代所限,说话是比较没谱。但这并不代表整件事就是子虚乌有。”

他哼了一声。“真有十个太阳,我们早就完了。”

她略带嘲讽地说:“你下午不是才说了,宇宙可能有十个维度吗?”

他呆了一下,继而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古人看到的是同一个太阳在不同维度上的投影?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怪事?”

这下轮到魅羽得意起来。“这只是一种可能。也不排除是其他世界的人在我们世界的天空上放置了些法器,用来监视甚至操纵老祖宗们。只不过那些玩意儿比较明亮,和太阳看着很像。”

他摇头。“不会只是监视。如果山河大地都给烤焦了,更像是毁灭性武器。”

不管是哪种情况,魅羽寻思,这个后羿若只是凡人,甚至有一定法术,都办不成这事儿。她一直想知道的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再说这嫦娥奔月,相传是后羿从王母那里弄来一种仙药。这里听过两种说法,一种是嫦娥自己想要长生不老,给偷吃了。还有的说是被一个叫蓬蒙的人所逼,才吞下去的。”

“你说的这个嫦娥,就是今早来领舞那个吗?那你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先说故事吧。要弄明白这第二个故事,得从王母说起。话说在很久以前,王母还是兽族某个族长的女儿。有人形,豹尾虎齿。有次外出得罪了上古五大神兽之一的胎伱兽,被捉去西蓬山。”

提起胎伱兽,又想起那些卵变成的化石,和自己曾在陌岩禅房外摆的那个愣乙八卦阵。到最后,也没能保护他不被奸人所害。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万念俱灰、兴味索然。

他像是看出她哪里不对。“若是累了,就坐下讲吧。”

******

魅羽没有坐下,而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之后的故事,民间流传的是王母被玉帝和灵宝天尊这对师兄弟给共同救了出来。其实救她的只有灵宝,并将她带回师门。”

这当中还有个关键,不过魅羽觉得没必要告诉境初这种外人。当年胎伱兽怕王母逃跑,将一种奇毒植入王母体内,需每隔百年服食一次乌嬛丹才能续命。太上老君之前说过,乌嬛丹里有味草药,只有嫦娥才能发功种植。魅羽猜,这种解药应当是博学的灵宝首创的,传给了嫦娥。当时还是花花公子的玉帝应当是不会制的。

“后来这三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外人就只能推测了。我起先一直以为,灵宝之所以拒绝王母是为了潜心修行。可后来,我看了本书。”

于是又将曜武智的事简述了一遍。这当中她注意到,境初对曜武智的事十分感兴趣。

“然后我就发现了个问题。曜武智菩萨第一次从异世回我们这个世界后没多久,王母就选择同玉帝一起来掌管天庭。据我对灵宝的了解,他有些功法可能是直接从异世学来的。会不会那时便受了曜武智的影响,自己也跑了去看个究竟?结果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被人挖了墙角。”

唉,从那之后就心理变态了。看到同行们有女相好的,就想尽办法拆散人家。

“那这跟后羿和嫦娥夫妇又有什么关系?”他问。

魅羽压低了声音。“嫦娥很可能是灵宝派上天来的。”

嫦娥为何要离开后羿,魅羽并没有第一手资料。她的推测是这样的: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为六道立了大功,接着便有了王母给后羿仙药这回事。两件事联系起来,其实是天庭在邀请后羿来做官。

如果后羿第一时刻就答应了,把嫦娥带上天也是理所当然的,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可是很显然,他没这个兴趣。在民间传说中,后羿将他的狩猎之术传授给了很多人,当中就包括那个叫蓬蒙的。

而嫦娥可能因此心怀不忿了,这时又机缘巧合结识了灵宝。虞兰师太不是曾和魅羽说过吗?有个神神秘秘、一身药味的年轻女人多次来谟烬滩找过灵宝。而涅佩佩也说过,天庭中身上有药味的女人应当就只有嫦娥了。

鉴于灵宝有拆散同僚爱侣的前科,而他的爱人又是被玉帝抢走的,派嫦娥上天去勾引玉帝,就合情合理了。没想到的是,玉帝虽和嫦娥暧昧,倒竟然一直忍住了没有和王母决裂。至于嫦娥如何能光明正大地上到天庭,王母为何一直容忍她在身边,自然是因为乌嬛丹的缘故。而对玉帝来说,给王母供药的是嫦娥而非灵宝,自然也合他心意。

境初听到这里,像是要问话,却见他手腕上戴的一个蓝色环状物闪了几下。

“抱歉,我现在必须赶回空处天,”他边说边站了起来。

“哎——”魅羽不干了,“故意的吧?你还没跟我说你们那边的事呢?”

“我月底还会回来,”他已经在向门口走去了。“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我行宫找我。”

她望着他就这样消失在门口,点了点头。

“本以为我就够无耻的了。今天居然碰上了个更无耻的,幸会幸会。”

******

第二天早上,王母将魅羽叫进自己在瑶池宫的卧房。七仙女虽是王母的心腹,但魅羽这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相比王母其他居所的华贵大气,这几间屋就像个寻常妇人的家。里面零散地摆着各种描红刺绣、话本古玩。每样家具摸起来都带着岁月的质感。

王母今日穿得也很随便,就和普通大户人家的主妇没什么两样。让魅羽同她坐在一张靠窗的日塌上,仙仆端上来平日只有玉帝夫妇才能喝到的仙果茶。魅羽坐下后便注意到,屋子的角落里摆着一盆金桔,同她在灵宝那里见过的应当是同一个品种。

王母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昨晚和境初进展得如何。

魅羽便照实说:“他回空处天了,说是月底还会回来。”

王母脸上泛起一丝妩媚的笑。“据我所知,公爵可从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来过这里哦。”

转念又皱起了眉。“可是已经同你家那位长老说好了,每月月底送你去住两天。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一时无话。魅羽鼓足勇气,向王母提了个要求。其实她恨不得一上天庭就提的了,不过之前时机并不成熟。

“娘娘,我能不能去圣帝殿的后院里,看一看牵引石?”

王母一怔。“你要找人吗?”

“是。”

“没问题,”王母爽快地说,“我会派人带你过去……嗯,要不这样吧,过两天你自己搬去公爵的行宫里住,如何?”

“啊?为什么呀?”

王母的脸上是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色。“流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自己长腿的。越离奇、越香艳的流言,就能跑得越远。我敢和你保证,你只要搬去住,公爵一定能在月末之前赶回来。”

可是……不是说这些无瑟天界向来和六道其他地方没什么往来吗?魅羽不解。

“娘娘,我看还是算了吧。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七姐妹的名声倒无所谓,叫不知情的外人误会了娘娘可就不好了。”

“名声?”王母不屑地说,“丫头你还年轻,没见识过什么叫成王败寇。我要是输了这场战争,就是再怎么品行高洁,也会被万人踩到泥里。要是赢了,无论这当中都做了什么,谁又敢说我半句不对?”

魅羽点了点头,她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不是我逼你。之前我也和你们姐妹说了,四个无瑟界天里,只有空处天和我们有联系,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人家才懒得搭理咱们,这么多年来就是境初一个人同情我们,还在坚持。他曾经多次试着和我们沟通,无奈聊不到一块儿去。哪天连他也厌烦了,咱们可就连人家的门儿都摸不着喽。”

啊?是这样啊。为什么不早说?她昨天在飞辇上才骂了他一顿。

又想起在前庭地掌舵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些透明的空球。当时九叔就说,这些个天界不想被打扰。

“再过几个月,你们家长老就要把你永久带离这里了,”王母说话的神情就像亲闺女要嫁人了一样。“公爵这个月末回来,要是见不到你,估计有一阵子也不会再来了。你那几个姐妹虽然都很给力,不过她们呢,对付别的男人是游刃有余,和公爵这样的人恐怕都说不上话。”

“好吧,”魅羽说,“不过我得带上小川。”

“小川,”王母看着她,无可奈何地笑了。“你知道吗?我活了这么久,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又无计可施的人,除了你之外不多……希望你能成功。话说像境初公爵这样的人,正室又不在了,多少女人想给他做续弦都求之不得呢。”

******

魅羽最初的计划是,先去问牵引石陌岩的下落。不管结果如何,她起码可以定心了。结果王母迟迟不派人来带她去。看这样子,她要是不先搬过去,牵引石是见不到的。

去就去吧,反正那个境初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晚上睡在那里,白天照样可以回来同姐妹们厮混。于是收拾了下行李,就带上小川和他的保姆出发了。

天庭给特殊客人们预备的行宫都在第六重天华乐宫的板块上。有山有水、绿树成荫,但因为客人们都是偶尔才来住住,所以格外地冷清。

境初所在的宫殿,屋舍并不算多,但占地面积不小。除了一个池塘外,还有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空地,足够魅羽跑步习武,让她十分喜欢。于是挑了间紧挨着空地的客房安顿下。晚饭前,让管家把府里为数不多的下人都叫了过来。

事实上,在她进门之后,就注意到不时有人来鬼鬼祟祟地瞧她。这倒也可以理解。常年闲置的行宫,突然搬进个带小娃的女人,还是王母手下的七个大仙女之一。这些仆人平日哪得机会见到七仙女这样的人物啊?更不用说,住到了他们的男主人家,这里面能让人遐想的空间就太大了。

七八个仆人有男有女。行礼时,“大仙姑”、“少奶奶”,叫什么的都有。魅羽也懒得纠正他们,只是在众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

原本就内外兼修,又曾任修罗军统领、多次出生入死的魅羽,不消说,走起路来的气势和其他女人是决然不同的。她知道下人们一向最会察言观色。总之先“震震”他们,再多派些银子做见面礼。魅羽估计这就差不多了,可以开口了。

“实话实说,我跟公爵认识不久。叫你们来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习惯。我来这儿是秉承了娘娘的旨意,和你们一样。大家都是在为天庭效力,不分尊卑贵贱。”

这番话说得!表面上是把自己和众人摆到一起了,实际上是想要大家知道:我可是领了懿旨来的,别把我当成什么填房啊烟花女子之类的对待。

管家和下人们互望几眼。“不知夫人想了解些什么?”

魅羽一琢磨,因为太不熟悉,问都不知该从何问起。换了别的女子可能会先问:“公爵都喜欢吃啥?”这她是不会问的。她是来取悦人,但不是来伺候谁的。取悦不等同于伺候。甚至可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越伺候越取悦不了。有时还不如“被伺候”有效。

想起第一次在饭馆见他时,他正在读一本佛经,就问:“公爵一向对佛学很有兴趣吗?”

管家是个高瘦老头,听后摇摇头。“回夫人,原先对包括佛学在内的一切玄学都嗤之以鼻。还经常听他说,那是人们在没有能力探究世界本源的时候,被迫做出的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上次来这里,却忽然对佛学感兴趣了,让我们都帮着出去搜罗经书。”

“上次是什么时候?”

“七八个月前吧。”

七八个月前?魅羽想了想,自己那时候正前往地狱道呢,还结识了蓝珺一家。有意思。

这时候厨子说话了:“也是那次,一来就说改吃素了。原先公爵挺喜欢肉食的,有些还故意让我们做得半生不熟。现在府里上下已经见不到肉腥了。”

这样啊,刚好小川也吃素。天庭里普遍是素食,但对客人可以例外。

管家又说:“夫人,还有一点想向您说明的——公爵十分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在客房里您可以随意摆弄,他书房和活动房里的东西,得仔细。还有,他也不喜欢人吵。”

长相富态、嗓门洪亮的管家太太也在府里做工,这时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那得看是谁吵。你吵,肯定是不行的。”

魅羽忍不住乐了。她觉得自己蛮喜欢眼前这些人的。

******

之后的十几日,魅羽都是上午依旧去慈航殿和姐妹们一起度过,该干啥干啥。吃过午饭后便同小川回公爵府。有时还会先去天墟城里置备些东西,或者到兜率宫里拜见新认的师父——太上老君。

没过多久,她跟小川住的那间客房就被塞满了。小川还不会走路,但喜欢骑木马,还能自己坐小桌小椅吃饭。再加上他睡的小床,以及魅羽的梳妆台和用来放衣服首饰的几个木箱子——屋里原有的一个衣橱早就装满了。

这还不包括她的健身物品和书。境初的书房一来就被她浏览过,大致是格物方面的书和一些佛经。前者较有体系,她基本每天都读,虽然有些完全读不懂。但佛经嘛,是下人们给置办的。在魅羽这个管过藏经阁的和尚来看,简直是毫无章法、岂有此理!

天庭里毕竟修道门的人多,不过天墟城的书店里也颇有一些佛教的经书和相关文集。好在以境初的水平,高大上的他也看不懂。于是魅羽将最经典和入门所必需的那些都给弄回来,摆到书架上。

另外,先前她从老君那里拿了本咒语书回来。念也并非不能念,不过魅羽学东西喜欢从头开始,一点点弄明白。于是没过多久,书架上又多了不少咒语起源和使用的书。

至于健身物品,境初原本有几个石铃搁在活动房里。魅羽嫌太轻,又买了几个回来。同时还置备了两个沙袋,给她练拳用。“练外力时不用内功,练内力时不使蛮力,”这是她的训练准则。

清晨和傍晚,不是在活动房就是在院子里那片空地上锻炼习武。晚上使劲儿看书、打坐。饭菜会有人送过来,整个府里还没人管得着她。所以魅羽很快就喜欢上了这段逍遥自在的日子。

******

池塘的另一边有片小树林,轻易没人去。还是那天给小川放风筝的时候,风筝断了线,落到树林里去了,魅羽才第一次进去。

树林中央居然有座废弃的佛堂,里面供着本师释迦牟尼的像。虽然只有一间屋,面积还不小,装个四五十人不成问题。四处都是厚厚的灰尘,看来这个佛堂不是境初搞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很久以前建的。天庭中道教是主流,所以平日也没人来打理。

魅羽让仆人来收拾干净,买了新的香烛蒲团。又让管家找人去做了块匾,上写“龙螈寺”三个字。

待得这块匾被挂到大门上方的时候,管家打趣地问她:“夫人这是要自己做这个寺的住持吗?”

魅羽的手碰了下挂在腰间的一块腰牌。这块粗糙的木头原本属于他化天的一艘飞船,上面的六个字是用带着内力的手指头写的。

不是做住持,她在心里暗暗说,是做老板娘。


 

 


Wednesday, December 16, 2020

魅羽活佛103 龙婴湖

 

103章 龙婴湖

 

“男友,我怎么记得只有一个呢?”百石有些困惑地说,“哦对了,还有个未婚夫。”

魅羽斜了他一眼,就要离开。

“不过我听说,两天前敌人发起总攻。前庭地的修罗军到昨晚为止已全军覆没。统帅阵亡。”

这下魅羽笑不出来了。立在原地,望着四周衣衫华贵、兴高采烈地品尝仙桃的客人们,眼前这一切突然变得很滑稽。也很残酷。

铮引只比她大一岁。虽然他不常说起自己的往事,可她知道他从小受到的关爱并不多。他的生命也就是在最近这一年才辉煌起来的。“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修罗一代名将。”这话是自己对他下过的评论。不应该,他的生命不该在现在就结束。

而她来天庭是干什么的?现在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打扮成这幅花枝招展的模样,是要去取悦一些陌生人。美其名曰帮助前线将士。她为何不留在前庭地,留在修罗?那里才有和她志趣相投的战友、亲人。就算一起战死也罢,反正看现在的情形她是没可能找到陌岩了。其实早就没这可能了,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魅羽不再理会百石,提着篮子调头往回走,也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却被一个异常高大的人拦住了去路。抬头,看到那张泛着紫红色、天神一样威严又略带笑意的脸。

“魅羽姑娘可真是无处不在啊,”鹰裘低声说,“法王让我告诉你,请帖他收到了,不过战事吃紧他来不了。让我接你回修罗,省得被些恬不知耻的人纠缠。”

说到这里瞅了百石一眼,抬高了嗓门,“还说了,谁要敢欺负他妹妹,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护法……”魅羽望着鹰裘,嘴张了张,但想问的话问不出口。

鹰裘显然明白她的疑问。“之前有一半微型舰队在姑娘的帮助下被消灭。另一半去了四天王天,所以铮将军也被暂时派去了那边。”

谢天谢地!虽然还是为那个不知名的前庭地统领悲哀,但压在魅羽心头的大石还是被取走了。一阵疲惫袭来,有种想要坐到地上的冲动。

显然,是铮引告诉涅道,百石会来找她的。忍不住想,有几个“家人”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恋人容易让人患得患失。而无论一个人走多远,知道自己还被家人惦念着,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家背在了身上。

“多谢护法。请转告法王,我迟早会回修罗。但眼下得先办几件事。”

于是魅羽调头走了回去,继续给那些眼巴巴望着她的客人们发桃。等走到被天花砸到的那个男人身边时,平静地摆了个桃子在他面前的盘里。

“孩子、老公、男友、未婚夫、哥哥,”她听他在身后念道,“有些人的经历是真丰富啊。”

******

午饭后,客人们被分批送去各个开放的天庭板块游玩。七姐妹们终于有时间去灵宫殿的偏殿里吃点东西垫垫,每人还分到一个桃子。魅羽让仙仆把自己那个送回慈航殿,计划晚上回去后和小川分着吃。下午姐妹们就待在偏殿休息补妆,晚上还有得忙。

事实上,晚宴之后的那个聚会,才是费神烧脑的开始。

结果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饭,王母派人来请她过去,说是和陌岩长老有关。魅羽就知道百石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没有王母牵扯在内,她一定会告诉来人:“先等本大仙女吃完饭、睡个午觉,再去见他。”

狠狠塞了几口饭,就跟在仙仆身后朝正殿的会客厅走去。反正到时无论百石说什么,她一口咬定不跟他走,坐地打滚儿,他还能在天庭里抢人吗?

不料兴许是饭吃得急了,走得也急了,再加上气又不顺,魅羽边走边打起嗝来。而且这次打嗝怎么憋气也压不回去。

进了会客厅,听王母正在同百石说话。也不便上前打断,就在不远处站着。王母语气虽然恭敬又和顺,意思上却是连消带打、寸步不让。

“佛陀念妻心切,本宫当然能体会。只是现今大敌当前,谁都知道佛陀在凡间时便为了众生的安危东奔西跑、殚精竭虑。现今魅羽姑娘也自愿为六道和天庭效力。大家都说,是佛陀教导有方、夫唱妇随。”

说着,亲自给百石斟了杯茶。

“我们夫妇也并非要留她们七姐妹一辈子。只是魅羽姑娘来此才不到两月已深受重用。若是佛陀这一出现,就撂担子不干了,传出去怕是和佛陀救世济人的声名不符。”

“呃!”魅羽打了个嗝。

百石望了她一眼,笑着冲王母说:“都说贱内这张嘴厉害,同娘娘比起来,还差得远了。不怕同娘娘说,贫僧之前下凡渡劫,选得可真不是时候。要说这六道之中,能与夭兹人对抗的力量,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但六道之外,其实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而贫僧有幸,得以继承某位前辈的神识——”

“佛陀指的可是曜武智菩萨?”

百石点了点头。“是的,我有对付夭兹人的办法。只不过先前在凡间,无法接触到曜武智菩萨的阿赖耶识。”

魅羽突然明白过来了。自己还曾洋洋得意以为骗过了百石,其实她魅羽才是个大傻瓜!

百石这次来六道的任务,除了找机会除掉曜武智之外,便是要冒充他,借以控制六道。陌岩是不是曜武智无所谓,只要其他人相信他是就可以了。这样百石就能名正言顺地以曜武智自居,宣称自己有从异世学来的异能,可以保护六道。至于这异能嘛,他本来就是高维世界的人啊。

她还想起,在长云坊里曾听那个商人说过,最早是佛国中的某些势力支持夭兹人进来管理地狱道的。现在看来,百石和他的同伙们是早有预谋——故意请一个天庭打不过也送不走的神进来,再出面表示能制服那个神,那六道最终不就得听他们的了吗?

至于迦叶和那个夜摩天的浮焰法师,这些人之所以支持百石,估计是一早认识到了那个高维世界的厉害,以及在目前这个世界里修行的局限。希望能最终跟随百石去到异世,在“佛”的基础上再做一些突破吧?

只听王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佛陀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世人都知佛陀一向爱民,若是有能力保护众生,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魅羽有些惊讶地望向王母,不得不佩服起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来。这番话说的,看似在赞扬百石,实则是给他扣了顶道德大帽子:既有能力,就不能见死不救。

此外,王母初次见到魅羽时,就和她坦言了自己和天庭其他人当下面临的困境。换成别的女人,在百石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时——用魅羽一个女人来换取六道和平——肯定就妥协了。但魅羽有种直觉,王母可能比自己更早、更深刻地认识到了百石这些人的目的。她维护魅羽未必是真的在乎她,只是不想终有一天沦落到被百石摆布的地步。

“要不这样,”王母说,“让你两夫妇长久分开也不合情理。等魅羽姑娘待满一年我就放她走,如何?”

“娘娘真会说笑。这七姐妹都在替娘娘做什么事,大家又不是不清楚。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放心把夫人留在这里。最多三个月,而且每月的月中月末,我会接她去我那里住一天。下次我来的时候,会同多闻天王商讨御敌的事。”

“六个月,”王母斩钉截铁地说,“每个月末住两天,中间就不折腾了。”

说着看了眼魅羽,对百石说:“要不问问夫人的意见?”

魅羽一边打着嗝,一边忍不住嘀咕:这个百石到底为何非要她去他那里呢?他早就说了,她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他对她不仅毫无兴趣,甚至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么做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装样吗?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同目前这位“陌岩佛陀”早就没感情了。

直觉告诉她,有个关键的地方是她不知道的。陌岩转世后她曾不止一次回想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那时她去到他的屋里,坐在床边和他说了几句话,再后来记得的就是第二天早上了。那当中的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百石同陌岩之间有没有过争斗?百石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也许这些问题的答案就是找到陌岩的关键,所以她现在倒是想要去百石那里看上一看。

于是向王母行了个礼。“多谢娘娘关爱,但凭娘娘安排便是。”

百石见状只得答应,起身同王母道别后便离开了。应当是直接回他不知在哪里的家了。魅羽随后也打算离开,王母却把她叫了回来。

“你赶紧梳洗打扮一下,待会儿同客人们去龙婴湖上划船。”

“划船?”魅羽不解,“下午不是没事了吗——嗝!”

“计划有变。辕德大学士和他未婚妻有事,要在傍晚就启程离去了。涟靳公子也带了三个女人来。不过我想还是让你们都认识一下。你有分寸的,是吧?”王母冲她挤了下眼睛。

那当然了。如何同女人们、同夫妇们交往,魅羽又不是不知道。

“此外,刚好境初公爵常来天庭,也懒得出去逛了,就一同做个伴儿。”接着又压低了声音,“你跟境初有没有戏,回来后好歹托人给我捎个话。不行的话,晚上我好重做安排。”

魅羽这下终于明白了。辕德精通格物,为人又随和,本是王母认为最有希望笼络的一个。但既然带了未婚妻来,就自动排除在外了。涟靳公子看这样子也别指望了。

至于境初有无希望,先安排一个较为宽松的环境让魅羽试探一下。不行就趁早别费力气,晚上再介绍新人给她认识。

“我知道了,我会尽——呃!”魅羽转身要走,又被叫了回去。

“怎么好好的打起嗝来了,”王母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说真的,你今早拿天花去砸境初公爵,算是走了招险棋……”

魅羽的脑子嗡地一声。那人就是境初?

“我当时可替你捏了把汗。不过呢,”王母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有些事情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

龙婴湖不在任何一个版块上。是有这么一朵又大又密实的云,在天庭上空万年不散。云中央有个湖,真是名副其实的天湖。不算大,但也够划上一阵儿的了。听说湖里有种叫梦幻鱼的东西,半透明的身子若隐若现。有时能突然从水中的某一处消失,下一刻则出现在湖里的其他地方。

天庭在湖上常年放置着一艘画舫,省得搬来搬去费事。七个客人,外加三个划船和负责酒菜的仙仆,被几辆飞辇送上去。

虽然飞上云端的时间不算长,王母还是特意将魅羽和境初安排在同一辆飞辇中。说实话,魅羽现在情愿坐在一旁的是百石,也不是这个不仅讨厌她、还屡次见证她出丑的家伙。

在飞辇中坐下后才意识到,今日境初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长袍,不知与自己那日奚落他长得黑是否有关。衣服的颜色虽然和他泛蓝的眼睛相映成辉,但黑就是黑啦,魅羽心说,尽管她自己也不如其他天庭女人那般白皙。

“你儿子呢?”飞辇起飞后,他问。

“儿子?”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小川。有人带他。”

她也没解释小川不是她儿子。反正他对她的印象已经不可能再坏了。无所谓了。

“就没有羞耻感吗?”

“什么?”她一怔,扭头望着他。他的目光算不得凌厉,但也绝不友善。

“将来你儿子大了,你怎么和他介绍自己的职业?告诉他你干这个是为了钱,还是长生不老?”

她这才反应过来,被气笑了。他却还在说:“在天墟城,我还真以为遇上了强盗。但强盗起码有点尊严,不用强颜欢笑——”

“你等等,我怎么就没尊严了?为了六道抵御外侮的这场战争,我之前一直在东奔西跑、出生入死。现在打扮得跟猴屁股一样,来取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但性质是一样的。我认为整个六道都该感谢我,该凑份子给我立个牌坊才是。”

这时飞辇已到了天湖上方,正慢慢降至画舫一侧。她站起身,知道应当就此打住,可还是忍不住说下去:“再看看某些人,明明具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却选择独善其身,置外族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学佛,可不是念两本经就完了的。这羞于见人的,也不知是哪一个?”

说完,也不再看对方的神色,就转身跳下了车。

******

魅羽对辕德夫妇的印象非常好。二人年纪不大,一看都是出身于高尚家庭,受过顶尖的教育。正派、阳光,没有盛气凌人的优越感。当然了,未婚妻嘉妍应当是知道七仙女是做什么的,一开始对魅羽多少带着点戒备。

涟靳公子和那三个女人,则完全是一番不同的做派。刚在画舫的甲板上坐定,三女便脱去外衣,露出早已晒成褐色的胳膊和大腿。一会儿半躺着,一会儿伸手去拨弄湖水。而涟靳自己则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脸瘦瘦的,总皱着个眉。手里拿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三女说着一些无意义的只言片语。

该如何同这些人打开话题呢?魅羽这个东道主正在思索,听嘉妍问辕德:“哎,听说这天湖里的鱼可以瞬间转移。你说,这湖里不会是有虫洞吧?”

虫洞、瞬间移位……魅羽想了想,问嘉妍:“夫人说的虫洞,可是高维世界里的现象?”

辕德夫妇登时就僵住了,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天庭里居然有人了解高维世界?”

魅羽摇头。“不敢说了解,只是听人提起过这种说法。”

“她就是专门学这个的,”辕德用手指了指未婚妻,“我们是大学堂里认识的,同在物理专业。”

魅羽望着这对夫妇。一起在学堂里认识……听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那不知夫人具体是研习高维世界的哪些方面呢?”魅羽问,倒并不完全是为了交际,她也确实想多了解一些。

嘉妍认真地说:“其实大部分也就是一些猜想,毕竟我们谁也没去过高维世界。我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解释世界中现有的一些常数。举个例子……”

看嘉妍的样子,像是在思考如何尽量避免使用专业术语,用浅显的话来说明问题。

“比如我的身材是一定的,我为什么是这么重,而不是比现在更重或更轻呢?这里有个常数在内。这个常数哪怕是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变化,现在的世界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也可能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了。这个常数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我所在的这个领域目前认为,是和高维世界有关。”

魅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起她之前在思索的一个问题。“那不知在你的领域中,有没有人研习法术与高维世界的关系?”

嘉妍夫妇又不可思议地互望一眼,冲魅羽说。“Hot topic啊。你有什么想法吗?说说看。”

现在轮到魅羽在想办法举例了。“最简单的例子是,类似你们刚才说的虫洞。我有个法器,可以把人瞬间转移。我猜,可能是在高维世界里把目前世界中的两个点给、呃……强行对接了。”

“那叫空间warp,继续说。”

“以此类推,关于结界,不知道你们是否熟悉?就是设立一道无形的墙,对方能看见你却走不过来。我猜,可能是在低维分界处进行了高维转移。

“比方说平面上的两个人,一个人看似在往另一个人那里走。你给他加多一个维度,让他转而往上走,那这两个人是碰不到的,虽然二人的投影都位于低维的结界处。”

这下那两夫妇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愣愣地望着她。

“法术高到一定阶段的人,还可以将对方的攻击化为无形,这个就更容易理解了。”

魅羽说着,伸手到湖面上掬起一捧水,泼到甲板上。

“同样多的水,如果只是在平面上扩散,可以覆盖较大的面积。如果你把它在空中四散,那泼到每一个方向的水就要少很多。这还只是加多了一个维度。我也不知道一共能加到多少个维——”

“十个,”境初说。这还是他们入座以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如果是十个的话,那能将水减弱多少,我就算不过来了。我只知道比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还要小很多很多。不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辕德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们那里也有人在思索。但他们是经过了系统的学习后,有了一定基础才想到的。你能无师自通,不是一般的聪明人。”

嘉妍也说:“你真应当去我们那里读书,我可以做你的推荐人。”

魅羽听到二人的赞扬很是开心。不过有件事她想借这个机会问问。于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二人。

“我们刚才说到的,都是高维对比低维的优越性。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情况下,低维比高维反而要有优势呢?比如,对高维世界能起到致命的打击?”

异世为何要派百石来追杀曜武智?如果仅仅是曜武智学了些高维世界的知识,他们至于怕成这样吗?魅羽的猜想是,曜武智很可能发现了低维对付高维的方法。

辕德和嘉妍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

“我们那里有种说法,”境初说,“叫低维钳制。”

低维钳制?魅羽正待询问,涟靳公子不耐烦地冲这边嚷道:“喂,你们讨论的话题好无聊啊!”

魅羽一琢磨,自己好歹算东道主,长久冷落某一波客人也不好。于是问涟靳:“我之前去过坐落在兜率天的阎王殿。涟靳公子可知道那是在什么地方?”

涟靳皱眉想了想。“阎王殿……应当是在旺滩的某条街上吧?话说那个旺滩,还是我同大运仔打赌赢来的呢。”

“哇——”他身边的三女齐声叫道,“拿整个旺滩来打赌?”

当中一女问魅羽:“你见了牛头马面那两个秘书吗?告诉你个秘密,阎王早就被那俩女人精神控制了。”

这时来接他们回去的几辆飞辇已经停在一旁了。女人又对魅羽说:“不如你来我们车里坐,我讲给你听。”

魅羽巴不得不用和境初尴尬地挤在一处,便愉快地答应了。等到飞辇落地,她同三女一男道别时,涟靳已经许诺魅羽,什么时候她去兜率天找他,就送她一座楼。

******

晚宴时,七仙女没有和客人们一起吃。几人被匆匆喂了些东西,又给叫去补妆,并换成晚上穿的亮闪闪的礼服。魅羽觉得自己的脸这一天下来是涂了一层又一层,都快成僵尸了。在上妆同时她命仙仆去通知王母:“那个人搞不定。”

随后被带去一间大厅。虽然天庭目前处于极昼时期,为了营造夜晚的气氛,大厅里的光源阴暗且杂乱。布局上有点像魅羽在前庭地参加的容祯王宴会,有很多精致的桌椅。有吃的喝的,有音乐。总共有二十来个客人,有些带了女眷。剩下的便是七仙女姐妹。

魅羽的目光在客人中扫了一遍,看到境初独自坐在桌旁。不过她既然已向王母“复命”,这个人就不再归她管了。于是她又在客人中搜了搜,看到角落里有个帅哥,就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刚在帅哥的桌旁坐下,还没开口自我介绍,就听到一只杯子被摔碎的声音。魅羽循声望去,看到大师姐从一张桌旁站起身来。

“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魅羽起身,冲对面的男人抱歉地笑了笑,就匆忙赶去大师姐那边,对坐在那儿的一位中年壮汉说:“抱歉抱歉,我大师姐确实从不沾酒。要不这样,我陪你喝?说吧,是想站着喝、坐着喝、躺着喝,还是倒立着喝?”

客人依然黑口黑面,没吭声。

“要不咱们喝个合欢酒?……”

好不容易把这边的客人稳住,魅羽回到先前的桌旁。屁股才坐下,又听到兰馨的叫声:“敢摸姑奶奶的大腿,活得不耐烦了吗?”

叹了口气,抱歉地再次冲男人笑了笑,又起身朝兰馨那边走去。边走边想,我这做姑娘的才做了不到一天,怎么就变成老鸨了呢?

“这位客人,你这样就不对了。你爹爹妈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摸别人大腿吗?你有没有姐姐妹妹,表姐表妹堂姐堂妹干姐姐湿妹妹?要是有人敢摸她们的大腿,你会怎么办?是踢那人两脚,还是摔了他的酒杯?”

说完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琉璃杯,也没摔,只是用上了纯阳内力。登时掌心发红,杯子眼瞅着在变软,被她捏成一团,又放回桌上。坐在桌边的那个客人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实在抱歉呀,抱歉!”突然有几个仙娥走近大厅,冲众人说:“王母请大家移步去对面的厅堂。”

“为什么呀?”客人们抱怨道,“这边就挺好的。”

“这间厅堂已被空处天的境初公爵包下来了。”

哦?魅羽吃了一惊,嬉笑着朝境初坐的方向瞅了一眼。厉害厉害,佩服佩服……一边想着,一边同姐妹们和其他客人一起朝门口走去。

“你留下,”一个仙娥走来,挡住了她的路。

“啊?”


 

Monday, December 14, 2020

魅羽活佛102 又见曼珠沙华

 

第102章 又见曼珠沙华

  
  第二日,几个师妹又相约出去逛了。大师姐不去,于是魅羽便将小川交给她带,也没告诉她自己要去哪儿。
  兜率宫在第八重天上,坐飞辇一会儿就到了。魅羽在路上的时候,想象着这个兜率宫会长什么样。太上老君最擅长的就是炼丹,会不会把主殿建成一个丹炉的形状,或者是个大葫芦什么的?
  结果飞船到了兜率宫那个板块上空时,魅羽透过窗户往下看。第一反应是——这是起火了吗?下方一片熊熊烈焰。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板块中央有个圆形的湖。叫湖并不准确,因为这个湖只有一半是水,另一半是火。水火的分界像是八卦图里的黑白分界。两条阴阳鱼的眼睛处则各有一座宫殿,估计是炼丹房。
  还好飞辇并未降落在湖上的宫殿处,而是在离湖较远的一片平地上。这里应当是专供来客出入的,一直有人在附近守着。魅羽刚迈出飞辇,便有两个小道童跑上前来。听她说明来意后,当中一人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
  “师祖,七仙女中的红衣仙女求见。”
  魅羽伸头凑过去一看。咦,这是什么法器?镜子里有不仅有老君的影像,能动能眨眼,还能听声辨话。
  她于是冲老君笑了笑,摆了摆手。暗想,这玩意儿可太方便了。若是能多弄几个,给修罗军用来千里传递情报就好了。
  却听镜里的老君说道:“这丫头,一见她我就头大。我这宝镜从三千年前开始用的,这还是头一糟有客人凑过来看究竟的。”
  看看怎么了,又不偷你的,魅羽心说。一边跟着小童朝一方走去。
  ******
  走了有半炷香的功夫,来到乾坤殿。老君正在一间厅堂里训两个徒弟。
  “《慈刹验空经》你们也读了好多遍了,怎么就是不开窍?我早说了,需佛道双修才能炼好这种丹。”
  “敢问老君,”魅羽一边进门,一边朗声问道,“在读验空经之前,两位高徒可曾读过《聚抵摩经》?”
  老君愣了一下。“这《聚抵摩经》是什么?没听说过,为何要读?”
  “因为验空经中有很多术语和典故,没读过《聚抵摩经》的根本无法明白。”
  “原来如此,”老君遣退徒儿,请魅羽入内就座,命小童上茶。这里的座椅可真高啊,魅羽坐上去后,两脚都够不着地。
  “丫头来找我,该不是毛遂自荐、以解我燃眉之急的吧?我倒是求之不得了,但还有几天就是蟠桃会,娘娘定不会放人。”
  魅羽一笑。“老君说过,需要佛道双修的徒儿。不知在凡间,老君识得多少佛道双修的宗师?”
  “我不常下凡,只听说过鹭灵上人。可惜的是,上人从不收徒。我总不能把上人请来给我做炼丹童子吧?”
  魅羽点点头。“其实对佛道都有涉猎的修行者,六道中定是有不少的。但要二者都师出名门的后生,恐怕就不多了。老君想必知道,我的道家授业师父是兮远真人,佛家师父是陌岩佛陀……”
  说到这里心中加了句:可不是目前这个冒牌货噢。
  “事实上,我还有个道家师父,算是老君您的二哥呢!”
  老君怔了一下,“你是说,灵宝?”
  魅羽捂嘴笑了。“灵宝天尊恨不得一掌劈死我。不过我既然偷学了他不少功夫,这个师父还是得认的。”
  老君上下扫了魅羽一眼,这下眼中的遗憾之色就更甚了。随即又叹了口气,“你不要怨我二哥,他也是个可怜人。”
  我要是被他杀了,我才可怜呢。魅羽寻思着,也不着急说鹤琅的事。从桌上取过茶杯,喝了口茶,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
  这间屋子应当是老君和徒弟经常活动的地方。靠墙的架子上摆着不少杂物。当然还有很多书籍和外观精致的瓶瓶罐罐,不用说里面装的肯定都是好东西。看得她心痒痒。
  这才又说:“我在龙螈寺的大师兄鹤琅,目前继任了堪布的职位。他也跟天尊偷学了些本事。他的佛家入门师父倒不是陌岩,而是蓝菁寺的珈宝上师。据说,曾是珈宝最得意的大徒弟。”
  看着老君眼馋的那个样儿,魅羽故意皱起了眉。“不过他的缺点是什么呢?不够变通。修的是纯阳正气,一向心无杂念,只知道精进。若是像小妮子我这样东学一点、西捣鼓一下,是不是应该比现在更强呢?”
  “好好,小丫头别馋我了,”老君在椅中向后靠去,同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来和我推荐这么好的人选,有什么目的吗?”
  “老君猜呢?”魅羽冲他眨了眨眼睛,“与男女□□有关。”
  “那肯定不是你看上他了,”老君严肃地说,“丫头要是看上什么人,定会寸步不离地粘在身边,绝不会来做什么仙女。”
  “知己啊!”魅羽一拍大腿,“他跟我大师姐本是一对,现在却天各一方。有道是宁拆十个炼丹炉,不毁一桩婚。老君您这么义薄云天的神仙,要是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
  “行了行了,”老君不耐烦地打断她,“不用拍马屁,我正好也缺人。就劳烦你请他上来,给我瞅瞅。”
  魅羽有些迟疑地说:“先说下,他可少了只手,有问题吗?”
  老君有些得意地笑了。“本来应当是有问题的。不过贫道我成日炼那么多丹,要是连只断手都补救不了,还不如趁早熄火。总之无论他是否留下来,这只手就算见面礼了。”
  这么说还能帮鹤琅把断手长出来?魅羽心花怒放。要果真如此,那真是一举两得。
  “对了老君,你能治断手的灵丹妙药是不是就在这间屋里?给我见识一下如何?”
  说完也不等同意,就从座椅上跳下来,朝那些架子走去。慌得老君跟在她身后,“小心点小心点……这瓶比较满,别洒了……这个可不能现在开,得等到冬天……唉,话说自打孙猴子走了后,还没人敢在我这里乱翻乱碰。”
  “老君真小气。”
  魅羽捣了一会儿乱,又回去坐下,问:“老君,有件事想请教您。在这天庭,嫦娥娘娘是制药第一人,您是制丹第一人,这丹和药有何不同?”
  老君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丹和药不同的地方有不少,最主要的一点是——药用来治病,对先天的影响很小。当后天出现不适,比如五行不调、气脉不通时,由药来进行调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
  “而丹主要针对先天而生的元气和能量。譬如长生不老丹,人原本不能长生不老。靠服丹增进修为,不是治病,而是充实元气。人本有两只手,再长一只出来,就要靠丹药。药有毒,丹可解读。”
  魅羽点点头。“那王母每年从嫦娥娘娘那里领取的乌嬛丹,为何不是您来制?”
  老君目光炯炯地盯了她一会儿。“原来丫头要问的是这个问题。乌嬛丹我并非不会制,而是没有材料。这当中有一味仙草,种在广寒宫的十二号园子里。一年当中至阴与至阳那一天,需嫦娥娘娘亲自发功才能存活。”
  魅羽又点了点头。那嫦娥的功法是从哪里学的呢?她觉得自己已经慢慢把整件事理顺了。
  “那再请问老君,天庭中哪位神仙咒语比较厉害?比如,用来把人搞得头晕目眩的咒语之类。”
  “丫头问这个是打算做啥?”
  “我可没存什么坏心眼儿。我是想着,目前在和夭兹人的战场上,比格物我们比不过他们。但他们似乎都是凡人,没有什么会法术的。我想多学点儿能用到战场上的法术,别浪费了咱们六道这么宝贵的资源。”
  老君想了想。抬手做了个摘取的手势,靠墙的某个架子上就冲着他的手飞来一本书。他把书打开来翻看了几页,有些迟疑地递给魅羽。
  “这本书的咒语,原本只有我亲传徒儿可以学,其他修行者念会走火入魔。但你既然学了我二哥的功法,想来也不会有大问题。”
  魅羽是个机灵人。听他提到亲传弟子,立刻跳下椅子,欢喜地给他作了个揖。“谢谢师父。不会白收师父的礼,徒儿一定在战场上物尽其用、发扬光大。”
  老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这头还没磕呢,就先叫上了?”
  “蟠桃会完了就来正式拜师,这两天忙呢。师父我走了。”
  说完朝门外走去,心里想着灵宝以后总不至于对自己的师侄女下手了吧?
  却听背后的老君在那儿嘀咕:“先前是谁提议把这丫头许配给乾筠的?不得把那小子给欺负死。”
  ******
  回去后,魅羽就开始给鹤琅写信。
  “来天庭,做太上老君的徒儿,”这句话对世间的修行者来说,无论修为高低,那是一万个里面就有一万个不能拒绝的。
  可魅羽不能这么写。她知道在陌岩离开后,作为“长子”的鹤琅肩上的责任是很重的。如果只是为了个人得道或者儿女私情而要他抛下全寺,他多半不会考虑。
  因此魅羽这封信是这么说的:太上老君炼丹房招募短期培训者,考虑范围仅限于佛道双修的各大寺庙、道观之住持或观主。这些受过训练的人不久后回到凡间,定能更好地把寺庙建设成万众仰慕的名寺,等。
  总之,先把人弄来再说。至于来了之后待多久,那时就看鹤琅的造化和他自己的心意了。信托人送出后,魅羽大大地舒了口气。若是几天后她被百石带走,那大师姐的亲事至少有着落了。
  ******
  三天后,千年一次的蟠桃盛会在天庭召开。七姐妹们几乎是刚过半夜就被叫起床,半睡半醒坐在那里,任人梳妆打扮。考虑到这次来的客人遍布六道,王母半月前已替每人定下一款不同的妆容。
  大师姐天生就是九天仙女的模样,装扮也最为仙气萦绕。魅羽就等着看这次宴会上又有多少人失魂落魄了。
  穿蓝裙的简媛继续做素雅装扮。兰馨照例是鹅黄色,娇滴滴惹人疼爱。绿衣浅芸清脆灵动,橙衣禾嫣明艳大气,紫衣谧慈温婉可人。
  至于魅羽,王母当时思考良久,主要是站在那三个客人的角度。王母也清楚,那些个天界的女人,服饰和装扮比天庭要超前。王母虽未见过魅羽在前庭地那副“金绵羊”的样子,但也相信她扮新潮华贵是没问题的。然而客人们会不会早已对家乡的风格厌倦了呢?
  结果还是应邀前来给意见的玉帝拍的板。
  玉帝的个子很高,身材削瘦硬朗,举手投足风度翩翩。样子算是个美男子,但没有人间或天庭常见的美男子那种书生气。是种精明能干、尖锐自信的气质。
  “依我说呢,就四个字:简约性感,”玉帝对王母说,“一身红衣本来就是很强的视觉冲击了。如果配上繁复的发饰和华丽的妆容,就跟新嫁娘一般了。”
  王母点了点头。
  玉帝又压低了声音说:“这丫头说话行事爽快泼辣。叫她扮淑女,时间一长迟早穿帮。修为和身手也不好隐藏。所以基调干脆就按照她的天性来——性感泼辣、不好惹。”
  当时听到这话的魅羽不禁暗想,怪不得谣传中的玉帝是个花心大萝卜。自打决赛那天后,她们七姐妹这还是头一次再见玉帝的面,更谈不上有任何私下接触。这一听就像个阅女无数的风月老手啊。
  ******
  白天的宴会在灵宫殿外的露天广场举办,基本流程是这样的。
  等客人各自入座后,先由七仙女入场,做天女散花。散花结束后,七仙女便会离开会场,前往蟠桃园去摘桃子。因为要摘的数量较多,三四百人的场子不能冷了,届时便由广寒宫来献舞。
  七仙女摘完桃子后,还要再赶去碧华池,将桃子在流动的天池水中清洗干净,才运回会场。这时候基本上是中午了,客人们连桃子带午饭一起吃。
  午饭后,有六七个接纳外客游览的宫殿板块会和玉清宫一一对接,由客人们自行选择去何处游玩。傍晚时分再给送回来,参加室内的晚宴。当然佛国和道门派来的代表,一般在午饭后就自行离开天庭了。
  灵宫殿虽然也在玉清宫,但离慈航殿较远。七姐妹坐飞辇过去,还没下车就看到前方半空中一片流光溢彩。原来是各种凤凰和五色神鸟在上空盘旋。
  魅羽突然想起寒谷告诉她的,她自己上一世就是天庭的一只五色神鸟。是燃灯派她下凡,“勾引”了连当二十三次和尚的陌岩,才赢了那个佛门与道门之间的赌约。禁不住想,当时要是没选中她,那她此刻是不是也在这里飞来飞去的?
  下方的广场上,玉帝王母和一众天官,连同神佛们和六道中请来的客人,都已就座完毕。座位共分七个区,椅子的颜色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便于午时由七个仙女发放仙桃。
  原本是一片嗡嗡的人声,在七姐妹走下飞辇的那刻就安静下来。一旁迎上来七个仙娥,每人将一大篮子天花递给相应的仙女。大师姐走在最前面,魅羽排第二,七个姐妹在广场中央直直通向玉帝夫妇座位的那条大路上列队而行。
  之前七姐妹已商定,每个人散花的方式都有所不同。比如大师姐的白色优昙花是成一条螺旋状长龙在广场上方散开的。兰馨的黄色七渡花如蘑菇一样一团团飘散。魅羽因为内功最为深厚,进场后并不立即洒花,而是等走到场中央时,一下子将所有的花都散出去。
  于是七姐妹就按照约定,排成一列缓缓向前走着。随着天花的飞散与飘落,四周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魅羽捧着一大篮子火红的曼珠沙华,走着走着,又想起那个传说。
  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彼和岸是守护花和叶子的两个妖精。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只在某一年里,他们相遇了。
  那年,他们只在一起待了不到六个月,她便要撇下病榻上的他——虽然他那时候是在装病——两手空空地消失在茫茫人海。却不知自己的行礼中装着他送她的曼珠沙华。
  此时已来到场中央。魅羽双手托着篮底,将真气汇于双掌,猛一用力。上千朵红色的小蜘蛛花骤然升空、扩散,广场的天空似乎都被染红了。观众中一片喝彩。
  魅羽没有抬头望天,而是静静地向前走着,心中默念:曼珠沙华,你若真是朵灵花,就带我去见陌岩吧。哪怕就再见上一面也好。
  她会对他说,她还记着他,一直都会。因为在他转世前的那天晚上他说过,他不怕死,他怕被人忘了……
  会场中似乎起了什么骚动。接着前方的大师姐突然转过身来:“魅羽你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魅羽愣住了,“没干什么呀?出什么事了?”
  转身四顾,发现原本均匀散在空中的红花,正在朝着同一个地点涌去。在某个客人的头顶上空,红花逐渐汇集成一个大漏斗,接着一朵又一朵地轮番砸到那人头上。
  起初那个倒霉蛋只是把头低了低。后来可能实在受不了这种香艳袭击了,不得不用双手捂着头。
  哎,这是怎么回事?魅羽指天发誓她什么都没干啊。忽然明白过来——是了,定是穆欣那贱人捣的鬼!当然穆欣自己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资格来参加宴会。八成是央求某个关系好的天官帮她施的法吧。
  当下也不知该怎么办,离开队伍冲那人跑了过去。快到近前时王母在座位里遥遥出手了,一个无形的罩子飞了过来,将这人罩住。天花顺着罩子滑到了地下。
  “对不住对不住啊,真不是我弄的!”魅羽冲那人说。
  有罩子挡着天花,那人放下手,抬起了头。
  “啊!”魅羽一声惨叫,转身跑回了队伍。此人竟然是前几天在饭馆遇到的那个男人。
  果然是穆欣,魅羽归队后在心里恨恨地想。那天穆欣也在场,可能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戏弄自己,就让天花攻击那个和自己有过节的客人。
  嗯嗯,就是这样了。当下也不管这个推论是否合情理,厚着脸皮灰溜溜地走完了全程,就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前往蟠桃园的飞辇。
  ******
  来到蟠桃园门口,里面是一望无际的桃树。大师姐取出钥匙开了大门,待姐妹们推着两辆大板车进去后,又把门锁上。
  回头一看,魅羽已经骑到树上去了,遂摇了摇头。“你到底是七仙女还是孙猴子?”
  照惯例,每个姐妹把一个篮子搁到树下。然后一手握住树枝,另只手把看着已经成熟的桃子从树枝上揪下来,再俯身放进篮里。要尽量保证摘的桃子大小一致,红润美观。等一棵树摘得差不多了,再提着篮子去下一棵。
  众姐妹们都是这么摘桃的,可魅羽没摘几个就不耐烦了。“这得摘到猴年马月?看我的。”
  丢下自己的篮子,跑到兰馨那棵树旁边,纵身跃到树顶上方,头下脚上地倒立在半空。就这样,魅羽负责摘,兰馨举着篮子在下面接,速度登时快了好多,还能不费力地把树顶那些最红的给摘下来。
  二人所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灵宫殿外的歌舞刚好到了中场休息。一位客人向王母提议,能否施个法,给大家看看蟠桃园的实时进程?
  当然没有问题。王母大袖一挥,半空中便现出一副巨大的影像。在鲜红、粉嫩与翠绿相间的桃林中,几个姐妹正在动手摘桃。
  然而当中一棵树的顶上倒竖着个红衣少女。上身和脸被反扣下来的裙摆遮住了,只能看到底下的两只手和上方露出的红色紧身打底裤。灵宫殿的上空于是回荡起她的轻语浅笑。
  “快吧快吧?呵呵,我就说这样快嘛……”
  ******
  一番折腾。等七姐妹带着洗干净的蟠桃回到灵宫殿时,每个客人面前都已摆好了午餐。但是大家显然没心思吃饭,能被请上天庭做客的,谁还吃不上饭呢?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望着门口,等着延年益寿的仙桃到来。
  魅羽提着篮子走到红色座位那个区。不用问,以她一贯的运气,这个区里当然会坐着被红花莫名其妙砸了脑袋的那个人。于是一边给其他客人发放桃子,一边在心里惴惴地想,待会儿走到那人面前,是当什么都没发生呢,还是……
  “咦?这位仙女不是我老婆吗?”
  在离男人还隔着四五个人的地方,魅羽突听身旁的人说道。她扭头,发现自己居然刚刚给一身僧袍的百石发了个桃子。
  百石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附近有不少人都听到了。魅羽肯定坐在上首的玉帝王母以及其他天官们也都知道了。虽然她恨百石恨得想扔掉篮子把十个红指甲都掐进他脖子里,但眼下这种场合她还是得有所顾忌。
  “长老说笑了,”她冲他点了下头,就要向前走去。
  “你男友呢?”百石又问。
  魅羽皮笑肉不笑地再次转过头去,“不知长老问的是哪一个?”

Friday, December 11, 2020

第101 章天庭交际花

 

第101 章天庭交际花

  
  离蟠桃盛会还剩一个多月,玉清宫上下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举办宴会的灵宫殿有专人负责布置,魅羽去看过一次,只见一车车的东西往那里运。宴会的流程基本按惯例来,当中只有少许移动和增减。
  而新晋七仙女们的任务主要有三。
  这其一嘛,蟠桃会蟠桃会,自然得从蟠桃园里摘桃子出来,请客人们吃。桃子要新鲜,需现摘现吃,不能早早从树上取下。可那么多的客人,要在短时间内摘足够的桃子还真是个体力活呢。
  “必须我们亲自动手吗?”兰馨嘟着小嘴儿问。
  “那是自然,”同她们讲述流程的女官说道,“客人们回去后才能和人说,吃到了七仙女亲手摘下来的桃子。”
  “亲手摘了又如何?”魅羽生硬地问,“吃之前不还得洗洗吗?”
  女官被她的问题噎住了。
  回到住处,姐妹们还是在讨论桃子。
  “吃了真的能长生不老吗?”
  “至少能延年益寿吧,否则涅佩佩她们怎么能活那么久?更不用说陛下和娘娘了。”
  “那只吃一个就管用了呢,还是要常年不断吃……”
  讨论了半天,也还是不得要领。而每次她们一提起长生不老的话题,魅羽就开始走神儿。
  长生不老有啥用呢?若是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活那么久不是受罪吗?
  于是就联想起鹤琅和大师姐的事。现在天天这么忙,如何能抽开身去兜率宫,游说太上老君把鹤琅招上来呢?到时候百石出现在蟠桃会上,要是真的开出什么天庭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她就只能跟他离开了。
  其次忧虑的,自然是这次上天庭的主要目的——该如何跑去玉帝的后院里,查看牵引石来得知陌岩转世的下落。
  玉帝和王母虽然寝食是在一起,可又有各自独立的偏殿,类似于书房或议事房吧。比如眼下七个姐妹居住的这个慈航殿,乃是王母个人专有。而那块牵引石,则放在玉帝书房所在的圣帝殿内。此殿虽不能说警备森严,但毕竟时刻都有人盯着。七仙女没事儿往那儿跑是不妥的。
  唉,真是越想越心烦。魅羽告诫自己,费了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再说这七仙女的第二个任务,是在宴会上散天花。倘若是普通女子,力气有限,花就散不了多远。所以魅羽事后想来,当初王母一开始就看中了魇荒门姐妹,也和她们七人已有的修为有关。寻常女子上到天庭自会慢慢修行,可眼下不是赶时间嘛?
  每个姐妹负责散一种花。有优昙花,七渡花,曼珠沙华……姐妹们都知道曼珠沙华对魅羽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又刚巧这是种红色的花,自然是让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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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这第三项任务。客人名单订好后,王母便叫来七个姐妹,在密室里商谈了一个下午。
  这次的蟠桃会计划共派出二百五十几份请帖。每个客人还允许带一个家眷,这样一来总数得三四百。除了天庭里的主要天官,和六道中含众多天界在内的一些权贵,还邀请了道门和佛国的人。当然了,后两类人喜欢清静,也不稀罕什么延年益寿的蟠桃。请的只是一些和天界常年有来往,或者比较积极参与六道决策的神佛代表。
  至于七姐妹的任务,则是要重点笼络那么二十来位客人。这当中归魅羽负责的有三人。为何是三人呢?当然不是要她同时取悦他们,那样只能适得其反。是防备着某些客人可能会带女眷来,那自然就不要去招惹了。
  这第一位是善见天的辕德大学士。这个善见天据说是既不尚武,也不尚文。有军队,但军队规模不大。说是用来卫国,其实大部分时候形同虚设,因为这个天界基本不需要军队的保护。
  善见天的特长在格物上。其武器和自动防卫系统十分先进,虽然基本没派上用场过。内阁大学士们各个都是格物专家,在这个天界的地位便类似于将官们在修罗的地位。他们对内和对外的政治观点,对帝王的决策具有实质性的影响。
  “这个辕德我见过几次,”王母说,“为人较为随和、健谈,也没什么心机。魅羽精通格物,应当能和他聊起来。”
  第二位是兜率天的涟靳公子。兜率天人口非常多,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在兜率天,最赚钱的行业无疑是盖楼。魅羽在地狱道去找阎王时,其实是去过兜率天的。现在想来,当时她以为阎王殿是建在山上的,其实很可能就是高楼中的某一层而已。
  而在建筑领域,数第一的就是这位涟靳公子的家族了,实实在在的富可敌国。而正因为平日投怀送抱的美女太多,这位爷据说眼光极高,属于走路鼻子长在头顶的。对资质普通又刻意讨好他的,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个难度是大了些,”王母冲魅羽说,“不过我对你有信心。打仗,虽然不是在战场上直接扔银子,但有了银子做后盾,结果很可能就不一样了。”
  魅羽想起铮引和其他还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同伴们,点了点头。
  这第三位,是空处天的境初公爵。空处天是四个无瑟界天里,唯一一个和天庭算是保持一定来往的天界。这位境初公爵,便是空处天派来和天界交涉的代表。即便如此,其家世背景、性情喜好,外人了解的也不多。
  只是谣传他曾在很久以前有过一个妻子,后来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反正此人虽不像涟靳公子那样倨傲,但其实也是面攻不破的铜墙铁壁。上一代七仙女就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
  因此王母将此人交给魅羽的时候,神色中也带着些不确定。只说:“量力而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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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谈接近尾声。
  “等等,”魅羽问,“这就完了?我们姐妹难道不需要在宴会上献舞吗?”
  本以为七仙女的歌舞乃是宴会上的重头。
  王母的脸上闪过一丝憎恶之色。“不必。蟠桃会上的歌舞现由广寒宫负责。”
  魅羽暗暗吐了下舌头。关于王母和嫦娥娘娘之间的梁子,涅佩佩说得并不多。但七姐妹还在仙鹈园里隔离时,就已听过不少风言风语了。
  概括说来,就是嫦娥同玉帝的关系一直很暧昧。若是放到凡间的富贵人家,可能玉帝早就给娶进家门儿了。然而为表示对王母的尊重,玉帝除了这位夫人外,一直没有正式纳妾,虽然爱嚼舌根的人还是私下里把广寒宫称作玉帝的二房。
  后面的事就是魅羽自己脑补的了。在很久以前,蟠桃会上的歌舞自然是由王母手下的七仙女负责。后来嫦娥为了取悦玉帝,自己带队来跳舞。心高气傲的王母不愿被人看作是和嫦娥争宠,干脆就不让七仙女跳了。
  至于王母如此强势的女人,为何会长久以来容忍嫦娥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自己的老公,而嫦娥这个“天庭第一美女”,为何又甘愿做个无名无分的情妇,对此魅羽是有一些想法的。而且,此事中的某些枝节很可能关系到魅羽自己。但有几个地方她还没把前因后果理顺,所以目前暂时不做结论。
  “娘娘,”又听简媛问道,“那么多的客人,都是当天来当天走吗?”
  “佛国和道门的,应当是。其余大部分客人会在琼花宫或天墉城住几个晚上。那里的客栈足够接纳四五百人。至于刚才提到的某些重要客人,天庭常年在这里给他们备着行宫。里面门房杂役一应俱全,他们想什么时候来、想住多久都可以。”
  啊——魅羽张大了嘴巴。这也太惬意了吧!要知道,天庭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倘若她魅羽也能有如此待遇,无论去到六道哪里,都够她显摆一番的了。
  ******
  离蟠桃会还有四五天的时候,总算忙得差不多了。王母决定给七姐妹连放两天假,并派了三辆飞辇,随她们爱去哪儿去哪儿逛。
  这还是魇荒门七姐妹上到天庭后,第一次离开玉清宫自由外出。魅羽原打算先去兜率宫游说太上老君,但听说姐妹们要去的是天墉城里最热闹的几条街,也心痒痒了。遂决定带上小川一同去玩儿,第二日再去兜率宫。
  在魅羽的脑海中,“街”、“集市”,就是一条条的路嘛,无非是路边一个挨一个的商家和摊点儿。不料天墉城的集市不是这样的,都是或圆或方或扁的巨型建筑,可以算作城中城。最大的建筑有七层楼高,占地十分广,里面的商家店铺数都数不清。不用出楼,吃的穿的玩的住的都齐备了。
  七人是上午到的天墉城。一家家店逛去,同时零零碎碎吃了各种小吃,也就没坐下吃午饭。才逛完一座集市,已经是申时初刻了。饿是不饿,但着实疲了,便找了家位置偏僻的安静饭馆坐下。
  因为还未到晚饭时分,饭馆里的客人不多,光线较暗。不知藏在何处的几个乐手在奏着一些松散随意的音乐。
  姐妹们在最大的一张圆桌旁坐下,将买来的大包小包东西搁在地上,要了些茶点和水果。
  小川已经八个半月大了,被姐妹们齐心合力喂得白白壮壮的。饶是魅羽一身修为,背他逛一天街也有些吃不消。而今天小川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坐在她腿上,每个盘子都要尝一尝。还不时做出各种表情,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逗得众女咯咯笑个不停。
  “哎,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兰馨说,“文昌殿里的玉竺。知道他在跟谁一起逛街吗?”
  “谁谁谁?快说!”姐妹们凑过来。
  “南天门水房里那个仙嬷,叫什么来着……”
  “珍慈?不会吧!她都可以做他妈了。”
  一众姐妹激动地拍起桌子来。
  听兰馨说起这个,魅羽却突然记起一件事。整天忧虑大师姐和鹤琅去了,忘了兰馨在宜梅庄的群雄会上,好像也看上了什么人。只不过这个人是谁,魅羽这么久也一直没想明白。
  说起兰馨这个师妹,看着泼辣健谈,其实整日说的都是魅羽的事。关于她自己的心思,同大师姐一样,埋在心底和谁也不提。
  “好好的一个下午,”角落里一个声音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
  魅羽若是个普通人,这句低语应当是听不到的。然而她不仅听到了,还立刻使出探视术搜寻了一番。发现是个坐在角落里一张小桌子旁的中年男人。此人既然能被自己探视到,那就不是天庭的人。要么是凡人,要么是比自己修为低的修道者。
  还有四五天就是蟠桃会了,或许是个提前赶到的客人吧?
  男人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壶茶和一叠点心,旁边摊着一本书。出于好奇,同时也是想试试自己的探视术到了什么地步,魅羽便用灵识读了几句书上的话。
  居然是本佛经,而且是她较为熟悉的《舍利严经》。明知不该惹事,还是忍不住说:“修行修的就是心不为外物所动,不是拎着本佛经就变世外高人了。‘闻扣门声即开,为房奴。不择声色入心,为五识奴。’”
  最后这两句,引用的便是《舍利严经》上的话,但并非写在摊开的那两页上。
  话音刚落,又听男人开口了,这次的声音和她一样大。“房奴又如何?没招谁惹谁。破门而入的强盗反而有理了?”
  魅羽正要反唇相讥,见门口进来三男二女。当中一个一身粉紫、面容削长的,正是同魇荒门冤家路窄的穆欣。一行人中没有芙恬公主,看穿着打扮,像是某道派的同门。
  穆欣自然也是一眼就望见了魅羽,冲她阴冷地笑了笑,示意另几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下。三男在入座之后,就一动不动地朝魇荒门这边望过来。
  “师姐,”穆欣身边的女孩轻声问她,“那几人是不是新来的七仙女啊?”
  穆欣还未张口,身旁坐的眉清目秀的男子说道:“应当是吧,刚好穿了那七种颜色。而且看长相,在天庭里无敌了啊。”
  穆欣的脸本来就比较长。笑起来还算有些姿色,一听这话脸沉下来,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那可不?”她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干的就是这行,靠姿色来取悦男人吃饭。趁着年轻赶紧捞够了,等年老色衰了,也好有点儿积蓄傍身。”
  兰馨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来找我们七姐妹□□的是不少,来提亲的也一直没断下。有些自封大家闺秀的,忙活了那么多年,不也没能把自己嫁出去吗?”
  兰馨这话显然是刺到穆欣的痛处了。后者咬着嘴唇,冲这边怒目而视,看样子是处在一触即发的边缘了。
  “就是,”一身橙色衣裙的禾嫣接口道,“见过不少冰清玉洁的。但像穆欣仙子这样一辈子都冰清玉洁的,还是挺难得的哦?”
  “呜——”小川冲穆欣的方向叫。整桌姐妹都乐了。
  穆欣苍地抽出宝剑,飞身连越过两张空桌,朝禾嫣刺过来。禾嫣本也是使剑出身的,但今日逛街没有随身带着。伸出右手两指以气做剑,同穆欣斗了起来。
  那日魅羽虽将穆欣打晕,用的可全是外家功夫。穆欣显然是低估了魇荒门姐妹的修为,以为自己只要佩剑在手,对付这帮同上代七仙女一样以歌舞美色为特长的女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结果十几招下来,手持利器的穆欣和赤手空拳的禾嫣堪堪打了个平手,脸上就很不好看了。余光瞥见同门们还在一旁坐着,大叫:“还不快帮手!”
  几个师兄弟互相瞅了瞅,不情愿地拔剑过来帮忙。一个帮穆欣共同对付禾嫣,一个朝兰馨袭来。还有一个冲着背对他坐着、一直未回过头的大师姐说了声:“得罪了!”剑平胸当前。
  大师姐只回头望了他一眼。就听叮地一声,男子手中宝剑落地,双目圆睁,蹬蹬蹬连退三步。魅羽当时正满塞了口米饭,想笑又不敢笑,担心一口饭全喷出来。不料膝上的小川看得手舞足蹈,兴起之下将小胖脚上的一只袜子揪了下来,随手往身后一扔……
  魅羽的目光追着袜子而去。见那只袜子刚好飞进了角落那个男人的茶碗里,溅起来的茶水又洒到他的书上。
  “噗——”她这下实在忍不住了,一口米饭喷到座椅后的地砖上。
  男人慌忙拎起书,将还未渗进书里的水甩掉。同时皱着眉朝柜台喊:“小二,结账!”
  魅羽想起还有一只袜子在他碗里,而且终究是自己这边惹的祸。便抱着小川站起身,朝角落走去,打算好歹道个歉。
  结果刚迈了两步,又听男人自言自语地说:“天庭人的素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魅羽的脸沉了下来。一边踱着步走过去,一边说:“呦,这里有位高素质的客人。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都高在哪里,如何?”
  说完停在桌前,脚尖微微一晃,小方桌便滑出五尺开外。眼睛先盯在此人的腹部上。
  对一个看样子像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来说,魅羽认为他的肚子不可能是平的。结果一望之下,见腹部不仅没有松散的赘肉,收得还挺紧。
  于是望发际线。浓密柔顺的黑发,还没有稀疏向后退的迹象。不知是不是他化天来的,没有挽髻,而是像容祯那样松散地在颈后扎了个马尾。当然,容祯是一头银发。
  再看面部皮肤。比起天庭男人的白皙肤色来,确实要黝黑得多。然而也没找到预想中的松弛或者坑坑洼洼。眼窝较为深嵌,没有眼袋。眼珠的颜色多少有点像陌岩那样泛着一点湖蓝色……
  啊呸呸,怎么能把他同陌岩相提并论?
  至于这身黑色长袍,虽然质地良好剪裁也合身,但魅羽总有种感觉——此人平日穿的不是这种款式的衣服。
  “还以为多有品味呢,”她故作失望地说,“皮肤黑,就不要再穿黑色了。肩膀本来就宽,又添了这么几道莫名其妙的横纹装饰,简直把‘做苦力的’这四个字写脑门儿上了。”
  说完,见男人并没反应。自己也知道这些奚落他的理由很牵强,只得无趣地走开。
  抱着小川来到被她推走的小桌子前,从茶碗里捞出那只湿透的袜子,把水挤回碗里。想到刚刚这个人还从同一个碗里喝过水,忍不住有些起鸡皮。
  背后有气流波动。即刻将袜子叼在嘴里,腾出手来端起茶碗朝后方泼去,茶水刚好泼在手里拿着宝剑刺向她后背的穆欣脸上。
  跟着转身用空茶碗扣住剑尖,手腕一抖,宝剑便脱离了穆欣的掌控,飞出了窗外。魅羽随即松手,在茶碗摔到地上的同一时刻,这只手已经掐住了穆欣的脖子。
  “给我呜多远呜多远。以后再让我呜到你,管你是否惹我都见一次呜一次。”因为口中还叼着袜子,话说得有些含糊。
  穆欣因为喘不动气,脸憋得通红,但嘴里还是不肯服软,“小贱人你给我等……”
  魅羽手上加劲儿,穆欣两眼一翻又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几个同门早就住手了,见状吓得跑过来,双手不断作揖。
  “对不起对不起,请大仙女手下留情!我们这位师姐妹说话口无遮拦,可她心眼儿不坏。回去后我们一定好好管教。”
  魅羽收回手,把袜子从嘴里取出来,抱着小川回自己桌边坐下。三男一女即刻扶着四肢松软的穆欣,快步离开了饭馆。
  之前赶来准备同男人结账的店小二,刚才打架时一直吓得躲到了一旁。这时才又走了过来,冲男人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银子就免了。刚刚惊扰了客官雅兴,客官可千万不要介意啊!以后可不许不来了啊!客官也知道,我们店一向安静,客官最是中意敝店了。这次只是个意外、意外。”
  魅羽冷哼一声。听这话,此人虽不是天庭的人,倒还经常来呢。
  接着脑中便回响起了王母先前说过的话:“那些身份特殊的客人,天庭常年给预备着行宫……想什么时候来、想住多久都可以……”
  不、是、吧?她背向后靠,瘫倒在椅子里。

Monday, December 7, 2020

《魅羽活佛》第100章 最怕阳春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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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最怕阳春白雪

  
  此刻参选的大队人马早已不见影儿了。老道似乎对玉清宫很熟,魅羽便跟在他身后出了花廊。
  “你得抓紧了,”老道回头冲她说,“比赛已经开始了。”话音刚落便不见了身影。
  比赛开始了又如何?这次还要看时间的吗?
  在魅羽的预想中,出了花廊,应当就会看到什么殿宇了吧?至不济也是一个花园、一条山路什么的。谁知花廊尽头迎接她的,是个云雾弥漫、一望无际的大湖。湖水很平,没有一丝波浪,所以虽然水面只比岸边低了几寸,也不用担心水漫上岸。
  不知其他人是不是坐船走了呢?魅羽想过飞过去,但雾气较重,又怕在半空中错过了下方的景况,便决定先“走两步”看看。于是伸脚踏上水面,迈着款款细步。两臂平端在胸前,看似是种谦恭的姿态,实则是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结了个虚空藏印,才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走着走着,雾气越来越重。跟着毫无征兆地,一排异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是七八个夭兹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根或长或短的钢管弩,抬着手臂正对准了她。
  魅羽想也没想就撤了手印,顷刻落入冰冷的湖中。本能告诉她,这样做比向上纵跃要快。落入水中的同时,双手在胸前划了个阴阳鱼,朝着夭兹人推去。
  然而水面上一片寂静,几个夭兹人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这湖里的水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像无回河的水那样噬魂销骨。
  她的秀发和衣服瞬间消失了。皮肤和血肉在消融,关节在痛彻心扉地散掉。没过多久,她便如一具骷髅般漂浮在水面上。脑海中回忆着那次被灵宝从半空中扔进无回河,在濒死之际看到陌岩和鹤琅站在河边,才有了求生的意志。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迟疑了。他已经不在了,她还有必要苦苦坚持吗?
  但这个念头瞬间被赶走了。这不废话嘛,陌岩和兮远教了她那么多本事,就是让她用来轻生的吗?想到这里双手用力一拍水面,从水中跃起。等再次落下的时候,发现大湖已经不见了,下方是片草地。
  魅羽现在已能基本确定,刚才经历的都是幻境。至于先前的每个女选手是否也要经历幻境,她无从知晓。即使有,内容肯定也会和自己的不同吧。因为其他女子虽然也在来路上见过夭兹人战舰,但对夭兹人和他们厉害的武器不可能有直观的印象。
  她们见到的应当是她们自己最害怕的回忆,比如心爱的兔子病死了,或者某次裙边卡在腰带里就出了大门。而对魅羽来说,除了夭兹人让她恐惧,排第二的就是灵宝把她扔进无回河那次。这些经历对其他女人自然是没什么意义的。
  不管怎么说,此刻搞不好有很多只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呢。于是在落到地面时,依然注意了下落的姿势和衣摆舞动的幅度。以至于在双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给人的感觉就是个飘然而至的仙女,而不是刚刚杀过敌又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女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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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落下后,发现面前是一大片密实的灌木林,修得整整齐齐的,一人高。在她前方有个入口,像是个迷宫。魅羽试着进去走了几步,同时暗用探视法。倒是能成功搞清楚整片密林的状况,但对走出迷宫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因为这是一个“活的”迷宫。里面没人的地方是没有路的,只有当人走到某处,下面的路才会自动在灌木中分出来。这种设定应当就是为了防止会探视术的选手走捷径。她又纵身上跃。不料无论她跳多高,林子也跟着长多高,只能落回原地。
  因为之前耽搁了好久,现在迷宫中只剩下十来个人,大部分选手都已成功摸索出去了。怎么才能尽快走出迷宫呢?魅羽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现在又是在争分夺秒地比赛。想过再扔几个阴阳鱼把面前的灌木都砍了,但那样误伤到其他女子就不好了。
  想了想,将双手摆在胸前,结了个“无明妄火”印。身前顶着一大团若隐若现的灰白色火苗,不按迷宫里的路走,而是径直往前方行去。用这种无明妄火,火苗触及的地方灌木立刻化为乌有,也不会将火势蔓延至别处。
  “呵呵,我也自带火炉了,”她得意地自言自语。
  其实这么说是不准确的。陌岩那种“自带火炉”,靠的是纯厚的内力,目前她的修为还远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这个无明妄火印,还是她之前把印光寺藏经阁的书搬来龙螈寺之后,在当中偷来的一招。
  至于烧坏林子是否破坏了规矩?反正一开始也没人告诉过她规矩究竟是什么。对魅羽来说,凡是没有明确规矩的地方,能让她最快达到目标的做法,就是合适的做法。
  出了迷宫后,前方是座翠绿的小山。一条窄窄的山路就在面前,但入口处摆着把太师椅,上面坐着个贼眉鼠眼的道士,翘着二郎腿。他的面前两丈开外围了个大圈,正是走在前面的参赛女选手,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道长行行好,让我过去吧,”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魅羽估摸着要是没有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着的话,说话的人可能早就坐到道士的大腿上了。
  “道长,我给您唱个曲儿如何?我唱得可好听了!”
  无论众女如何央求,道士也不放人。魅羽在这群人里瞅了瞅,见没有自己姐妹,也不知她们过去了没有。若是大师姐在,只消抛几个媚眼就够了。至于魅羽自己呢?使使劲儿倒也不是过不去,只不过眼下不是赶时间嘛……
  于是便咳嗽一声,走上前去。道士怔怔地望了她一眼,随即从椅子上蹦起来,长揖到地。
  “老君您、您怎么来这里了……哦,晚辈不该多问、不该多问。”
  说完便恭敬地退到一旁,让魅羽过去。
  老君?原来刚才那个黄袍老道居然是太上老君啊,魅羽一边登着山路,一边想。待得峰回路转、身后人见不到她背影时,才收了摄心术,继续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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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共有四座山峰。魅羽正在攀爬的那个并不算高,没走多久就坡度放缓。耳中听得铮铮的琴声,不愧是仙乐啊,周身的疲劳和焦虑仿佛一下子就不见了。无论人间还是其他天界,魅羽承认还从未听过这么悦耳的琴音。
  接着便看到一块又高又平的大石,上面盘坐着个一身白衣的书生,正在抚琴。他面前的地下坐了六个人,都是参赛者的衣着。魅羽猜,这应当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了。只不过她们为何坐在这里不动,不是赶时间吗?
  魅羽从这群人身边经过。到了离大石最近的时候,定睛瞅了书生一眼。嗯,长得挺俊的,不过比起她见过的四颍来还差点儿。
  正要离开,又瞄了一眼六个女听众。这不就是她魇荒门的姐妹吗?急忙赶过去,发现六个师姐妹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就如石化了般,脸上带着如痴如醉的神情。
  “喂,你们干嘛了这是?”她摇了摇兰馨,对方没反应。
  “快走啊,不是在比赛吗?”她又摇了摇大师姐。
  “嗤——”大师姐不悦地冲她说,“别吵。仙女可以不当,这琴不能不听。”
  魅羽愣在原地了。这、这是着魔了吗?这琴声是有点儿好听,可至于这样吗?
  眼珠一转,又冲几个姐妹说:“这也太无聊了。前面其实还有个更帅的,在那儿说评书呢。”
  然而姐妹们没反应。
  “还有个在跳舞,衣服都快脱光了!”
  还是没反应。魅羽急了,纵身跃至大石上,将书生的琴一把夺过来,冲姐妹们大喊:“还不赶快走?要不我把琴摔了,看你们听啥。”
  六女愣了一下,终于醒悟过来。一个个站起身,朝前方快步走去。待她们走远了,魅羽才抱歉地把琴还给书生。
  “得罪了得罪了,弹得可真不错。继续弹啊,一定要把其他人的魂儿都勾住喽!”
  说完一面撒腿去追姐妹们,一面暗自纳闷儿:听琴,真有那么魔幻吗?比评书和跳脱衣舞的大帅哥都让人着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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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姐妹一行人走了没多久,眼前骤然开朗。在群山环绕中,远远望见一片晶莹剔透的亭台楼阁,上面人影憧憧。其后是万丈倾泻而下的一条大瀑布。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法,瀑布落下的声音被隐去了,所以并不吵闹。从瀑布里流下来的水,最终汇成一条五六丈宽的河,横在魅羽面前。
  河上有座拱桥,估计桥那边的亭台楼阁就是玉帝王母召见参赛者们的地方了吧?只不过此刻这座桥的中央站了三个人,正是十二时辰官中的三个女官。当中的酉时官手里拿着一个卷宗。
  “呵呵,魇荒门的姑娘们倒是迅速啊,”酉时官皮笑肉不笑地说,“只不过这最后一关你们能不能过得去,可就不好说了。”
  说完将手中的卷宗展开,念道:“三道题中答对两道,才能过去。第一题,慈粘绣和南屿绣在处理末针的时候,有何不同?”
  众姐妹愣住了。最擅长刺绣的七师妹谧慈走上前去,说:“这慈粘绣,曾在一本绝本女红书中见过。可这南屿绣,便是听也没听说过。”
  巳时官冷笑一声。“孤陋寡闻,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第二题,龙云祈雨术和万津祈雨术在……”
  魅羽飞身至拱桥旁,绕着桥上下一圈,又横着一圈,然后伸手往右侧的山腰一指。
  三个女官连桥一起在河上消失了,瞬间出现在右侧的山腰处。魅羽停在河中央的半空,朝姐妹们一招手。河太宽,姐妹们纵然身手不错,也不可能一跃而过。魅羽让她们依次冲自己跳过来。接住一个,扔到河对岸,再去接下一个。
  七人都过了河,看也没看山那边的三个女官,就朝前方的露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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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台上人虽多,但多数是仆人。除了玉帝夫妇,便是十来个和玉帝关系密切的天官,气氛很是随意。当中认识的有来时并肩作战过的多闻天王,和刚刚走在她前面的黄袍太上老君。
  上首坐着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应当就是玉帝夫妇了。这二人的容貌用姣好、漂亮、帅气来形容都是不恰当的。因为第一眼看到这对夫妇,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这俩是“上等人”。
  要说魅羽这两年见过的帝王将相、皇亲国戚,也算不少了,可谁都没有眼前的二人给她如此强烈的阶级地位感。仿佛他俩天生就该管理六道众生,而魅羽天生就该被他俩管。天经地义,心服口服。
  “想不到这最晚进场的,竟夺了个头筹,”王母笑着对身边的丈夫说。
  在魅羽听过的神话故事里,王母最擅长的事就是破坏别人的姻缘。所以魅羽一直把她想象成申时官那种刻薄善妒的女子,无非是多了些华贵大气。
  谁知今日一见,王母的脸上不仅没有半分刻薄,反而在端庄中带着种风情。身材没有丝毫中年妇人常见的臃肿,佩戴的首饰也恰到好处。怪不得灵宝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呢。
  只不过……此刻王母望着老公的神色中满溢着幸福。若非魅羽之前托人在涅佩佩那里打听过这对至尊夫妇的一些内情,定会被他俩骗过了。
  身旁的六姐妹齐齐行礼,“民女叩见玉帝王母。”
  “臣魅羽叩见玉帝王母,”魅羽口中说着,也双膝跪地,中规中矩地磕了个头。为何自称臣呢?她既是天庭记录在册的一品夫人,再称民女就不妥当了。
  “免礼,赐座。”王母冲她们一笑。
  七姐妹身后摆着几十把轻便的空椅子,估计是给选手们坐的。
  坐下后,又听王母继续说道:“刚才的比试,并非我们天庭之人穷极无聊,拿大家寻开心。这歌舞嘛,在预赛时已经比过了,我听说你们各个都很棒。容貌身段,不用问,也都是凡间一等一的。今日比试的,乃是接人待物、应对意外的能力,以及处变不惊、抵制诱惑的定力。”
  听琴比的是定力吗?魅羽心说,不过是我自己太俗罢了。
  这时却见太上老君无可奈何地指着魅羽,冲王母说道:“只是应对意外、抵抗诱惑那么简单吗?这红衣丫头,才见了我一面就敢冒充我。要是处得久了,还不得把我的兜率宫给霸了去啊?”
  玉帝夫妇和其他天官听后,都忍俊不禁。
  魅羽一向自诩没有她搞不定的老头子。只不过现下当着玉帝夫妇的面儿,倒也不好直接跟老君开玩笑。
  想了想,说:“我不过是学了您老的形。您的风神朗俊、洞悉乾坤的气质,可是半点儿都装不像。奈何有些人肉眼凡胎、心无点窍,那也怨不得被人骗了。”
  “瞧瞧,”老君冲身边的人说,“要是骗人的功夫有三成,这拍马屁的功夫起码得有七成。”
  “我问问你,”玉帝开口冲她说,“你把河上的桥都搬走了,其他的参赛者又怎么过河呢?”
  “回陛下,这是个问题,”魅羽说,“不过既然是竞赛,只有在我们姐妹过了河之后,这才能成为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自己都过不来,还要去担心其他竞争者们怎么办,那不是有些愚钝了吗?”
  王母冲她笑了笑。“你不要怪女官们。是我让她们尽量出一些你们答不上来的题,目的就是要看看你们在无路可走时会如何应对。”
  王母话音刚落,其他女选手也陆陆续续赶来了,应当是被接过了河。入座后,玉帝夫妇却再没提比赛之事。只是吩咐仙仆们奉上午餐,露台周边奏起仙乐,各种好吃的好喝的自是琳琅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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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来观看比赛的客人各自散去。王母命人将魇荒门姐妹们安置在玉清宫的慈航殿。其余参赛者根据意愿,若是还想留在天庭的,先住下再慢慢指派其他职位;不愿意留下的,即刻派船送回六道的老家。
  于是六个姐妹便被带走了,王母独留下魅羽一人。二人在一个小亭子里坐下,近旁便是寂静无声的瀑布。
  王母潜退仙仆后,开门见山地对魅羽说:“你是否觉得,这次的比赛办得有些仓促?”
  魅羽一愣,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个。“回娘娘,魅羽天生没耐性,不喜拖拉。”
  王母笑了。“你说的虽是事实,不过也不必过于自谦。你和几个姐妹的事,我其实早有耳闻。不光我,你同陌岩佛陀还有乾筠那些事,今日在场的人中也颇有几个知晓的。”
  魅羽想起寒谷对她说的那个“千年豪赌”,据说整个道门上层都被她气坏了。遂低下头说:“娘娘,因为我的缘故而让道门失去了下一个千年的话事权,实在……有些抱歉。”
  王母摇了摇头。“其实不在你。虽然天庭基本是道门的神仙,但佛门这些年的势力一直都强过我们。我知道你最近在帮修罗军打夭兹人。几个月前涅道来找过我们夫妇,让天庭出兵,被我们拒绝了。这倒不是天庭胆小,实在是天兵天将们在夭兹人的战舰面前也不堪一击,派去了只能白白送死。”
  说到这里,王母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天生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竟现出老态来。
  “我还听说,你认识涅佩佩?没想到她们几个还活着,居然也狠心不来见我。”说到这里,神色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悲戚。
  “七仙女的位子空了十几年了,一直没有找人补上,是因为我对她们几人有愧。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不缺丫鬟。能歌善舞的美女,六道中也随处可见。我一直不许她们几个有情郎,实是因为……”
  王母好似说不下去了。魅羽见状立刻说道:“我知道,涅佩佩都和我说了。”
  事实上,涅佩佩并没有直接同魅羽说什么。在夜摩天那几日,魅羽因为忙着同铮引一同对付崇辅,抽不开身。遂决定委托同爱穿绿衣的浅芸去找涅佩佩打听消息。
  当时魅羽想的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想要在七仙女竞赛中获胜,最好了解一下上一代七仙女平日的职责是啥,也好把力气使在刀刃上。
  谁知浅芸后来将谈话内容转告给魅羽,真是让她出乎意料。原来天庭貌似总管六道,但既有那么多的天界,天庭又给不了他们多少好处,自然并非个个都愿意听命于这对夫妇。尤其是那些比较高阶的天界,比如无瑟界天(注)里的四个天界,早就嚷嚷着要独立于六道之外了。
  听说这些个高阶天界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天庭和六道中的其他地方。他们极少与其他世界交流往来,所以具体到了什么程度谁也不好说。是否已经进化到了夭兹人那个阶段,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除去这四个至高世界,其他一些天界和天庭倒是常有来往,但玉帝和王母可不敢以统治者的姿态来指挥他们。然而既是还有七情六欲的众生,“美女外交”通常都能起点作用。所以上代七仙女的主要职责是在紧要关头笼络这些天界的权势人物。
  “实话说吧,”王母说道,“若是离开那些个天界的帮助,六道根本没希望在这场外道人入侵战中取胜。我知道你们之前打了些胜仗,但据第四层地狱里传来的情报,你们击落的那些战舰只能算小儿科。敌人很快又会有大的动作。”
  魅羽听了,心里一沉。之前敌人的“组合战舰人”和“微缩舰队”两个把戏,已经重创了修罗军,她和铮引其实是靠着运气才险胜的。再要搞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出来,他们可能真的应付不了了。
  虽然她和铮引主要是战友而非情侣的关系,但若是某天一觉醒来听到他阵亡的消息,对她也会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事不宜迟,我目前需要你们的帮助,”王母望着魅羽的眼睛说,“尤其是你。论姿色,天庭和六道中不乏出众者。但你有很多别人都没有的特质,是最有希望成事的人。”
  魅羽听了这话,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原先在鬼道的雅宣阁和地狱的长云坊做姑娘取悦客人,都可以说是逼不得已。想不到上到天庭,还是摆脱不了这么个人设。
  “还有一个多月,”王母说,“就是千年一次的蟠桃盛会,会有不少稀客前来。我也不清楚你和陌岩佛陀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你们二人最终没有在一起。总之,在得知你们姐妹参加预选时,我和陛下其实就已经做了决定了。”
  听王母提起百石,魅羽一算,一个多月,那不刚好到了百石说的两月之期吗?看来这家伙早有预谋呢。不知他到时又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注:“无瑟界天”本来不是这么写的(读者可以自己去查)。不过因为当中有两个字老被自动打框,无奈采用了这种写法。

Friday, December 4, 2020

魅羽活佛 第99章 山贼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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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山贼仙女

  
  “我说你们魇荒门的姐妹也太谨慎了吧?”灶台前的厨娘说道,“顿顿都派人来盯着。这里是天庭,谁还敢给你们的饭里下药不成?”
  魅羽咧嘴一笑,“说的也是哈。我也觉得没必要,但她们非叫我来的。不如我去院子里转转?”
  说完从一旁的菜篮里捡出一根洗净的胡萝卜,递给背后的小川,走出厨房门。
  目前她们姐妹已经在天庭某处的仙鹈园里住到第九天了。当然,如之前在飞船上听到的,这个时节的天庭没有黑夜,是一连串的白昼。黑夜的标志是头顶天空中远远现出一个月宫的影像,到了凌晨便会消失。
  只要再过五天,就能搬离这个隔离区,去玉清宫参加决赛了。迄今为止,魅羽对天庭的印象还仅限于这个园子。虽然天庭这个球从外部看着不大,然而进来之后,却是广袤无比。此刻站在仙鹈园的厨房门口,抬头只能看见晶莹剔透的蓝天。那些巍峨的仙山秀丽的瀑布,三十六宫七十二宝殿什么的,全都不在视野以内。
  至于这个厨房和魅羽站的后院,一阶一台、一草一木自非俗世景物可比。然而相较于人间的一些大户人家,这里并没有过分的装饰和炫富感。是种简约的华贵,风格更类似于魅羽见过的某些天界。比她们师姐妹们在鹤虚山的家,以及灵宝在十九层地狱的住所,在设计理念上要超前许多。
  小川现在已经能吭哧吭哧、熟练地嚼胡萝卜了。她背着他在院子里溜达着,看似在赏花,实则是在暗用探视法留意厨房里的动静。目前来参赛的共有三十四个女子,有单人,有组队的。每次吃饭由主厨们做六桌同样的菜肴。每个菜是一锅炒了分六份,汤则是单独煲的。刚刚那个厨娘便负责照看魇荒门这桌的汤锅。
  天庭里的人无论修为高低,用探视法是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的。然而锅碗瓢盆这些物品的动静,还有厨子们投在墙上和地上的影子,她还是可以清楚知晓。等神识中见饭都差不多做好了,开始往食盒里摆放的时候,魅羽伸手往旁边的一个大水缸里一指,再往厨房屋顶甩了一把,同时暗用了凝水成冰术。
  只听屋顶噼啪声响。屋里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匆忙赶出来四处巡视。魅羽趁乱潜回屋中,将魇荒门姐妹那锅汤同大梵天的汤锅调换了。随后溜回住所。
  ******
  进了客厅,见六个姐妹都在里面,正互相给对方修眉毛。
  魅羽低声说了句:“是大梵天那桌的厨子。我把汤锅调换了。”
  “果然,”兰馨放低修眉刀,恨恨地说,“咱们目前是她们的头号劲敌,也难怪她们会手脚不老实。”
  一向喜穿橙色、说话不多的禾嫣问道:“具体下的是什么药知道吗?”
  魅羽摇摇头。“看不清。毒药、哑药这些倒不至于。我猜也就是让人脸上生疮啊、屁股痒痒之类的下三滥。”
  没过多久,装得满满当当的三个大食盒便送过来了。众姐妹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大梵天的七个女选手把脸都蒙了起来,不敢见人。大家都在等着看她们何时退赛回凡间去。
  谁知又过了一天,暂住在仙鹈园监管这些女选手的申时官派人通知众女,到东湖边去集合。说芙恬公主和她表姐穆欣仙子要来同大家说话。
  “这位芙恬公主是什么人?”简媛问前来通知她们的女仙仆。
  仙仆撇了撇嘴。“人家的背景可厉害了。曾祖父乃是位居六御之一的南极长生大帝,别号南极仙翁。”
  怪不得称公主,魅羽暗道。然而听这位仙仆的语气就可以知道,这位公主在下人中的人缘肯定不怎么样。
  又听仙仆说道:“最近刚出了大梵天组那件事,几位姐姐可要当心了。这位公主的母亲便是从大梵天嫁过来的,肯定会向着自己人。”
  “原来如此,”大师姐点了点头,站起身。“这位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也管不到我们七姐妹头上。谁爱去谁去。”
  说完便从魅羽怀里接过小川,径自回自己屋了。
  对大师姐的反应,魅羽一点儿也不奇怪。见其他姐妹都望着她这个二师姐,便冲仙仆笑着说道:“去,当然去了!不去还让人以为我们怕了谁。请这位姐姐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在东湖北面那个小园,姑娘们能找到吗?”
  “能。”魅羽每天早上绕东湖跑十五圈,再熟悉不过了。
  仙仆走后,众姐妹便回屋换衣服。魅羽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好久都没置备过新衣裳了,更不用说紧跟当前的潮流。还好几个姐妹们买东西时都没忘了她。
  “是这样穿吗?”她换好一件时髦的红裙后,给大家看。
  “说你土了吧,”简媛摇摇头,走上前来。“这衣服的腰带不扣这么紧的。要随意一些,才有味道。”
  ******
  六姐妹穿戴整齐,从住处走了出去。魅羽打头,穿的虽是裙装,迈的步子却是修罗女兵的军步。身后的五个姐妹也毫不逊色,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湖边的这个园子很宽敞。说是园子,其实地上铺满五彩卵石,花草树木都不多,更适合集众。
  此刻只见其他参赛女选手松散地站成三排,里面包括蒙着脸的几个大梵天女。这些人的正对面站着两个少女,一个十六七岁的样子,估计便是那个芙恬公主。另一个十八九岁,应当是她表姐。二人身后跟着十几个仙仆。
  当然了,样子是少女而已,谁知道活了多少岁了?
  “真是想不到啊,”一身浅粉裙装的公主郁郁地说道。
  芙恬公主是那种五官很小很精致的长相,皮肤能捏出水来。裙摆上嵌满数不清的细碎宝石,风一动便烁烁生辉。
  “以为能来天庭竞选仙女的,不仅各个有绝色容颜,还会是冰雪一般的人物。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啧啧。”
  “怪不得你祖爷爷叫我们没事儿别去凡间呢,”一身紫红、身材干瘦、脸有点儿长的穆欣仙子附和地说。
  言毕向着身后摆了摆手。“算你们运气好,蒙公主出手相救。每人连敷三天,到决赛那天皮肤就差不多恢复了。”
  一个女仆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摆着个瓷盒。七个蒙着脸的大梵天女人闻言欣喜若狂,走上前接过药,冲着二女千恩万谢了一番。
  事实上,厨子们现在都该知道是魅羽换了汤锅,但魅羽赌他们没人敢发声。果真追查起来,到底是谁先收了大梵天组的钱,又是谁往魇荒门的锅里下的药?这又不是什么疑难大案。不管元凶帮凶,一旦被确认,天庭就别想待了。
  这时穆欣总算注意到了魅羽这伙新来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几个也是来参赛的?为何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魅羽身后几个姐妹闻言,略显夸张地行了个万福。魅羽则拈起腰间绑着的一品夫人腰牌晃了一下。“天庭册封的一品夫人,按规矩只向王母一人行礼。”
  穆欣大概跟着公主狐假虎威惯了,没受过这等揶揄。哼了一声,又说:“甭管什么夫人,既然是来参赛的,为何不同其他人站在一起?”
  魅羽乐了,缓缓朝一旁走了两步,但显然不是走向那些人的行列。“参赛者们为何要列队?公主殿下是来阅兵的吗?”
  “大胆!”大梵天组一个女人喝道,“你们这帮魇荒门的野丫头平日无法无天就罢了,居然敢这么跟殿下和仙子说话?”
  “殿下尊贵是不假,”兰馨说道,“不过论职责好像管不到王母的家仆身上。我们是听闻殿下想来和大家说说话,才过来瞅瞅的。既然没啥好话听,恕我们姐妹不奉陪了。”
  言毕,魇荒门的六个姐妹一齐转身,掉头往回走。魅羽边走,耳中听穆欣在背后冲芙恬说道:“殿下别和鬼道出身的女子一般见识。她们的师父兮远真人,在天庭里都没能占个一席之位,能调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想想就知道了。”
  魅羽的脚步倏地止住。转身,大步朝穆欣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下一个右勾拳打在穆欣的下巴上,将她打飞出去。跟着脚步不停地跟过去,从地上揪起穆欣来,“砰”地一声用自己的额头撞上对方的额头。然后将撞晕过去的穆欣扔回地上,自始至终没用一丝内力。
  “这回算个警诫,”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经过目瞪口呆的众人,朝姐妹们走回去。“以后谁有疑问,尽管来找我们姐妹。但若是把屎泼到我师父头上,我下回会喂她吃屎——吃个饱。”
  直到一行人已走到东湖边,魅羽才听到后方的园子里炸开了锅。
  “天哪!这都是一伙什么人呐?殿下有没有被惊着?”
  “还以为魇荒门就是一帮市井泼妇,现在看来饶是下界的山贼海盗也不过如此吧?”
  “看她们还能嚣张几天!就这德行,能被选中七仙女才怪呢。”
  魅羽闻言,哼了一声。竟然想起上次见百石时,他冲她说过的那句话——那要看我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从她和姐妹们进了仙鹈园后,她便在不断同下人们打听天庭的情况。反正问的也不是什么机密,无非是什么人和什么人都发生过什么事、关系大致如何这种。
  被她问到的人都是知无不言。倒不是因为惧怕她或者收了她什么好处,实在是天庭的日子太闲了!有人的地方就有嚼舌根,这是生而为人的一种本能。尤其是闲人。
  你们这帮趋炎附势的蠢货……魅羽心里暗暗对身后的人说道。永远也不会明白,适逢乱世时是应当做个聪明有用的人,还是善良顺从的傻子。等着瞧吧。
  ******
  三天后,便是七仙女决赛。为公平起见,前来天庭的选手们都没让携带自己的丫鬟和姨娘。所有参赛者的发饰和衣着都由天庭统一发放,妆容也是由专人负责。能自己选择的只有衣服的颜色和大小。
  衣服是头天发给每个人的。凌晨不到,姐妹们已穿戴整齐,头发披散着,坐在客厅里等候。不多久,负责给魇荒门装扮的几个仙仆便提着化妆盒来了。
  发型师先给大师姐做好发髻,接着便来给魅羽做,同时换妆容师给大师姐上妆。
  魅羽的发髻做到一半时,大师姐已上妆完毕,站起身来。
  “哇——”姐妹们一片惊呼。
  大师姐平日都是一身式样简单的青衣。脸上要么不上妆,要么淡淡一层,和素颜也差不多。即使这样陌生人见了也会头晕目眩。
  今日虽照旧选了青色衣裙,但天庭这款衣裙可不同凡响。据说青色这件并非是染的颜色,而是织女仙在纺线时掺入了厉山青凰的羽毛。领口镶的是几粒深海夜明珠——即使在光线暗淡的地方,也不耽误众人观赏美女的姿容。
  穿上这身裙装,现下大师姐又任人摆布地给涂抹了艳丽的妆容,简直是连女人的魂儿都能被她勾去。魅羽不相信这天庭里还有谁能和大师姐一争高下。
  魅羽自己上妆完毕。刚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小川便被一个仙仆给抱了进来。今日玉帝和王母都会亲临赛场,并最终拍板。无论如何,小川不能由魅羽或是姐妹们自己带了。这个仙仆是魅羽这些日子以来在服侍她们姐妹的几人中仔细挑的一个,伶俐懂事又靠谱的。魅羽自认为看人较准,同时又给足了银子。
  仙仆抱着小川找了个角落坐定。小川刚睡醒的样子,嘴里叼着奶嘴儿,一只手里攥着只袜子。遥遥望见魅羽,便伸出双臂要她抱。
  小姨现在可不能抱你哦……魅羽本想冲他咧嘴笑笑。转念又想,马上就要比赛了,得习惯习惯,热热身。于是抬起原本下垂的右臂,捂着嘴一笑。
  首先是这玉臂上抬的姿势,不快不慢,且不能毫不受力的样子。要像划过正在身侧流淌的小溪,指尖如青葱般破水而出。红色的纱袖则如天边一抹晚霞掠过,让人有种想踮着脚去抓、却够不着的遗憾。
  其次是手指到了唇边时,袖口边要刚刚触及手指中部的关节。据说这是袖子最合适的长度。再长些,手指就看不到了;再短些,手指露得太多,没了含蓄的意味。这露齿一笑则如灿烂的日头,若是全无遮拦会太过耀眼。笑容在指缝中便如云中射下来的春光,让人心摇神驰。
  总之,魅羽虽然近几年来都在打打杀杀,但这些基本功还是没忘的。事实上,若是做足全套的话,眼神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是纯真憨厚还是妖娆媚骨,是恋恋不舍还是含嗔带妒,就要看具体场合里想要达到什么效果了。
  不过小川终归是她收养的孩子,眼神这环就罢了。饶是这么坐在椅子里抬臂捂嘴地一笑,坐在角落里的婴儿看了也是一愣。跟着双目圆睁,“噗”地把口中的奶嘴儿吐出去好远,砸在一个仙仆的背上。
  “行了行了,”还在等做头发的兰馨笑得花枝乱颤,“别再试了。咱家小妮子的功力从零岁的娃到千岁的仙翁,都抗拒不了呢。”
  ******
  等所有参赛选手装扮完毕,一齐到仙鹈园正门处集合。那里已有十二时辰官在等候了。
  出发前大师姐又给每人施了一招“无风自动”。这么一来,虽然所有选手穿的都是一样的衣服,魇荒门的七姐妹却总给人仙气萦绕的感觉,站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
  “都站稳了啊!”子时官在正前方喊道,“莫要随意走动。”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互相靠近了些,在天官们后方挤作一堆。魅羽随即感到脚下的大地微微一震,好像整个地面都移动起来。
  “哼,真可谓沐猴而冠,”一个大梵天女人在小声嘀咕。“再怎么着也掩盖不了山贼的本性。”
  她的声音虽小,可此时大家都在屏气凝神,便听得格外清楚。
  “确实是贼,”卯时官叹了口气,说,“我三魂中的两魂都被偷走了。”
  魅羽猜卯时官还是在说她,虽已习惯了此人的油嘴滑舌,此刻也不由得双颊微微一热。
  脚下的大地大概移动了一炷香的功夫,然后慢慢减速,停止。大门被打开后,魅羽看到前方现出一条长长的花廊。花廊顶部是一道道似乎是用冰雪做成的拱门,上面缠绕着梦一般若隐若现的仙花。
  众女随天官走出大门,进入花廊。魅羽故意落到最后,一踏上花廊便回过身去。之前是整块仙鹈园离地飞入空中,同这不知位于何处的花廊对接,将人送到。现在仙鹈园正在原路返回。
  魅羽站在花廊尽头,向下方望去。原来天庭竟是由这样一个个可以移动的板块组成的。传说中的三十六宫七十二宝殿,以及其他绝美景致,在天庭这个大琉璃球的包围中,并没有固定的位置。
  当然了,只有凌霄宝殿所在的玉清宫是在最高的第九重天上。魅羽估计自己当下所在的这个花廊就是玉清宫的某处。其他地方都在九重天下方,只有在和玉清宫对接时才会暂时齐平一下。
  此刻放眼望去。下方的大部分板块都是静止不动的,只有少数几个在做缓缓的移动和调整。有些板块和其他板块是连在一起的。有的是孤零零一个,谁也不靠。
  板块上的宫殿,也是什么风格的都有。有的金碧辉煌,楼阁层层叠叠比佛塔还高。有的就跟人间普通殿堂一样,甚至更古老破旧,外面小桥流水渔夫垂钓。有庄严肃穆的,让人不敢睨视。还有的装饰得灯红酒绿如同闹市一般。
  从玉清宫上俯瞰着这些宫殿景致,魅羽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之前在夜摩天同百石说起“高维世界”这个概念时,魅羽自己曾用桌面模仿低维世界,举过几个例子。
  现在这些板块和宫殿被她一览无余,让她禁不住想,处在二维平面世界中的人,就像是画中的人,他们彼此之间是可以互相“躲藏”的。就像三维世界中的院墙可以阻挡我们的视线,二维世界中的院墙——也就是一条线——也可以让彼此互不可见。
  “魅羽——”
  “二师姐——”
  她听到背后远处姐妹们的叫声,但此刻正想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决定忽略。
  然而无论这些低维世界中的人设置何种屏障,对高维世界的人来说,这些屏障都不起作用。就像我们总能一眼望见桌子上所有的碗里都装着什么。继承了曜武智“天眼”的铮引,不就是想看哪里就能无屏障地看到哪里吗?陌岩教她的探视法也类似,那可不可以说——
  六道中大家修炼的法术,本质上就是一种高维的存在?灵宝所谓的“异世功法”,其实也就是比大家日常修炼的更玄妙一些罢了,因为任何功法本都可算作“异世”的。
  再回到饭桌问题上来,我们也可以上一刻在一个碗里取块食物,下一刻从另一个隔得很远的碗里取食物。这种“超越距离”的跳跃,在低维世界的众生来看,肯定是不可思议的。要是这样的话,像百石这种高维世界来的人,理论上来说是可以随时出现在六道中任何地方的。而且作为猎物的她,或者陌岩和铮引,藏无可藏。
  想到这里,抬头望天,周身打了个冷颤。摇摇头,尽量不让自己往这方面想。
  那么枯玉禅这种能让人瞬间去到某个天界的法器,应当也是属于高维世界的东西了。而六道内部连接不同道、不同世界的各种天洞、海洞,也是由于低维时空在高维世界中的弯曲导致的……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是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道。一身黄色道袍,脚底下踩着个三尺长的葫芦。
  魅羽不知这是天庭中的哪位仙人,但此人给她的感觉和寒谷差不多,让人一见之下便油然而生尊敬又亲切的好感。连忙抱拳行了个礼,退到一侧,把路让出来。
  谁知这位道长踏入花廊后,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目光中带着赞叹,又透着惋惜。
  “唉,可惜了,可惜了……”说完才向前方走去。
  这什么意思?魅羽不干了,快步追了上去。
  “哎我说道长,说话可不带这么说一半的!比方说我现在跟在您身后大叫,道长的屁股,道长的屁股!然后就没下文了。道长您还能安心离开吗?”
  黄袍老道蓦地站住,转过身来,一脸无奈地说:“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不是说你哪里不好,而是我目前在炼一种新丹,需要一个资质上乘、佛道双修的小徒做帮手。你这丫头倒是满足条件了,可惜你是要做王母的人了。”
  说完后又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资质上乘,佛道双修?魅羽稍一琢磨,便心花怒放。这下鹤琅和大师姐的恋情有救了。
  此刻也不说破,只是跟在老道身后朝前方走去。倘若她们七姐妹真的成功留在了天庭,她定要想法子把鹤琅给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