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September 29, 2022

《魅羽活佛》第273章 三级火箭

  

察葛亲王的府邸位于丰醴屯中心地带。丰醴屯土地肥沃,一条大河贯穿南北,王府背靠小山,正门前不远处便是这条昱清河。当然,铮引在画地图的时候还不知道河的名字,是画好后小姜告诉他的。

“水是从北向南流的吗?”大魅羽问。

铮引赞许地点了下头,“对,这点儿很关键。”

由于丰醴屯西部为湖泊地带,只有南、北、东三处设有飞船起降场地。除去东边的场地,南北两处均建在大河附近。在铮引的作战计划中,这条河会起到重要作用。

他接着说:“察葛将箱子发给三队人的时候,我固然可以探知箱里的物件,然而三个场地相距甚远,我方大队人马在那时候匆忙赶去目的地,势必会引起敌人注意。现在离凌晨还有四五个钟头,我建议立即将我们的人调去南部,先埋伏在南场附近。”

说着指了下南部某处,“这里有片密林,适合藏身,离起降场也不算远。另外,我需要两个水性好的助手。”

“南场?”小姜不解地问,“怎么确定一定会是南场?”

“不是确定,是我们自己将起飞点定在南场。如果飞船就在往南去的那只箱子里,最好。如果不是,我和夫人会跟踪目标小队,等离开王府有一段距离了,在路上将箱子截获。”

铮引和魅羽还未成亲,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夫人”二字。那种幸福感怎么形容呢?如同穷了半辈子的人忽然宣布:“我有钱了。”

又伸手指着王府附近的昱清河。“河水由北向南流得急,到时请两位助手跳入河中,护送箱子顺流而下,不一会儿就能到达南场附近。至于我和夫人,”说到这里,他询问似的望向小姜,“察葛在本地除了那个外室,还有别的亲人吗?”

小姜回忆了一下,往地图上东部某处一指。“我不记得是伯父还是叔父一家,住在这附近。我们有人知道具体方位,还去看过。只是那里虽不似王府警备森严,也是有不少守卫的。”

“就他了,”魅羽盯着地图说,“察葛可以牺牲外室和私生子,自己的亲叔伯若置之不理,就甭想在家族里混了。”

小姜问:“有了这么紧要的人质,还用劫船吗?”

“双管齐下吧,”铮引说。人质未必能绑到,船也有可能偷不成。

小姜连连点头,“好!这个计划要稳妥得多。我待会儿带三个人来,这第三人负责领您二位前往葛察叔伯家。”

稳妥?铮引在心中苦笑。虽是四年前才入伍当兵,能迅速升到大将军之位,什么样的战况他没经历过?再周密的计划也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有时甚至一开始实施就得全盘推翻。然而计划还是要做,并尽可能做好。等真的上了战场只能见机行事,是成是败坦然接受便好,这是身为军人尤其是将领必须具备的心态和素质。

******

商量妥当后,现在面临下一个问题——三人该如何走出大门。

武士们住的地方位于王府后山,虽说有独立的院墙和守卫,戒备比起王府要宽松得多。小姜来时曾翻过后山的一小段山路,在院墙外某处钻过一个泥天军们事先挖好的小地道,出来时已在院墙之内。院里有不少做杂役的奴隶,所以小姜只需绕过守门的盘查,在院里随意走动是没问题的。然而三人若是这么明晃晃地出屋,就另当别论了。

“放火吧,”魅羽说,“后院有三间放杂物的木屋,我引天火给点着,敌人救火的时候咱们趁乱离开。”

铮引考虑了一下,“放火可行,只是敌人如果警惕性高的话,火扑灭后可能会来查房。你俩先离开吧,夫人在西边的竹林里等我,等风声过了我再溜出去。小姜回去带人过来,我们就在竹林会合。”

魅羽点了下头,也不耽搁,坐到床沿上,使出天星术中的翼宿诀,从南方天空取火。今晚刮的是西风,只需将火引到最东边那间木屋,风助火势,便可将三间屋子都烧着。

抬手——施法——哗啦,一阵雨水泼到木屋上。她这才意识到,天星术是依照家乡的星空来设计的,夭兹人的世界离那么远,星空不同。无奈,只得试试斗宿诀,这个诀原本是用来取天水的。不过木屋已湿,得换个地方。就移到厨房和食堂吧,刚好附近有个大草垛子。

片刻后,果然听到屋外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和脚步声。魅羽等了片刻后,护着小姜出门,于暗影中猫身朝后山奔去。夜晚真冷,她还穿着薄透的沙罗群,幸好有真气护体。

不料敌人的警惕性也够高的,火起后并没有全部人跑去救火,反而增派了巡逻队四处走动。

“别急,”魅羽示意小姜同她躲在暗处,先用灵识锁定在东门处忙活的一个军官,仔细观察了那人的形貌。随后使了个摄心术,自己变作军官的样子,冲小姜说:“你跟在我身后,低头走便是。”

于是二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朝西门走去。到了门口,魅羽也不多说话,威严地往那儿一站,等着守卫开门。

“曼治少尉,这么晚了,出门啊?”士兵一边打开铁门,一边同魅羽搭讪,同时望了一眼魅羽身后的“奴隶”。

魅羽虽然会简单的夭玆人语言,但恐说多错多,只气呼呼地说了声:“倒霉,”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小姜,面上尽是不悦。那样子就像被上头半夜三更分派了一样他很不喜欢的差事,必须领着一个奴隶完成。

待要走出门,又瞥见门一侧摆着只木桶,桶里插着几根长矛和短剑。长矛不好拿,魅羽顺手牵羊了一柄短剑。二人走出大门,在大路上行了一小段后暂别小姜,魅羽照计划去附近的竹林里躲起来。

现在她开始为铮引担心了。他有天眼,应当能看到四处走动的警卫队,不至于贸然出门。那他今夜怎么逃出来好呢?实在不行她只能折回去,再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

魅羽和小姜出门后,铮引便熄灯脱掉战袍,回床上躺下。火一开始烧得挺旺,夭兹人有专门的灭火车,车身是个装满水的大罐子,不一会儿就给扑灭了。然而火灭后,还有大批警卫在院里走动,估计是在搜查可疑人物。铮引犯愁了,这可怎么逃走呢?

又过了一会儿,灵识中见警卫们挨个儿敲武士们的门。表面上是来询问是否一切安好,其实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趁乱逃跑的。铮引听到敲门声起床,胡乱披了件衣服,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警卫们扫了他一眼,便准备离开。

“等等,”铮引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夭兹人的话叫住他们,回身指了指屋里,“女人,不见了,跑了。”

“跑了?”警卫们诧异道,“什么时候跑的?”

铮引摇头,“不知道,还是被你们叫醒时才发现的。”

“嗨!”警卫们恍然大悟,“多半就是那个小娘皮放的火。这深更半夜的,外面又黑又冷,她能跑哪儿去呢?”

无论如何,既已确定了嫌疑人而警卫们四处没见到身穿红衣的女人,便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只留下院门口的守卫,院里终于回复宁静。为安全起见,铮引又躺了半个钟头。待夜色已深才摸黑溜出门,找到小姜说的某棵树下的地道入口,出了院墙,行过一段山路后,来到魅羽所在的那片竹林。

魅羽见到他,长长吁了口气。接下来便是等待了,希望小姜他们快点过来。林子里的风比外面小,只是地面又湿又冷,而魅羽衣衫单薄。铮引自己先坐到地上,指指自己的腿,示意她坐到他腿上。

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咕哝了一句:“用不着。”跟着便盘腿坐下,倒也没弄湿衣衫,因为是坐在空气上的,腿脚和地面还有两尺的距离。

铮引无奈地摇了下头,“赶明儿和人说,我娶了个气球回家,看看会不会有人信。”

他这话才说完,就见这只悬空的气球朝他这边缓缓飘来,到了他腿上方后噗地砸下。他咧嘴笑了,伸臂环抱她的腰,脸贴在她后颈处。二人这样安静地坐了会儿,她却突然站起身来,冲他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他也站起身。

“我和察葛接触不多,可那坏老头不是一般地狡猾,使起计谋来一环扣一环,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今晚他越是老实,我可就越担心呢。”

其实铮引一开始便怀疑这是察葛摆的一个圈套,要将奴隶中的叛乱分子一网打尽。然而泥天军那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铮引想的是,若能成功绑架察葛叔伯,就算是陷阱他们也不怕了。

“要不,”她提议,“你现在就探探王府的动静,看那老狐狸是否真的在睡觉,他说过今晚会陪夫人。”

铮引放出天眼,在王府大楼中扫了一圈。除了守卫和奴仆,所有人都在睡觉,而察葛果然不在他夫人的床上。正要收回灵识,又见大楼还有个防范严密的巨型地下室,里面的陈设类似展览厅,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各式飞船模型。当然铮引知道,那些都是被高科技微缩后的真船。

隔壁的一间小屋里,围桌坐着四个人。有三人正在紧张地拆卸一艘微型飞船,第四名观望者便是察葛亲王了。

“半夜三更不睡觉,”魅羽听后皱着眉说,“跑到地下室里改船?”

铮引又凝神查看了一会儿,眼见飞船被装好,察葛问:“确定万无一失?”一个部下回答:“回王爷,起飞后不出二十四小时,定能奏效!”

铮引心里咯噔一下,“我们中计了。”

怪不得敌人对泥天军这次的行动完全没有戒备呢,因为但凡交上手,通常都免不了己方的损伤和对方部分人的逃逸。所以察葛干脆让他们把船成功劫走,把奴隶中的反贼能捎的都捎上。等船开到虚空中,要么呼啦啦散掉,要么砰地一声炸成碎片,反贼们又如何逃脱全军覆没的命运?

“天杀的老狐狸!”魅羽恨得咬牙切齿,“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坏的。只可惜撞到姑奶奶我手里,既已知飞船存放处,我现在就去偷条好船出来。”

铮引想阻止,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算他们挟持了人质,拒绝这艘改装后的船,谁敢保证察葛交到他们手中的新船不是动过手脚的?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她冲他笑笑,没说话,眼睛里写着“你是累赘”这四个字。是了,他不会飞,不会什么摄心术,还可能影响她在紧急关头使美人计,不是累赘是啥?

“放心,我很快回来,”她将顺来的短剑塞给他,“你别乱跑啊。”

******

待魅羽的背影消失在夜空后,铮引坐回地面,决定再用天眼去王府摸下情况。方才光惦记着找寻察葛了,这次他将灵识投射到大楼外围才意识到危险。大楼前院半空有只巨大的照明灯,院墙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岗哨,魅羽一出现就会被哨兵发现,这怎么办?

身在竹林中,当即来不及细想,便开始动手折竹子。将一根粗竹和一根细竹两头用帕子绑好,做成一柄弓。

箭呢?想要远距离射破照明灯的玻璃灯罩,夜晚风又大,必须是坚固又锋利的物体,竹木不行。刚好魅羽留了把短剑给他,稍一掂量,倒是结实又锋利了,但要从此地一口气射入王府,未免重了些。

于是又准备了两支竹箭,放在身旁。先将短剑搭在弓上,灵识中瞄准王府中的照明灯,同时跟踪魅羽的身影。在她即将出现在王府上空时,射出手中短剑。

紧接着抓起地上的竹箭,以连珠射的手法将竹箭依次射到空中正在行进的短剑剑柄后部。这样一来,等于是将三次弓射的力量集中到同一柄短剑上,如接连爆炸的三级火箭,使得短剑的速度和力度在中途得以大幅提升。

探照灯在魅羽现身的那一刻哗啦啦地碎掉了,王府大楼周边陷入黑暗。虽然警卫们很快取来备用灯泡,恢复光亮,那时的魅羽已安全潜入大楼。

Sunday, September 25, 2022

《魅羽活佛》第272章 春宵夜逃

  

铮引怀抱一身红色沙罗裙、满头珠翠的大魅羽进了自己屋。用脚将门在身后关好,清冷夜色丢在户外,满屋春色尽在面前。

给角斗武士们住的小屋自然没什么奢华可言,好歹比铮引在锈石岭奴隶园住的大棚屋要强多了。不仅床上有暖和的棉被,屋角还有个烧热的炭盆,桌上是滚水沏好的墨石茶。头顶的昏黄电灯泡明暗适中,让他在暧昧的氛围中还能辨清怀中人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渴了,”她说。密实的睫毛向上忽闪了一下,又低垂目光。没想到咱家这位皮糙肉厚、从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母夜叉,此刻两颊竟也各有一团圆圆的红晕,如节日馒头尖上的两颗红点。待会儿他要在这两只馒头上各啄一下。

“明早再喝水,”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他将她搁在床上时,冒出这么句让他自己吃惊的话。

“尿尿!”

“忍着。”

夭兹巨人的床宽敞又结实,让中等身材、筋强骨健的夜叉略显娇小。他在床边坐下,为她除去一对绣着月季的红鞋,再脱下肉色的袜子。又一次感叹,怎么会有人的脚这么小?这还是人脚吗?他把一只脚贴到自己鼻子上——看来是洗过澡了,有肥皂的香味,还有股奇怪的奶味。

她蜷腿,把脚抽回来。他等着她说:“讨厌!”结果她说的是:“明早再仔细闻。”

好,明早再闻。他转身朝向床头,身上还披着白天角斗时穿的紫色软甲,甲片上的灰污和血迹还未擦去,就这样脏兮兮地压到了她身上。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来这里的?”她稍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用力。

“不想,”又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嗯?这真的是他说的吗?

一天前铮引还是个被俘虏到敌人世界做奴隶的可怜虫,为逃回去再见她一面绞尽脑汁、出生入死。结果毫无征兆地,她竟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落到他怀里。她过去的这些天都经历了些什么,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他当然想知道。

然而以往他俩每次好事将近,都会被些莫名其妙的意外打断。明日他还有角斗决赛要参加,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是活下来那个。他担心只要松开她、做片刻的分离,她便会如一只泡泡般噗地消失不见,留一团湿湿的水汽在他床单上。

“你很奇怪,真的是铮引?”她眯眼打量着他,“我去容祯王宴会那次,把令牌藏在哪里了?”

“右脚的木鞋中。”

容祯王的宴会……铮引在心中感慨,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那时还在新兵训练营的他俩、九叔,外加天琦和毅斌夫妇,想要劫船从前庭地逃走,就必须让令牌被敌人军官的手掌开启。他将令牌藏在魅羽木鞋中,魅羽在宴会上跳舞的时候,再将鞋子甩到容祯王怀里。

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在宴会结束时,他生平第一回见到了陌岩——那个身居万人中都会光芒四射的情敌——以为自己此生再也不会有机会。岂料后来发生了奇迹,魅羽在瑶池中被水晶仪变作两个。现在命运又载着她穿越茫茫虚空,呈至他面前,算第二个奇迹吗?

“曜武智?”她压低声腺,目光如两柄小薄刀从近在咫尺的下方刮着他,“我家铮引可没你这么霸道。”

“什么曜武智啊?”他不耐烦地握住她的一只手,“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你还想见他吗?”

当年陌岩带着已故曜武智菩萨的阿赖耶识下凡,被追寻曜武智而来的高维人百石发现后,附了他的体。而陌岩的师父燃灯在十几年后发现这个状况,又将曜武智转移到了当时年仅九岁的铮引身上。这些他也是后来听魅羽说的。

然而在过去的这些天内,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铮引能清晰地感觉到曜武智已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像是被他吸收、与他融合了。他的头脑中骤然多了一个知识储备异常丰富的区域,只是还没有时间去探知。眼下的首要目标是活命,明日若是能在斗场上胜出,再想办法送一批同胞回家……

不想那些,他将杂念赶走,俯下脸去啃左边馒头上的那朵红晕。馒头软糯,温度比他的嘴唇要高,几乎像在发烧。而发烧是能传染的,他的嘴,他的脸,慢慢地从头到脚,都在发烧。

“脏,”她冲着他右颊吐了一个字,跟着一掌推在他胸口,将他呼通掀翻了个个儿,推到床内侧。她则在床上坐起,像剥粽子一样将他翻来覆去地揉搓着,软甲、战袍、中衣,被麻利地一件件扔到地上,只剩下破烂不堪的内衣裤。

“可不是脏吗?”他没脸没皮地说,“常言道,巧妇常伴拙夫眠。”

这本来就是句无心的玩笑话,谁知她听后,杏眼圆睁,声音大得也不怕隔壁听见。“常伴?我今天才跟你第一次,哪来的常伴?说,这些日子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巧妇?”

“哪有?别闹了,”他真的有些倦了。今晚参加骑射的三个小队,有一半的人直接或间接地死在他手里。若不是她被送到这里来,他早已倒头大睡。

“真没有?”由于此刻她的脸在他上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白眼珠多过黑眼珠。涂得鲜红的指甲扣在他喉咙处,一口白牙像是比方才长了,呼吸中如女鬼般带着丝丝凉气。

“别闹了啦,时候不早了,”他扳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拉入怀中。

“等等,”她用手指摸着他衣领处露出的鞭痕,“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等我数数有多少条,把那人绑起来,打双倍!”

她还在装模作样地数,被他一个翻身,压到身下。

砰砰,有人敲门。没听见,他是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敲门声继而化作三慢两快的暗号。铮引在心中悲戚地一声长叹,滑下床来,捡起紫色战袍披在身上,朝门口走去。

暗号证明是泥天军首领程峰他们派来的人,多半与劫船的计划有关。为了这个计划,小姜的堂哥主动在预赛中败给铮引,血溅当场。铮引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不会放弃这个计划。

******

门一开,寒风抢着往铮引的衣缝里钻。果然,外面站着个羸弱的六道奴隶,二十出头,眼窝深陷。这不是小姜吗?才几天不见又瘦了许多,估计与堂哥的牺牲有关。

铮引请他进屋,在桌边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问有何事。嘴唇皲裂、浑身冒寒气的小姜并没喝茶,望着铮引说:“阿劲,哦不、铮将军,程大统领让我通知你,刚接到可靠消息,察葛亲王凌晨时分会派船去荧骨岛。大统领那边的人已经做好劫船的准备。”

这么快?铮引心道,他这刚来亲王府,还没机会摸清状况就要动手了吗?“真的都准备好了?会不会太仓促了?”

“既然要劫船,”魅羽从背后走上前来,“船此刻停在何处?”

“这个……”小姜像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伸手比划着,“他们夭兹人的船平日并没有停泊处,需要用的时候就会噗地冒出来。”

铮引和魅羽互望一眼。敌人有微缩飞船的技术,这点他俩一早知道。在前庭地的时候,铮引曾识破敌人绑在淑鹰身上的微型战舰,魅羽也与之交过手。

“大统领需要我做什么?”铮引问。

“这附近东、南、北共有三个飞船起降场。据我们了解,亲王每次派船之前会找来三队人,给每队一个棕色大皮箱。这三队分别前往三个起降场,到了目的地之后,打开皮箱,才会知道飞船在哪队人手中。几分钟之内船便离开。”

铮引点头。除非劫船的也有三批人,同时在三个地方守着。而被俘虏来的泥天军显然不具备这种实力。

“我们听说铮将军有天眼,足不出户便能知晓敌人的一举一动。若是能在亲王分派皮箱的时候便探知箱中的细节,那我们便能提早前往目的地做准备。拿到船后,再飞去锈石岭接人。”

魅羽打断他,“你说的飞船,是商用民用,还是战舰?即便是战舰,只有一艘的话,没跑多远被敌人舰队拦住,根本不是对手。”

“这点我们考虑到了。察葛亲王有个私生子,同母亲住在离此处十几里地的一座宅子里。我们的人已在宅子附近埋伏好,行动前将那母子俩绑了,一齐运上飞船带走,他们还敢打船吗?”

铮引倒吸一口气,这样的话,这可……

“计划不行,”魅羽斩钉截铁地说,“察葛我见过,心狠手辣非同一般。他万一要是豁出去,不要那对母子了,咱们这些人的命不都得跟着搭上?”

“大统领也说,此非万全之策,”小姜沮丧地说,“可我们资源有限,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有胜算的办法了。奴隶们留在这鬼地方做苦力,早晚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上一把。”

铮引摇头,“这个计划变数太多,当中只要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不仅一个人也走不了,参与人员都会暴露。我甚至怀疑,亲王选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派船,若非有迫在眉睫的理由,搞不好就是个陷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魅羽点头。

“这,”小姜也跟着犹豫了,“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那依铮将军之见,整个计划就只能取消了?大伙儿一旦回到锈石岭,再想找借口跑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不这样吧,”魅羽说,“一不做二不休,我现在回王府,把亲王绑了。也不用等他们派船,直接叫亲王交出两艘船,我们押着他一同回六道。快到六道时,再让亲王坐当中的一艘船回来。”

铮引和小姜听了,一齐摇头。

“铮夫人,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小姜满脸感激之色,“之前程大统领让我堂哥故意败给铮将军,我还想不通。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和将军都是深明大义、文韬武略之人。可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替我们所有人卖命。这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你叫大伙儿于心何安呀?”

“说得对,先别冲动,”铮引抬起一只手,握住魅羽的手。心道这丫头可真是没的说,他铮引愿意帮奴隶们,是因为相处了一段日子,有感情了。而她都不认识那些人,仅仅因为他牵扯其中,就义无反顾地冲到前面。

“有地图吗?”他问小姜。

小姜摇头,“地图在本地算军事机密,很难弄到。”

“有纸笔吗?”

小姜从怀里掏出一支炭笔和两张皱皱巴巴的折叠纸,打开,递给铮引。铮引在桌上将两张纸并列铺开,开始用炭笔画地图。

“咦?”小姜惊愕地瞅瞅地图,又瞅瞅他,“怎么将军你看过地图?”

魅羽撇嘴一笑,望过来的目光中满是爱慕与骄傲。“不是说他有天眼吗?现看现画呗。”

Wednesday, September 21, 2022

《魅羽活佛》 第271章 坏蛋叔叔

“这么说,”祁哥那副金属摩擦般的嗓音中难以掩饰他的紧张,“在那之后,瞿少校都没再来找过王爷?”

咕噜噜,小羽肚子叫了,她现在又从烤鱿鱼的香味中嗅出了烤鸡翅的味道。别人在上头有吃有喝,她和陌老师泡在海水里,口干舌燥。今晚她刚好穿了身鹅黄色短袖衫,眼下的样子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这个,”缪亲王迟疑道,“怎么说好呢?少校一把年纪,也该退休了。且自打朗顿家倒台后,我们白家要操心的事务日益增多。陛下叫我不要再理那些杂事,另派专人负责与外世界接洽。前不久听到谣言,说那伙人转而去调查位于南阎的蓝菁寺和空处天的天荫湖。”

啪!祁哥一拍大腿,“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敢问祁哥,这些个天脉汇集处究竟有什么古怪?”缪亲王问。

祁哥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不回答不礼貌。“王爷先前也提过,六道是被创造出来的,我们姑且将创造六道的那个世界称作‘母世界’。而母世界要和六道保持联系,类似于计算机同内部程序进行输入输出状态交流,需要通道……”

小羽心里叫苦,这帮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无聊透顶。想问陌岩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又不敢吱声。

“原来如此,”缪亲王恍然道,“瞿少校既然要推翻现有的六道,那第一步就是要切断同母世界的联系。不知这种天脉汇集处,六道中共有多少处?”

“多着了。每个世界有两处,一阴一阳,光天道就有二十八个世界。任何一个世界若是断掉两个天脉,便不再受母世界控制,当然这离‘集体越境’还差得远。几年前位于天荫湖那个就险些被陌岩身边的女人毁掉,还好加藤及时赶到,解决了她。”

什么意思?小羽心中一凛。这是说,陌老师的老婆是被加藤害死的?那个女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毁天脉呢?

我也只是好奇,缪亲王又问,“天脉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要怎么才能毁掉?”

这次祁哥没有回答,含糊地说了句他也不清楚,并嘱咐亲王若再有人去西蓬浮国打天脉的主意,务必尽快通知他。而小羽的肚子又开始叫了,声音大得怕是头顶的坏蛋都能听到。

“饿了吗?”陌岩凑头过来问,由于不敢大声,只能把脸贴近。虽是在问她,目光却不敢注视她,避嫌地望着二人身侧的海面。

前一阵陌岩去伏豸岛执行任务前,将一头白发剪短、染黑。现染色褪去,发梢如覆盖着白雪的松树冠,在她头顶上方伫立于漆黑的夜空之下。淡蓝宝石色的眼睛乍看如孩童般空明纯净,若是盯得久了,眼底那一潭深水又会让人眩晕。这一刻小羽心中冒出个疑问:为何她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似乎同她本来的成长环境格格不入。

“饿了吗?”没得到回答,他又问。

“嗯嗯,”小羽连忙点头。其实,主要是馋的。

陌岩抬起一只手,遥遥指向岸边那座大宅子。只听噼啪声响,宅子似乎被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击中,几扇落地大玻璃窗应声而碎。亭中的加藤见变故陡生,立刻腾空朝宅子的方向飞过去。

待加藤离开后,陌岩拉起小羽跃出海面,二人湿漉漉地飞身上亭。此刻凉亭内有三人,除了祁哥和缪亲王外,还有一个负责烧烤炉的仆人。栈桥上则散布着四个持枪伫立的警卫。

在诸人错愕之际,陌岩先是一脚踢中祁哥前胸。这一脚力度可不弱,祁哥口吐鲜血,臀下木椅哗啦啦折断,矮胖的身躯摔到地上。小羽知道陌岩还要对付其他人,主动踏上祁哥胸口,抽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匕首,打开,将匕首对准祁哥的脖颈。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栈桥上的四个警卫举起枪朝凉亭奔来。陌岩伸手在身旁的餐桌上轻拍,桌上散落排放的烤串铁签被齐齐震离桌面。陌岩接着用极快的手法将空中的签子一根根弹出去。这一阵签雨带着劲力打在前头两个警卫身上,噗噗插入二人胳膊和前胸。二人惨叫,松了怀里机枪。

陌岩赶在机枪落地前飞身而至,接住第一个警卫的机枪,右肘随后上抬横扫那人脖颈,对方软到在地。接着转身旋踢,将第二个警卫踹入海中。而陌岩则整个人向后倒地,避开迎面射来的子弹,同时扳动怀中机枪的扳机,以仰卧之势朝赶过来的后两个警卫射击。那二人中弹落海。

枪声自是惊动了宅子附近的其他武装力量,以及护送亲王前来的几个手下。然而待那拨人踏上栈桥一端的时候,陌岩已将祁哥从地上揪了起来,枪口抵在他脑袋上。

“都别过来!”祁哥扯着嗓子,嘶哑地大叫,“回去,全都回去!”

警卫们只得退回岸上,凉亭里负责烤炉的仆人也沿着栈桥逃之夭夭。

“吃,”陌岩望着烧得炙热的炭炉,冲小羽说。

小羽这才反应过来。好家伙,闹这么大动静不是只为了让她吃烤串吧?当然她可从不跟谁客气,伸手从烤炉上抓起一串烤鱿鱼、一只烤鸡翅。瞧这肥美多肉的大鱿鱼,啊呜啊呜咬下两口,真好吃。再用牙咬住鸡翅,扭头撕下一条鸡肉。很快便干光手中的两串,满脸油光地再去拿新的。

此刻炉子上烤好的肉串剩不多了,还有十几支羊肉串才摆上没多久。陌岩见状抽出一只手,掌心对着烤炉用上真气,火苗登时扑簌簌地从炭炉中往上窜,一股羊肉的香味朝小羽扑面而来。小羽咧着嘴呵呵地笑了,今晚真开心啊。

******

便在此时,一身黑西装的秃头青年加藤踏上栈桥,冲陌岩喊:“我说那谁,你刚刚听到了?没错,魅羽就是死在我手里的,你觉得咱俩这一战少得了吗?择日不如撞日,你放了祁哥,我和你来个公平了断。”

“陌老师,别上他的当,”小羽劝阻陌岩,转而朝着加藤喊:“喂,黑秃子叔叔,谁跟你公平了断?你老板在我们手里呢,我现在命令你自挖双目。你要是不听,我就挖你老板的双目,他回去后不还得再挖你的双目?结果都一样,快动手吧!”

小羽说完,从炉上抄起两串烤肉,将铁签对准祁哥的眼睛比划着。“坏蛋叔叔,我把你眼珠穿到签子上一起烤怎么样?说吧,是保你自己的眼睛,还是你属下的?”

“呃、呃……”祁哥双目凸出,宽大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自挖双目吗?”加藤脚下不停朝着凉亭走近,左右各伸一只手指进自己眼中,还真的抠了两个眼球出来,捏在指尖,用脸上剩下的一对黑洞瞪着小羽。“挖了,还要怎样?”

小羽差点儿将口中的羊肉吐出来。这家伙难道不是人,是谣传中的仿真机器人什么的?

“小羽,”陌岩神色严肃地叫了她一声,双目中如炭炉般烧着怒火,将手中机枪塞进她怀里,步伐沉重地朝栈桥上的加藤走去。

加藤将眼珠塞回眼中,双臂前伸指向陌岩的时候,已变为两支激光枪。

“你开枪我也开!”小羽警告加藤,将机枪杵到祁哥胸口,“咱们看看谁先死?”

加藤哼了一声,臂上的枪化为一红一蓝两把光刀,朝着陌岩刷刷地削过去。陌岩衣衫被红刀蹭到时,立刻烧出一道焦纹。若被蓝刀蹭到,则砰砰爆响。

唉,还是免不了一战,小羽叹息,还好自己手中有人质。又忽然想起独坐一旁、一身白色礼服的缪亲王。这人大概自知打不过陌岩,自始至终没吭声,像是下决心要置身事外。然而现今陌岩战加藤去了,她得想办法把这家伙也唬住才好。

“王爷,你有个儿子叫咏徽,对吧?”

小羽此言一出,亲王当即变色,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咏徽的?”

小羽哼了一声,“别装傻了。他今晚去行刺我们,说要亲手杀掉仇家的女儿,替他父亲消除心头大患,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什么,咏徽他……他现在怎么样?”

小羽撒谎面不改色,“就他那点儿本事,能打得过谁?早被我们扣起来了。不过王爷要是能帮我和陌老师平安离开,我们回去后就放你儿子回家。”

“是是,没问题,我一定尽力,”亲王接连点头。

******

搞定身边二人,小羽松了口气,安心观战。只见加藤正以极快的速度挥舞着手腕上的两柄光刀,舞成一只红蓝交错的紫色光球。陌岩两手在胸前费力地推搡着,将光球如面团一样揉捏成各种形状,使之无法近身。

当然加藤也未落下风,两柄光刀时不时会出离光球,在陌岩胳膊和胸前留下多处流血的刀伤,上身的衬衣已有大半染成红色。肯定疼坏了吧?小羽焦急地想,怎么样才能帮点儿忙呢?

“喂,机器人叔叔,能听懂人话吗?”小羽朝加藤喊道,“想不到,有天我会跟一堆零件说话,回去告诉我们蓖理县的同学们,保准没人信……好心提醒,你不是对手,这幅狼狈样迟早会把电池用光。到时候你往地下一躺,我们大家蜂拥而上,抢头的抢头,掰胳膊的掰胳膊。谁家里若是有啥坏了的电器,你虽不值钱,好歹用来换个保险丝或者垫个桌腿什么的,也算废物利用了。”

“噗——”一旁的缪亲王笑喷了,“小丫头太过分了吧?”

“死泼皮丫头,给我住口!”加藤气得将一柄光刀抽离光球,瞬间变回激光枪的样子,朝小羽这边射击。

小羽早就在防备他动手,闪身躲到祁哥背后。而陌岩趁加藤分神,一脚踢中他下巴。加藤的头像瓶盖一样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后,整个人倒飞入空中。自己伸手将头扶正,再定睛看陌岩,已不见了踪影。加藤皱眉,身子缓缓朝海面落去,两眼射出两道红光,在海面上搜索。

“捅死他!”小羽忽然冲着加藤背后大叫。

加藤猛地转身,然而背后却哪有什么人影?这才意识到上当,已经晚了。从水面某处嗖地射出一把气剑,气剑原本无色透明是看不见的,因破水而出才让人捕捉到它的存在。气剑直没入加藤的胸膛,其力道将他推得连连后退,似乎要将他钉在夜幕之下才会罢休。

而加藤在后退途中,右臂如电钻般快速旋转,变为一支冲击炮,朝着气剑离水的方位射过去一股冲击波。巨浪将陌岩掀离水面,抛入半空。加藤一刻不停,胳膊再次旋转,变为一把散弹枪,朝着陌岩的方向大面积射击。看来是杀红眼了,已经顾不得祁哥还在小羽手中做人质,就是一心要做掉陌岩。

小羽抬起怀中机枪,朝加藤的方向边跑边射击。她准头不行,但也有几枪打中了加藤的头脸,开心地大叫:“快看机器人被我打成筛子喽!废铜烂铁一斤两毛五贱卖喽!”

加藤被她气极,转身将散弹枪对准小羽的方向。而小羽时候拿捏得刚好,此时已跳离凉亭边缘,深吸一口气,身子一沉坠入海中。头顶的散弹均打在了凉亭上。

半空中的加藤这么一分神,陌岩趁机整个人如子弹般向加藤冲过去,一掌击中加藤胸口。他这掌并未将加藤打飞,而是汇集了真气,掌部温度比烙铁还要热。在接触到加藤胸口时,陌岩变掌为爪,一招名副其实的恶虎掏心,将加藤胸中那颗闪亮的机器心脏取了出来,胳膊一甩,朝远方海面抛去。

岂知无心的加藤似乎没受多大影响,双手变为两只铁钳,狠狠掐住陌岩的脖子,将他按入水中。

Saturday, September 17, 2022

《魅羽活佛》第270章 砸场

  

小羽跟着陌岩进了空无一人的旅馆大堂,满以为他会下楼去游乐厅。有那么一刻陌岩确实迟疑了,但紧接着又从旅馆后门穿了出去。

小羽跟着来到后院停车场,见路灯下站着手挽手的一男一女。男人还是那么瘦,好在新婚给原本干巴蜡黄的皮肤添了几分光滑红润,让营养不良的乡巴佬变为轻盈干练的俊朗小生。女人画着闪亮的紫蓝色眼影,电了卷发后也由乡村女教师变为都市时髦女郎。

“师伯!吴老师!”小羽激动地跑上前去。这才半个多月没见,却发生了很多事,让小羽十分想念他们。在现今这节骨眼儿遇上,也让她心里踏实些了。

“小羽,你怎么来了?”吴老师语带责备地说,“这儿多危险啊,那些事叫他们大人操心就行了。”

小羽几人这次来岛的目的是通知陇艮,敌人也在岛上。昨日上岛时没能见着,今天晚饭后小川自己又去了蜜月村一趟,回来后说“办成了”,那时小羽便知他找到陇艮了。

“不用担心,小羽人虽小,能顶三个大人呢,”陇艮嬉皮笑脸地冲妻子说,又问小羽,“你陌老师这些天乖不乖?”

“地址?”陌岩打断他,面无表情地问。

陇艮低声说:“用不着街道和门牌号,岛西北角有座栈桥那家便是。”随后拍了下陌岩的肩膀,“这里交给我了,你快去快回。”

“去哪儿?”小羽问,“我和陌老师一起去吧。”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小羽也看明白了,陌岩心底深处是清醒的,只是神识被锁在一副幼儿的心智中,常常会做出无法控制的举动。让他一个人外出行动,太危险了。

陇艮正待回答,远方海面上空传来一声震彻云霄的“吱——”,叫声如锥子钻过每人的脑壳。众人扭头望去,见史前电鳗直插云霄的大扁头正在仰天长啸。紧接着从电鳗上空开始,白色蛛网般的闪电迅速爬满原本漆黑的夜空。静电在四周干燥的空气中爆开,小羽只觉周身皮肤酥麻难耐,额前细毛根根倒竖,心脏处一阵绞痛,牙龈肿胀得似要渗出血来。

“这鬼玩意哪儿冒出来的?”待电光散去,小羽喘着气说,眼见对面的吴老师都捂着耳朵钻进丈夫怀里去了。

“这是那个囦神召唤来的,”陇艮搂着妻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你们住的就是他的店。”

“囦神?”小羽回想着下午见过的那个老头子,“那老财迷不是个鬼吗?他没影子,噗地一下就没了。”

“他是上古海神,不是鬼,你见到的多半是他分出来的影魄。他今晚也去敌人府上赴宴去了。”

影魄?小羽想起那次陌岩和一个很能打的女人远在百里之外交手,陇艮就曾带着她的魂前往观战。原来如此呢。

抬头望向那只电鳗,见巨兽嘴中喷出火车般粗细的电光向着海面上的军舰射去,而军舰大炮打来的导弹却伤不了它分毫。又有两架战斗机朝电鳗头部飞来,瞄准那两只小眼睛开火。怪兽头颈一甩,飞机被砸入海中。

这么厉害的玩意儿,竟然是听老财迷差遣的?小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师伯,电鳗就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对付它。”

“你?”

哼哼,小囡可是财迷克星。

陇艮还待追问,目光中一个激灵。“不好,无涧来了。你们自己保重,我去瞅瞅那几个孩子。”

陇艮领着吴老师去找允佳,小羽则仰头望着陌岩说:“陌老师,你跟我来,咱们这次玩个刺激的,”说完转身朝旅馆回奔。

一头闯进地下室的游乐厅,小羽搬起靠吧台的一张圆凳,再跑到一座老虎机前,高举圆凳,哐啷啷将大屏幕砸碎。又移到旁边的大富翁前,冲着屏幕上戴黑色礼貌的白胡子老头砸去。身后的陌岩观望了片刻,笑了,兴奋地加入打砸行列。当然陌岩用不着板凳,抬抬手,无需触碰,用掌力就将一台台机器捣个稀烂。

“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囦神老头咆哮着出现在二人身侧的空气中,果然,脚底又没有影子。“失心疯了吗这是?赶紧住手!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教训你们俩疯子。”

“是你放的电鳗吧?马上给撤了,”小羽将圆凳搁到地上喘气。她算力气大的孩子了,这么一番操作下来,也已两臂酸麻。“否则,你这家店就等着关门好了。”

“臭丫头快给我住手!”囦神咬牙切齿地说,一张老脸气得铁青,“电鳗是我放的,我收了人家的钱了,拿钱就得办事。”

“原来还有钱拿,”小羽叹了口气,再次抱起圆凳,走到一部机器前,“可怜我和陌老师,累个半死连硬币都见不着。你既然有法子挣钱,也就不在乎这些破烂玩意儿了对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别、别砸那一台,刚买的呀!”囦神心疼地说。

小羽停住高举过头顶的圆凳,“刚买的?好吧,谁让囡囡我心眼儿好,换一台,”说着移步到旁边的一台机器前。

“不行不行,这台是我最爱。”囦神的虚影挡在她面前,挥舞着胳膊。

“那里,”附近的陌岩抬臂指向游乐厅尽头的一扇小门,“树,红树,打烂。”

“什么?你们还要打烂我的珊瑚?”囦神双手抱头,目光中尽是崩溃,“别别,万万不可呀!那棵鹤顶珊瑚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几万年也见不到一株成色那么好的。唉,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啦,碰上你俩一大一小两尊瘟神……”

小羽正色道:“老伯,咱们原本无冤无仇。你现在撤了电鳗,并发誓不再插手岛上的争斗。”

“好好,我答应。我现在就叫电鳗回家去,不信你们上去看。”

小羽想了想,“不行,你回来后找我们算账怎么办?你起个誓,今晚的事一笔勾销,不许报复任何人。若是违背誓言,今后千秋万载也别想再挣到钱。每天除去伙食费,进账三毛五,一年下来也能挣个百十来块,对吧?反正你不是活得长吗,慢慢攒吧,老伯。”

“嘿!”囦神指着小羽的手抖个不停,“臭小丫,叫我发这么毒的誓?行,算我怕了你了,这事我保证不管了。”

******

出了旅馆,小羽望向海面,果然电鳗不见了,眼下是海上的军舰同敌人的空中战舰在交火。陇艮不知和无涧交上手了没有。

“走,”陌岩伸出一只胳膊。小羽抱住他的胳膊,二人离地腾空而起,朝着西方做低空飞行。

就这么飞了一会儿,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吵嚷和战斗被抛在身后。自打电鳗消失后,空气中重又弥漫起带着腥味的潮湿水汽,虽是夏夜,也不无凉意。

有那么一刻,小羽恍惚变成一只鸟,有着红色的绒毛和彩色的羽翼,停在陌岩肩头,与他一同飞跃群山上空,而不是大海之边。下方大地上偶尔闪过的星点亮光是一座座宁静的禅院,冷不丁敲响的木鱼为人驱散心中的迷雾,她的鼻尖萦绕着檀香,灵识中尽是空明。

“你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脑子不清楚,”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在小羽脑海中说道,“那个曜武智吃饱了撑的,喜欢到处瞎跑乱逛,结果把自己跑死了,行吧,他乐意。这世界上还有人喜欢用钢叉捅自己,或者在地上挖个坑,跳进去再用土把自己埋起来的,什么奇葩没有?问题是凭啥要让你来保管他的阿赖耶识,你家开保险柜的吗?”

安静了一会儿,尖细的声音又接着说:“怀璧其罪,总有些贪得无厌又没啥判断力的人,一听说曜武智菩萨,曜武智菩萨,哎呀乖乖不得了!有用没用也想抢回家里供着,照葫芦画瓢,迟早也把自己跑死才消停。这些都活该,咱们不理,问题是干嘛非让你接管他的阿赖耶识?你陌岩佛陀比他可要聪明一百倍,还帅……”

“小羽!”陌岩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小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困,迷糊了,差点儿松了他的胳膊跌落下去。至于脑海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是睡着了做的梦吧?明明刚才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低头,见自己正在往一片漆黑的林子里降落。林子的一侧是座灯火通明的大宅子,宅子紧挨着大海,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近水处整齐地停泊着各色游艇,一条百米长的栈桥直伸入海中,栈桥尽头是座两层高的圆形凉亭。小羽都能想象得到,在栈桥上钓鱼吃烧烤的乐趣。

这应当是什么有钱人家在岛上买的度假屋吧,比方头驹方老大在伏豸岛上的宅子还要气派。又想起陇艮说囦神在敌人家赴宴,原来陌老师是带自己来闯敌窝了。他是只打算探听消息呢,还是计划着动手搞破坏?

二人在林子里蹑手蹑脚地朝宅子走去,慢慢能看清宅子四周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偷窥下装着耳机对讲机,如临大敌的样子。陌岩停步,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半眯着眼睛。小羽猜,他是在用什么法术探听室内的情况吧?

片刻后,陌岩出定,摇了摇头。小羽心想,大概屋里没有他要找的人。那还能在哪儿?不会真的在栈桥上钓鱼吃烧烤吧?陌岩也不说话,带着她重回漆黑的夜空。这次绕了一个大圈来到海上,在离栈桥几百米远的深海处慢慢降下,潜入水中。

小羽有些紧张了。她是山里的孩子,水性可不怎么样。陌岩让她平躺在水面上,露出小脸呼吸。他用一只手托住她的脊背,二人朝栈桥悄无声息地游过去。

这个栈桥远看是个小亭子,实则是座坚固结实的正规建筑。到了栈桥下方,二人扶着石基从水中冒出头来。能听到亭里的人说话,但除非里面的人探身出来,否则看不到他俩。嗯,好香的烤鱿鱼味啊!小羽虽然吃过晚饭了,还是被馋得直流口水。

“这个,囦神大人怎么走了呢?”是加藤的声音,小羽曾在方老大家听他打过电话,“王爷,是不是咱们哪里礼数不周?”

王爷?小羽记起在鬼屋的时候,咏徽被人称作殿下。那看来这就是咏徽的父亲了,也就是允佳的杀父仇人?还好允佳不在这儿,听说那丫头修为不低,要是冲动之下杀了咏徽的父亲,她跟咏徽可就一辈子也做不了好朋友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家里出了急事?”王爷的声音优雅有质感,小羽估计这个人长得也不会难看。“希望不会耽误祁哥的大事。”

“王爷不必多虑,”这个祁哥的声音小羽可就不喜欢了,一听便是个老奸巨猾、心狠手辣之人。“就算这次解决不了那些人,以后还有机会。让我们头疼的是瞿少校,王爷说贵国皇帝陛下很器重此人,能讲讲原因吗?”

王爷在小羽的想象中点了点头,“我国人因为见不得日光,自古以来只能以玄黄山为屏障而居,陛下认为十分不公平。瞿少校有个什么‘集体越境’的理论,认为六道是被人创造出来的,而敝国地处六道中至阴之地,也是六道中天脉的总汇集处。若要推翻六道重建,需从敝国入手。”

“那王爷可知道,瞿少校等人进行到哪一步了?”

王爷沉吟片刻,“之前他们无所有处天有多位高能物理专家被元始天尊绑走,我后来听说,瞿少校在陌岩以及他身边那个女人的帮助下,把专家们救走了。那之后便没了消息。”

小羽听到这里,身子一僵。“身边的女人”,说的应当是陌老师的老婆吧?难道她就是被祁哥这帮人害死的?若果真如此,那头顶上坐的可不仅是允佳的杀父仇人,还有陌老师的杀妻凶手。难道陌老师今晚竟是来报仇的?







Wednesday, September 14, 2022

《魅羽活佛》第269章 无关紧要的人

  

缪亲王既然是去赴宴,黄昏时分便已离家。临走前嘱咐咏徽,今晚岛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

咏徽不敢现在就去旅馆通风报信,怕父亲有事折回,见自己不在家起疑心。当下只得装模作样地把晚饭吃了,一方面恐那四人命丧今夜,另一方面,长这么大他一直被母亲呵护着,也是父亲眼中的乖仔。他今晚的叛徒行径迟早会被发现,那之后父亲还能像从前一样爱他吗?

咏徽摇了摇头。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眼瞅着那几个孩子被人算计。至于结果如何、他是否会为此付出代价,就听天由命吧。“做人但求问心无愧,”母亲从小是这么教育他的。

当然他也能理解父亲,父亲的肩上抗的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一族,甚至一国。也许正因为脏活都由他包揽了,他的族人才能轻描淡写地过问心无愧的日子。

怀揣一颗咚咚直跳的心上了车。开车的是他的亲信,四十出头,也是跟从母亲多年的老总管的儿子。坐在车后排,除下白天穿的衣服,换上在当地买的果绿色横纹保罗衫和灰色水洗裤,头戴卡其色鸭舌帽。亲信从倒后镜里望见小主人这幅样子,“啊诶——”地拐着腔调叫了一声。咏徽在家乡时都是非黑即白的素色,这还是第一次穿鲜丽的亮色,像变了个人。

可他的心情轻松不起来,总觉得大海之上的夜空黑得不是那么均匀,有东西在动,当然也许只是迅疾变换的云。耳朵里没听到异响,耳膜却被压迫着。空气反常地干,这在海岛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到了旅馆,从夜色转入明亮的室内,身边擦过刚刚购物归来、或正去地下室的游乐厅碰运气的游客,咏徽心定了些。信步登上二楼,见有六间客房,心道那四人应该会住套间吧?正打算先去走廊两头的大屋门外探听,身后楼梯间上来一人。

“嘿,你来了。”

咏徽转身,见是昨天在海上见过的那个光头男孩。当时没顾上细看,只记得两条粗粗的眉毛了,近看才发现口鼻挺秀气的。

“我叫小川,幸会,”男孩主动同咏徽握手。

以咏徽的家教,换做平日早已报上姓名,再说些客套的话。但眼下形势严峻,若暴露身份只怕节外生枝。

跟在小川身后进屋,门一开便听到两个女孩的笑声和喘息声。客厅里四处散落着零食、跳绳、棋盘、大小不一的球。允佳也换下了白天的装束,穿件果绿色吊带裙,同咏徽上衣的颜色差不多。

年纪最小的女孩还是白天那身黄色短袖装,胸口印着只长颈鹿,额头上都是汗。相比大眼高鼻的允佳,这个女孩是种精致的“瓷器美”。当然咏徽一早见识过她的泼辣,和瓷器完全不沾边儿,不如说是只天生天养、浑身带刺的大榔头。

其实这几人的名字属下一早报给他了,小女孩应当是叫小羽。让他畏惧的那个陌岩倒不见人影,外出了吧?否则家里来了生人,作为四人中唯一的成年人不可能躲着不出来。

“办成了,”小川冲二女快速说了句,看来他刚才是出门办事去了。

各自入座后,小羽率先开口:“我叫小羽,你叫什么名字?”

咏徽按事先想好的回答:“我来此是要告诉你们一件迫在眉睫的灾难,我是谁无关紧要。”

“嘿嘿,”小川插嘴,“会这么说的人,通常他自己的身份便是最紧要的。”

“小川,”小羽说,“给客人上汽水,今晚好渴。”

小羽刚说完“汽水”,她背后那间卧室的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成年男人。咏徽昨日也没来得及细看陌岩,果然如父亲说的那般——明星的外形,学者的气质,武学宗师的举手投足。只是那双泛蓝的眼睛怎能那般无辜?如降生人世不久的婴孩,半分杂质也无。

“汽水,”陌岩说。

小羽回头冲他说:“陌老师,小孩子晚上喝汽水会睡不着觉,还是喝水吧。”

陌岩没出声,但赖着不走。

小羽叹了口气,抬手用两个指头朝小川比划着,“那就给他倒这么一点儿可乐,再兑两倍的水。”

可乐兑水?咏徽哭笑不得,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么糊弄自己的。想起迫在眉睫的危机,接着道:“我是来告诉你们,有两伙人正计划着害你们,很可能今晚就动手。你们赶紧离岛吧,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其实咏徽心里清楚得很,现在雇船离岛已经晚了,租船处肯定一早被监视起来。就算能弄到船,一出海也会被人发现。但他只能这么提议,因为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另三个孩子不无忧虑地交换了下眼神,然而神色比咏徽预期的要镇定。

“除了我们几个,”小川将手中的一瓶汽水递给咏徽,“他们还有没有别的目标?”

“这我不清楚。”咏徽想起刚才小川说的“办成了”,莫非几人在岛上还有帮手?

“这么机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羽问。

咏徽不吭声。

小川嘿嘿一笑,“你同我们年纪差不多,不可能是特工人员。肯定有长辈是这两伙人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无意间透露给你的,对不对?你私底下跑来通风报信,是为了报答我们昨天救了你,不错,虽然是敌人的孩子,也算好少年。”

“敌人的孩子,”允佳口中念叨了着,那对褐色的大眼睛渐渐眯缝起来,“你跟我都是米高贝人,想要心心念念置我家族于死地的……你是白家人吧?”

这下好了,咏徽心道,还身份保密呢,才两句话就给人猜出了自己的出身。看来自己还是嫩了。

“缪亲王是我父亲,我叫咏徽。”

******

咏徽的话对小羽和小川来说,没多少信息量,而对允佳便如同头顶炸响的惊雷。

倘若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仇人缪亲王,那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不会武功也会扑上去决一死战。可这个咏徽,在她父母被害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娃,非但没参与,还主动跑来安慰过她。这几年每忆及那段往事,她的情绪就很复杂。以她的年龄和阅历,她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又不好问人,只盼着能一辈子不用照面。

而现在他不仅跑上门来,还是特意来救他们的,为此不惜背叛他的父亲。她能因此就当他为朋友了吗?当年她的父母一身清白被缪亲王陷害、抄家,大敌压境时父母让其他族人先走,面色平静、衣着整齐地抱着她站在自家庄园门口,毫无怨言地迎来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宿命。到今天她也没能找到机会去父母坟上磕几个头,能就这么将世仇一笔勾销了吗?

“小羽,”允佳打定主意,噌地站起身,冲身侧的小羽说,“这人是我的杀父仇人,请你赶他出门,咱们用不着他来虚情假意。”

小羽眨了眨眼,“你的杀父仇人,又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干嘛要赶他走?”跟着不再理会允佳,冲咏徽说,“多谢告密,还有什么料吗?越多越好。”

允佳不敢相信“母亲大人”竟会是这么个态度,握着汽水瓶的手抖个不停,原本猫在眼角的泪水瞬间泛滥了整个视野。“好,好,我来赶他走……喂!那个人,趁我没改变主意把你扣作人质之前,赶紧消失吧!”

“你有瓜子吗?”小羽问小川,“棒棒糖也行。”

“扣作人质,”咏徽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惊慌,反倒若有所思。“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们拿我作人质,父亲肯定会让你们安全离岛。这次率先发难的另有其人,我父亲并非主力,算是他将你们从那帮人手中救走的。今后咱们两家恩怨两清,如何?”

“呜——”陌岩手中举着只玩具飞机,从一间卧室跑进另一间卧室。

“恩怨两清?”允佳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汽水瓶朝咏徽扔过去,砸在他身边的柜子上,摔了个稀烂。“你想得倒美!”

“喂,你妹妹的武功谁教的?”小羽舔着棒棒糖问小川,“准头还不如我。”

允佳知道咏徽没多少修为,虽在气头上,这个瓶子还是避开了他的头。给小羽说破心思后恼羞成怒,冲咏徽举起手臂,“还不快走?等着我打死你吗?”

“对,快走快走,”小川嬉笑着说,“明天带上花轿再来。”

允佳终于崩溃了,呜呜地哭着,转而去打小川。小川身法灵活地在屋里绕着沙发和家具闪躲着,小羽依旧坐在沙发里吃糖看戏。

“轰!”整个楼层连同楼外的大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桌上的汽水瓶花瓶纷纷滚落地。小羽一个后翻,于沙发背面落地,三两步冲进卧室里。见陌岩盘腿坐在地上,沮丧地望着面前坍塌了的积木。

“地震了,快收拾行李走吧,”小羽冲他说。

地面又摇晃了一下。允佳和小川各自冲进自己的屋,将重要的物件划拉进背包,衣服和零食那些就不顾上了。这不是地震,是敌人发起进攻了。只是想不到,居然会如此大阵仗。

“好多静电啊,”小川抱怨道。

四人离开卧室时,屋外的夜空有那么一刻短暂地亮如白昼。不是闪电,是种似乎能穿透一切障碍的白光,将屋子和屋里的人都照了个透心亮。

允佳忽然想起一事,问陌岩:“爸爸,我刚才给你的飞机呢?”

“是这个吗?”咏徽附身,从地上拾起一只玩具飞机,看了两眼,变色。“这飞机哪里来的?我家里也有只一模一样的。”

允佳差点儿忘了飞机是咏徽儿时送给她的了,还挂着泪珠的脸颊涨得通红,也不再理会飞机,背着包随伙伴们一同奔出了房间。

******

楼下空地上早就站满了人,女人们的手被男人们紧紧握着。当中有两位阅历丰富的老者在劝说大家去附近的小丘上避一避,一旦真的地震,接踵而至的将是更为可怕的海啸。

“船!快看,军舰!”有人在人群中大叫。

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北部的海域,五星无月的夜晚虽暗,还是能辨清一艘巡洋舰正朝着岛的方向驶来。船头的几排大炮已支起,船两侧还有几艘驱逐舰护航。

“这是来捉我们的?”小川的声音像吃米噎着了的公鸡发出的,“好荣幸啊。”

“也可能是郑辉那些人弄来的,”小羽说。

允佳还在观望军舰,陌岩抬臂上指,“天!”

几人仰头,目光在漆黑中搜寻了半天才锁定一只形状不规则的锤子,竖立在高空。锤子周身散布着些小亮点,正于高空中缓慢降落着。初看丁点儿大,待停止下降时已变得和五层高楼房那么大,悬在头顶,让人天灵盖发麻。

“这是艘飞行战舰啊,”小川叫苦不迭,“干嘛非停咱们这里?”

像是要回答小川的疑问,战舰底端骤然射出四道白中搀蓝的光束,分别将小川、陌岩、允佳和小羽这四人罩住。

“呦呵,这又是何方神圣?”小川不信邪,朝一旁走了几步,光也跟着他移动。“最烦别人拿光照我,信不信我打烂它?”

“那是什么?”咏徽指着东北方向的海面。

允佳放眼望去,见海水正如小丘般隆起,丘顶越鼓越高,最终变为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玩!”陌岩扯了一下小羽的胳膊,望着旅馆入口处。

允佳头都大了,知道他这是想去游乐厅玩了,劝道:“爸爸,这时候去地下室不安全……小羽你说呢?”

小羽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的异象,嘴角诡秘地一笑,“玩就玩,谁怕谁?”说完竟跟着陌岩一同返回了室内。

“哎,这俩人……”允佳还在纳闷,见人群忽然放开大步,朝着高处跑去。再看海上那座水峰,水已尽数落去,在海面上掀起层层巨浪,峰中央现出一只满身坑洞的史前电鳗。

Saturday, September 10, 2022

《魅羽活佛》第268章 地下游乐厅

  

四人租的旅馆套间为两卧一厅,照惯例小川和陌岩睡一间屋,允佳和小羽睡一间。陌岩九点准时上床,另三个娃又疯了一个小时才洗澡睡觉。

在这期间窗外的大雨稀稀拉拉化为细毛,然而旅馆四周及楼下大堂竟热闹起来,时不时有车灯扫过四周的树木,窃窃私语穿过走廊的人们语调中压抑着兴奋。四人房间的楼上原本没住人,此刻也多了低沉的咚咚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小羽和允佳在床上坐起来,小川也出现在卧室门口。小川睡觉时喜欢戴眼罩,此刻将眼罩撸起横在小光头顶上,像个飞行员。

“这家旅馆是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咱们去瞅瞅?”

“我和小川哥哥去,”允佳冲小羽说。

睡眼惺忪的小羽摇了摇头,“都累了,还是等天亮吧。”

身为“家长”的小羽想的是,万一真有危险,四人分开了无法相互照应。倘若那二人出去后半天不归,她不去找吧,放心不下。丢下熟睡的陌老师出门,又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不如就安心睡觉,见机行事。就算发生火灾,四人都会腾空,没啥好担心的。

第二日是周六,四人清早下楼瞅了瞅,貌似酒店都住满了,但无人出来闹腾。大概是因为客人们昨晚玩到深夜,此刻还在休息。

吃过午饭,客人们才开始陆续离开房间,下楼。还有不少住在岛上其他酒店的客人也开车或步行前来。小羽四人跟在人流后方,哦,原来这个看着不大的旅馆还有地下层呢,面积还不小。

先是一间新潮又舒适的小前厅,供游人休息的长椅一侧有塞满饮料和零食的自动售货机。穿过前厅是一左一右两间华美明亮的大厅。左边是赌场,市面上常见的那些老虎机、百家乐、轮盘什么的都有,显然不是给儿童玩的。右边是游乐厅,有带大屏幕的模拟汽车、打枪游戏,投球套圈领奖品之类的玩意儿。四人于是便进了右边的大厅。

“您好,门票,”一个穿深红色制服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来,笑容可掬地说。

门票?还没听说过进这种游乐厅需要买门票的。这是什么老财迷开的店啊?

“多少钱?”小川问。

“小孩80,大人120。”

“我来付吧,”允佳抢先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

陌岩一进厅,就钻进靠门口处摆放的一辆塑料玩具车里,手握方向盘坐好,乖乖地等着。片刻后小川抱了几十个币回来,分给小羽和允佳一些。光门票就搭进去三四百块,小羽估计这些币也不便宜。

允佳往玩具车里塞了两个币,车便开始载着陌岩左右摇摆起来,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儿歌:“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小川跑去打枪,允佳打算开模拟汽车,小羽却将她叫到一边,“这里有摩托艇,很想玩对吧?我让给你先玩。”

“为什么?”允佳一愣。

小羽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昨天来岛的时候,碰上的那个男孩不就开的摩托艇?”

小羽注意到,允佳自打在水上救了那个男孩,之后吃饭做事时便有些魂不守舍。

允佳脸一红,丢下小羽,自己走回去开汽车了。

******

同一时刻,缪亲王让咏徽捧着礼物,二人坐上自家的车,去东部某海岸处拜见老师。为了显示诚意,没叫助理和保镖随车前来。

今日还是阴天,然而天总不能一直这么阴下去。父亲这次不远万里来看他,给他带了一套薄如蝉翼的面罩和手套,说是陛下送的,算国宝一级的装备。戴上后便如蒙了层蛛丝网,不仔细都看不出来,却能阻挡日光。也就是说,今后咏徽再也不必像其他嗜血族人一般昼伏夜出了。

怎么,你不舒服吗?在后排入座后,亲王发现儿子精神不振,有些病殃殃的感觉。

不碍事,咏徽强打精神笑了笑,心知自己正在发低烧。“昨晚在外面玩,雨下得突然,被淋到了。”

仅仅是雨的关系吗?咏徽听说,一个平日很少得病的人,若是受了打击或因为什么事焦虑,就特别容易生病。现在看来,允佳和陌岩那四人并不住在童话村,岛上酒店那么多,去哪儿找呢?父亲昨晚密会了九五真教的人,今晚还要去赴宴,恐怕动手就在这两日。他能不焦虑吗?

沿东海路行了半个钟头,车停在一座石青色旅店门口。

这里是囦神住的地方?不会搞错了吧?莫非囦神常年住旅馆?生意倒是不错,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父子俩疑惑地互望一眼,下车,走进大堂。见柜台后站着个穿青色汗衫的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在翻账本。奇怪的是,那些新进来的客人并没到柜台办手续或上楼,而是一个个进了楼梯间,再下楼。

缪亲王走上前去说明来意,满以为老头会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囦神?没听说过。”不料老头神态自若地说:“请跟我来。”叫背后小屋里的一个青年人出来看柜台,老头自己领着二人来到楼梯间,也下楼。

地下室分左右两个大厅,三人进了左边的大厅,经过一张张赌桌,最终来到厅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待推门进屋,亲王和咏徽都惊呆了。本以为赌场的办公室就是桌椅、沙发、监视屏幕什么的,而他们却如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水族馆中,除了进门那面墙和地板是不透明的,头顶、四周都是海水。

更妙的是,并没有任何玻璃墙将水挡住,无论头顶还是侧面的水,都规规矩矩地待在一面看不见的墙外。偶尔有好奇的鱼游来,想钻进房间,明明就是毫无遮拦的水面,鱼却似碰上了什么障碍物,连连碰壁。

震惊之余,二人才开始注意屋内的陈设。靠门处是一圈会客用的沙发,当中有张小桌。再远些的地板上有个两米见方的小池子,里面也是海水,却与四周的不同。池子里的海水有浪,浪并不大,每一条只是细细的一条线,海面上还有些黄豆大小的东西。池子一旁是张藤椅及一棵一人高的红珊瑚树。

咏徽忽然有种直觉——池子里的景象同外面的真实世界是一样的,只不过微缩了。那些小黄豆就是此刻浮在海面上的一艘艘船只。

“坐吧,”老头示意客人同他在沙发入座。“亲王和公子大老远赶来,辛苦了。”

缪亲王这才反应过来,老头便是囦神,连忙起身冲囦神行礼。而咏徽则按照父亲事先嘱咐的,跪在地上给囦神磕了个头。

“起来吧,”囦神笑眯眯地冲咏徽说,“咱们昨天见过面了,不错,后生可畏啊。”

咏徽略一迟疑,莫非昨日掀起巨型海壁救了自己的,便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

接下来,亲王同囦神详细讨论了拜师的事宜。

“别的都好说,”囦神的面色略微严肃起来,拖长声调说道,“学费请记得每月一号交,超过五号的话请自动补交百分之十。”

咏徽听得暗暗咋舌。这上古时期便存在的海神,居然如此看中钱财呢。

“哦,这点请不用担心,”亲王立刻赔笑着说,“会一次付清一年的学费。另外,我在这岛上有几个九五真教的朋友,这几日会有仇家上门,不知囦神老师肯否帮忙?”

囦神闻言皱起了眉。“杀人的活,我可很久没有做过了。不过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他们自己来和我谈吧。”

******

还在游乐厅里的小羽等人正玩得起劲儿,忽见酒店前台那个老头朝他们走来,笑眯眯地问:“玩得好吗?开心吗?”

小羽依旧骑在摩托上,闻言松开双手,两根辫子一前一后搭在身上,鼓鼓的腮帮子像是在和谁置气。打量了老头一会儿,问:“老伯伯,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一愣,“我不就是这里的掌柜吗?”

小羽伸手指了下还在坐儿童玩具车的陌岩:“他那么大的人玩这个,换成别人肯定要惊奇一番。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该是早知道我们的底细,对不对?”

“哦?”老头这回倒真是吃惊了,“小丫头真厉害呢!那你觉得我是谁?”

“老财迷,还是个鬼。”

“鬼?”

小羽又伸手指了指老头的脚,“你没影子,不是鬼是什么?”

老头闻言,面上故作凶狠之色,“我要真是鬼,你不怕吗?”

“不怕,你还是老财迷呢。为了吓唬几个小娃娃把其他的客人也都吓跑了,以后再没人敢来你这里玩,多不划算呐!”

老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一会儿,冲小羽走近一步,低声说:“哎呦,这么机灵的小丫头,我可是好多年都没碰上过了。不如你拜我为师,免费,如何?我老收徒弟学费可不便宜,只是难得碰上你这么个投脾气的小人精。能占便宜就绝不吃亏,别说同龄人,成年人都未必玩得过你,同满大街乌泱泱的傻蛋全然不同,倒是很有我老年轻时候的风范,真是越看越喜欢呢!”

小羽骨碌碌转了转眼珠,“要本囡囡拜你为师?也不是不能考虑。只不过想要收我为徒的太多了,你得先给我钱。”

“哈哈、哈哈哈哈……”老头用颤抖的手指着小羽,跟着整个人于空气中噗地消失不见。

老头离开后,小川一看手表,已经过了陌岩的“饭后午睡时间”,起身,送迷迷糊糊的陌岩上楼午睡。小羽和允佳又玩了会儿,币用光了。二人虽然还没玩够,也懒得去买币了,离开大厅,准备回楼上房间休息。

******

便在同一时刻,咏徽和父亲也已同囦神告辞,穿过赌场大厅,同另一侧的小羽和允佳一同步入前厅。当咏徽看到允佳的时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恨不得立刻把“有人要害你们”的消息告诉她。

可父亲就在身边。缪亲王认识陌岩,而上次见允佳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婴儿。万幸那个男人此刻不在,咏徽绝不能给父亲知道仇家的后代便在他面前。

“是你?”允佳自然也看到咏徽了,驻足冲他一笑。咏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她见到他,心里同他一样愉快。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咏徽板着脸说了句,便随父亲进了楼梯间。

他们是住在这家旅馆吗?这里大部分客人都是外面来的,该如何确定他们的住处?要不要和父亲撒谎,说自己要去洗手间?

心里正琢磨,忽听下方同允佳一齐上楼的那个小女孩放声说道:“好累呀!咱们还是赶紧回二楼的客房吧。今晚也不出去了,叫外卖到房间里吃。”

二楼的客房?咏徽心道,就算要回房间,也不用这么明确地说出自己住哪儿吧?还“一晚上不出门”,这是摆明了等自己找上门来呢。真想不到,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

无论如何,咏徽坐车回府的路上,感觉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随后又记起那个小光头男孩昨天说过的话:“男追女都是一个套路,先问姓名,随后就找上门来了。”

难道他还真的对那个女孩动心了?

Wednesday, September 7, 2022

《魅羽活佛》第267章 度假村

  

咏徽殿下乘坐的中型快艇抛下小羽等人,一小时后抵达雾马岛。下船后咏徽命一个亲信偷偷等在码头,务必将稍后前来的四人摸清楚底细。岛上就这一家连锁租船公司,退船少不了要来此。

至于咏徽自己,不敢以一身泳装的狼狈样回府邸,因属下告知,缪亲王已到。咏徽命人在岛东部临时找了家酒店,进房间洗漱,穿戴整齐,并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白家人出席正式场合时一律穿白色,只是打扮得太正式去见父亲又会显得见外。细心的属下给准备的是条米色长裤,配纯白衬衣,衬衣布料自带一排排细密的纵列褶皱,外罩一件镶金边的米色马甲。

对着镜子,咏徽用梳子理了理还有些湿漉的深棕色齐耳短发。想起这两天碰过几次面的那个女孩,应当是他同族人,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也是出自最显贵的几个家族之一。米高贝族贵族的卷发与寻常人不同,头顶处较为平缓,螺丝状的发卷儿自耳边起才慢慢获得了蓬勃的生命力。

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一堆外族人生活在一起呢?她又是如何摆脱嗜血人天性的?据他所知,无论纯种嗜血人还是中途被转变的,至死都无法再变为“素人”——嗜血者对非族人的称呼。

想不通的还有片刻前他被鲨鱼袭击时,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堵水墙?是什么人在做法吗?

精心装扮完毕,咏徽坐自己的车回岛西边的宅子。这是父亲年初为他买下的度假屋,是岛上年岁最久的几所宅子之一,式样古典,窗户较小。不像那些新盖的房子讲究光线明亮,随处是大落地窗——嗜血人最怕日光。装修了半年,窗玻璃都换成深色后,咏徽才于半月前搬进来。对外说是度假,实则是要他拜囦神为师,修习法术。

宅子正门对着大海,占地倒不算大,然而附近只此一家。所以说花钱不见得是买实用面积,有时就是图个清净和隐蔽。厚重的大理石地基略高出地面,房子看似只有一层,实则地面下还有装修豪华的两个居住层,可以彻底避开日光。说来也怪,岛上其他处的海岸随处可见海鸥,石头缝里藏着寄居蟹,独独他家门口什么活物也见不到。

今日阴天,咏徽进屋时见父亲坐在上层客厅的沙发上,正从敞开的窗户中眺望灰青色的大海。在咏徽儿时的记忆中,父亲一直保养得不错,同身为皇后的姑姑一样是那种明艳带女人味的长相。七年前扳倒了死对头朗顿家,按说应当再无忧虑,可愁眉不展的时候似乎只多不少,眼角的皱纹也不再是笑容的附属品。

“还住得惯吗?”父亲待他坐下后,和蔼地问,“有没有水土不服?”

“还好,”咏徽说。让人难受的不是吃住,是没人和他玩。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与同龄人厮混的时候。

“听说你喜欢上了海鱼?”

咏徽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月前刚来时,闻到海鱼的腥味就反胃。西蓬浮国地处玄黄山西侧,离海极远,大部分国民从生到死都没出过远门。怎知在海上玩耍了这些日子,竟渐渐迷上了生吃活鱼。

“委屈你了,”父亲垂目望着脚上的靴子,“放心,过两个月我还会送几个同伴过来,都是你认识的那些世交家的孩子,他们正好也想出来见见世面。我和陛下也是没办法,自打荒神离开后,荒人们疏于管制,三天两头进城闹事。那些蛮子虽是血肉之躯,却不信奉枪炮,需要个法术高强的首领才能让他们臣服。”

西蓬浮国细分又有三个族,咏徽所属的米高贝人占大多数,定居市镇中。西北部是凶残好斗的荒人,东北部常年不见日光的深谷中住着梦人。咏徽知道荒神自古以来是荒人们的领袖,只是几年前看上了七仙女中的黄衣仙女,现在一家人去天庭任职了。

“我明白,”咏徽点头,“爸,我想知道这位囦神老师,是什么来头?”

父亲扫了眼窗外的大海,语带恭敬地说:“囦神大人乃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海神,可随意穿梭于六道各大洋。早些年定居夜摩天,最近才搬来这里的。”

“上古时代……他很厉害吗?”

“名副其实的翻云覆雨之力,没看这两天我来的时候,天都是阴着的?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见他,晚上我还要去别处赴宴。”

咏徽有些好奇,“岛上还有你的熟人?”

要是那样的话,兴许他还能多交几个玩伴。

“熟人就谈不上,”父亲一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神情,“结盟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我记得同你提过,当年咱们和朗顿家决战的时候,有两个外人也在场。”

咏徽点头,是对情侣。男人据说是佛陀下凡,身手相当了得。女人诡计多端,同修罗军、天庭、佛国,甚至高维人都能扯上一腿,从某种意义上说,比男人还不好对付。

咏徽还知道男人叫陌岩,因为咏徽的风流小姑妈当年曾嚷嚷着要和人家私奔,人家没要她。到现在提起那个陌岩,脸上还是一副花痴样。这事一直被父亲和皇后大姑妈视为奇耻大辱。

听父亲接着说:“当年被他俩救走了朗顿家的后代。说起来,咱们本土现在也有不少敌人余党,爹爹我不是个冷酷无情、赶尽杀绝的人。那些余党都已不成气候,放过他们算我为你母亲积福吧。可那个女孩不同。”

缪亲王说到这里,起身走到窗边,眼中看到的似乎不是无际的大海,而是白家和朗顿家几百年来的世仇。

“姑且不提她那个厉害的养父,这些年来那丫头一直住在玉清宫、当今玉帝的身边。照看她的便是荒神夫妇,还拜了太上老君为师。这架势,迟早有天要杀回来,替她爹妈报仇。我现在很后悔当年没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关于那个女孩,咏徽有个模糊的印象。出事那天晚上他见过她,还是个小婴儿。现如今大概八九岁了吧?和刚刚救他的女孩差不多。心中一动,问:“那个养父什么岁数?”

“怎么说呢?”缪亲王回过身来,一副不知该如何描述的神情,“七年前是三四十岁,不过既然长生不老,谁知道现在什么样?长得不错,人群中一眼望去就会被注意到……总言之,爹这些年能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为从不抱侥幸心理。等那孩子翅膀硬了找上门来,就会陷你我于被动。刚好九五真教那些人也在算计着除掉他们,这可是咱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亲一向善于远交近攻,咏徽对此不得不佩服。当年对付朗顿家就是邀请了外世界一个叫什么瞿少校的,带着装备先进的军队进皇城“平乱”,否则哪那么容易成事?

“咏徽,”父亲正色道,“这几日,你在家好好待着,无论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掺和,知道吗?你之前只学了些皮毛,绝非那些人的对手。另外文理功课也不要落下。去吧。”

“知道了,”咏徽站起身,去楼下找老师上课。

到黄昏时分,父亲坐车离开了。亲信也已回府,咏徽将他叫进一间小屋,关上门。“查得怎么样了?”

不负所望的属下将偷听来的三个小孩、一个大人的称号挨个儿汇报。当咏徽听到“陌老师”这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他猜中。

“住什么地方?”

“童话村五号。”

“我现在出门。如果父王问起来,就说我开车兜风去了。”

******

小羽四人比咏徽晚到半个小时。将船退掉后,先就近吃了午饭,饭后背着行李步行去蜜月村。

岛上的这些度假村多为独门独户,房子都不高,最多三层,每一区有不同的特色。比如雨林村都是隐藏在茂密树林中的茅屋风格建筑,水晶村的房子晶莹剔透,楼与楼之间由碧蓝清澈的人工池隔开。蜜月村则少不了花廊啊,拱门啊,红灯笼什么的。

见这四人走进蜜月村的登记部,一身红色西服的女前台招待面露惊诧之色。也难怪,平日接待的都是新婚夫妇,这种一大三小的组合还是头一遭见。

“是这样,”允佳领着小羽走上前,解释道,“我们家情况特殊,是二婚。我爸爸,和……”

“我妈妈,”小羽接话道。

“哦,”女招待瞅了眼二人背后的陌岩,说,“那恭喜你们了。新娘呢?”

“他们后天才办婚礼,”小羽说,“我们想提前租下房间,好好布置一番,算是给我妈妈一个惊喜。”

“原来如此,”女招待打开柜台上摆着的一本厚厚的名册,“真是有心的好孩子,先登记。”

在她拿笔开始记录的时候,站在门附近的小川偷偷溜了出去。女招待还没写几个字,就听屋外“砰、砰”巨响。

“你们稍等,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女招待放下笔,皱着眉走了出去。

小羽和允佳赶紧将簿子转过来,按日期很快找到了两周前入住的陇艮和吴老师夫妇,再将簿子放回原位。

“奇怪,”女招待皱着眉走回柜台后面,“明明听到声响的,怎么啥都……对了,结婚证给我,登记一下。”

小羽等人大眼儿蹬小眼儿,“还要这个呀?没带来啊。”

“那实在抱歉,这里是蜜月村,必须有合法证明我们才能给办理入住手续。”

几人于是假装失望地出了登记处,兜兜转转来到蜜月村12号,一座粉色格调的小砖屋。敲门,没人应,像是出去玩了,四人只得先找地方住下。

现在问题来了,那么多选择,住什么“村”好呢?小转了一圈儿,决定入住建在小丘顶上色彩艳丽、风格如城堡的童话村。那些滑梯啊、秋千的,看着就让人心动。

办完入住手续,三个孩子在一栋紫色圆屋顶的房里闹腾了半天。决定出门玩的时候,陌岩才说:“不喜欢。”

“呃?”大伙儿都愣住了,“这里不错啊,怎么会不喜欢?”

“那边好,”陌岩走到窗边,指着视野远处紧挨着海边的一栋旅馆。中规中矩的青色石砖楼看着有些年月了,估计在岛上还没这些度假村的时候就已存在。至于儿童娱乐设施,就不用想了。

“不搬不搬,就住这儿吧,”小川赖在沙发里,如泥鳅一样蠕动着身子。

“还是听爸爸的吧,”允佳劝道,“那边儿靠海近,出门就能挖蛤蜊。”

“也好,”小羽思索了下,点点头。她记起在火车站吃完饭出门时,街道上闪过的那个黑影。也许自打他们一离开蓖理县就被人盯梢了呢,这当口儿换旅馆,敌人多半猜不到。

******

海岸看着近,走过去却费了大半个钟头。旅馆住了半满的样子,大堂干净敞亮,只是海潮味较重,这也可以理解。

和别处不同的是,站在柜台后面的并非年轻秀丽的女招待,而是个笑容可掬的老头。额上层层皱纹如浅滩上的海浪,银发是泛起的白色泡沫,脖颈和脊背如海马般向前弯曲,手上的老茧像吸附在海岸岩石上的贝壳。

“呦,好喜人的娃,”老人笑眯眯地瞅着小羽几个,“了不得,都是聪明娃……从哪里来的?”

“山,”陌岩盯着老人的脸,说。

“哦,从山区来的。我在这海边住久了,倒也想去山里干爽几日呢。”

等办完入住手续,天色已暗,几人在岸边没挖几只蛤蜊,大雨便哗哗地当头浇落。

“还好住得近,”允佳嘟哝着,随大伙儿一同往旅馆里跑。她所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在童话村的一所房子外,有个面色苍白的男孩被淋成了落汤鸡。

Sunday, September 4, 2022

《魅羽活佛》第266章 追女套路

  

第二天是小羽生日。允佳和小川早早起床,相约来到楼下餐厅,依照四人各自的口味和饭量买好早餐,推着两辆餐车上楼。其实完全可以叫服务生送进房间里来,允佳是想借机会同小川哥哥说两句私话。

“你知道吗?在过去几年中,爸爸每到今天就会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允佳低垂双目,望着手中的推车。“还好现在找到了小羽,否则……”

她这些年并不时常同陌岩生活一起,多数时候是兰馨一家人在照看她。陌岩每年暑假将她接走,要么带她去佛国的禅房小住,要么去个较为清幽的度假村。陌岩擅烹饪,文学武功都能指导得了她。只是每到魅羽的忌日,他会提前为女儿安排好食宿,直到第二日凌晨才回来。

在佛国那些夏日的夜晚,允佳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半夜醒来时见爸爸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沁凉的夜色如凝胶般裹在他四周。望着他寂寥的背影,小允佳会想,到底什么是活着,什么是“存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日子,如钢琴上排放的琴键,在手指滑过时一一发声,过后又归于沉寂。

还好找到了小羽,否则今日爸爸也会消失,不知跑去何处躲起来,一个人黯然神伤。

小川闻言,放缓了脚步。“你比我,已经算幸运了。你至少还记得生父母的模样,我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生在地狱道。咱妈带我离开时我只有几个月大,现在唯一记得的片段是她把我抱在怀里,在风雨中跑。地狱里的雨水都是酸雨,她用雨布把我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却因此毁了容。”

允佳听到这里时,眼中噙着泪,却噗嗤笑了出来。“她救我走的时候也被毁了容。可怜的姑娘,希望这辈子别再遭罪了。”

二人进小川房间时,发现陌岩已起床了,正站在大落地窗前看下方马路上的汽车,一只手轻拍着玻璃,嘴里如小川婴儿时期那般发出“呜——”的叫声。

“再这么下去,”小川冲允佳扬了下眉毛,“过几天就好退回娘胎里去了。”

允佳则庆幸地舒了口气,便如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对冥冥之中的那份“天意”充满感激。

******

小羽接到隔壁房间打来的电话后,移步过去吃饭。两个大孩请“小寿星”先入座就餐,允佳站在她身后给她梳辫子,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陌岩还“小”,不能忍饿,小川替他摆好另张餐车,倒了杯牛奶。

“租船去雾马岛,”小羽大口吃着松糕,呜噜地说,像是早计划好了。“陇师伯和吴老师在岛的东边度蜜月,坏蛋们住在西面。虽然隔得远,万一撞上了或被敌人找上门去,师伯一个人应付不来,何况还要保护吴老师。”

小羽原本管陇艮叫“陌师伯”,后来允佳告诉她陇艮不姓陌,是陌岩的师兄而非亲兄弟。

允佳握着梳子的手一顿,俯身,在小羽耳边不解地问:“可你之前不是告诉那个郑辉,一星期后去找他们吗?”

小羽端起牛奶杯一口气喝光,再啪地一声把杯子搁回桌上,心道这个允佳可真是没心眼儿啊。

一旁的小川见状,冲允佳道:“妹妹,等开学你又要回善渊了,趁现在跟着母、小羽,多学着点儿。郑辉那帮人说是弄到了敌人的绝密计划,先不管是不是陷阱,他们人多目标大,呼拉一下开过去,敌人早察觉了。”

允佳恍然,“告诉郑辉咱们一周后来,他们就不会现在行动。这就给咱们争取了时间,赶在他们登陆之前先上岛找人。不过岛上游客那么多,怎么个找法?”

小羽道:“吴老师和我说过,岛上有个蜜月村,专给新婚夫妇们度假住的,应该不难。”

其实小羽也没有抛弃郑辉,找到陇艮后可以拉上他去坏蛋家里探探情况,省得到时候眼瞅着郑辉那伙人自投罗网。上次在伏豸岛的时候,小羽跟踪加藤和无涧,碰巧救下了陌岩。那次的经历让她领悟到,对敌最有效的方式是让敌在明、我在暗,而不是反过来。

当然这点暂时没必要告诉同伴,省得他们担心。

******

计划商量妥当,四人退掉酒店,打车去海岸码头租船处。雾马岛离大陆不远,大部分游客都是自己租船过去,有陌岩这个“成人”在,几人顺利租到一艘能坐六人的敞篷快艇。

今天又是个大阴天。说来也怪,刚到酒店那天晚上就看过天气预报,说接下来都是晴天,不料却一日阴过一日。看来这些预报天气的都是些混子呢,小羽想。

然而即便乌云蔽日、风疾浪大,乘快艇一上一下逐浪而行也是蛮惬意的一件事,比之泛舟于风平浪静的湖上,别有一番滋味。小川长在玉清宫,身边的电子玩意儿可不比同龄人少,包括一辆可坐两个儿童的电动车。于是由小川就成了驾驶员,小羽坐在副驾的位置充当“指挥官、总舵手、老瓢把子”。

船开后,小羽想起自己上次出海,是被人贩子捉去伏豸岛。那之前她一直生活在穷山沟里,简单而快乐着。自打一年前入学,准确地说是认识了陌老师之后,各种超乎想象的奇遇便纷沓而至……

“鱼,”身后的陌岩趴在甲板上,指着水面说。

小羽和允佳凑过去瞧——嗬!这可不是一条两条鱼。快艇正驶过一大群青光闪闪的鱼,如同海面下流淌的一条银河。小川干脆把快艇停了下来,让大家好好观赏鱼群。

“真漂亮啊,”允佳赞叹道。

“不好,”陌岩说。

“怎么不好了?”小羽问。

“不好,”陌岩摇头,两抹平直的眉毛微锁,似乎内心深处遥远的记忆告诉他,这是件不好的事,可又记不起来具体原因是什么。

“隆隆隆……”

几人扭头,见后方几百米处有艘蓝黑色摩托艇朝着这边疾驰而来。驾驶员是个身穿紧身长袖泳衣的男人、不,男孩。黑色墨镜横在苍白的脸上,隆起的双肩散发着力量与叛逆。眨眼间,摩托艇离快艇只有几十米远了,貌似下一刻就会撞到一起。

“这人真是,”小川嘟囔着问小羽,“要不要躲开?”

“不躲,”小羽站直了身子,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儿。”

果然,摩托艇开到快艇正后方的时候微微转向,擦着快艇船舷而去,水花溅得四人满头满脸。

“喔呵——”男孩放声叫道。

呼声未尽,小羽手中拉满的弹弓便嗡地一声,一颗石子儿穿过扬起的水雾,正中男孩后心。

男孩身子一震,也许没出声,也许哼哼了,此时摩托艇已冲出去老远,听不真切。

“这是没撞上,”小羽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蹭了我们的船,那就不是后心,而是后脑。”

男孩被打自是不甘心,摩托艇绕了一个大圈后往回赶,这期间小羽的弹弓一直瞄着他的头。然而快到近前时男孩却似忽然发现了什么宝藏,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海面,像是已经忘了小羽几人的存在。

接着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料到的事。男孩一个猛子扎进海里,片刻后跃回艇上时,手中握着只活蹦乱跳的大鱼。

这可不是手劲儿不手劲儿的问题,小羽曾在池塘里试着捉过小鱼,滑不溜秋的,挣扎起来很容易脱手。而男孩的手多半留了尖利的指甲,将活鱼掐得稳稳的递到嘴边,一口便连皮带骨咬下了一大片鱼身,那样子就像饿了好多天了。在他张口时,小羽注意到他的虎牙比常人的要尖、要长。

小羽同允佳交换了眼神。这是昨天鬼屋里碰到的那个男孩,属下管他叫“殿下”,也不知是什么国度里的王孙公子,居然爱吃活鱼?再放眼望去,男孩将吃得只剩头尾和鱼骨的残余扔回海中,又跳下水捉了一条。

“你这样,不好啦!”陌岩冲他喊道。

小羽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相信陌老师阻止他是有道理的,也冲男孩大声说:“喂我说,小子,听到没?一个比你聪明一百倍的人正在警告你,马上把鱼放了!人笨没关系,能虚心——”

“那是什么?”小川打断了她,指着南边的海面。

小羽定睛一看,奇怪,有个深灰色的三角形立在海面上,正朝着男孩以快过摩托艇的速度奔來,眨眼便到了近前。

“砰!”摩托艇载着男孩被什么东西从水下撞离海面,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又落入海中。男孩扑腾着朝小羽这边游过来,在他身后,一只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浮出水面。小羽难以想象这条鲨鱼有多长,光鱼头就比她的人还大。

男孩应当是有些功夫的,只是不会腾空术。在水中旋转踢腿,一脚踢中鲨鱼下颚,震得鲨鱼头颈后仰了。但毕竟没造成实质的伤害,鲨鱼瞬间又追上来,一口吞下男孩双腿,就要朝着腰的部位咬下去。

允佳见状,腾空飞过去相救。男孩转身,一拳重重地卯在鲨鱼上唇处,与此同时,允佳从上方出掌,击在鲨鱼后颈。鲨鱼吃痛,张嘴吐出男孩,狂怒的身躯在水面砸起不小的浪头。

“给我你的手!”

允佳拉着男孩上升了两三尺,然而她毕竟只有九岁,男孩也比她重得多,想再往上升便极为吃力。男孩的小腿还在水中泡着,见鲨鱼追过来只能两腿猛踢。他这么一扑腾,反而把允佳又拽下来一尺。

“你去帮他俩,”小羽吩咐小川。

“可你、和陌老师,”小川犹豫不决,“万一还有别的鲨鱼……”

“我俩自己能升空,你快去吧!”

打发走了小川,小羽赶紧在船舱里盘腿坐下,运气使出她的“8浮运转”。

中枢、中脘、气海……

咦,怎么没反应?眼瞅着海面上又多了好几个三角形,这次是朝着小羽的快艇奔來。

中枢、中脘、气海……

难道记错了?是中枢、命门、关元……还不对?这可怎么办?

小羽额头和后背开始冒汗,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求救,左上臂一紧,被陌老师拽着升至半空。刚松口气,却见他指着南边的海平面说:“山。”

小羽扭头,被眼中看到的景象惊呆了。一座小山一样的巨浪正无声无息地在海平面上升起,浪壁中夹着鱼和其他海洋生物。今日本来就阴天,海面上的世界被巨浪如墙壁般沿东西向切开,光线比先前更暗了,风大得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羽才七岁,穷山沟的家里还没装电视,也不知这种海象是罕见的还是正常。身在半空,依然难以名状地感到恐惧。寻思,对于没有法术的寻常人,在这种自然力量面前恐怕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更为诡异的是,原本还算平整的海壁上开始起变化,像是有一条、不,几条水蛇在浪中翻滚。慢慢地,蛇丛中隐现出一样皂荚形状的事物,忽闪,忽闪,竟然是只眼睛!无论眼皮还是眼珠都是水做的,眼珠顶两个篦理县小学操场那么大,里面忽明忽暗。

“喝——”一阵低吼从四面八方穿来,让人头晕目眩,胸腔跟着震动个不停。

妈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小羽心里叫苦。感觉喉咙处有酸水上涌,想张嘴呕吐,陌老师握着她左臂的手陡然热了下,呕吐感被压下去了。

低头望下方,见男孩已被允佳和小川搁到快艇上,那些原本打算袭击快艇的鲨鱼在海壁出现后便四散而逃。再抬头望向海壁,骇人的影像已消失,水墙在缓缓降低,海平面最终回复平静,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在陌岩和小羽落回船上的时候,一艘中型快艇由海岸线的方向朝这边全速驶来。船头站着两个高大的黑衣人,正是那天在饭馆随男孩同来的两个属下。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二船对接后,属下将男孩接上自己的船。小羽注意到,这期间陌岩一直望着海壁出现的方位,神色肃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孩没吭声,只是大口喘气。待大船启动,就要开走时,男孩忽然跃至船尾,冲允佳喊:“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允佳浑身已湿透,两片嘴唇如带着露珠的花瓣翕动了两下,并未出声。

“嘿嘿,”小川自娱自乐地说,“男追女都这么个套路。先打听名字和住址,过几天就找上门来了。”

男孩苍白的脸一僵,离开船尾、进舱,马达轰轰地开走了。

真的吗?小羽咀嚼着小川的话。记得第一天上学的山路上初遇陌岩的时候,他也是急火火地打听她的名字。那之后没几天,就以“家访”为由找上门来了。

抬头望向陌老师,不知是不是她的想象,陌老师似乎脸红了。

Thursday, September 1, 2022

新冠揭秘(7)德国病理学家的报告

 先说明,这一期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可能会引起不适,别急啊,坚持看到第二部分。因为第二部分多半和你息息相关,且还可能给你带来希望和愉悦呢。

  • 病理报告

无论你对mRNA的态度如何,估计从朋友圈里也听过一些严重副作用,比如凝血甚至猝死的案例。现在问题来了——谁还能不死呢?谁还能不生病咋地?那么多人都打了mRNA,当中有少部分人猝死了,你怎么才能和mRNA联系起来呢?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打开看看”。

下面这篇八月份才出来的文章里的大部分内容来源于德国病理学家 Arne Burkhardt 教授(MD)。此人研究了“numerous cases of death which occurred within days to several months after vaccination”. 这些案例的死因都被官方定性为“自然死亡”或者“未知”。你不是未知吗?那咱检查一下看看,不就“已知”了吗?

注意,这可不是这个医生自己非要去检查人家的死者。全都是死者的家属不服,主动来找这个医生。人家好好的一个活人,现在没了,官方就是一个“未知”,人家不干!

结果发现了什么呢?首先,“mRNA vaccines don’t stay at the injection site but instead travel throughout the body and accumulate in various organs”

其次,"Based on the findings, most deaths were attributed to vaccination with a high to very high degree of likelihood."

下面我要一条条举例了,你们自己看。先把文章链接放在下面:

https://doctors4covidethics.org/vascular-and-organ-damage-induced-by-mrna-vaccines-irrefutable-proof-of-causality/

1) 瑞辉自己的动物实验结果表明:mRNA 在48小时内迅速跑遍全身,包括肝脏、胰脏这些。

我在本系列第三期里,引用了日本医学家、大阪市立大学医学部井上正康教授的话,也是一样:迅速跑遍全身,包括卵巢。如果没到达这些器官的话,说实在的,mRNA很难带来实际的伤害。

2) 注射的胳膊

刺突蛋白在胳膊的肌肉上,这个当然不稀奇了,这是应该的。但是放个图,你先看看它长啥样:

那些棕色的玩意儿就是用immunohistochemistry的方法来标出来的刺突蛋白。

3) 心脏

这是心脏,左边是刺突蛋白。为啥还要有右边的图呢?可能有人会问:你怎么知道是疫苗,不是真的感染了病毒。如果是感染了病毒,右边的图也会有表达(具体原因请看上面的原文链接,有解释。)

4)肺气管

还有些图省了,但是我要指出一点。在写这篇博文前,我把那篇文章拿给药学系教授看。我问:靠谱吗?他说,基本都靠谱,除了一点。文中引用了一个瑞典的研究报告,关于引起“逆转录”的,用的是肿瘤细胞,而且用的这个jab的浓度很大。他认为这个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但是其他的发现,是有可能的。

  • 给你点希望吧!85%的希望!

上面让你感觉不好了吗?"Dr. McCullogh的最新资讯:85%的接种疫苗者沒有任何问题,而大约15%的人有副作用。所以如果你是那85%的人并且打完超过了一年了,你应该算是安全了。"

下面截图部分视频。截图不连贯,我懒了,但是大意都有。

所以,不要太害怕,一年差不多能清除。

最后,引用福齐博士八月初的一段发言做结束语:

Dr. Fauci: If you aren’t up-to-date on Covid vaccines and boosters, you’re ‘going to get into trouble’


《魅羽活佛》第265章 亲王之子

 

火车于傍晚时分到达广隆市。“饿了!”陌岩一踏上站台就叫。七月底为旅游旺季,游客多,站台上的小吃摊也多。然而多数是肉包子、扒鸡等荤食,陌岩和小川都是胎里素。

“咱们去哪儿吃饭?”允佳请示小羽,那双褐色双眸随着头顶经过的路灯忽明忽暗。

小羽认为自打来到篦理县,允佳的装扮一天比一天乡土,心情却比在善渊学校时愉快多了。可见她小羽的出生地果真如陌岩所说,乃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难怪他会来这里定居,小羽想。

“车站外面的街上应该有饭店,”小羽胸有成竹地说。

出了火车站大门,果然见一溜大小不一、新旧各异的饭馆儿立在马路两旁。小羽四岁的时候同爸妈来过一次广隆市,那时虽小,但由于城里和山区差别大,印象还是蛮深的。当然爸妈没多少钱,出来旅游也是吃便宜的。这次小川既然答应包食宿,小羽便挑了间宽敞明亮的酒楼,领着三个不是家人的家人进了大门。

四人入座后,三个小孩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看不懂菜单。小羽刚上完一年级,识不了几个字。允佳和小川识字比同龄儿童多,但也都是跟做学问、修行有关的“高雅又高档”的字,菜名不在此列。

陌老师自然是认得菜单了,然而在他接过菜单的那一刻,就给翻开来倒扣在面前的桌上,支成一座小房子。再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人,杵到桌面上。“啪啪啪”,小人走到房子前。

“啪啪啪”,小人跳上屋顶。

把一旁的女服务生看得直乐,“呦,这么有耐心陪孩子玩的男人,还真是少见呢。”

小川徒劳地研究了一会儿菜单后,干脆问服务生:“有什么推荐的吗?素菜为主,适合儿童吃的更好。”

服务生询问地望向陌岩,见他没反应,就给小川推荐了三素一肉,外加一盘做成小猪模样的豆沙包。

吃饱喝足时太阳已落山,然而既是靠着火车站,新客还在源源不断地推门而入,在入口处排起了队。四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碰上刚进门的三个男人。

准确地说,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少年。三人均为黑色长袖衫、黑长裤,这在全年中最热的七月底实属罕见。衬衣胸前有一长溜精雕细琢的铜纽扣,夹在两侧繁复的黑色花边中。衣服质地相当不俗,薄而沉,还笼罩着丝丝凉意。原本充斥着饭香和体热的饭厅在这三人进入后,气温似乎骤然降低了几度。

“阿嚏!”陌岩打了个喷嚏。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小羽寻思。仔细观察打头的少年,从身高和骨骼判断,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戴着顶黑色遮阳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眼睛。有着线条明厉的方下巴,面色苍白,嘴唇却红得如同落在雪地上的玫瑰花瓣。只不过这朵玫瑰与美好无关,让人联想到血与死亡。

少年身后的两个男人身形高大,躯干厚实。皮肤微黑,但小羽直觉那是刻意涂的颜色,真实的肤色多半与少年一样惨白。五官不说好不好看,反正和本地人不同,让她想起漫画书上那些身披风衣、肩宽头小的神秘打手。

三人没有排队,同服务生低语几句后,被领着上了二楼的包间。小羽、允佳跟着陌岩和小川出了大门,正要打车,眼角见十米开外的人行道上一个黑影忽闪了一下。扭头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找见。

******

无论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反正只是餐馆偶遇,完全不影响这一家四口外出游玩的心情。当晚找酒店住下,要了两间房。陌岩不到九点就睡下了,小川为了不吵到他,来两个女孩的房间里待着。所谓的“待着”也就是他在地下翻跟头,两个女孩一人站一张床上蹦,比过新年还高兴。

第二日虽是阴天,孩子们依然是脸上带着笑醒过来的。领着陌岩去酒店餐厅吃了早点后,出大门,挤上一辆出租车,直奔游乐园而去。

旅游旺季,基本上每个游乐设施都要排队,一上午下来,三个小孩把年龄身高允许范围内的设施都坐了个遍。唯一没尽兴的是陌岩。过山车之类刺激的玩意儿他不敢坐,想去玩的诸如平地转圈的小火车,别说他一个大人了,连小川和允佳都超了身高上限,只有小羽能进去玩。

看着满脸失望的陌老师,小羽想了个对策,同小川耳语一番之后,二人领着陌岩来到小火车入口处。当然小羽并非如常走过来的,而是脑袋歪向一边,眼睛斜着看人,走路时两只胳膊僵硬、无摆动。

小羽被检票的阿姨放行后,身后的陌岩照例被拦了下来。小羽自个儿朝小火车走了几步,转身,发现身后的“父亲”没能跟上,便“呜啊、呜啊……”如驴叫一般哭了起来。

“阿姨,你看,”小川满脸难色,低声冲检票的女人说,“我这个妹妹吧,她、她那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反正从小没和爸爸分开过……害怕!”

阿姨同情地望了望小羽这个缺陷儿童,转身对陌岩说:“那行,你也进去吧。”

陌岩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了一回小火车。

******

下午,四人来到游乐场后部一座城堡样的建筑前,这里是远近闻名的“鬼屋”。入口处是怪兽张开的大嘴,远远眺望,能看到坐落在城堡中部两座东倒西歪的塔楼。

陌岩是第一个入内的,十几秒后便吓得调头跑了出来。于是小川主动留在外面陪他,让两个女孩先去玩,等她俩出来后他再进去。

允佳从小长在玉清宫,修的是道门纯阳正气,降妖除魔的四大金刚她都见过,便是真鬼来了也能对付两下。眼下同小羽走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前后方其他游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颜色怪异的光忽明忽暗,时不时从墙洞里伸出只长着尖指甲的手朝二人挥舞,或从角落里窜出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毕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允佳也免不了有些紧张。

扭头看身边的小羽,见她在仔细地观察周遭出现的每一样事物,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儿跟逛商场没啥区别。允佳听说过,自己这位养母上辈子是鬼道出身,连同兮远和另几个姐妹,在鬼道东部的鹤虚山住过多年。这世界上,能吓得到她的东西不多。

“喝——”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从二人面前的地洞里探出半截身子。

小羽停步,叹了口气说:“出来早了。等我们走过去,你再偷偷钻出来抓我们脚后跟,那多好玩。”

来到一个岔路口,小羽提议:“咱们分头行动吧,更刺激。”

于是小羽选了左边那条,允佳走了右边那条。比起先前的通道,这一带较为开阔,小路两旁有关着魔兽的监狱,躺着异形死尸的解剖台,还有僵尸在阴森的厨房里吃东西。

路断了,允佳置身于一间凌乱的大厅中。屋里的家具原本都是典雅的上等货,也不知过了几百年,破烂不堪。墙上用绸缎和蕾丝做的窗帘碎成一条条的破布。

正当允佳四处走动着找出口时,左胳膊撞到什么东西。扭头,见一个少年站在暗影中。上身是件优雅华贵的白衬衣,同陌岩教课时穿的那些土不拉几的衬衣不可同日而语。脸的上半部罩着个黑色的面具,由于背光,看不清眼睛,只觉有两颗暗夜宝石在莹动。

“对不起,”允佳赶紧说,她撞落了那人手里的东西,还踩了那样东西。她不确定此人是游客还是同其他扮鬼者一样的工作人员,然而她从小受的教育要求她必须道歉。

“道歉就完了?”冰片一样的字句从血红的唇间吐出,“你要为之付出代价的。”

允佳附身拾起被她踩过的事物,是个布娃娃。在寻常人眼中,这个娃娃只是硬了些、丑了些,可允佳认出那是西蓬浮国嗜血人贵族家庭才有的高端配置品。在她自己小的时候,出门也会带一个在身边。

“干血人?”她情不自禁地嘟哝了一句。

干血人的制作过程是将刚咽气之人放干血,泡在特殊的药水中,直到身体缩小至二尺长。再在日光下暴晒个把月,最后就只有一尺来长了。将这种微缩干尸浸入血缸中吸满血,随身携带、无需冷藏,可保持血液的新鲜。

男孩身子一震,接过她递过来的娃娃。“怎么,你居然认识?”暗影中的两颗宝石在打量她的脸,“嗯,你的相貌确实和我的族人更接近,但是你……你不像是……”

七年前,允佳随小魅羽离开西蓬浮国时,先去了趟老君的兜率宫服食特殊的药物,所以现如今的她已脱去嗜血本性,也不怕日光照射。然而若是被眼前这个少年咬上一口——他不是说要她付出代价的吗?很可能就会被打回原形。

想到此处,允佳向后退了几步。

“别走!”男孩有些焦急,不惜从阴影中迈了出来,伸手捉住允佳的胳膊。

“你叫谁别走?”一个稚嫩但充满威严的声音在屋子入口处响起。允佳不用看也知道,是小羽来了。说来真怪,小羽虽比她小两岁,可她的到来给允佳吃了定心丸。要么说,妈妈就是妈妈,与年龄无关。

“不让人走,游乐园是你家开的?”小羽咄咄逼人地朝着男孩走来,“就算是你家开的,我们买了门票了,算是你的衣食父母大金主,你巴结我们还来不及呢。再不放手,出了门就去工商局举报你去。”

男孩虽然带着面具,允佳依然能觉察到那张秀美煞白的脸孔被气得微微颤抖。他松开允佳,朝小羽走近几步,“臭丫头,你给我放尊——”

“打人啦!”小羽忽然放声大叫,“地痞流氓在公共场所骚扰良家女子,游乐园明日倒闭,警察上门立案调查……”

被她这么一叫,原本躲在暗处装鬼的几个工作人员纷纷窜出来,朝着这边赶过来。男孩像是要溜,但又放不下允佳。正犹豫不决,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男孩和其余人之间。

“殿下,出口在那边,咱们走。”

二人转瞬不见了踪影。

******

当天夜里,玩累了的几人早早爬上酒店的床。然而允佳睁眼躺到半夜,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下床翻行李,找出两样去哪儿都形影不离的事物。

一样是玩具飞机。当年她们朗顿家被白家人陷害、抄家,爸妈惨死,她被捉去做诱饵。这些事她自然是记不得了,是后来陌岩告诉她的。才一岁多的她被换上一身粉色绸缎婴儿服,打扮得跟布娃娃一样关在屋里,手里捏着死去母亲衣服上的白色布条,就等着前来救她的陌岩和魅羽上钩。

咏徽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出现的。咏徽是缪亲王独子,至少在当时还没有兄弟姐妹,比允佳大个两三岁吧。

“你想妈妈了吗?”他把飞机送给她的时候这么问。这件事不是谁告诉她的,一直刻在她的记忆深处。

“想妈妈的时候,就坐这个飞机去找她……”

她的亲生母亲再也找不回来了。还好,允佳扭头望了一眼隔壁床上熟睡的小羽,她找到了曾死去的养母。

另一样事物是个银制的圆形徽章,上面刻着只龇着獠牙的蝙蝠。这是那个“银徽叔叔”送给她的,当然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因为他的嘴被人封上了,无法说话。他的眼睛是橘色的,脖子上探出一根长管子,靠吸血为生。

他是个凶狠异常的人魔,但那只是对别人。对允佳这个小女婴,他比天下最慈爱的父亲还要温柔。他让她抓着他脖子上的管子,带她去流放地那长着巨型植物的森林里摘花。摘下的花比她的人还大……

允佳收好这两样事物。一个咏徽,一个银徽,如果有一天她再碰到这“二徽”,该如何与他们相处呢?尤其是咏徽,他是她杀父仇人的孩子。而她很小便立过誓,这个仇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