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pril 29, 2022

第224章 午夜丽人

 

一刻钟后,魅羽穿着低胸、高开衩的五色热裙,皮肤涂成浅棕,深蓝珠光的眼影下忽闪着浓密的睫毛,离开化妆间。与夜店中其他姑娘不同的是,她的神态中没有常年熬夜导致的疲惫,也没有过一天算一天的颓废。如猫一般迈着弹性的步伐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让看到她的人想起暴雨夜睡在古堡中做过的某个梦。

先回楼下吧台倒了杯红酒,又去厨房取了只装满冰鲜水果的果盘,用托盘端着上了二楼。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的包间,敲了下门,便推门进屋。这些高阶天界服务行业的规矩她也多少知道一些,例如敲门就是种提示:有人要进来了。不同于去朋友家做客,无需等人应门。

进屋后,切莫如低等风月场里的姑娘一般对客人热情招呼、搔首弄姿。艳丽的装容需配上慵懒冷淡的表情。看似例行公事地放下酒杯,实则要让缓慢的举止透出暧昧的意味,用性感的香水混着女人的体香将包间填满。这之后如果客人还是对你毫无兴趣,就退出房间,万不可纠缠。

魅羽进屋时,费上校独自坐在桌边,正在用平板电脑查看什么文件,神色中不无忧虑。他今日穿了套白色休闲西服,配上修长的身材和清秀的面容,倒是十分养眼。

上校望着魅羽放下酒杯和果盘,皱了下眉。他要等的人还没来,多半还没叫喝的,即便叫了也不会刚巧是魅羽倒的这种酒。然而这有什么所谓?夜店中送错酒水是常有的事,况且还可能是免费赠予客人的。

拿走,上校瞅了眼桌上的酒杯。显然,他对魅羽也没什么兴趣。

魅羽也不吭声,拾起酒杯放回盘中,准备离开。只要果盘留下就行,刚才她已在果盘底部埋了只秀珍窃听器,会将收集到的声音送进她和境初等人的耳塞里。盘里西瓜块、橘子瓣、葡萄一大堆,客人们多半不会吃光。真到了底儿朝天的时候,该听的她也听得差不多了。

端走,费上校又盯着果盘说。

送的,魅羽含糊地吐出两个字,不敢多说。对方不久前才同自己在会议上有过交锋,她怕说多了被认出来。

“我说了,都拿走,”上校的语气已经十分不善了。

魅羽无奈,只得将果盘也放回托盘中,转身朝屋外走去,却险些与刚进包间的一个壮年男子撞个满怀。此人年纪比费上校大三四岁的样子,一身米色西装。个头比魅羽稍矮,鸭梨身材,额头宽大,头发稀疏。外形是差了些,气质中却带着杀伐决断的执行者能力。不笑的时候若是盯谁一眼,会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望见魅羽的时候,男人的脸上露出不期然间发现宝藏时的笑容。可以确定此人对自己有兴趣,魅羽迅速做了个决定。先是回了男人一个笑,同时手中托盘一斜,酒杯摔到地上。随即附身去拾碎玻璃,故意摸到锋利的边缘。

“哎呀!”她把手抽回,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流血的手指。

出什么事了?境初的声音立即在耳塞中响起,看来他一直在凝神听她的动静。魅羽有些感动,真想撂担子跑去找他算了。好吃好喝心爱的男人不要,失心疯了跑这里做什么陪酒女嘛!

对面的男人关切地将她扶起,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和鲜果,放回桌上。随后去门外叫人进来收拾玻璃,并拿急救盒过来,好给魅羽包扎。

魅羽随他回屋入座,见费上校已从座位里起身,朝男人微微躬身,道:“祁哥。”

祁哥冲他点了下头,示意他坐下。这时侍者递急救盒进来,祁哥打开盒盖,取出纱布,问魅羽: “是不是很疼?都怪我,进来得太急。”

魅羽睫毛上挂着泪珠,摇摇头,那副样子楚楚可怜。

祁哥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感叹道:“年轻真好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梦想着返老还童,然而他们不明白的是,年轻,并不只是紧致的皮肤、弹性的筋骨。是那双毫无杂质看世界的眼睛,对此生和未来的无限希冀,无需负担沉重历史包袱而挺直的背。只有忘记过去,才能真正意义上地重新做人、重头开始,不是吗?”

这番话乍听都是陈词滥调,然而细细琢磨,却让魅羽心生恐惧。

“只有忘记过去”,难道还存在不忘记过去的可能性吗?这位祁哥不像只活了四五十岁,倒似同元始天尊一样,经历过漫长的亿万年岁月。现已确定天尊是六道制造者派来的,费上校应当是天尊的同事,那祁哥莫非也是暗物质世界来的人?

然而若真要‘放下’,谈何容易啊?”祁哥用剪刀剪掉多余的纱布,语气中带着自嘲与无奈,“抛弃过去的那个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可见万事万物皆无圆满可言,如道家所言,生命的本质便是残缺,无论你有多大的权利。

******

包扎完手指的伤口,祁哥也不松手,将魅羽的手搭在自己腿上,有意无意地摸一下她的手背。这时才问费上校:“阿江,明天的事,没问题了吧?”

费上校是叫费江,魅羽记得席宾提起过。

费江闻言,盯了眼魅羽,似乎很不情愿在外人面前讨论当前的话题。然而又不好拂祁哥的意,只得简略地说:“目前只搞定四个。”

你说什么?祁哥倏地变色,“明天就要投票了,你现在跟我说四个?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邱老头反悔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是不是舍不得花钱?

费江双手平摊,他也是最近才弄明白,原来他的两个孙媳妇都是分出来的。按说这些家族的子孙在婚配前都会调查清楚,可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舍不得女人,搞了假报告。二女迄今未孕,在抱上曾孙前,那老家伙不会同意的。”

分出来?魅羽听得莫名其妙,这什么意思,暗语吗?连人家怀孕生子也要管,这帮人真够闲的。另外,姓邱的老头是谁?她知道八大长老中就有一人姓邱,说的不会是他吧?

要不祁哥,我看还是再等几年?费江提议道。

还等?祁哥下意识地捏了下魅羽的手,随即放开她。魅羽刚要松口气,他厚重的大手又从裙摆开衩处钻入,搭到她光光的大腿上。

魅羽的第一反应是挥起包着纱布的右拳,捣碎这位祁哥的脑袋,走之前顺便把费江给收拾一顿。耳中听老色鬼说:“谁知道那些年轻人什么时候生孩子?下次投票,又得是十年后了。干脆找人做掉那老不死的,正好把你爹推上去。”

听到这么猛劲的信息,魅羽决定再忍忍。

祁哥又道:怎么,觉得我狠吗?老这么拖下去,他们的世界会被挤爆不说,咱们也得跟着遭殃。我这是在帮他们,真把老大惹火了,直接按掉开关,也不用搞什么选举不选举。

费江又瞅了魅羽一眼,神色已相当不安。“多谢祁哥惦记,不过家父这几年身体不好,力不从心。再说明天就投票了,现在出事会让人起疑心。”

投票……魅羽心想,看来明天那八个长老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说来,投票都要过半数吧?也就是说,至少要五个人同意才行。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决定呢?

“找人使盅是否可行?”祁哥问。

费江摇头,“现场除了高科技监测,还特意请了法师来。”

啊,这么严格啊?魅羽心下嘀咕,请的会是谁,她认识或听说过的吗?境初有票,她原本也打算想办法混进去,要是来的人比她厉害,那就得小心了。

“说起法师,”祁哥有些咬牙启齿地说,“那老家伙找回儿子后,是不是不干正事了?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找回儿子……魅羽心想,必是说的元始天尊和纮霁无疑。

费江不置可否,二人静默了会儿,祁哥又问:“明天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别告诉我没有备用计划吧?”

费江这次像是下定了决心,低着头再也不吭声。祁哥将手从魅羽的裙子里抽走,侧头望着她,柔声道:“宝贝儿你叫什么名字?我来这家店也颇有几回了,还没见过像你一样的动感尤物……我明晚再来找你好不好?”说着将两张钞票卷成卷儿,塞进魅羽的低胸上衣内。

魅羽巴不得赶紧离开,反正有窃听器在。闻言假装生气地噘起了嘴,也不回话,站起身一扭一扭地出了包间。

******

在夜店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打算仔细偷听费上校的计划,却半晌没动静。魅羽这才意识到被耍了。姓费的心思缜密,多半是把自己的计划写在了电脑上,直接递给祁哥看,又或是他那只皮箱里有什么机密。唉,是自己大意了。她刚刚应当用探视法探查才对,不该过分依赖于高科技。虽然这次也有不小的收获,很多信息需要她慢慢消化,但若是不知道备用计划的细节,明日便很难阻止他们干坏事。

将灵识投回包间。谈话已经结束,费江叫人来结账,祁哥正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魅羽用灵识追着祁哥,心中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要不要跟踪费江,找机会偷走他的皮箱或电脑……

正胡思乱想,灵识中见祁哥前脚才出门,便有一个男人后脚迈进大厅。奔四的年纪,浅色衬衣外套了件深褐色西装马甲。身材修长健美,原本就轮廓鲜明的五官因冷峻的神色又添了几分锋利。

大厅里的男男女女此时正值酒酣耳热之际,似乎不该有谁注意到新客进门,却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尤其是那些艳装女郎,屁股明显坐不住了,望向男人的神色不似看到金主,倒像发现了猎物。至于本有的男客们,魅羽不厚道地想,肯定都在自惭形秽吧?

他毕竟还是放心不下,亲自赶来了,魅羽心头窃喜。她身上带着定位装置,境初要找到这里并不难。但转瞬间又气不打一处来。费江很快就会下楼,这要是撞上了,不仅她今晚的行动暴露,境初那张千辛万苦弄来的法会入场券搞不好也会作废。这家伙做事怎么这么欠考虑呢!

事已至此,她现在该怎么办?是众目睽睽下冲上前去把他推到门外,还是先制造些混乱?以她对境初的了解,他都现身了,她还躲着不出来,用不了多久大猫就会炸毛,得赶紧去捋捋。可楼上的上校呢,还继续跟踪吗?是世界和平重要,还是个人幸福?

还在犹豫,见他沉着脸在一张沙发椅中坐下,身边顷刻间就呼啦围上两个,不、四个,不、六个女郎。魅羽叹了口气,现今这世道,但凡条件稍好些的男人是不是就不愁没有女人扑啊?所以说,还是先顾个人幸福吧,拯救世界可以放放,到手的老公不能给人捡了便宜。

于是一溜烟奔至大厅,刚好听到一女用绵软到令人起鸡皮的声调问境初:“老板想喝点儿什么吗?”

魅羽用肩膀撞开外圈的二女,又斜里一步抢到说话的女人前面,冲境初说:“这位大老板想喝点儿啥,还是吃点儿啥?有水果盘有坚果盘,橘子葡萄核桃杏仁,还有大花生!”

境初没理她,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叠钞票摆到面前的桌上,冲周围的姑娘们说:“一人领两张,都散了吧。”

咦?魅羽心道,这家伙不是说不逛夜店吗,怎么看着像个老手?

姑娘们见什么都没做就有钱拿,自是喜笑颜开地凑过来领赏。魅羽也混在其中,抽了两张大钞收进兜里。过后还跟大家一样,朝境初鞠了个躬,“多谢老板!”一边心疼地寻思,自家的钱,凭啥白送人啊?拿回两张也好。

境初被她气得翻了个白眼,待其他人走开后站起身,将她的假发一把扯下,扔到地上。

“说,刚才有没有给人占到便宜?”他的语调像警察在质问嫌疑犯是否偷了东西。

“没啊,”她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眨着假睫毛说。虽然委屈满腹,却不敢说出口。

他捉起她的手腕,把纱布举到她眼前,正要开口,像是看到楼梯的方向有异样。魅羽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费江已提着皮箱下楼,朝这边诧异地瞅了几眼后,走过来。

怪不得公爵舍不得解散特种部队呢,费江阴阳怪气地说,“原来还真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啊,我走哪儿跟哪儿。”

真够自作多情的,魅羽说,料定对方也已认出她,“我就在这儿上班,他爱来这里玩,管得着吗?这店你们家开的?”

管不着、管不着,费江转身就要离开,“你们玩好啊。”

境初伸臂拦住他的去路,“找间屋坐会儿吧,你该不会想我在这里当众揭你老底吧?”

费江扭头望了眼魅羽,“我可没这个胆儿。去到个隐秘的地方,被你家女魔头弄死怎么办?”

离开这里,也照样弄死你,境初冷冷地说,“要么你直接开去警局,在那里住上一晚?刚才你跟祁哥说的那些话,我们可都录下来了。为了保护某位长老的安全,只能出手击毙打算行凶的歹徒,你估摸法官会判我多少年?”

费江听了这番话,一脸震惊的神色。别说他了,连魅羽都觉得不可思议。境初没再说什么,抬步朝楼梯间走去。

走吧,哥们,魅羽交叉双臂,朝费江晃了下脑袋,一副泼皮无赖兼打手狗腿子的架势。之前在包间里受的委屈,现在算是都扳回来了。


 

Tuesday, April 26, 2022

男作家、女作家

 

  • 颜值

男作家的作品中,更容易出现“绝世美女做女主”的现象。相比之下,女作家的女主们虽然也都是美女、大美女,但通常不是让人看一眼就晕菜的绝世美女。按说生了个绝世容颜,又不花作者钱,何乐而不为?

首先,女作家(好好、当然也适用于男作家)都是有思想的,没有思想的人根本不会动笔动脑子。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主只有容颜,没有内涵。若是任何男人见到女主都fall in love了,如何来判断,他有没有看到你的内心里去?即便对方自己也是有思想、有深度的男人。

设想一下,倘若我们自己既漂亮、又聪明、还勇敢。女CEO,或者才华横溢、写书卖了几百万。有天终于找到白马王子啦!和邓伦一样帅的白马王子!和我们结婚了!然后婚礼上有人多嘴问了一句:“你最喜欢新娘子哪一点?”对方说:“漂亮。”我们会是什么感觉?吃了苍蝇啊!虽然我们确实漂亮。

其次,是现代西方文学中推崇的,the vulnerable main character. 太完美的主角无懈可击,很难共情。能做主角当然要比普通人强,而且要强很多才行,我们是追不上的。但他们必须在同一时刻具备我们也可能具备的弱点,我们才能怜悯他们,“盼着他们好”。

女作家们和其他女人一样,自己照照镜子,都是越看越好看,都认为男人会觉得自己漂亮。但是男人一见自己就晕倒?那太扯了吧。找不着感觉啊。

然而换成男作者,写绝世美女就不会有上面的种种顾虑。这点就很值得思索了,嘿嘿(有些细思极恐啊)。

  • 性与爱

我的观察:大部分男作者写性,注重的是过程中肉体的感受和快感。那这有什么错呢?你没有快感,你在受罪,那还“弄”个啥?

这点又类似上面说的关于颜值的差别了——女作者,或者说大部分女人,当然也希望从性爱中得到快感,但着笔处最终还是以“爱”为目的。

举个浮云驰女大作家《此生、此世》的例子,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男主长水和女主贵平结婚后的夫妻生活描写,特别强调了长水如何在这当中去照顾贵平的感受。比如“等她释放后他才释放”,比如“前戏做足爱抚”。男人对女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爱,是不会注意这些的。

简言之,女作家写性,写到根子里,还是爱。

  • 纯情

在讨论纯情之前,咱先得掰扯明白,男人和女人,谁更脆弱?

我不能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坚强,但我说世界上大部分女人比大部分男人坚强,没错吧?这既包括应对突发事件的打击,又包括常年累月的“韧性”(参见阿信),还包括self-esteem,自尊心。

大多数男作者和男大众,不愿意承认但又真实存在地希望和自己相爱的女人不要“太——那么——复杂”!纯情,永远都是大优点。纯情到傻瓜一个,够漂亮,也——那个——基本可以忍受。

是男人都无法忍受女性比自己更成功、更有钱吗?不是的。但是!大多数男作者和男大众,若是怀疑自己无法真实把握恋人心里的各种思想,这个就比较令人不安了。得是超级自信的男人(我说的是真自信,不是因为内里自卑而装出来的一触即跳的自信),才能泰然接受。这里岔开点话题爆一点隐私——当年俺老公并不是追俺的人里最优秀的,但绝对是从头到脚认为他就能配得上俺的(俗语:普且信吗?嘿嘿)。

那社会为啥还要将男性塑造为强者?其实应该反过来说,正是因为社会将男性塑造为强者,才让他们难以接受自己可能不如女人强……这个事实。

我举三个男作家的例子。古龙的写作水平不用我说,是相当高的。古龙对男性的刻画,也是入木三分,不同类型的男人,把握得准确、深刻。

古龙对女性的刻画,基本上都是纸板。这倒并不是说,他描写的都是纯情女生。他也写过好多放荡老板娘,但仅仅“止于”其放荡,nothing else。我甚至可以负责地说,古龙和大部分直男(不限于男作家)一样,压根儿就搞不明白女人心里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些啥。(对,亲爱的男读者,我说的也包括你。)

不服吗?那咱们就拿金庸,这个“唯一”的大反例来对照。我第一次读《天龙八部》中的马夫人时,我都惊呆了。金庸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善妒的女人的所有小心思把握得如此准确?我(这种妒妇)都写不出来。除了马夫人,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女人,都不是只流于表面地描写。这点在男作家中,是相当、相当少见的。

第三个例子,是大刘,我个人是非常推崇《三体》这部书的,之前还写过上中下三集读后感。但是当时我就指出:“……男性都很有特色,有明显的优点,缺点,弱点。本来数目就极少的女性也依然是不够深刻,败笔是主人公挚爱的对象:庄颜。我知道很多男人,无论他们自己是何种类型,梦中情人都是这样纯洁美丽善良但又毫无趣味的妹子(唉,怎么想的嘛!),我甚至认为大部分男人的少女情结比处女情结还要浓……”

说到这里,男作家倒是并不能代表普罗大众。有那些性格外向、叱咤风云、喜欢打架、打球,交友(包括女友男友)广泛,大大咧咧胡吃海睡的男人,这些人里,喜欢写作的不多。男作家同女作家共同的一点是——都是比较敏感、比较有思想的人。敏感的人在两性关系中,最害怕的就是受伤,这种说法同意吗?

所以,这也是为何男作家特别钟意清纯女主的原因——别伤害我,求你了,别骗我!别让我在你面前幼稚得像个小学生,而你一眼就看透我所有的想法。

所以男人、男作家,那脆弱的小心脏,需要清纯女性的港湾。



Monday, April 25, 2022

《魅羽活佛》第223章 女上尉

 


 

照理说,才二月份,即便是识处天这种温暖的海洋性气候,二月份的夜晚也挺料峭的。今天却热了一整日,大太阳把紧贴海岸线而建的两层高水泥哨岗楼从里到外晒透了。夜里即便开着空调,躺在床上还是闷热得跟夏季暴风雨来临之际,周身黏糊不干爽。

几个心情浮躁的警卫人员干脆爬起床,踱到瞭望台上,迎着海风抽雪茄。海是热的,风也是温热的,但好歹喘口气儿。哨岗虽不大,新式探测设备一应俱全,附近的海域若是有任何异样便会触动警报系统,所以平时无需人守夜。这几日则每晚有二人上下夜轮流当值,因为一年一小办、十年一大办的九五真教法会明日开幕。且今年是大年,从昨天起已封岛了。

“封岛”并非不给人进出,只是进岛时需出示岛上居民证明或教徒证。至于那些外来的运输补给车辆,工作人员要事先申请许可证才给放行。进岛的时候每人手腕上还套一无线定位牌,出岛时拿专用仪器取下,保证进来几个出去几个。

队长,你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诸人正在闲聊九五真教长老们的八卦,当中一人指着远处的海面,一艘军舰正朝着这边快速驶来。其实平日大家见惯了过路的军舰,因为往北八十海里、往南四百海里各有一个海军基地。今天破天荒头一回,竟然有艘军舰朝着哨岗的方向驶过来,事先可未接到任何通知。

消息一传开,整个警卫队十来个人都从屋里奔出来,在队长的带领下围到码头处。军舰这种东西,你在岸边观摩是一回事儿,当它船头翘着几柄大炮朝你开过来,感觉可就不同了。当然这附近有暗礁,大船是无法靠近的。庞然大物还未完全停下,一艘快艇便从船腹一侧冲出,如利刃般将近处的水域划开一道口子,浪分左右。

队长,要不要回去拿枪?一人问道。

队长是个高大结实、方脸络腮胡的中年烟鬼。在他就职于海岸警卫队的九个年头,大部分日子什么意外都不会有。偶尔需要救助一下落难的客船或游泳者,一年也没几次。云踪半岛上住的都是高尚居民,更不会有走私船光顾。然而身为队长,自然有些处变不惊的素质。

不用慌,显然是我们自己的部队,队长点燃今晚第二根雪茄。

虽然天色昏暗,离得又远,也能看清军舰是识处天驱逐舰中较为常见的类型。当然,队长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对方真有敌意,就凭咱们这十来号人,拿不拿枪结果都一样。”

快艇转瞬到了码头前,二十来个身穿识处天军服的海军兵士一个接一个跃上岸。

谁是负责人?打头的居然是个年轻女军官,环顾四周后,问道。

和平时期,海岸警卫队不受海军部指挥,而是由国土安全部管辖。既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队长认为自己无需气短,迎上前道:“我。”

近距离能看清,女军官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军装上佩戴的徽章却显示她是上尉军衔。身材在女人中乃少有的矫健,每迈出一步时若是稍微用点儿力,似乎就能窜到哨岗楼顶上去。

相貌嘛,本应属妩媚妖娆、顾盼生姿那类,只不过此刻神色冷峻,那副气势不像上尉,更像个将军。直觉告诉队长,眼前这个女人他打不过,即使二人赤手空拳。而队长自己在军校时可是柔道冠军。

“方才有艘船经过你们码头,”上尉眼中两道寒光射向队长,同时一挥手,背后有二人走到一侧蹲下,打开一只黑皮箱,开始摆弄里面令人目眩的电子仪器。“在码头放下个人,去哪儿了?”

队长皱眉,“没有啊,怎么可能?任何船只或个人靠近码头一千米内,无论在水里还是空中,都会触动警报。更何况我们还有人在外——”

“会不会,是警报系统坏了呢?”女上尉歪着头扬了下眉毛,举手投足带着股几十年军龄的老兵身上才能见到的痞劲儿——阴柔低调、蛮不讲理,让人很难相信眼前的女人才二十来岁。

队长正要说不可能,却听背后有警卫从楼里跑出来,叫道:“队长,不好了,监测系统整个儿瘫痪了!”

队长诧异地转过身去,问下属:“什么时候坏掉的?”他从小兵一路做到队长,还没遇到或听说过哪个岗哨的系统出过问题。怎么这么巧,这节骨眼儿赶上了?

“不知道啊,半个钟头前还好好的。”

面前的上尉哼了一声,问摆弄仪器的二人:“找到没?”

信号时有时无,这附近干扰太严重。

“搜!”

话音刚落,有三人朝队长背后的岗楼冲去,其余人分散到附近的海岸和花丛中。摆弄仪器的二人将仪器收回箱子,也加入了搜查的行列。

队长有点儿火了,“喂,你们有搜查令吗?谁给你们的权利?”

上尉闻言,将那一对秋水灵动的美目眯了起来,朝队长逼近两步,两只军靴似乎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队长的尊严上。同时队长迷惑地注意到,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烟圈,飘到上尉面前时似乎都绕道而行,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

耳中听上尉阴阳怪气地说:“系统出了故障,一整队人还蒙在鼓里,以至于让敌对分子溜进来,我问你这个头儿怎么当的?我来这儿是在替你擦屁股,明白吗?阻碍军方行动事小,明天的法会若是出什么意外,来个大爆炸、死几个长老什么的,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话让队长出了一身冷汗。好吧,搜就搜吧,岗楼里既没有军事机密,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只不过监测系统到底是怎么坏的?似乎有点儿太巧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干瘦、皮肤多皱、乡土人长相的年轻中士跑回来报告,说岗楼里没发现可疑线索。然而又过了半晌,还真把一个男人给五花大绑地押了回来。那人一身黑色紧身衣,披散着长发,全身湿漉漉的。经过队长身边时冲他怒目而视,显然不是被冤屈的普通民众。

队长望着这群不速之客陆续返回快艇,朝军舰的方向驶去,心里吁了口气。自己的岗哨出了仪器故障,明日自然要上报请人修,至于今晚的意外,这种敏感时期还是别提了。反正坏人已被捉走,与自己无关,没出什么篓子就是万幸。

至于女上尉领着的这队人,当然是正规海军的一部分,没看他们一个个回到军舰上去了吗?那么大一艘军舰,甲板上人头涌动,能被坏人劫持吗?真要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整个识处天军方都会地震,也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哨岗队长能左右的了。

想到这里,嘱咐留守的哨兵警醒着些,自己回房睡觉去了。

******

“丫头,你们上岸没?”境初的声音在小魅羽右耳中响起。

“我们仨都好,不用担心,”魅羽浑身湿漉漉的,同陇艮和席宾坐在街边花园里,正在啃鸡腿。之前她也用这种秀珍耳塞同身边的同伙交流,但不知为何,境初的声音像是长了爪子,挠得她耳洞里怪痒痒的。

“你到哪儿了?”她问,“查完身份了吗?”

“我到院门口了,刚下车。等我进屋后告诉你们详细地址……吃什么呢你?”

她喝了口果汁,“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儿买了给你捎去。”

耳塞中一阵沉寂,然而魅羽竟从这段静音中辨出些许猥琐之意。片刻后听他用一种醉醺醺的语调说:“你猜猜……我想吃的东西,色香味俱全,街上买不到。远在天边近在耳边,看着冰凉,摸起来滚烫——”

“咳咳!”坐在魅羽对面长椅上的陇艮像是突然被手中的纸盒奶呛着了。他的声音一式两份,从空气中传进魅羽的左耳,又在她右耳塞中响起:“老板,那什么,我和席宾也在听着呢。”

魅羽登时涨红了脸,可想而知那头的境初也是一脸窘相。再看对面坐的两位战友,脸上像戴了副人皮面具,强压着面具下的笑。魅羽真想把沾满肉香味的油手伸进耳塞里忽那家伙一巴掌。

唉,自打四天前定下婚期,她要嫁的男人就像只发了情的公狗,一天到晚吸咻着鼻子跟在她屁股后头。想想都不可思议,一直以来挺成熟稳重、道貌岸然的一个人,怎么忽然间就能变得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

更让她郁闷的是,允佳无论白天晚上,跟祖母在一起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不跟她这个养母。少了小娃傍身,养父便转而来粘魅羽这个大娃,每晚要摆脱他的纠缠得斗智斗勇。出手轻了他不当回事儿,出手重了又怕他恼了。当然,在祖母和老文翰伯爵眼皮子底下,他也不好真干些什么出来。现在估摸着是觉得来到外地,终于可以无法无天了?

言归正传。订婚那日,文翰原本说弄不到法会的票。不料傍晚接到一位老部下的电话,那人的儿子突然有事,行程取消了。票只能本人使用,是不允许转让的,一经查实后果严重,会被开除教籍、永不复用。

然而老部下当年还只是某补给船大副的时候,有次出海遇上风暴,眼看着整船人没救了。文翰所在的舰艇刚好驶过附近海域,收到求救信号后,身为舰长的文翰命舰艇即刻转向,赶来救起了一船人。那时候老部下的妻子才刚怀孕,文翰若是见死不救,他最终连儿子的面都见不到。

总之,境初算弄到了法会的票,能堂而皇之地前去赴会。而魅羽三人不仅进不了会场,便是想陪他一同来半岛都不可能。又是多亏了文翰在军中的影响和人脉,让这三人搭个顺风船,再演这么一出戏。

所以那些个“上尉带来的兵”,都是货真价实的海军。起先魅羽还担心没人愿意跟着来,毕竟,万一将来被查出来呢?但许是因为识处天三十多年没打过仗了,士兵们从新兵营毕业后便无用武之地,一听这次的计划,竟个个争着报名。翻跟头、秀肌肉,搞得跟健美比赛一样,没被选中的还唉声叹气呢。

而这次登陆行动的第一步,便是破坏岗楼里的海陆空自动监测系统。以陇艮和魅羽二人的修为,能上天入地,真要硬闯也不是不可行。但对席宾来说就困难了,关键席宾还有一箱子仪器要随身带着。

于是先由魅羽率兵上岸,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军舰都开过来了,兵临城下了,谁还会待在岗楼里不出来瞧一瞧的?这时候的陇艮便乘机潜入岗楼,破坏监测系统。

而当海军们在岸边搜寻的时候,席宾带着仪器藏入灌木丛中。众人后来是三三两两回艇的,没人会数着多一个、少一个人,仪器是否被谁搬了回去。反正监测警报系统失效了,魅羽和陇艮再溜回来自是轻而易举。

******

境初在来岛之前,远程租了座独门独户的小楼。因为住酒店要查每个客人的身份,而这种独立出租屋管不了那么细。魅羽三人吃饱后拦了辆计程车,依照地址开过去。

途中经过一条较为偏僻的商业街,虽然从未来过这里,魅羽去过的高阶天界也不少了,自己也曾在风月场所里干过,一看那些店面门头上隐晦的字牌、绯靡的灯光,就知道是些什么地方。

正打算闭目养神,车在十字路口停下。魅羽瞥见街边一个提着皮箱的中年男子闪过,样貌身形引起她的注意。魅羽最擅长与人打交道,对人直觉的把握很少出错——这不是个很熟悉的人,但却是个最近才见过面的人。

出于好奇心,她把车窗按下,探头出去望男人的背影。街上灯光较暗,只看清男人身着便装,进了路旁一家夜店。再使出探视法,用灵识确认此人正是不久前在空处天军部有过短暂交锋的费上校。

停车,她把车叫停,冲陇艮和席宾说,“你俩先走,我办点儿事。地址我记下了,能找到。”

时近午夜,这要是换成普通女子,两个男伴定然不会放她一人在陌生的街上游荡。然而魅羽是敢在元始天尊头上动土的女魔头,况且身上带着定位装置,那二人只是叮嘱了句:“早点儿回来,否则老板会拿我们出气。”

喂,丫头,你要去哪儿?境初的声音立即在耳塞中响起。

魅羽没理他,下车后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小声说:“我看到某位上校了,他刚进了夜店,我跟进去瞅瞅。”

那边气急败坏地说:“他进夜店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他老婆。你很快就会成为谁的老婆,还记得吗?”

她翻了个白眼。不像是普通的寻花问柳,他手里拎着个皮箱。话说你去夜店的时候会拿皮箱吗?

我?我又不去那种地方。

臭小子,反应还挺快,魅羽边想边磨了磨牙。

他的语气软下来,宝贝你不要多事,赶紧过来吧。

你再叽歪,我就把耳塞扔了。

这句威胁起了作用。果然便如俗语所说,交往中的二人,谁更在意对方、谁就落了下风,魅羽在心里叹道。伸手入怀,拔出银蟾蜍的舌头,隐了身。明日法会现场会有红外检测仪,隐身也进不去,但眼前的小夜店还不至于装那么高端的东西。

瞅准了又有人进门,魅羽跟在那人身后闪入。街上是冷清的,乍入室内被扑面而来的烘热和噪音包围,有些不适应。大厅里有围成圆形的几组沙发椅,男男女女,基本上座无虚席。厅的一端是个小型舞台,此刻大概是唱跳表演的间隙,只有个四人乐队在低调地奏着些曲调零散的音乐。

魅羽用灵识扫了一圈。费上校不在厅里,独自一人占了二楼走廊尽头一个小包间,像是在等人。这可难办了,她本想着隐身在他身边偷听,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相对容易。可就算她能潜入包间,那里空间狭小,还不知客人会来几位,容易被人察觉出异样。

眼睛瞅着陪客人喝酒的那些女郎,忽然计上心来。这家夜店小姐的风格像大梵天那些舞女,都是长直及腰发,额前剪着齐齐的刘海。一个个化着浓妆,眼睛大而深邃,睫毛浓密,不知是不是戴了假瞳,反正看起来样子都差不多。再用灵识查探顶楼的几个化妆间,里面散落着各式艳装,墙上挂着假发。

魅羽扯了下嘴角,悄没声息地朝楼梯间走去。


 

Saturday, April 23, 2022

讽世文:教授小姐

 “喂,曼丽啊,都几点了还没来上班?”雅露在电话里喊道。

“今儿不舒服啊,露姐。”

“不舒服也要来上班啊。不是我说你,明年就要评tenure了。虽然说我们这行工作时间自由,但你这么个态度给上头领导看到了,会有麻烦的。”

“哼,我早就破罐破摔了。妈咪从来都看我不顺眼,老把最恶心的客人分给我,整个蓝桂坊属我workload最重。我反正明年还要上一次market,过不了正好走人。”

“这又何必呢?你硬件那么好,努力工作,到时候去外面拿个counter offer回来要求妈咪给你match工资不是更好吗?明年总部里Rank and Tenure Committee里的人我都熟。”

“涨工资我也不想待了!日做夜做,看着好像成绩不错。外人哪知道咱们这家连锁夜店抽的overhead有多高,太黑了。”

摇了摇头,挂上电话,雅露回到化妆间坐下。看看镜中的自己,虽然是蓝桂坊里最年轻的正牌,可毕竟岁月不饶人,不化妆是不敢见客了。

最近家乡有两家舞厅和她联系,说请她回去领导她们的团队,帮她申请什么“国家大倩人”头衔,待遇也一流。衣服行头化妆品,都按照一线明星来配置。Space就更不用说了,私人化妆间,都比现在这间公共的要大。关键下头配有很多编制内的助手,秘书助理化妆师一大堆,虽然素质最好的那批也都同她一样,早早到外地谋生去了。

为这事儿她着实犹豫了很久,最大的顾虑是,听说家乡人的承诺经常兑现不了,政策如同虚设。领导还经常变换风格,今天说要走玉女路线明天又改成荡妇路线,老是得随大流,否则申请不到来钱的国家级、地方级节目。

而且压力也不小,每年要在十五分以上的娱乐杂志上有一篇带照片的新闻才行。能发在外地、国际认可的娱乐杂志上,会有几十万的奖励。在这种畸形的压力下,很多姐妹选择了戴假发、假瞳,假唱。结果最后被查出来,搞得满世界皆知、名声扫地。之前臭名昭著的韩春羽小姐就是前车之鉴。

正想着,见妈咪气哄哄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那个不争气的嘟嘟,真是气死我了!”

“怎么了?”

“原来她经常去别的夜店客串,两头通吃,却没有上报。现在Office of Conflict 已经怪罪下来,她麻烦大了!”

“居然有这种事?都怪我监管不力。”

雅露身为嘟嘟的mentor,觉得自己得负责任。主要是平时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曼丽身上。因为同在火坑专业,都是soft money,曼丽和自己都是一路靠提手袋艰难过来的。当然了,火坑的好处就是利润也比较高。相比之下,露露算是选了最有尊严的专业了——卖艺不卖身,唱唱跳跳就能保证基本收入。

妈咪越说越气:“你说说她!平常经常来找我,说 2 + 1 的表演load太重,问能不能 buyout。我说我的难处你们都知道的啊,最近整个行业不景气,总部已经下达了指示,无论是哪家分店今年都不会再有tenure-track的新名额。没赶人走就不错了!偏偏有两个adjunct 小姐又不来了!你说这种关键时刻,她不想着替我排忧解难,居然跑去别的地方挣外快。”

雅露一琢磨,问:“她去客串的那家是不是大富豪?”

“你怎么知道?”

“难怪了,她男朋友不是在那家做调酒师嘛。当初她求你,让你帮着解决 two body 问题,你总是一拖再拖。要我看啊,她这么积极去那儿帮忙,估摸着是想最终move过去。”

“你咋知道我不出力了?”妈咪长叹一声。“当时咱们这里有个出纳的位置,我就是留给她男朋友的。结果给院长的小姨子占了,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雅露点点头,娱乐界向来“两体问题”是难题,如果两个人都是在娱乐界工作,很多最后散伙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雅露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妈咪,我最近听到传言,说咱们要和绿桂坊合并重组。到时候这么一搞,是不是连已经tenured的了也可以赶走了?”

妈咪拍了怕她肩膀。“也许会合并,不过动谁也不会动到你头上。等我退了,还指望你来接我的班呢!”

雅露心想,姑且听着吧,妈咪的话不能当真。就算不裁人,合并后肯定每个人的workload都会加重。有时想想,要不干脆去专门给夜店做节目评审、发基金的机构工作算了。自己的资历应该够了,到时候甭管哪家的妈咪小姐都要对自己笑脸相迎。没事儿就写信打电话甚至登门造访,问自己对他们的节目的意见,是要大改,还是重新构思。或者去娱乐杂志做编辑也行啊……

这时,突然有人进来冲着二人说:“陆空帮的老大来了,指明雅露小姐出去!”

雅露心头一震!不行,黑道的钱看似容易拿,但是不能和他们有联系。否则一旦自己的身份变得sensitive了,动不动会给 FBI 请去“喝茶”,出入边境要搜身、关小黑屋。有的后来被黑帮认为自己是警局来的卧底。更糟的例子都听过,有些姐妹直接人间蒸发了。

雅露扭头看看妈咪,她也一脸无奈的样子。看来大都市还是不适合自己,归吧!家乡毕竟安全好多。想到这里,她摘下昂贵的头饰,放到桌上。“对不起妈咪,家乡在呼唤我。我quit了。你也知道家乡人年龄歧视严重,等人老珠黄回去,人家就不要了。”

妈咪一脸茫然,突然又下了狠心的样子。“说吧,你开什么条件?我去和总部提。”

雅露摇了摇头。“请妈咪转达总部,一个地方要想留住人,不要总是钱钱钱。虽然客人是米饭班主,也要懂得爱惜员工,保护她们,给她们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减少政治内斗,才能争取双赢。”

说完拎起桌上的手袋,潇洒地走出了夜店。

Friday, April 22, 2022

文学城海外原创版人物剧照

 

  • 魅羽、铮引、境初

这我最有发言权:魅羽就是这个长相,虽然她性格泼辣。她的长相是妖娆喜庆的类型,具有迷惑性。铮引不如窦骁帅,但大致是个小鼻子小眼,这种气质。陌岩佛陀找不到,和境初有些类似,但陌岩的相貌更淡泊、宽厚一些吧。

  • 长水、舒雅、贵平

我心中的长水就是这么个戴眼镜的斯文样,如果戴围巾穿长衫就更好了,可惜找不到图片。舒雅是女知识分子,贵平则比较劳动妇女样。

  • 蓝白紫、龙渐飞、魏星野

蓝白紫虽美,但脑子拎不清楚,所以白百合这张笑得有点傻,符合我心中的形象。

  • 陈默、港生

陈默眉飞入鬓。没想过会用肖战来演港生,但港生应当是笑起来很甜的卷毛,没有人比肖战笑起来更阳光了。

  • 陈诺、陆boss

雍正的照片烂大街了,就不放了。关于陆boss,小乐知道俺不稀饭他,本来想找个中年油腻男的,还是算了。他是不是这种傲相?

  • 谭天、欧阳飞宇、林溪

谭天应当是很帅的,欧阳飞宇比较好脾气,对吧?

  • 名箐、名康、郑重(黄沉)

这就是我心中的名箐啊!稳重、大气、好学。郑重则有些自以为是、老气横秋,嘿嘿。明康是作者提供的图。

  • 赵忆帆、毕远空、Dan

多好的一对璧人!死了太可惜了!

  • 徐小姐


  • 朵娜

对男主的长相,我也没啥概念,就不上图了。

  • 萱萱、斯密特、肖剑

萱萱当然由宣萱来演,大气、知性、现代化的长相。斯密特心机深,肖剑比较女人味。

  • 特帝、王妃

英雄美人。

Thursday, April 21, 2022

《魅羽活佛》第222章 洗脚

 《魅羽活佛》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880087

 有声书:https://www.ximalaya.com/youshengshu/50786097/

戌时三刻。修罗骁勇护国大将军一等公、修罗驻前庭地前锋营总兵统领、荣誉皇室成员紫豫亲王铮引,正在自己的统帅府内,蹲在地上给未婚妻大魅羽洗脚。

“先洗大拇指头还是小拇指头?”铮引双手托起大魅羽的左脚,问。

大魅羽坐在床边,吭哧啃了口苹果,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哎呀,好长时间没打理,指甲该剪了,缝里还有黑灰,面上的蔻丹也都斑驳脱落,看着有些恶心。

“先从中间开始洗,”她说。

为啥要从中间洗起?没有什么原因。脚是她的脚,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他们爱怎么洗就怎么洗,别人管不着!

定好次序之后,铮引从一旁的小盒里抓起肥皂,片刻间就把她的脚用泡泡裹起来,嘴里说道:“我找人问了下日子,下月八号就是好日子。那时仗已打完,不过略嫌仓促了些,也来不及通知客人们。六月中旬也不行吧?岳父大人要登基。再往后就到九月十号了,你觉得呢?”

九月十日……魅羽在心中叹了口气,那天是陌岩的生日。在天尊府时只和他照过两次面,还没单独说过话,他就和小魅羽去了流放地,而自己又要赶回来督战。再次见面的时候,已不是那个人了。发生在她两姐妹身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啊?她算好的了,受折腾的是妹妹。她二人相比之下,自己算是捡了条较易行的路。

心不在焉地啃完苹果,意识到铮引还在等她回话,冲他道:“就那天吧。”

这几个字一出口,能感到他握着她脚的手紧了一下。

接着问:“不过你刚才说,下月八号就打完仗了,咱们不是七号才出发吗?”

他没吭声,从一旁小凳上整齐叠放的一摞厚毛巾里抽出一条给她擦干脚,再把大圆木盆端到房门外,让仆人处理掉。回屋后,将房门闩好,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晚天黑后出发。”

“什么?”魅羽懵了,“你是说,明天就行动,谁做的决定?”

“我。”

“你?都不跟我说一声?”

他笑了,“我这不正跟你说嘛。你是全修罗除我之外第一个知道的,连法王和鹰护法都还蒙在鼓里,满意吗?”

她望着他,暂时按捺住对这个决定的质疑,先在心中赞了句——这家伙笑起来可比原先好看多了!

她记得在新兵训练营刚认识他那时的样子,修罗男人的长相本就乏善可陈,外加一脸营养不良,身材也偏瘦。自打被涅道提拔重用,战场上的才能得到发挥,气质早已今非昔比,五官也越来越耐看了。当然如果她把这番话说给他听,他肯定会说是因为有了她的缘故。

总之人的长相真是样奇妙的东西,既会跟随内在一起变化,又会根据外因做出调整——夫妻相不就是朝夕相处的二人在互相模仿吗?如此说来,她和小魅羽目前虽长得一模一样,等各自嫁人后,差别是不是也会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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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思绪,集中精力想眼前的战事。对啊,明日原本有个实战演习,兵士和军舰都已整装待发,所以确实不存在仓促出兵的情况。看来铮引是一早便计划好了这次突袭,根本就没打算拖到下月打全面战。

只是居然能憋这么久谁也不告诉,直到出发前夜才说给身边人听,这份定力,魅羽自忖做不到。然而要想绝对保密,“烂在肚里”就是最保险的做法,憋不住了说给墙壁听都可能隔墙有耳呢。

你小子可越来越大胆了,这话从魅羽口中说出来,是大大的褒义,“不怕法王怪罪于你?”

前庭地统领的职责不是事事上报,是打胜仗,他说。

她点点头。从兵法的角度来讲,但凡有条件能出其不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永远都是将领们的首选。准确地说,在敌强我弱或敌我力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这种打法可保证我军以最低的伤亡率获取较大的战绩。相比之下,大张旗鼓的硬碰硬即便能重创敌人,我军也需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这后一种打法,更适用于我军占上风的时候。当然了,有时候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只得硬碰硬。

所以铮引的做法没有错,只不过这样一来……

“那还来得及通知我妹妹和境初他们吗?你该不会是要撇下他们、单独行动吧?”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特种部队稍有动作,敌人就会察觉,再说他们自己的麻烦也不少。这一仗,不是非请他们帮忙不可,我们还有百石。”

小魅羽他们能有什么麻烦?高维人百石又能帮上什么忙?大魅羽正嘀咕,见铮引走到书桌前,从桌上那几张卷起来排放的地图中抽出一副打开,在油灯下铺好。不用问,这张应当是十九层地狱的汇总图。魅羽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上次千年回归日掌舵时,魅羽照陌岩的吩咐在前庭地和地狱道之间造了两个接口,分别连接第六层和第十三层。前庭地后来被踢出六道,回来时天官们只恢复了第六层的接口,而外来的夭兹人则是通过第四层中的一个山谷通道进入六道的。

“目前敌人集中在第四到第七层,”铮引指着地图说,“第六层的大门有多重防御工事和重兵把守,第五层是擅长快攻的轻型舰队,重装甲舰队藏在第七层。兵败之际,他们会从第四层的山谷逃走。六道外不远处便停着敌人的虚空板块船,随时接应,料定我们不会追出去。”

是的,魅羽心道,六道只有前庭地这一艘巨型板块船,上面住着百万民众。上次能平安归来已实属万幸,不会为了追赶敌人再一次远行。

那百石又能怎么帮我们?

魅羽嘴上这么问,其实心里能模糊猜到一些。百石和他大哥瀚泽的修为,比陌岩在龙螈寺那一世还要高不少。去年六月份的五天主会议上,百石便答应为修罗和地狱道造一个天洞。修罗这次要想出其不意地偷袭敌人,走第六层那个接口肯定是不行的,最好能临时造一个新的出来,才能让敌人防不胜防。

铮引用左手食指点到第四层的圆球上,小声道:“这里。”

魅羽暗吸一口气。第四层的山谷是出口,铮引将之作为第一站,那就是一上来便要截断敌人的退路,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也是啊,败了就跑,回头再来,何时是个头?这次就得来个狠的,让对方全军覆没,才能让六道外的敌军后援彻底断了念头。

然而铮引还没完,又将手指移到第七层的圆球上,同时用右手抓起一只炭笔,在一旁的白纸上画了一个长条形的符号。图形虽简略,魅羽还是一眼便认出,画的是他俩在雾陇山底下发现的那批导弹。这些导弹应当不是六道的产物,是远古时期外道移民坐着前庭地这艘虚空战舰向六道迁徙的时候,护航用的。

能?魅羽望着他,扬了下眉毛。他俩心意相通,铮引当然会明白她问的是有无配套的导弹发射装置。

他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将画着导弹的白纸在油灯处点燃。

魅羽将目光再次投向地图,总算将整个计划想明白了。一面派舰队偷袭第四层地狱、封锁六道的出口,同时再给第七层造个接口,直接扔几颗远程导弹过去,袭击敌人藏在那里的重装甲舰队。

魅羽心中一阵自豪,她身边的男人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计策定得妙,还没开打就领先了一步。这要是换成个平庸的指挥者,不知要多死多少人。不过这个计划的关键是要百石帮他们开两个天洞,而百石不是六道中人。非我族裔其心必异,上次打仗的时候那家伙还想着搞破坏呢,能信得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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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觉自己的腰部被一只手臂揽住,左边的脸颊贴到熟悉的修罗军服上,耳中听着他胸腔里比平日稍快的心跳。魅羽微闭双目,嘴角浮起浅笑。

“你都听到什么了?”他问,这几个字热乎乎地落到了她额头上,“说说看。”

“呃……”她凝神倾听,“你应该是饿了,得去吃点儿宵夜。还得去趟厕所,膀胱有点儿满。”

他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一个从来只被你一个人占据过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家吗?”

这点魅羽不否认。铮引从小父母双亡,视力不好没什么朋友,入伍后没多久便遇上了她。在她被陌岩领走后,他据说短暂地有过一个女友,但她毫不怀疑,身旁的胸腔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倘若,”他说,“我死在明晚的战役中,你会觉得遗憾吗?”

魅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应当抬起手来捂住他的嘴,轻声呵斥他不许这么说,这些她都会。此刻的她若是在执行任务,面前的男人是要被征服的对象,那她会做得惟妙惟肖。可就是不能这么对待所爱的人,因为这不是真实的她。

“会遗憾。还没结婚呢,一分钱都分不到。”

“谁说的?”他笑着分开她,低头冲她说,“一年前我就立了遗嘱,给叔叔家里一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剩下的,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了。”

一年前……魅羽算了下,那时她确实来过前庭地,是背着小川从地狱道坐敌人的运输舰来的,被铮引救下。当时他还向她表白了,被狠心拒绝,因为她还未放弃寻找陌岩的转世。那时他就立下这个遗嘱了吗?

她知道他此刻想要的是什么,然而让他给她洗脚、把她搂在怀中,已经是她所能给予的极限了。因为眼下这个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那个阴魂不散、恬不知耻的曜武智。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不请自来、跑去人家里住还不算,还要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夫妻俩,看人家做什么、听人家说什么话。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之前她屡次要去请涅道或老君,帮忙把这家伙从铮引体内除去,被铮引拦下了。用他的话来说:“曜武智菩萨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你也说过,当年陌岩下凡渡劫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保护好曜武智的阿赖耶识,后来陌岩也是因此才遇难的。怎么好说出把他干掉这种话?”

老前辈?魅羽咬牙切齿地想,老前辈为老不尊没人管,传出去倒成了她迫害忠良?人家再过七个月就要成亲了,老前辈还赖着不走,非要跟新婚夫妇挤一张床,不要脸到家了!

抬头见铮引还在殷切地望着她,不想再跟他因为曜武智的事争执,决定先转移话题。“百石知道咱们明天要行动吗?他靠得住吗?”

问题不大,铮引说,“在梦谷的时候,曜武智曾指点瞿少校的军队攻入云层中的二维世界。百石一直想跟曜武智请教如何用超弦磁场来伸缩维度,曜武智当时没告诉他,回前庭地后写了下来。我已经和百石说定,他帮我们这个忙,我就把这项技术转交给他。”

怎么又绕回曜武智身上了?听铮引麻溜地说着“超弦磁场”这些术语,魅羽浑身别扭。铮引连旧式学堂都没上过,全靠叔叔在家教些文史诗词,看来曜武智对他的影响还真不小。

耳中又听他说:“我今早已派人去兜率天接百石,他最迟明天上午便会赶到,不过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要不这样,你和他本来就熟,就由你负责他的安全,如何?”

最后这句话其实等于是说:“由你来监视他完成任务。”

魅羽想起自己之前同百石有过的几次接触,一点儿也不期待同那个滑不溜秋的家伙再朝夕相处两三日。而且这么一来就意味着她会和铮引在战场上分开,无法兼顾他的安危。然而百石做事经常不按套路出牌,要是连她都治不住他,别人就更不用想了。考虑到他要做的事情关系到整个战局,只得从权。

行,你放心吧,她推了他一下,“天色不早了,明天一整天你都会很忙,回去睡吧。”

他没移步,反倒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往自己头上一缠,蒙住眼睛。“喏,我现在看不见你,曜武智也看不见,这样行吗?”

还在想那件事呢?她红着脸摇摇头。

为何不行?他问。

她被气笑了。“看不见我又怎么知道我摇头的?也不想想你跟曜武智,你俩最闻名天下的是什么?

“你是个行事磊落的君子,他则有些猥琐,喜欢干些白吃白住、抢小孩子糖、偷看老大爷洗澡之类的龌龊事。自己有马舍不得骑,整天借别人的,最后马得糖尿病死的。这些大家有目共睹,不用我啰嗦。

“除去这条呢,你俩第二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有天眼,不用眼睛看也能洞悉周围的一切。”

这话说完后,见他依然蒙着眼睛,老实巴交又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像只大乖猫,心下有些歉疚。她魅羽最喜欢欺负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对老实人反倒下不去手。叹了口气,那就再退一步,只这一小步,今晚就到此为止了。下定决心后,把胳膊绕到他后颈上,踮起脚来去亲他的唇。

在即将吻到他的时候快速说了一句:“爱窥探别人隐私的是发育不良的蛋八王!”


 

Sunday, April 17, 2022

第221章 婚期

《魅羽活佛》全书链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880087 

  

当晚,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早早歇下了。第二日又是温暖明媚的一天,老文翰带席宾去山下的镇上吃早点,顺便找熟人买云踪半岛集会的入场券。姆妈领着喂饱了的允佳到后院宽阔的草地上玩球,祖母则吩咐管家将早餐桌支到二楼朝南的露台上,再去请两个小辈出来吃早餐。

魅羽一袭红裙来到露台上时,祖母已吃得差不多了,境初的食物还没怎么动。她在他身边的空位里坐下。怎么,这家伙待会儿要去面试吗?闻着像刚洗完澡,周身散发着清新的香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衬衣袖口和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平日的他多是深浅不一的蓝色,今天这件衬衣却是浅粉红的,把他的嘴唇也映得莹润起来。

天色尚早,山下的海港中却已陆续有白色帆船迎着风起航,渐远渐小,最终化为天上的朵朵白云,而这一切都被收入他那对星星点点的湖蓝色眼睛里。

这不是一顿普通的早餐,直觉告诉魅羽。果然,桌对面的老太太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二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等了片刻,见没人吱声,祖母似乎料到这个问题不会有回应,接着说道:“别怪老人家多事。单从性格上来说嘛,你俩并不算最合适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显然谁也离不开谁。既然如此,不是非要把喜事挨到老太太我归西后才肯办吧?”

短短几句话,魅羽越琢磨越佩服。是的,要说性格,她魅羽同贤良淑德四字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谓暴躁加霸道,既缺母性还不够孝。

适合她的男人倒也不是没遇上过,就是铮引,这点在刚认识境初那时候她就想明白了。铮引与她心意相通,无论大事小事罕有分歧,嫁给他也没有公婆需要伺候。所以大魅羽选择同铮引在一起,可以预见她的婚姻会是幸福的。

至于小魅羽自己,别说境初了,同陌岩在龙螈寺那时就没少冲突。二人都是天性好强又有主意的人,只不过陌岩境界高出她一大截,她对他的感情中,敬比爱还要多。

境初则比陌岩要任性,发脾气时要人哄——比如昨晚同文翰在枪械室——同她实在不能算天作之合。然而祖母一语中的,他俩现在已方方面面纠缠在一起,倒不仅是因为允佳。只要陌岩一日还在境初体内,她又怎能任由他娶别的女人?这点是她始料不及的。而且就算撇开陌岩不谈,她对境初就真的没有感情吗?

总之,不管合不合适、爱与不爱,当前的情况正如祖母所说,谁也离不开谁。

“日子我已找人问过了,”祖母兴致勃勃地说,“眼下是二月份,这宜嫁娶之黄道吉日嘛,下月中旬就有一个,你俩觉得如何?”

魅羽和境初一齐忙不迭地摇头。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修罗会向夭玆人发起总攻,指望空处天的科技在关键时刻起作用。战场无小事,一个环节便能决定多少人的生死,他俩怎能置身事外、心安理得地结婚蜜月?再说了,大魅羽、铮引和涅道算至亲的三人,婚礼上少了他们也太遗憾了。

“我也觉得仓促了些,”还好祖母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否则定然连觉都睡不好了,“下一个黄道吉日是六月中旬某日,不巧的是,那天是世界离婚日。”

魅羽差点儿喷出来,哪个孙子搞了这么个节日?其实六月中旬也不行,兮远师父的玉帝就职仪式就在那前后。

再往后数,就到九月十号了,有足够时间做准备,也还不算太晚。大师说了,那天可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啊,当天结婚的新人都有福了!”

九月十日?魅羽倒吸一口气,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使然呢?那天既是陌岩的生日,也是他的遇害日,到今年九月十日,他便转世整两年了。

当然,魅羽现在也已知道,小川的生日定然也是同一天。燃灯在陌岩转世那日,带着陌岩被瀚泽撕碎的命魂投胎去了。所以境初体内目前有四个魂,虽然已比常人多了一个,却只是罗汉境界。何时命魂被修复完整、还给陌岩,他才可找回龙螈寺那世的记忆,复归五魂完整的佛陀。

呵呵,境初傻笑了一声,看看祖母又瞅瞅魅羽,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点儿什么,又打住了。

“魅羽,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爱玩,可现在多了个允佳,还整天飞来飞去、舞刀弄枪的,何苦呢?早点儿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

是啊,魅羽想,当前的她并没有一个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允佳再过几年就到学龄,小川也迟早要从大师姐手里接过来,还能整天领着娃一会儿去打魔王,一会儿上战场吗?

祖母又说:“小娃都喜欢和同龄人玩,允佳肯定希望有个弟弟妹妹。再说我今年都八十三了,文翰八十五,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见到曾孙还是曾孙女的。”

境初为了不让祖母担心,一直也没告诉她亡妻还有个失散在外的儿子。

祖母您放宽心,魅羽岔开话题,“上次的蟠桃会上,我和境初都服过蟠桃了,他吃了一个,我吃了半个。”另外半个魅羽拿回家给了小川。

本来蟠桃会千年才有一次,赶巧了再过几个月是我师父的就职仪式,这种大事,也会有蟠桃发放。到时我和境初作为天官都有份,我俩的省下,拿回来给您和文翰祖父。

真是个孝顺丫头,祖母乐得合不拢嘴,“那我可不就成了老妖婆了吗?我们不要你们的仙桃,只要你们幸福、开心!”

“你确定你只吃过半个?”境初转过头来,低声冲她说道。

魅羽脸上一阵火辣,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嗯,当年她和大魅羽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在天庭做七仙女,怎么说呢?反正孙猴子干过的那些事儿,她魅羽也没少干。不过,要不要这么揭人短啊?

******

祖母离开后,两个小辈默契地吃了会儿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喜悦。不安,因为结婚毕竟是人生中不太常发生的事,而且是能决定今后若干年甚至一辈子幸福的大事。一旦经营失败,就算能好聚好散都少不了要扒层皮。而不安的同时,喜悦的种子已在心底萌芽,每长高一寸便会在当事人脸上拱出难以抑制的笑意。

“你的厌食症呢?”他忽然问。

当时魅羽正用叉子挑着根红肠,一口咬下去,听到这个问题怔住了。对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吃啥吐啥。后来怎么好的呢?已经想不起来了。

没心没肺,他小声嘀咕了句。

不知为何,魅羽觉得这句话不是境初说的,是他体内的另一个人。向来伶牙俐齿的她语塞了,只得装模作样地把饭吃完。风不停歇地徜徉在这碧海青天中,身边这个男人却似一个烤炉,把她靠近他那侧的左脸、左臂、左腿熏得热烘烘的。

他也吃完了,从兜里掏出只红色绒面的小盒,搁到桌上,再推向她这边。“喏,还是上次那只,没、没啥问题吧?”

她蹙眉。这家伙是每时每刻都把她退回去的订婚戒指揣兜里吗?还是说,今早这顿饭本就是他和祖母共同谋划的?无论如何,她很感动,他们祖孙俩让她有了落叶归根的踏实感。然而她心里埋着根刺,这根刺与谁做她的丈夫无关。

“倘若我无法生育,你还会考虑我吗?”

他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过来。“这、真的假的?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要追溯到小魅羽被常树下毒、绑架那次。当时她被关进了无所有处天人建在玄沼子世界中的基地牢房,瞿少校来探她监时说过这么一句话:“只是可惜啊,有一个会不育。”

魅羽一变二,就是得益于瞿少校送给上任玉帝的那块水晶仪,所以瞿少校对这项技术自然是了解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小魅羽还不知道有个一模一样的大魅羽存在,这话听得莫名其妙。

后来同境初去兜率天度假,偶遇大魅羽和铮引时,她便记起了这句话。但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大魅羽在内,她害怕。纵然她不是个母爱爆棚的类型,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和所爱的人生的孩子。

听她讲述了事情的缘由,境初吁了口气。“原来如此……或许瞿少校就是随口说说吧。就算真有此事,也不一定就轮到你头上。”说着,拿起面前没喝完的果汁一饮而尽。

她摇摇头,我宁愿自己是倒霉的那个,也不想这事落到大魅羽和铮引身上。我好歹已经有两个养子了,允佳离不开你,小川也不可能过继给大魅羽,因为小川从小就不喜欢铮引。”

而小川不喜欢铮引,自然是因为燃灯乃是陌岩的师父。魅羽心里想的是,站在陌岩的角度上,还没听说过佛国中有哪位佛陀生孩子的,当然娶老婆的也只他一家。所以对无后这件事,他应当能看得开吧?

而境初嘛,虽然她能感觉到他很想和她有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女儿,但他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他应当也不会很在意的,对吧?即使在意,也不至于表现得太强烈吧?

所以呢?他并没有掩饰他的失望,“你告诉我的目的是?”

我想知道,要是真轮到我头上,你会介意吗?

会,他语气肯定地说。

那你就娶别的女——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生个孩子,他态度坚决地说,“这是关系你我幸福的大事,怎么能随便由着别人摆布就认命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又认识不少神通广大的主儿,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再去想,交给我来解决。”

魅羽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盘蹦起两寸高。“好!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咱们一言为定,生不出孩子我就不姓小!”

二人同时端起各自面前盛奶的玻璃杯,咣当碰了下杯,在奶花四溅中吃完早餐。随后手挽手沿楼梯走下露台,去后院找祖母和允佳。

我希望你能安定下来,他望着前方追着球跑的允佳,说道,“生育的事倒也不急这一时。你想不想先去读个学位?”

这下魅羽真的迷茫了。她记得那次同境初岳父裴教授吃饭的时候,境初因为急着生孩子,曾反对她再花四年时间读大学,现在怎么变了?又想起在天尊府“殉情”那夜,陌岩曾劝她不要急着嫁人,先去读个数学系的学位。

这个嘛……她喃喃地说,“就怕基础太差,想读,也跟不上呀。”

******

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文翰和席宾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弄不到呢,”文翰在客厅里坐下,接过祖母递过来的热茶,“往年可不是这样的,我自己都去看过两回了。今年的集会,据说除了在册的教徒,还得是年年交足会费的,普通信众根本弄不到票。一张都不行,别说三张了。”

境初闻言点头,礼貌地向文翰道了谢。

魅羽在心里哼了一声。越严越说明有问题,非得想办法混进去瞧瞧不可。别人没票进不去,她自己两手空空闯禁地的事,干的还少吗?

“不进会场也没关系啊,”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到时候来那么多人,整个半岛都会很热闹吧?咱们在附近逛逛就好。”

境初盯了她一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有些人违法乱纪、铤而走险已经不当回事儿了,迟早会栽个狠的。”

哎——魅羽心道,一套上戒指又开始管得宽了,这是戒指还是孙猴子头上的金箍?

丫头,听境初的,文翰冲她说,“九五真教,可不是乡下迷信的老头老太太赶庙会。连我们军校毕业生、现役军官,都有不少入教的。会场设有高端安检系统,说一只苍蝇都飞进不去不算夸张。”

这样啊?魅羽想起大魅羽和她说过,在四天王天基地就被红外仪识破了隐身术,因为红外仪探测的是目标的“温度”,只要她的身体和周围空气温度不一致,就能被发现。不过这也不代表她就没辙了,还是可以用摄心术来冒充其他教徒,只不过得先把被冒充者弄晕并藏起来才行。

席宾进屋后,一直在查手提电脑。这时抬起头来,冲境初笑着说:“陇艮和我联系了,问我们现在住哪儿。”

魅羽一听陇艮要来找他们会合,腰板儿又挺直了两分。


 

Thursday, April 14, 2022

《魅羽活佛》 第220章 有人弄、没人弄

 

一行人离开军部,回到境初府邸时已过晚饭时分。管家告知境初,老文翰伯爵从识处天发来消息,说祖母在温暖湿润的海洋世界待得很惬意,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来。境初若有闲,可去识处天伯爵府做客。

境初一算,距修罗反攻夭兹人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兵工厂一事有专人负责,目前兜率天还未完成从禾竣岛撤军,急也没用。刚好他原本就计划派席宾去识处天查一件事。于是决定第二日出发,带魅羽母女、席宾和几个助理一同前往识处天。

度假?魅羽一听就火了,“费上校的事还没搞清楚,就想着度假?我就奇了,有人整天惦记着弄你,你晚上能睡好觉吗?”

境初斜眼望着左上方,“晚上没人弄才睡不好。”

什么?她愣了。作为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姑娘,这话她没听懂。

他摆了下手,“放心吧,两不耽误。”

识处天和空处天因几十年前有过核战,极少往来,所以境初也是头一回。出发前想起自己上次在祖母生日宴上喝多了,同文翰闹得挺不愉快,便派佣人出门给文翰买了些礼物,又给祖母捎了些她爱吃的家乡特产。

一行人上了飞船后,境初便开始嘱咐魅羽:丫头,我可先说下,祖母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去到后可不许皮,少做些惹她老人家生气的事。”

惹祖母生气的事?魅羽想了想,她没干过啊?哦,明白了,“你是想让我继续假扮你女朋友对吧?”

境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假扮?允佳管我叫爸,管你叫妈,你估摸别人都会怎么看?还用假扮?”

是吗,魅羽嘟哝道,“还没听过她管我叫妈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允佳正坐在境初腿上,小手伸进空杯子里玩冰块。闻言仰起头,用那对温润又明亮的眼睛看了眼脑后的境初,再冲桌对面的魅羽眨眨眼,清脆地叫了声:“姐姐!”

魅羽笑得花枝乱颤,“看看,都不像一代人。”

境初捏了下允佳的脸蛋,“怎么,爸爸看起来很老吗?”接着对魅羽说:“总之祖母对你很不错啦,这你不能否认吧?上次你不还收了她一大笔钱吗?”

祖母……唉,每次去见境初的祖母,魅羽都会想起陌岩在少光天的皇祖母。这两位老人家,一个在旧文化中过了一辈子,另一个生活在科技发达的新世界,却有不少相似之处。除了对孙子的溺爱,都是看似性情随和、与世无争,实则心里明镜一般,大是大非面前不糊涂。她们从不在意外界如何评价自己,所做的选择都是为了孙子的幸福。当然,也都对魅羽格外地好。

只可惜,陌岩自六岁去龙螈寺出家后,便再没见过祖母,直到三十岁那年回宫,想不到却成永别。远在他乡的祖母在他转世时感应到了,难过得与他前后脚离世,所以魅羽也没机会报答她的恩情。

后来魅羽同境初去少光天见聂驭,境初竟鬼使神差地给陌岩祖母的灵位磕了个头,希望她老人家在天之灵能稍感慰藉吧?境初说得对,得珍惜和老人在一起的日子。

喂,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耳中听他抱怨道,“你最近怎么老走神?”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段伤心事,岔开话题:“说正事,那个费上校是什么情况?也是世袭家族出身?你了解他的背景吗?”

是的,这几日她心里攒了不少问题想问他。比如他是如何得知小羽这个名字的,比如他……究竟是谁?或者说,目前在他的躯壳内,他和“那个人”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他自己清楚吗?话说她每晚睡前送允佳给他时留意到,这家伙越来越像陌岩那样,喜欢在睡前读书了。这不挺好的吗?什么有人弄、没人弄的。

可几次话到嘴边就卡住了,越想知道答案,就越不敢问。就像丢失了很久的一样宝贝,遍寻不见,有天忽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你面前,你敢把它拆开来细看吗?你会拿着它到处去问——这是谁送回来的?不,那么做只能说明你并不在乎这样东西。

失而复得的心爱,哪怕与原先有所不同,你也只会把它小心地藏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它回来就好。

******

境初听她问,未答话,转身望向独坐在窗边看风景的席宾。后者端起酒杯,移到境初这桌坐下。

“费上校原本是识处天人,”席宾说,“幼年时父母离异,母亲带着他嫁到空处天来,继父是个商人。一种说法,他是因为不想花继父的钱读大学才去了军校。据说现在还时常回识处天看望生父。”

魅羽听后撇了下嘴,“也就是说,他有合法的理由时不时从公众面前消失一下?”

境初笑了,“你可从来不怕把人往坏处想。”

她瞪了他一眼。

境初又问席宾:“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席宾深吸一口气,预示着接下来的话里暗藏玄机。“生父,住在云踪半岛上。”

境初闻言皱眉,“云踪半岛?那不是九五真教总部的所在地吗?”

席宾点头,“生父应当是教徒,搞不好在教中还有一定地位,当年女人就是因为受不了那个教才离开他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境初道:“九五真教是识处天第一大宗教,信徒遍布军政商学各界,势力相当了得。文翰伯爵府在贝浪川东部,与云踪半岛只隔着一条河海,咱们行事务必小心。”

九五真教,魅羽咀嚼着这个名字,“是九五之尊的意思吗?那些人要谋反啊?”

境初摇摇头,解释道:“宇宙中,组成咱们这些世界的物质只占百分之五,其余的是暗物质和暗能量。”

他这么一说,魅羽想起一事。“我原先跟……那谁,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道门在六百年前出了个敛化真人,据他探知,宇宙中的阴阳并非如太极图中的阴阳鱼那般平衡,阴占了九成之多。”

当时她和陌岩以为那就是曜武智去过的高维世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所以这个九五教,就是信奉那个暗世界的吧?元始天尊所掌管的六道,只是明世界的一部分。他的上司,也就是六道建造者们,很有可能便是暗世界的人——当然,“暗”只是对我们而言不可见而已。如果费上校也与那个世界有联系的话,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

识处天,用境初姨妈延甄的话来说,像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据推测在远古时期被天外来物给撞击过,不仅造就了那个巨大无比的圆形“月洋”,并将周边的陆地震出一条条狭长幽深的裂缝,形成“河海”。当然,飞船即使在高空也望不到月洋的全貌,只能依稀辨别下方是个水汽氤氲、蓝绿交错的世界。

海洋气候的确怡人,虽是早春,夹着海藻气味的湿润空气让人奇妙地产生一种夏季旅游独有的愉悦心情。贝浪川一代是山地,建筑物都不高,但式样优美、有特色,随着地势的起伏错落有致。家家门口、阳台上都种着花。

文翰的爵位还是空处天封的,幼年随外出经商的父母来识处天定居,在两个天界开战前早就加入了识处天海军。凭着天赋秉异的“自带导航系统”,仕途上一路飞升,退休前已是大校军衔。

伯爵府在河海一侧、与月洋遥遥相对的半山上。比起百石在兜率天旺滩那套独立屋,占地大了十几倍,但魅羽估摸着,两套在价钱上可能差不多,都是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天价。

“要不你们先过去?”魅羽冲境初等人说,“我到集市上逛逛,买点儿东西。”

回空处天后的几日在境初家做女佣,她还没出去逛过。计划着给祖母买样见面礼,当然最紧要的,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九五真教。她知道席宾是侦查能手,但她打听事儿的渠道向来与众不同,能问出一些别人问不到的信息。

“缺什么让下人去买就是了,”境初看起来有些不情愿,“行你去吧,别错过晚饭时间。”

魅羽买完礼品后,时候尚早,随意进了一家发型屋。发型师们上下扫了她一眼,就知道来的是位大客户,请她入座后,向她推荐各种服务。魅羽在这种场合向来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态,挑几样贵的做就不会有错了。

夫人最近怕不是经历过火灾?一个头发染得半黄半橙的中年男发型师捻起一缕魅羽的头发,惋惜地说,“夫人的发质原本极好,百年难得一见的乌黑油亮,只是现在……建议先做全套护理,再修剪造型。不必担心,我们给您用是正宗月洋深海泥发膜,效果杠杠的。每周来做一次,很快就能完好如初。”

火灾?可不是嘛,魅羽刚变作嗜血人后,为保护允佳一家人,同那只流线型机器人搏斗时被曝晒于烈日下,若非陌岩及时赶来,她已尸骨无存。皮肤在偷学了天尊那本《驻颜术》后,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吃了老君的丹药,她和允佳已变回常人,只是头发散开来细看有些惨不忍睹。

在发型师往她头上抹黑泥的时候,魅羽打量着美发店的陈设。墙上多是些明星模特的靓照,但有那么一片墙,只挂了一个铜制的圆盘,盘中刻着一抹细细的月牙,月牙被两圈椭圆形轨道包裹。圆盘下方的小桌上摆着鲜花,看这架势,圆盘绝非什么装饰物,而是与某种信仰有关。

“原来你们这里也信新月教啊,”魅羽冲发型师说,“我还以为只有我家乡人信那个。”

“夫人是刚来的吧,这不是新月教,这是我们识处天独有的九五真教,信徒过亿呢。”

“哦,那你肯定也入教了?”

发型师笑着摇摇头,“我可没那资格啊。有这个信仰的人虽多,但要正式入教受洗、成为注册教徒,可难喽。九五真教又叫源科教,至少要有四年制大学理工专业的学位,物理专业最好。事实上,大部分教徒都是硕士以上学位。”

“啊?”魅羽这回是真的吃惊了。“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见她的反应像个刚刚嫁入豪门、终日穷极无聊的阔太,发型师安慰道:“不能入教没关系啊,不耽误信仰。”

“那信这个有啥好处呢?死后可以进天堂?”

“比那好多了,其他宗教里的天堂是虚幻的,”发型师说到这里时压低声音,“我们这个,可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史上有不少人去看过呢。”

“哇,”魅羽露出一副神往的样子,“那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教堂或寺庙之类的地方,能让我膜拜一下的?”

“咱们信众都是讲科学的人,不搞偶像崇拜那些。平日去每个社区都有的源科教馆学习,类似图书馆吧,拐角儿就有一家。里面的书不外借,外面也买不到。教馆里定期举办讲座和讨论小组,大概就是这样。”

想了想,发型师又添了句:“听说位于云踪半岛的总部最近要有大型集会。夫人看着非富即贵的样子,若有渠道弄到票,可以去那儿瞧下热闹。”

******

出了美发店,魅羽走去街角,打算拦车。抬眼望见对面一栋三层小楼,正门上方赫然写着“源科教馆”四个字。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但魅羽见规模不大,进去瞅两眼,应当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于是走进布置典雅温馨的小楼。大堂里很安静,随处都是座位,靠墙摆着书架和供人检索用的电脑。这些对外开放的藏书大多是科普,有那么几本九五真教入门级别的书。翻了下,有教义,但都是些不痛不痒、让人揪不住尾巴的堂面话。

瞥见厕所旁边通往二楼那个楼梯口摆着“非会员止步”的牌子。魅羽想上楼,但大堂里有工作人员坐在柜台后,便先去了女厕所。刚好里面没人,伸手入怀拔出银蟾蜍的舌头隐了身。出厕所后使出轻功,绕过牌子直奔二楼而去。

果然,楼上藏书的内容直击主题,毫不遮掩,让人越看越心惊。等回过神儿来,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连忙出门打车,朝半山方向赶去。这下惨了!魅羽心中叫苦,那家伙肯定以为她贪玩,脸色会比锅底还黑。

待仆人将魅羽领进伯爵府时,晚餐已结束。祖母正和允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布偶,一老一少都笑得很开心。毫无疑问,老人很喜欢这个和她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女娃,而允佳也把初次见面的老奶奶当成了亲人。好吧,她魅羽收养的女儿,跟谁也比跟她亲。

见魅羽进来,祖母热情地起身和她招呼了几句,便催她先去吃饭。老太太气色真不错,面上的红润不像涂的胭脂。魅羽忍不住感慨,徜徉爱河中的女人对岁月是免疫的。

“境初和文翰伯爵呢?”魅羽环顾四周后,有些惴惴地问。

祖母撇了下嘴,“他俩在楼上的枪械收藏室呢,好像又杠上了。别理他们,你先吃饭吧。”

魅羽一听,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境初的父母同其余百万空处天平民死在三十年前那场大战中,而当时的文翰正在敌人军中服役。这次来的路上魅羽已经提醒过他,二老都八十多岁了,不要再像上次那样闹得大家不高兴,看来是白说了。枪械收藏室?两个男人气头上真的开起火来怎么办?

我不饿,魅羽笑着用手指了指上方,“我先去灭火。”

那就有劳你了,”祖母抱歉地说,“也别老怪境初,文翰上来一阵儿就是个老小孩。

魅羽匆匆上到二楼的收藏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副苍老低沉却豪气不减的声音:“境初,九五真教是我们识处天的信仰,八大长老里有没有夫妻,我还不知道吗?”

文翰手里端着酒杯,站在一排摆满各式枪械的壁橱前,说这话时满脸彤红,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气的。

境初站他对面,脸上的神情就像全世界每人都欠了他一块钱,见魅羽进屋也没个好脸儿。是有的,”他语气生硬地说,“八大长老里有两位是夫妇。

魅羽嗨嗨一笑,“我来说句公道话啊。本来是有一对夫妻,后来丈夫变性了,成了女的,所以就……”

二男一愣,文翰随即清了清嗓子,“看吧,也就是现在没有喽!丫头连这都知道?”

真的?境初不甘心地问,“好好的,干嘛要变成女人?”

魅羽用手指了他一下,“不如你帅,自卑了呗!”


 

Monday, April 11, 2022

短篇小说:夺命车祸(警世18+)

管蔚林,我想和你好好谈谈,郑欣把冲好的茶水搁到电脑旁,用久已生疏的、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冲面前这个还算是她丈夫的人说。

不出所料,对着电脑的三十二岁男人眼皮在眨,口鼻在呼吸,手指还偶尔点一下鼠标。除此之外,是个聋子。死人。

郑欣的呼吸已从平稳的上下滑坡变为楼梯式的断续,最终成了长短不一、快慢不齐的电报码。“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是想好好和你谈一次。过后我保证不再打扰你,行吗?看在认识十多年的份儿上……”

说到最后,发现最终还是不得不重演之前的每一次尝试——从心平气和、到委曲求全、到如泼妇一般的骂街。她真的不想这样!今天为了和在家写学术论文的他谈这一次,她特意请了半天假。自始至终她已在竭力避免走向那最后一步,可失败的终点已在近前。这是中了魔咒了吗?

转码是吧?还是报CPA男人突然发话了,狠狠地点了几下鼠标,再用手指敲着对面的显示器,“看、看这个,都看到了?简历投出去了,考试也报名了,你满意了吧?出去。”

说完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前打开门,伸着略微颤抖的胳膊指着门外紧对着的厨房,“走吧,可以走了。走吧你!”

郑欣泣不成声。“我不是……我、我,我这次不是。你不想考就不考,我就是想、我想好好过日子。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别不理我蔚林,你——”

胳膊被男人粗鲁地拉起,几步后推出门口。“还过什么日子?还有脸提孩子,孩子出生后,吃过几顿安生饭了吗?尼玛一到吃饭你就啰嗦,一到吃饭你就啰嗦,这特么是吃饭还是审判?你孩子都给你吓出抑郁症了你知道吗?”

郑欣已经说不出话来,想辩解却只有“呃‘呃”无力的哭声。

“我特么每天都想死!你想转码你想考试自己去考啊?行,为了孩子,我忍了,好吧?以后别没事找事啊,听见了吧?就当我不存在。”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郑欣只觉自己是跪在大堂上的犯人,听上方的知府一拍惊堂木,下了拖出去斩首的死刑令。眼前回放在国内上大学时的初识、湖边携手漫步畅谈未来、一齐在美国做穷学生同甘共苦的日日夜夜,打死她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愣了片刻后,突然跑去厨房拎起菜刀——这把刀可有年月了,是他俩当年一同来美留学时,做贼一样藏在行李箱中背来的。好牌子!平时剁肉都怕磕坏了。

一刀劈在书房门上,门板咔嚓嚓碎了道缝,她知道他们的婚姻也无法再修补了。随后一脚踢开门。

“怎么啦,我平常说你说错了吗?”她歇斯底里地叫道,“整天嚷嚷复习,你复习了吗?当这么个低等会计,想我们娘俩一辈子喝西北风?”

“小声点,”男人声调不大,脸色却阴沉得可怕,“别给邻居听见,好吧?我这张老脸还要。”

还有脸说邻居?谁家孩子这么大了还没自己的house?你整天不是上网就是看小电影,复习你个屁!

我看小电影?男人无视她手中的刀,一步步逼近,“生了孩子之后,你每天不是累就是忙,找你干一次得求你一个星期,得看你心情。上床后死鱼一条,以为我多稀罕你?我忍着没呕出来。不干不干吧,反正也是凑乎。还小电影,我没出去叫鸡是我有良心——鸡都比你有敬业精神!”

男人最后这句话击碎了郑欣残存的幻想。她扔下刀,抓起手袋,跑了出去。还没到幼儿园放学时间,这个家她没法待了,她要先出去找个旅馆,待会儿把娃直接接过去。至于衣物什么的,明天再来取。

车上了高速。她记得机场附近的旅店比较便宜,选择也多。今后的路怎么走?不知道,但她要坚强,为了孩子她要好好地活着……

等等,前面就是机场的出口了,她还没变道。随意扫了眼倒后镜,变道。

轰——

车子离地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半后,摔下高架桥。天旋地转中她似乎看到了孩子在幼儿园等妈妈,别的小孩都被父母接走了,回家的饭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只有她的宝宝等不来妈妈,一直在望着门,眼巴巴地望着门。她看到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守着月份牌,一天天地盼着她带外孙回家。

晚了,这一切都不再和她有关……

******

在明亮的花园里走了很久,她都还不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可看看头顶的天空,清澈高远,日光明亮却不刺眼。周围五颜六色的花已超出人间画家的想象力。

花丛中坐的那人是上帝吗?虽然外形同现代社会的商界精英差不多,正对着部手提电脑愣神,但让人一望见他便有种双膝跪地的冲动。

唉,我说郑欣啊,过来看看,上帝冲她招手。

郑欣走过去,惴惴地瞅了眼电脑屏幕。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娃,跪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无声的哭着。小娃像是傻了,东张西望,又像在看妈妈去了哪里。确实是她的娃,但男人是管蔚林?这才多久,怎么头发有一半都白了。

坐吧,上帝指着一旁的藤椅,冲她说,“最近这些年,很流行这么种理论——世间本没有爱情,无非是荷尔蒙作祟,最后维持婚姻的是亲情和多年积累的感激——你同意吗?”

郑欣捂着脸哭了。她无权表态,她的婚姻、她短暂的一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我是这种理论忠实的反对者,上帝说道,“因为据我的观察,不是爱情不存在,也不会在生活中磨灭,是男女这两种不同的生物对情感的需求完全不同。对女人来说,先要有感情才能谈别的。我病了你要照顾我,我郁闷了你要听我倾诉,遇到大事两人要三观一致,看星星看月亮过节要买礼物。”

难道不是这样吗?郑欣止住了抽泣。

管蔚林郁闷的时候,需要你陪伴安慰吗?

他嫌我啰嗦,要我滚开。

就是了。大多数男人并不需要无休止的倾诉和相互理解,不信你看看男人们之间聊天都聊什么?政治、汽车、女人,哪有几个爷们儿凑堆儿互相吐槽的?正因为他们没有这种情感需要,也就不会想着主动去‘给’。在他们看来,跟你在床上搂搂抱抱、嘻嘻哈哈,这就是对你的爱护。可在女人看来呢?

“在我看来,没有感情的性爱就是动物本能,”郑欣说。

还没说实话啊,上帝戏谑道,“你们觉得那是不尊重,是把女人当成宣泄对象,用完就扔。”

郑欣从未想过会和上帝聊起这个话题。“我其实也不是……最近这几年,他根本就懒得碰我。”

为什么呀?你觉得他平日不听你啰嗦,好不容易低声下气来求你温存了,可逮着机会教训他了!殊不知,床,就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沉默。

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重新开始吗?

当然了,她无法想象几岁大的孩子没有妈妈。然而一想到还要继续每天那种令人窒息的生活,她就害怕。

上帝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啊?这、这能行吗?

我你都不信,你信谁啊?说着,上帝让她起身,在她胸前和屁股上虚虚地各点了一下。

******

郑欣端着茶杯进了书房,尽量不去想刚刚在天堂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次机会,再搞砸了,她对得起谁?

把茶杯搁在电脑桌上后,就转身离开了。然而刚进厨房她就大叫一声:“蟑螂,有蟑螂!”

她在厨房里跳着叫着:“蟑螂钻进我衣服里了!”

衣服一件件被扔到了地上,然而……

不好了,蟑螂钻进我肉里了!

她一丝不挂地冲进书房,爬到电脑桌上,大白胸对着男人。“蟑螂进肉里了!”

男人还是不想理她,然而最终忍不住瞅了她一眼,皱眉。“这什么东西?”把头凑到她胸前,“你、真的是纹身?你在身上纹了个蟑螂?恶不恶心?”

不是啊,郑欣无辜地摇着头,“真的是虫虫钻进肉里了。还有一只钻进屁股里,并且在门口留了三个字——大概是那只蟑螂的名字吧,姓管。”

说着响亮地拍了下自己的屁股,跳下桌子,没事人一样地回到厨房。穿好衣服,一边哼着歌一边开始准备菜。

果然,一刻钟后男人从书房出来了,挨个儿打开橱柜,装模作样地找什么东西。郑欣忍着乐,装看不见,端着一碟水果朝客厅走去,故意把一个水果掉地上。

哎呀水果掉地下了!她躬身去捡,叫道。

哎呀我撅着屁股在捡水果了!她迟迟不起身,就这么撅着。

身后一阵劲风,男人一跃扑到她背后,一把将她的裤子连同内裤退下。“给我看看……什么呀!你还真把我的名字纹到屁股上了?”

那你说我该纹谁的名字?她不慌不忙地直起身,任由裤子退在脚下,“隔壁老王的吗?”

男人怔了一下,忽然做贼一样地四处张望了下,随即将她一把抱上餐桌。

“干嘛,在这儿?”她假装惊慌地问。

事实证明,餐桌太低,于是她被移上窗台。窗帘是敞着的,外面的太阳还没落山。

别这样啊,她推开他,“邻居都看见了,我这张老脸还要呢。”

叫他们眼馋去!男人一边卖力,一边信誓旦旦地说,“都怪我没用,这把年纪还住小黑屋。我下周就去考CPA,考不上就转码,到时候咱们想在哪儿弄在哪儿弄……”

郑欣望着男人背后熟悉的家居,却不敢肯定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梦境。如果她告诉别人她死过一次、又见过上帝,谁会信呢?所以没有人会知道,上帝刚刚在她耳边说的,是句什么话。

她只想朋友们都能明白——人世间最致命的,可不是车祸呀。


Sunday, April 10, 2022

《魅羽活佛》第219章 乡村男教师

 

 

丫头,该起床了!母亲的喊声像利刃般划破包裹着小羽的那层香甜绵软的睡眠外壳。“不是说了吗,今天开始你就要去学堂,不能再跟原先一样赖床。”

讨厌!小羽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上学、上个屁学?山里的学校她又不是没去偷看过,老师们一个个大饼子脸,有气无力地往讲台上那么一站,声调单一,能把猴子给催眠了。还不如去庙里听和尚讲经呢,至少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比如有钱又世代习武的人家。

周身一凉,棉被被母亲掀走了。没辙,噘着嘴起床,胡乱洗了把脸,坐下吃饭。虽然心情不好,但不影响小羽的食欲。就算下午去断头台,这顿也得吃仔细了。早餐倒是比平日丰盛,油条是现炸的,鸡蛋居然有两个。大概母亲是想给她补补脑子,把知识学快些、记牢些。

考一百分能给加鸡腿吗?她边吃边问。其实倒不是她特别馋鸡腿,只是小小年纪的她就已懂得,打架靠的是肌肉,吃啥补啥总没错吧?

戴着油腻围裙,一向纤瘦最近开始发福的母亲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要求你考多少分。你只要这一个学期下来,别把教学楼拆了,别气死老师打伤同学,我就给你做一整只鸡。”

小羽放下手中的碗,“这种事怎么好提前保证呢?你咋知道不会有人上赶着来欺负我,找我打?哦,别人都骑你头上了,还架着他跑两圈不成?这种窝囊废天天吃窝头好了,别糟蹋鸡。”

扫光了早餐,一抹嘴,背上帆布书包。因为课本还没发,书包里只有文具和作为午饭的干粮,显得很空荡。趁母亲没留意,小羽抄起平日随身携带的木鞘匕首,朝门外撒腿跑去。她知道母亲不会允许她把武器带去学校,但母亲追不上她。

沿着山间小路朝学堂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一路上学伴越集越多,和她同为一年级新生的其他孩子们都有父母陪同。小羽用不着,平日就喜欢四处瞎逛,能说又能打,用母亲的话来说——别的家长陪着就是因为怕孩子给她打。小羽倒是认识不少比她年纪大的学生。学长们也同母亲一样,嘱咐她不要调皮捣蛋。一众人说着笑着,进了学堂。

一番折腾后,小羽坐进一间教室靠窗的座位,这辈子的第一堂课终于开始了。还好,是数学课,应该不会太枯燥,她最害怕的是文学历史那些掉书袋的东西。而且数学老师应该还凑合吧,她记得去年来这里调查过,教一年级数学的是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至少没那么催眠。

当然最期待的是下午那节体育课。可惜项目简单了些,要求也低,没挑战可言。她还观摩过学校的运动会呢,即便高年级的学长们也跑得和乌龟一样慢,沙包扔出去是要打自己的影子吗?而且没人懂拳脚啊?若是有人想学的话,她小羽倒是可以去当自学成才的老师……

教室里安静下来。小羽抬头望着走进来的男老师,同班上的其他十七个学生一齐倒吸了口气,呆住了。哎——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璧人,哪儿来的呀?身材修长但不纤弱,静时儒雅睿智,动中英气逼人,显然不是小羽这个世界里的。

只不过,看容貌也就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为何四六分的短发中却有不少已灰白了?这个人经历过什么伤心事吗?就那派头,那股仙气,教大学生也绰绰有余,为何要大老远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伺候小孩子?这下好了,小羽知道自己是个没耐心学习的主儿,再找这么个老师来,听完一堂课,走神走得怕不是孩子的名儿都起好了……

说来也巧,小羽刚一想到“起名”的事,莫老师就用那对沁蓝的双目扫了眼台下的学生,和蔼地冲大家说道:小朋友们好。初次见面,大家挨个儿报下自己的名儿,好不好?你们可以叫我莫老师。

莫老师,哪个莫?小羽心道,墨水,茉莉?对了磨叽和墨水是同一个字吗?

于是小朋友们挨个儿报上名来,小羽用心地记着,这样以后若是有谁惹到她,她可以指名道姓地喊:“某某某,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到她了,响亮的三个字:卫小羽!

听到这个名字,莫老师的胸口似乎被什么硬物撞了一下。先前学生们报名的时候,小羽见他礼貌地望着每个开口的孩子,独独到了她这里,他的目光在躲避。

这也不能怪你,小羽在心里冲他说,本丫头天生气场强。

这时听村长的儿子虎胖问:“莫老师,您为什么一定要当数学老师?”

莫老师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其实不是一定要当数学老师的。我也可以教文史、生化、物电、美术、器乐……”

小羽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一副好模样,就是脑子有点儿不灵光——人家没问你为啥不教别的科目,是问你怎么不去演电影、当明星?村里虽没有电视,但虎胖家有不少明星的海报和贴纸——他姐姐喜欢收集那些东西。都是些搔首弄姿的俗男艳女,哪一个站到莫老师身边,都被比成渣。

看得出,你们都是聪明孩子,莫老师开始讲课了,我想先了解下你们的程度。在家时爸妈教过数数了吗?……很好,都学了一些。那加减法呢?

说着,莫老师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五只苹果,孩子们又开始称奇。虽然只是用白色的粉笔寥寥勾勒了几笔,这五只苹果就如活了般栩栩如生。然而小羽总觉得,当中有两只很像她自己红红鼓鼓的脸蛋。是巧合吧,自始至终莫老师都没看过她一眼。

我现在出道题,你有五只苹果,被人抢走三只,还剩几只?莫老师问。

全班的孩子一齐回答:“两只,”除了小羽。

八只。

莫老师终于望过来,他的眼神陌生又熟悉。这一望不像只隔着教室里的几张桌椅,而是穿越了长长的时空。遥远的记忆和无时无刻不在抽缠的思念,在他双目中那蓝色的湖面下涌动。这一刻,小羽几乎不记得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了。

为何是八只?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回过神来,轻蔑地哼了一声,“敢抢本丫头的苹果,不是如数归还就完事儿了,得揍到他加倍赔!”

莫老师笑了。他这一笑,破旧简陋的教室中登时春光明媚、祥云缭绕。“做得对。不过对方若是个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你打不过他怎么办?”

小羽丝毫不怀疑眼前的莫老师自己就是个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只不过他这话问得!

“武林高手会稀罕小屁孩的苹果?早抢银行去了。”

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

铃铃铃——可能是下课铃响了。

铃铃铃——原来是桌上的闹钟响了。

魅羽睁眼,想起刚才那个梦,内容莫名其妙,感觉却真实得令人恐惧。小羽,怎么会梦见这么个女孩子?还有那个男老师是谁?明明上一刻还很清晰的容貌,现在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具体长啥样了……

算了,暂时先不去想。瞅了眼时间,得赶紧去健身房,待会儿还要去跟一帮军官开会,给境初做笔记。

******

怎么了,卡壳了?

魅羽坐在祁将军身边,遥望长桌另一端沉默不语的境初,暗暗替他着急。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进退有度、应对自如。军部解散特种部队的意向是在来这里之前就明晓的,以境初一贯的作风,不可能没有准备啊。

想起昨晚在他屋里发生的事,不禁有些后悔。都忙些什么去了,应该好好商量今天的对策,要不怎么说“办公室恋爱”害人害己呢?又或者,他有什么顾虑?

怎么?费上校不动声色地问,“公爵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费上校在说这话的时候,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在桌上下意识地敲着。魅羽注意到,费上校同天界里其他已婚男人一样,左手无名指戴着个中规中矩的婚戒。但他右手无名指上也戴了个戒指,指环上镶着的不是珠宝,而是一片水晶雪花。

魅羽心中一动,这戒指有些眼熟啊。使出探视法拉近了仔细一瞧,同元始天尊右手上戴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之前见天尊戴的时候她也没多想,因为天尊府前的大湖上就铺着巨型的雪花桥,以为他就喜欢这个调调。

现在看来,这个费上校不仅和天尊有关联,恐怕还不是下级。雪花是一样的,但天尊那只是银指环,费上校戴的居然是金指环。既然天尊是整个六道的大老板,这个费上校难道非六道中人?

目前还不能确定,境初吞吞吐吐地说,“我们需要时间——”

我听说,费上校打断了他,“公爵亡妻六七年前曾留下一子,一直沦落在外,可能还与无所有处天军方的某些人有关?公爵急着找儿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话音刚落,在座的军官们便开始交头接耳,明显是在指责境初利用特种部队来办私事。这么说倒没冤枉他。魅羽上次和他闹翻后,知道他带部下去了一趟无所有处天,发现孩子在瑟塔寺堪布常树手上。但自从陇艮向常树要回说明书附图之后,这一老一少便人间蒸发了。

理解你个头!魅羽冲费上校说,“之前整个空处天被人封了,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出不去,有没有这回事?最后还不是姑娘我动用私人关系,请太上老君给解封的?下次再给人封了,我问你们怎么办?”

老君在去天尊府赴宴前,只是解开了兜率天的封印。后来确实是魅羽同他说项,才在离去的路上顺便解了其他两个世界的封印。

和魅羽同坐上首的杨上校绕过祁将军,冲她说:“有劳夫人了。到底是怎么给封上的,我们也一直没弄明白。”

用一个叫枯玉禅的法器。

那这个枯玉禅目前在何处?

在我手上,魅羽说。枯玉禅是被曜武智要回来的。之前小魅羽见到大魅羽和铮引,那二人认为应当由她保管,因为这原本是陌岩的东西。

“本来就是我的,给无所有处天人抢走了,现在要回来而已。”没让他们双倍赔偿就不错了,魅羽想起梦中的小羽。

费上校倒是不慌,“多谢夫人仗义相助,可我们空处天也没少为夫人娘家出力。据说公爵这次送了修罗人一个兵工厂,作为迎娶夫人的聘礼,可有此事?”

魅羽冲他一摆手,“赶紧收回去!我姐姐、姐夫,还有我干哥哥,领着一帮修罗将士,脑袋别在裤腰上,替你们守着大门。兵工厂我们不要了,以后敌人再进前庭地,装看不见,爱去哪儿逛让去哪儿逛,大家自扫门前雪。”

在座的军官们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也不是要永久解散特种部队,魅羽身侧的祁将军说话了,“军部也不差那几个人。我看我们可以灵活些,反正人和资源都留着,又跑不了。什么时候出现敌情,或者公爵认为有必要,马上召集起来就是了,军部也无意干涉。当然,最好是一直太平下去,不出乱子对大家都好。”

祁将军这一番话,其实是给双方找台阶下,等于把特种部队给留下了。

******

散会。魅羽和席宾跟在境初后头,回招待所收拾行李。她和境初的客房门挨着,在她进屋的一刹那,听背后的他低声说:“好样的,小羽。”

魅羽皱眉,小羽?是她听错了吗?转身问:“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像是没听见,自顾自进了屋。

哎——你给我出来!她冲着关闭的房门吼,“把话说清楚啊……好,有种你一辈子待在里面别出来!”

我跳窗户,他的声音很模糊,但显然是带着笑的。


 

Friday, April 8, 2022

鬼故事连载《福海》1-3

 1. 度假村

“快点儿来呀,铭哥!”我一脚踏入海水中,冲后方还站在二楼阳台上端着酒杯的那个男人喊道。

男人今年刚过五十,年轻时应当是个帅哥——美丽的女人也许会被当作花瓶,男人要是长得好,再有点儿真本事,仕途上定然青云直上。

所以严铭现在已是旭江市的市长了。过不了几年,当省长都有可能。每天都忙得不行,费了好多心思安排,才能抽空和我来海南这个度假村待一个星期。

严铭冲我摆了下手,他应该是笑了,我在夜幕下看不清他的脸。好吧,那就我一个人游会儿。眼看快到午夜了,游完就上楼睡觉。

一头扎进海中。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我,水性极好,朝深处游去。海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苦、咸、腥,但更多的是那种远古以来就存在的神秘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异星球,置身于古墓中,变成一具被福尔马林泡着的尸体……

福尔马林!

我猛地把头抬起,大口呼吸着。天呐,这是怎么回事?我、身边包围我的不是海水,是种让人头晕目眩、手脚无力的液体——整个区域的海水突然变成了福尔马林。

我疯狂地往回游,时不时地望一下远处二层别墅阳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我的皮肤在萎缩,我感觉我就快昏迷在海水中了。明天的报纸上会出现《二十六岁女秘书同市长度假村偷情溺死》的标题……

一个浪头帮了我的忙。我被拍到了沙滩上,昏迷过去。

2. 大婆

“呃、严市长,您看这个……”来问话的,是一老一少两位警官。傅警官看牙齿、闻口气就知道是个资深烟鬼,那双眼睛却带着洞察世事的清澈。

本来这时的我应该在警局里被问话,但因为严铭是市长的缘故,我无需出门,一切都在我们度假的别墅里进行。我已洗过澡,带来度假村的衣服都太单薄,只得裹了条毯子,坐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严铭递给我的热奶压惊。

刚才随来的部下和警医已为我做了全身检查,衣服也化验过了,未找到任何福尔马林的踪迹。唯一让他们奇怪的是,我只在水里泡了那么一小会儿,皮肤却皱得像被盐水腌制了好几天一样。

“既然这样,”严铭那张略微发福但五官依然俊美、皮肤紧致的脸上带着歉意,“打扰警官们了。劳师动众,实在抱歉。”

严铭自始至终也没说过诸如“我也觉得她的说法匪夷所思”之类的话,真是个有风度的男人。

“严市长客气了,这是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一脸稚嫩、小眼睛于警官说道,同时按捺不住好奇地又扫了我一眼,问严铭,“不知太太、还是前太太……病情如何了?”

傅警官瞪了他一眼,“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

整个旭江市的居民都知道,严铭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和太太打离婚了,对方和他拉锯,提各种匪夷所思的条件,就是不肯签字。结果两个月前太太突然得了精神病,还是重度,基本上是疯了,目前正入院治疗。神志少有清醒的时候,就大喊“见了鬼了!”据知情人说,那样子真不像装的。

我留在沙发上,严铭将二位警官送至门口。在关门的那一刹那,似乎听他嘴里喃喃低语:“那婆娘自找的。”

3. 船舱

那晚枕着严铭的臂膀刚入睡的时候,身心疲惫的我被踏实又安全的空气包围。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似乎有好多人在说话,奇怪的是,声音都乌鲁乌鲁的,像是经过了液体的过滤与屏蔽。

开始什么都听不清,渐渐地,这些人声变得清晰起来。他们就在我周围,我的上下左右。

“热,怎么这么热?”睡在我上铺的人说,“就不能开扇窗?走路的劲儿都没了,还怕咱们游回去不成?”

我所在的这间屋子、不,船舱,有六套三层的上下铺,也就是说,满员能住十八个人。我不敢确定船是在海面上还是如潜水艇般沉在海底,我的视线异常模糊,仿佛得了高度近视,四肢沉得像石头。相比之下,躯干里空空荡荡,五脏六腑有种七零八落的空虚感。

“闷死了,都快喘不动气了,”突然有人开始大骂,“傅杰你这个王八蛋给我听着,老子出去后把你大卸八块!”

“还想出去?呵呵,这辈子都别想了。”

“什么味儿,闻见没有?是烟!是不是哪儿起火了?”

仿佛给此人的言语作注解,船舱里的气温骤然升高了几摄氏度,我的眼睛被不知哪里飘来的烟熏得泪水直流,不敢再睁开。没错,肯定是着火了,却不知道为何所有的人都只在床上蠕动,没人下床。

“着火了,都起来吧,救命!快放我们出去……”

人声渐渐远去,清凉再次降临,我在睡梦中松了口气。海浪的声音可以助眠,一下又一下,有规律有变化地拍打在岸边的砂石上,拍打着别墅的墙根儿。

一下又一下,如同有只手在砸我脑后的玻璃窗。

“砰——”连席梦思床都跟着震了一下。我睁开眼睛,见暗淡的夜灯下,严铭还在沉睡。他的脸真好看,我可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面孔了。

我支撑起上身,掀开窗帘,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是窗户花了,玻璃上有些花纹。我又仔细辨别了一下,那是一个个带水的手印。

“不要看,”严铭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轻柔又不可抗拒,原来他已经醒了。突然有个念头窜出来——他会不会也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睡吧小荷,明早我带你离开这里。”

(注:太忙,只能每天拉屎的时候写一点儿,上面是攒了四天的sh……字!)

Wednesday, April 6, 2022

第218章 首长与小蜜

 

《魅羽活佛》第218章 首长与小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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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正说得顺溜儿,只觉眼前一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如同哇哇啼哭的婴儿被人强塞了个奶嘴儿。奶嘴儿至少没有侵略性,而她近前的男人像一条大蟒,蟒身把她紧紧箍住,蛇的信子伸到她口中,像是要将她的心脏挖出来吃掉。最糟糕的是呼吸困难,她担心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亡。

作为一个级别不算低的修行者,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使出“闭息功”。舌抵上腭,气沉丹田,口鼻都无需进气出气,胸腔也不再一起一伏。呼吸停止了,新陈代谢放缓,心跳也跟着减速。随之而来的是周身温度降低,变成比大蟒还冷血的动物。

斗转星移。

时间已不复存在,灵识一片空明,整个世界回归亿万年前的宁静,天地一片祥和。任唇边的攻击如巨浪般汹涌,她自如如不动、神游万里、坐看云卷云舒股市涨落阿弥陀佛善哉游哉……

“搞什么嘛!”境初猛地松开她,退后两步,惊恐地喘着气。“呼吸都没了,诈尸啊你?想吓死人吗?”

魅羽醒过神来。虽恼他刚才的举动,仔细想想自己的表现也确实有点儿瘆人啊。讪笑了两声,语带歉疚地说:“呼吸咋了?之前在布伦堡逛街的时候见有卖充气娃娃的,也没呼吸不是?别跟我说你没玩过。”

“什么充气娃娃?”他气急败坏地伸手扯了下她的脸蛋,“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脑子里成天在琢磨些什么?刚才不算,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想得美!魅羽抬起右手,手掌正对他胸口,将他阻在一尺之外。不是吹牛,就凭她这只白皙柔嫩、涂着红指甲的小手,往这儿一放,十个境初也别想越雷池一步。尴尬了吧?这就像买了两斤热烘的炒栗子却剥不开壳,千军万马冲到敌人老窝过不了护城河,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上台表演了却止不住打嗝……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湖水,她像是又闻到了流放地魔王辖区内那个大湖的气味。魔王的眼睛已从头顶的天空消失,天色在转亮,看似平静的湖面,其边缘处的层层细浪却是在一刻不停地试探着海岸的底线。

“呼——”拍上来,又转瞬而下。假装人畜无害,实则以退为进使了阴劲儿,每次都比前次放肆那么一点点。不对啊?魅羽心下狐疑,她不是把他挡在胸前了吗?她的手是怎么被他握住的?修为才刚入门的他,是不可能治得住她的,是她走神大意了吗?

她再一次将他推开,抬眼。他背光的头发边缘星星点点,像刚洗完头后又沾满沙子。湖就在他眼睛里——境初和陌岩的眼睛都泛蓝色,陌岩的淡些、清澈些,境初的更接近宝石。那她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她似乎已失去分辨的能力,连脑中对这两人的记忆也开始模糊、融合,耳边响起陌岩在天尊府说过的话:“我和他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嘎嘎!”

小女娃清脆的笑声让两个大人回到现实,方才都不记得还有她在一旁了。允佳倒是会自娱自乐,手里握着个黑皮钱包,床上铺满各式银行卡和会员卡。脑袋上倒扣着的是境初的裤衩吗?小圆脸从一只裤腿里露出来,戏谑地望向门边的两人,好像未经世事的她什么都明白。

魅羽伸手将背后的门拉开少许,从门缝里滑了出去。

******

第二日清晨,境初将允佳交与姆妈后去敲魅羽的门。想起昨晚的场景,似乎唇边还甜甜的,有些东西真是一旦开了先河就没完没了。不料屋里没人,一大早这是去哪儿了?

待吃完早饭回来,还是不见这丫头的影儿,境初有点窝火。过会儿就要开会了,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没辙,只得让席宾留守,告诉他一见到魅羽就立即带她来会议厅,还指望她给这次会议做笔录呢。

这次一回空处天,陇艮就请了两个月的假,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博杰留下照看特种部队日常事物,随境初前来总部的只有魅羽和席宾。席宾的职责是根据会议进行的情况,实时帮境初调各种资料出来,比如特种部队先前都执行过哪些任务,敌我死伤多少人,民众有无受影响。这活儿魅羽做不来,记个笔记还是可以的。当然,这只是境初一厢情愿。他要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肯定会扇现在的自己一个耳光。

离开招待所的几栋矮楼,步行五分钟左右到达一座六边形单层建筑。境初进会议室的时候,大长桌两侧已坐了十来人。各陆军军区及海空舰队司令们是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千里迢迢赶来的,来的自然是他们的部下。即便如此,十几套军装上挂得琳琅满目的徽章也够亮瞎人的双眼。

境初虽掌管皇家特种部队,在军中一直没有正式编制,所以今天只有他一人没穿军装。先前同军中个别人物有过接触,大部分来自同境初父母或祖父母有交情的世袭家族,在座的不是生面孔就是点头之交。

熟稔的只有坐在上首三个主位左一的杨上校,杨的父亲是境初已过世的祖父最好的朋友。境初记得年轻时候的杨便长了一副“迟早要做军官”的模样——五官端正大气,气质威严稳重。实则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杨是个藏了一肚子幽默诙谐的妙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杨上校在境初经过他座位、同他打招呼的时候低声问,还扭头四顾,“小妖精没一起来?怕我们看中了抢你的?”

由于魅羽初来空处天参军那时候,境初刚向法怡郡主求婚成功,被唯恐天下不乱的各大媒体挖出三人的关系,给魅羽冠了个“特种兵小妖精”的称号,后来熟人们暗地里都这么同境初开玩笑。

杨的话境初没法接,只得含糊地笑了笑,走去长桌另一头的主位。坐定后才得以看清,上首三个主位的右一坐的是个四十六七岁的军官,容貌清朗俊俏,有着传说中“富商家二公子”那种气质,当演员肯定能火。费上校见境初望过来,也冲他点了下头。境初敢打赌这人自己从未见过,不知是否如他和魅羽怀疑的那般,听命于元始天尊。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主事者——身材魁梧、下巴嵌着一圈络腮胡子的祁老将军——到场了。众人的目光投向门口,望的却不是他。原来祁将军身后还跟进来一男一女,男的倒也罢了,女的看着就像刚出锅的馒头,浑身散发着热气,前额处的几根头发还在滴汗。军装上衣一溜儿铜扣都是解开的,露出里面几乎湿透的军绿色紧身背心。下着弹性迷彩长裤,脚上蹬的不是军靴而是双跑步鞋。

境初叹了口气。这丫头从来都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腿长腰细、凹凸有致、步伐矫捷,再配上这身衣服,能不惹火吗?在座的无论年老年轻的军官都免不了多瞅她几眼,杨上校更是不断朝境初这边做鬼脸。

但也有人看她不顺眼。身为军人,怎能如此衣冠不整?祁将军皱着眉,站在自己的座椅旁却没坐下,冲桌那头的魅羽斥道。

请教首长,怎么个衣冠不整法?魅羽同席宾在境初身旁一左一右坐下,边系扣子边问,“健身房里都是我这副装扮,首长怎么不去修理他们?”

原来是去健身房了啊,境初心道,在西蓬浮国那两个多月,整日东奔西跑,回来后当佣人又抽不开身,这是给憋坏了吧?就不能等开完会再去?当然这话他是不敢问出口的,等待他的将会是一连串的咄咄逼人振振有词。

祁将军吹了下胡子,我这是在开会!

“会不还没开嘛,首长不也没坐下?首长要是能全程站着开会,我就认栽,自动去关禁闭。”

席上已有人在捂嘴偷笑了。祁将军看了眼境初,想了想,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刚要开口,又被魅羽打断。只见她离开自己的座位,一路走到三位首长背后,躬身道:“差点儿忘了,嗨嗨。首长们,我好像也应当坐这里才合适。”

祁将军和费上校都不理她。杨上校转身,饶有兴趣地问她:“你不是境初的小蜜吗?”

“我还是他家的佣人呐!”魅羽冲杨咧嘴一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闪着异光的令牌和一封折叠文书,摆到三位首长面前的桌上。“这是天庭颁发的授命书,本官一品诰命韵武夫人代表新任玉帝,负责同六道中各世界的军部联络。不能算你们大家的上级啊,呵呵,但总得顾及一下天庭的颜面吧?”

祁将军这才翻了下文书,转身问坐在角落小桌后的秘书:“有这等事?”

“是有,”秘书有些尴尬地说,“上周已同您汇报过了。”

境初心知军部向来不把天庭放眼里,估计消息被祁将军的耳朵给自动过滤了。然而当着这么多下属公然驳天庭的面子,传出去终归不好。

放下文书,祁将军望了眼三人中资历最低的费上校。后者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将座位让给魅羽,自己另找了个空位坐下。

境初暗自点头,果然是这丫头的风格,先发制人、遇强愈强。别人想喷她一脸的,少不了被她一桶水泼回去。

******

会议开始后,祁将军先是称赞了特种部队在过去行动中取得的业绩,当中还引用了出自陛下之口的一些嘉许。倒也没急着提解散的事,而是转问境初,接下来都有些什么计划和目标。

“来自高维世界的危急现已解除,”境初说着,想起魅羽为赢得六道说明书所做的那些努力,“至于新的敌人,还需一段时间观察。”

新的敌人?费上校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咱们空处天的敌人可真是层出不穷啊。公爵能否透露一下,都是些什么来头和级别的人物,连军部的大队人马、军舰导弹都对付不了,非要特种部队上场才能转败为胜?”

呵呵,魅羽在上首座位里轻笑了一声,“比如……行刺费上校的杀手?敢情费上校走哪儿,都把军舰导弹扛肩上吗?”

境初心道,魅羽这番话看似插科打诨,实则准确地指出了特种部队与正规军的区别。并非所有的敌人都是在战场上以兵戈论胜负的,先前的高维人,军部不就束手无策吗?今后要面对的那些,只怕更加诡异难缠。

哼,我费某行得正坐得端,做人问心无愧,谁会闲着没事来刺杀我?费上校板着脸说。

是吗?魅羽又嘻哈一乐,“敢问上校上衣内口袋里装的那俩透明气球,也是闲着没事儿时自己吹着玩的喽?”

此话一出,连祁将军和杨上校在内,众军官纷纷望向费上校,后者的小白脸涨成酱紫色。来之前境初已让席宾调查过,费有一妻二子,是远近闻名的模范老公。无论回家还是住军营期间,正常情况下谁会把那种东西带身上?这下好了,消息是肯定会传出去的,下次回家时少不了要被严刑拷问。

“咳咳,请大家讨论正事,”祁将军发话道。

境初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见费上校已恢复了平静,一副凝神倾听的样子,忽然心头一动。倘若费真的受了天尊之命和自己作对,难道目的就是要解散特种部队吗?有没有可能借机刺探一下,看自己对“整件事”了解多少?

小魅羽曾和他提过一件事,他最近一次在兜率天遇上大魅羽时,也询问了详情。据说大魅羽几个月前被他甩了后,为救铮引曾去到四天王天一个叫“通世谷”的地方,那里有无所有处天的基地。负责人庆老板,境初后来也见过。据说那个基地从好多年前就开始探测一个“看不见的世界”,里面有看不见的人。而且那个世界并不遥远,很可能同肉眼能见的世界是重合的。

境初是物理系毕业的,想想就知道同暗物质和暗能量有关。目前人们所在的这个六道以及虚空中所有六道,加起来才占宇宙的百分之五,剩下的都是暗物质和暗能量。

之所以称为“暗物质”,是因为这些物质不受电磁场的影响,同“明物质”只有重力的作用。既然明物质能形成多姿多彩的世界和形态不一的生灵,为何暗物质就不行?可能在人家眼里,咱们这百分之五才是微不足道的暗物质呢。

然而比这更紧要的一点——到底是谁建造了六道?现已确定,元始天尊是在六道形成之初被“那些人”派进来的,一直以来听命于造物主们。有没有可能,那些造物主就生活在身边的暗物质世界里?也就是说,原本并没有什么明物质,是那些人将宇宙中的一小撮物质进行转化,弄了好多个六道出来。天尊之所以绑架无所有处天的那些科学家,就是怕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吧?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还不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他应该怎么回答才能说服首长们,扭转特种部队被解散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