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rch 31, 2023

《魅羽活佛》第314章 移情别恋

 

关于晕车和晕船,小羽记得陌岩曾和她讲过:“不晕的人很难想象,那种难受劲儿一上来,想死的心都有。”

路上开车还好说,发现有人晕车立刻停车就解决问题了。若是晕船的人在海中央遇上风暴,其他人可得看紧了。严重时不止呕吐,要有人抱着、拿绳捆着,否则能难受到冲上甲板跳海自杀。晕船甚至不限于游客,连职业海军中都有不少。寻常出海时看着和正常人一样,只有大风大浪才会触发晕船的症状。这对不熟悉海的民众来说也许是难以想象的。

“完全不晕的是少数,”陌岩说,“除了天赋秉异的,得长期接受训练才有可能最终习惯海上生活。对大多数乘客来说,不晕只是因为船还没晃到让你呕吐的程度。等上了岸也不是立刻就能解脱,还可能转为晕码头。”

“晕码头?”

“就是说,明明回到了平地上,却感觉大地同先前的轮船一样晃个不停,严重的能持续好几天。”

另外,海浪的波长相比船身长短也是一个因素。较长的船迎着短波浪前进时,先是船头翘起,船身后仰,船里行走的人需抓住两旁的铁杆,搞不好脚下的地板就会成为身侧的墙壁。片刻后船头又改为俯冲,船里的人仿佛坐着巨型雪橇下滑,于此同时还可能伴有横向摆动。

就这么接连不断、周而复始地起伏摇晃,一次次逼近人们承受力的极限,让人担心五脏六腑迟早会脱口而出。那个时候,谁还在乎什么长生不老、功名利禄?满脑子里就是一个念头——盼着生命在当下结束。

想到这里,小羽又冲男厕所叫道,“喂!癞皮狗,还活着吗?活着就出下声。”

依然没有回音。小羽不再犹豫,几步冲进厕所,见姚诚趴在洗手池旁的地面上一动不动。俯身扯了下他的胳膊,倒是没有昏迷,脑袋徒劳地向上抬了下,重重地磕在地上。

小羽蹲下身,将姚诚翻了个个儿,面朝上。活该吧,真是报应不爽,刚才谁叫他无缘无故拿饮料泼她呢?瞧现在这副熊样,前额原本蓬松的头发湿冷地贴在脸上,下方是微蹙的双眉和紧闭的眼睛。苍白的面色将轻咬在一起的嘴唇衬得鲜红,倒是有些我见犹怜呢。

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衬衣前襟上已经呕得惨不忍睹,这种衬衣叫什么颜色,暗粉色?不不,小羽记起来那叫“三文鱼色”,同他腿上穿的棕灰色七分裤是标配,共同塑造一种活泼开朗兼温顺、有女人缘但还不花也不渣的邻家男孩形象。呵,有些人就是长得全方位无死角地好看,天生擅长博同情。

“喂,是打算今晚睡在这里吗?”小羽戳了下他的腰,下手不重也不轻。“住几号房?再不吭声我走了啊?”

地上只是哼哼了一声。怎么办,她还真的自己走了不成?怎么这么倒霉呢,被人欺负后不仅无法报仇,还被赖上了。

伸手先将姚诚双腿蜷起。要是船上没有其他人,揪着后腰上的皮带直接就飞出去了,小羽小时候在妞妞家就这么对付过上门来闹事的恶汉。可此刻满船的人,还是尽量不要显露修为。好在她平日看的杂志和视频多是与打斗相关,知道该怎么带走伤员。站起身,一脚顶住蜷起的腿,跟着双手一拉他的双臂,姚诚被拉成瞬间站立之势。

小羽再低头躬身,将自己的脖子伸至姚诚右腋下,腰一挺直,就把这只比她高、比她重的癞皮狗横着扛到了双肩之上,走出厕所。

不能不管,但是少不得要先吓唬他一下,解解气。

******

扛着姚诚在过道里走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可不只是一人晕船了,四处都有人在哭爹喊娘。一路上撞见的男女学生见到她的反应均是上身后仰,拿白眼球瞪着她,小心翼翼地侧身让她过去,仿佛她和背上的人是老虎或什么怪物。

出了舱门,来到甲板上。船还在剧烈起伏,风雨却已停止。夜空中乌云密布无星月,全靠游艇上的灯光将附近的海面照亮。只见海面上的巨浪在安静整齐地此起彼伏,嗯,据说这叫“涌”。严格说来,被风直接吹起的才是海浪。风停后还会有长久不息的正弦波向着远处扩散,这便是涌浪了。所谓小船怕浪,大船怕涌,因为浪比较无规则,扑打着便能将小船掀翻,对大船则没有多少危险。

涌虽然看着齐整,面上见不到浪花和泡沫,可怕之处在于波长大、周期长。此刻的游艇已由先前的前后左右摇摆,转为整艘船沿着巨浪上下起伏,位于涌峰的时候几乎要脱水而出,升到半空。片刻后降至谷底,周遭海面比游艇三层舱的顶部还要高,腥湿的海壁围墙一样将船包围。这种壮观又恐怖的景象,不是身临其境委实难以想象,也别怪背后的同学们尖叫了。

正好,吓吓那小子。小羽一只脚迈上船舷后,身子一挺就站了上去,鼻子几乎要碰到水了。肩上的姚诚挣扎了下,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近在咫尺的海水还以为小羽为了泄愤要将他扔进海里去。

“饶命,”肩上热乎乎的那团东西在有气无力的哼哼,“以后不敢了……”

出完这口恶气,小羽扛着他走回舱室。这家伙的房间在哪里呢?得找个船员打听一下。在宴会厅门口碰上个年轻男船员,小羽请那人查一下姚诚的房间。

“抱歉,客人们的房间都是自己选的,就一晚上,我们也没做记录,”船员赔笑着说。快速瞅了一眼小羽背上的男孩,似乎惊叹一个姑娘家背人背了这么久竟没露出体力不支的迹象。“要不在我们船员区找个空房间给他住?”

把神志不清的姚诚一个人扔到船员那边?这么一说的话,小羽才意识到即便找到姚诚的房间,也不能就把他丢下不管了。先暂时弄回她和允佳的房间再说吧。

“呦,这是怎么了?”

上楼梯上到一半时,小羽听上方有人问。抬头见是向槐,就简略说了下情况。

“这样啊?要不送到我屋里吧,我今晚一人住,还有间空床,”向槐关切地说。

这种情况下,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肯定会找到救星一样忙不迭地答应。可小羽从小经历得多了,见过的人当中既有仙佛帝君也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危险人物。她相信向槐是一片好意,可认识只有一周,她不敢为他的人品打包票。若是把姚诚交给他后被他偷偷欺负了,或者明早人不见了,向槐又矢口否认整件事,那她不是害死姚诚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就信得过姚诚,但毕竟他此刻处在弱势,而她和允佳都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仅仅由于一个女人的懦弱和对世俗礼法的畏惧就让别人冒风险,这种祸害人的傻白甜她可不当。

“谢谢你,向槐,我看着他就行。”

回到三楼的房间,小羽将这只神志不清的癞皮狗扔到沙发上。允佳已经洗过澡、换上睡衣,听到动静后从卧室里走出查看。见小羽带了姚诚回房,虽然开学第一天就在饭堂认识过,还是忙不迭地后退几步。

“不用紧张,”小羽说,“今晚让他在沙发上睡。他要是敢去你屋里图谋不轨,你把他打一顿后再撵出去。”

想了想,又咬着牙说:“别,你来找我,由我来动手。”

允佳原本就性情温顺,把小羽当长辈更是言听计从。点了点头,不确定地问:“要不要拿湿毛巾给他擦擦?”

“还可以收他做干儿子,”小羽冲允佳摆了下手,自己朝浴室走去。“快去睡吧。”

******

二女歇下后早过了午夜。再睁眼时小羽见圆舷窗外天色已转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耳中听到客厅里有细微的谈话声,这才记起昨晚上发生的事,赶紧穿好衣服,走到外间。

允佳和姚诚都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腿固定在地板上的小餐桌旁吃饭,有说有笑。允佳穿了件藕色连衣裙,装饰不多,但那只蝴蝶领足以衬托她温雅高贵的淑女美。

姚诚身上也不是昨天那套装束,看来回自己房间换衣后才来吃早餐的。纯白打底内衣外,罩一件黑色短袖开襟衫,左胸上绣着只船锚,绅士的举止同昨晚的癞皮狗判若两人。这俩人坐一起真可以上油画了,成为人们心目中上流社会的标杆。

“小羽,快来吃吧,”允佳招呼小羽过来坐,“饭是姚诚送上来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小羽走过去但并未入座,盯着姚诚说:“吃完了?吃完了就快些走吧,还打算赖这儿了?”

姚诚不情愿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后转身问:“你是不是会武功?不如今后我跟着你混吧,做你小弟。”

小羽坐下后根本没看他,抓起盘里的叉烧包来几口吃完一个,心里想象着身后多个跟班儿的情形,可以随意使唤他端茶倒水,倒也有趣。

“跟着我混,是有条件的,”她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条件?”

“你得改名叫大宝。”

低着头,看不到姚诚的反应,听他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改名?”

“因为所有跟我混的小弟都得叫大宝。”

“那你要是同一时间有多个小弟呢?都叫大宝,还是依次定为小宝、老宝?”姚诚声音的最底层压着丝笑意,连桌对面的允佳也跟着捂嘴笑。

“哪儿那么多废话?”小羽抬头虎了他一眼,“现在没你什么事了,姚大宝。以后我叫你你再出现。”

大宝、不是,姚诚走后,小羽如往常一般风卷残云地吃饭。船在她起床时已靠岸,从大玻璃窗里可以看到男孩女孩们迫不及待地下船,轻快的身影朝雾马岛岸边奔去。

允佳在桌边耐心地等小羽吃完,二女最后两个出舱。站在舷梯前,允佳眺望着岛中央的小山和四周的度假屋,睫毛微微颤抖着。来之前小羽没敢告诉她目的地是雾马岛,但此刻允佳肯定已记起,这是她和养父、大哥,以及小羽曾来过的地方,也是在这里遇上了她的族人兼仇人的后代——咏徽。

“走啊,允佳,”小羽扯了下她的胳膊。

“小羽……”允佳扭头,清亮的棕色眸子里倒映着大海,海水荡漾着将小羽围绕。随后一言不发地同她下船、上岛。

******

雾马岛中部有座小山,山的西面大都是有钱人在这里置备的度假屋,东部是给游客准备的酒店和出租房。天依旧有些阴沉,但不影响岛上美丽的景观。

船停在东北角的一处度假村门口,应当是这几年才修建的,小羽确定七年前来的时候没见到过。这里的海滩水浅,沿着岸边有十几座小屋悬空建在水上。透过蓝绿色的海水能望见水底的沙石。昨晚的涌浪没拍过来吗?小羽琢磨,屋里面都没进水?

这排小屋中央有座大屋,屋外的水上露台是给人吃饭喝酒的场所,屋子里面有礼品店、更衣室和游戏室。时候尚早,岛上其他客人估计刚起床。露台上的桌椅基本被同船来的年轻客人们包了,角落景色最好的那桌坐着涟笙等人。而那组金发、红发女郎们压根儿就是穿着三点式泳衣离开船的,此刻已经在水里嬉笑打闹得火热,用声音不断提醒着周遭的人群——我们最奔放!我们最性感!

已经没有空桌,小羽领着允佳,去跟温蓓蓓和杨晓蓉拼桌。事先定好了下午两点返航,那两个女生每人手中一张地图,正在讨论待会儿去哪里逛。

“我进去买喝的,”允佳对小羽说。

“你坐着,我去买。”

整天都是允佳照顾她,小羽过意不去。目光扫过露台也没发现姚诚的人影,否则可以指使他去买,看他是真想做她的跟班还是开玩笑。

小羽推开大屋的木门,穿过礼品店有个吧台,点饮料点吃的都在那里。沿着吧台有一溜儿圆凳,由于大部分客人都在露台上,室内只坐了个一身黑色长袖长裤的中年男人和一对青年男女。隔壁的游戏室里能听到娃娃头们在咯咯地笑。

小羽站在吧台前点了她和允佳的饮料。在等刷卡的时候,听右边的男青年说:“再过一周就开学了,寒假必须回老家。再见面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

小羽僵住了,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扭头看男青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雪白的镶花衬衣,肤色似乎比衬衣还要白。也许是室内光线过暗了,这人像刚从古墓中走出,侧影却又美得让人目眩神迷。已到法定饮酒年龄,所以应当是在喝红酒吧,否则那副棱角鲜明的嘴唇怎能如此红艳?让人想起长在深谷中瑰丽的龙荆花。

这人不正是咏徽吗?父亲是西蓬浮国嗜血王国里掌实权的缪亲王,是允佳的世仇,两个家族同属米高贝族。允佳说过,她自己刚出生时也是嗜血儿,随陌岩离开西蓬浮国时从老君处求得灵药才脱去嗜血习性。

“没事啊,你专心念书,”咏徽身边的女孩说。女孩的脸被咏徽遮住,小羽只能看到一头微卷的长发和耳边的珠花。“刚上大学肯定要有个适应阶段,咱们可以经常视频啊。”

“那倒也是。记住视频时不能让你爸妈瞧见我,会吓到他们……”

小羽手中握着的两只玻璃杯被哗啦啦捏成碎片,落了满地。玻璃将手掌扎出了血,坐在她另一侧的中年黑衣男人立刻警惕地望过来,应当是咏徽的保镖了,可小羽浑然不觉。她是个皮实的女孩,从小到大经历的风浪也不少了,极少像此刻般心跳得生疼,呼吸都困难。

咏徽、咏徽居然变心了,另找了女友?要说咏徽和允佳总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幼儿时期,第二次是七年前。当时也只是同允佳彼此动心,并未表白或许过什么承诺。

不同于司榆的仙气、涟笙的甜萌、向槐的英挺和姚诚的贵族气质,咏徽更像古堡里生活了千年的幽灵王子。邪美又有神秘感的男孩,有女孩喜欢也不稀奇啊?这么些年过去了,身边没有女友才叫不正常,是吧?这要是她小羽看上的人,生气归生气,既然对方有主了,当晚就可以把他忘掉。明天就会再找个新爱。

可那是允佳啊!允佳是谁?允佳是她见过的最美好、最善良的女孩。这些年来允佳可是一天都没忘记咏徽,待会儿小羽出去该怎么和允佳说起此事呢?说了吧,让她伤心。不说,难道由着她继续痴迷于单恋中,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分分钟陶醉在别人的温柔乡里?

接下来的事已不受小羽意识的控制。眨了下眼睛,她已移到咏徽近旁,开山劈石地一拳划了道弧线,打在他左太阳穴上。这拳连她自己的手都打疼了,咏徽肯定受创不小,摔到地上后双手抱头。

身后阴风袭来,小羽凭多年打斗经验知道是保镖正一拳打向她的后心。小羽向右闪躲的同时右臂向后探去,精准地摸到保镖的胳膊。一抓一拧之间保镖手肘脱臼,同时一脚踢在对方腹部。保镖后背撞到对面的墙上,捂着右肘闷哼。

“喂,你凭什么打人啊?”女孩在扶起咏徽的同时气愤地质问小羽,“出手还这么重,我们招你惹你了?”

“你问他,”小羽听自己说,胸口还在不住地起伏,“你让他自己说。”

“神经病,我根本不认识你!”咏徽站起身,望向小羽的那一瞬双目变得猩红,口中左右两颗虎牙似乎也在迅速长大。

“不认识我?”小羽杀气腾腾地朝他迈进两步,“连丈母娘都认不出来,你小子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年你骑摩托艇时差点被鲨鱼吞了,谁救的你?今天我就该扔你去海里喂鱼。”

咏徽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片刻后惊恐地张开嘴巴,眼中红潮褪去,虎牙也变回正常人的长度。“你、你是那个……”

“哎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隔壁游戏室里的娃娃头们听到风声都跑了过来。“呦,她为什么打人家呀?”

“呵呵,明摆着的呀,被人甩了呗。”

“怪不得呢!瞧她那么凶,谁会喜欢这种母老虎?不过昨晚我见她也带了个男人回房,半斤八两喽……”

咏徽的保镖不明就里,怒喝一声又冲着小羽扑来。小羽转身准备接招,却不知向槐何时已到她背后,抬脚踢中保镖膝盖,保镖噗通跪到地上。

“哎哎,我家老大怎么和人打起来了?”从厕所门口走过来一人,“是谁不长眼,惹她生气的?”

小羽没理姚诚,因为另一边礼品店的方向又走来一人,正是允佳。


 




Monday, March 27, 2023

《魅羽活佛》第313章 出海找女婿

  

一堂课下来,第三组的总成绩在五个组中排第二。孟娃娃舒了口气,课间休息时又将队友们叫去走廊,笑眯眯地说:“大家这次表现得出乎意料呢。今天下午放学后我请你们吃点心,如何?”

假如孟琪真是个电动娃娃的话,小羽心想,身上肯定装着个开关。拨到一边是清甜乖巧的小白兔,拨到另一边便是他们这几人微观管理、无坚不摧的女上司。

“好啊,”姚诚说。

“谢谢,”向槐望着正前方的栏杆说,“不过我今天下午有事,你们替我吃掉我那份吧。”

有事?小羽直觉向槐口中的这件事不能讲给外人听。“你能有什么事?”她想使坏地问一句,毕竟不太熟,还是忍住了。同时留意到向槐似乎是个习惯目不斜视的人,不知是君子风范呢还是怕自己的目光杀伤力太大?相比之下,那个姚诚的眼睛可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孟琪一听向槐不去,立刻改变计划,“周五呢?周五晚上会不会更好些?”

“喂,我说你们几个,”高个子涟笙从教室里出来,身后跟着美得让人不敢多瞧的司榆,冲走廊上的四人说道,“不要总是单独活动好不好?我刚才请全班同学周五晚一起坐我的船出海,大家算是认识一下喽。第二天早上船刚好开到雾马岛,上岛玩一圈再返航。”

雾马岛,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小羽在记忆中搜索。是她小时候被人贩子绑去的那个岛吗?不对,那个叫伏豸岛。

向槐转身,礼貌地冲涟笙点了下头,“谢谢,这个主意不错,大家确实应当认识一下。不过周末据说会有风暴,我看还是待在陆地上稳妥些。”

“呃,对对,”姚诚附和地说,“风浪太大的话,我会晕船。还是改去酒吧或者游戏厅吧。”

小羽翻了个白眼儿。晕船?就这副德行还自我标榜为吃喝玩乐的能手?

涟笙眯着眼笑了,“不用担心啦,我的船都是最新装备,全天候自动导航。配有资深老船长,一辈子在海上度过的,遇上飓风都不怕。你们若是有朋友也可以一起带来,听说雾马岛的海滩比这边要漂亮。”

“没事的,周六早上雨就会停,”一旁的司榆温尔文雅地插了句嘴。

“呦,这么肯定?”孟琪半开玩笑地冲他说,“天下不下雨好像你家里说了算的?还是不去了,周六要在家做功课呢。”

还真有可能是他家说了算,小羽心道。她一直怀疑司榆同天庭的司艺星君有些关系,对天官们来说,呼风唤雨应当不算难事。

转念又记起,雾马岛,不就是陇艮和吴老师度蜜月的地方吗?她七岁生日那天同陌岩、允佳、小川一起由广隆市出发,租船去岛上玩。中途遇到开摩托艇的咏徽,后来又撞上缪亲王、加藤,还有那个财迷老头囦神。七年过去了,这次还会再见到那些人吗?咏徽在岛上有座宅子,是在……在岛的西北角,门口有条栈桥伸入海中。嗯,好找,只是不知咏徽是否一早回老家了。

小羽一方面有些担心,另一方面,心知允佳对咏徽一直念念不忘,虽然允佳从不主动提起。允佳虽比她大两岁,却一直拿她当长辈对待,更不用说允佳是陌岩的养女。所以咏徽就算她小羽的准女婿了吧?这事她不能不管。

我会带一个师姐同去,小羽说。周六上午本来还要去赛车场的,只能临时取消。无论如何,去探下虚实也好。这次时间紧,如能确定咏徽还住在岛上,可以改天再找时间带允佳过去一趟。

我会准时到,多谢,向槐说。小羽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向槐是因为她去才改变主意的。

雾马岛我去过好几回了,孟琪快速地瞅了眼向槐,“可以给你们做向导。”

这样啊……姚诚嘟着嘴轮流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到时我要是晕船,你们可不许丢下我不管。”

当晚,小羽回家后将周五的计划告知允佳,请她同去。没敢明说要去雾马岛找咏徽,只说是附近的某个岛屿。

允佳听了,反应竟同向槐一样。“周末不是预告有风暴吗?你们这些小毛孩可真大胆。哦,我知道小羽你不怕,但还是待在家里比较保险。”

小羽只得敷衍道:“我不想去啊,可拦不住同学们。要是他们真的在海上遇到危险,我还能帮忙救几个,是不是?”

允佳听了这话,走过来用她的纤纤玉手握住小羽稍小一号但弹性有力的手。“小羽,瞧你多有责任感啊!我的觉悟比你可差远了。对,咱们修道者不能独善其身,有义务救人于危难中。好的,我和你一起去。”

******

周五晚饭后,雨已经哗哗地下来了。小羽和允佳带上简单的行李,坐自家的车前往码头。

首府并不挨着海,离最近的海岸码头还有两个多钟头的车程,所以涟笙将起航时间定为晚上十一点,给大家充分的时间赶去码头。雾马岛离广隆市的海岸近,离首府则有六七个小时的航程。同学们今晚会在客舱里休息一晚,明早睁眼就能看见岛了。不过这帮才认识的年轻人第一次出来疯,能睡几个小时可不好说。

男助理汤琥开车,曼虹坐副驾,小羽和允佳在后排。夜雨中开车,一路上没人说话。快到码头时,小羽正透过模糊的车窗,试图辨别远处的灯光哪些是属于她即将乘坐的那艘游艇的,隐约听曼虹小声问老公:“要不要让雨小一些?”

汤琥没反应,只是专注地开车。过了许久才说:“雨,不是问题。”

车子停在码头拥挤的停车场。下车后,小羽扫了眼附近的私家车,都是一水的豪车。船客们有小羽认识的,但大半是陌生的年轻人,女生居多。汤琥和曼虹分别为允佳和小羽撑着黑伞,四人随其他游客一同朝停靠在岸边的游艇走去。

雨大,风也不小,两把伞只是寻常地撑在头顶,按说四人的衣服都会被打湿。可无论是撑伞的还是走道的,似乎都裹着一层看不见的真空包装。小羽没这本事,心道要么两夫妇在做法,要么两把黑伞是宝物。

涟笙没有夸张,果然是艘崭新的游艇,同七年前小羽和陌岩乘坐的察雨亲王那艘差不多规模。三层高的舱房由蔚蓝色的大玻璃包起来,倾盆大雨之下也分不清哪里是窗哪里是墙。然而这还不是涟笙“家里”的船,涟笙初中是在兜率天的家门口读的。这才刚来异乡,开学仅一周,就在异国他乡给自己买了艘船来玩。

到了水边,自是有船员撑着伞接年轻的船客们上舷梯。小羽、允佳同汤曼夫妇二人道别,头顶的黑伞比方才还要大,却有凄风冷雨扑身而来。

游客们上船后先被领去楼上客房放行李,换下湿衣服。小羽和允佳睡一屋,允佳穿的是平日里的米色休闲长裙,说她不需要换衣。小羽更非爱打扮的丫头,短袖恤衫配运动长裤,长发在脑后随便挽了个马尾,怎么舒服怎么来。

二人下楼,甫一进入底层的大厅,鼻孔便被各种可乐果汁的气味充斥。小羽因跳级一年,她的同学们比她大一岁,然而也才十五岁上下,还不到喝酒的法定年龄。涟笙的邀请函上写明了“无酒精航程”,请大家自觉。这样好,否则一帮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在一起,指不定会出什么篓子。

此刻船已开动,头顶金灿灿的吊灯熄灭,用来照亮——确切地说是照黑——的是分散于各处五颜六色、晃来晃去的小彩灯,舞曲声也跟着响起。

二女端着饮料在靠舷窗的一张小桌旁坐下,允佳望着窗外漆黑的大海出神儿,小羽则兴趣盎然地观察厅里的客人们。有些是同班同学,有的似乎照过面,是隔壁七个班甚至高年级的。还有的女生从穿着打扮上就可以断定不是莱瑞公学的学生。

要问这些女生哪里来的?像涟笙这种富可敌国的家世,还用他出去结交吗?听着风、闻着味儿就扑过来了。较为引人注目的有两组,一组个子偏高、屁股很翘、妆容很浓,头发是深深浅浅的金色或红色,身上挂的饰物虽多,衣服却找不出一块地方够用来做手绢的。

另一组是清一色的甜美可爱型,长直发、或者娃娃头,眼睛都大得吓人,脸则小得令人发指。时不时挤下眼睛、吐舌头、噘嘴巴,然而小羽敢断定,若将这些个扔进窗外的海水里洗白净了,五花大绑按到孟琪那个精致娃娃面前,立码相形见绌。

两组女生原本只是在大厅中央随着舞曲声扭来扭去,直到涟笙和司榆出现在门口。见二男径直走到厅前方的环形沙发里坐下,两组女生争先恐后地抢过去。片刻后不仅沙发座里挤满人,连椅背上、地毯上都不空着。为了争个更靠近涟笙的位置,有的女生互相推推搡搡使阴劲儿,眼神刀来剑往都能听到叮当的兵器碰撞声,把一旁喝饮料的小羽乐得差点儿呛着。

小羽初中时一直参加卡丁车俱乐部,最近才开始学开房车,本来还想着借这次出行的机会向赛车专家涟笙取取经,见此情形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羽,”允佳喝完饮料后,轻声说道,“我回屋里读书去了,你自己和同学们玩开心些。”

******

小羽望着允佳离开。已是午夜,她对面前这些吃喝唱跳都不感兴趣,但天生精力旺盛又不想回屋里读书或睡觉,最想找人打上一架。眼睛扫过其他桌的客人,见向槐一人坐在大厅另一头的小桌旁,望着窗外想心事,面前的饮料似乎没动过。

小羽起身走过去,双臂交叉在胸前,到了向槐身边站住,不住地打量他那双健硕的长腿。后者当然注意到了,扭头笑着问她:“看我做什么?”

“呃,这个,”小羽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总不能开口说我想和你打一架吧?

“我这人说话直,你别见怪啊。我怎么一直觉得……你、那个……走路有点儿瘸。你家亲戚里有残疾吗?两条腿是不是长度不一样?”

一边说,一边留意向槐的神色。只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抬起头来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笑容。“这我还真没量过,不一样长?也是有可能的。”

咦?不生气?小羽快速转动脑筋,眼角瞥见涟笙那堆人,又有了主意。

“还有件事啊,唉,你说我真是多嘴——我觉得男生吧,性格不要太孤僻才好。你瞧人家,”抬手朝涟笙那边一指,“多受欢迎啊!都是人,你也没比人家缺胳膊少腿儿,这么一副寡淡的性格,你说说,将来若是找不到——”

“找不到母老虎,”背后一个声音抢白道。

小羽听见声音,自然而然地转身。还没看清背后站的是谁,一杯饮料朝着她当头泼过来,泼得满头满脸都是。小羽惊呆了,脑中一片空白。

这、长这么大,居然有人敢拿饮料泼她?天呐,拿饮料泼她!这是活腻歪了吗?

震惊中看着姚诚冲她哈哈一乐,转身朝出口处跑去。小羽一个激灵,撒腿去追。心道臭小子,今天我要不让你扒层皮,我就不姓姑奶奶的姑……

二人在拥挤的大厅里左躲右闪避开其他人,一个逃、一个追地出了厅,来到过道里。小羽一步窜上前,眼看着右手就要抓到那小子的衬衣后领,姚诚一个扭身,进了旁边一条小过道。小羽情急之下也没留意那是什么地方,一脚跨进去才发现靠墙的一排小便池,有两个前面还站着人,吓得赶紧退出去。

“姚诚你这个浑蛋!”小羽在厕所门口大叫,“有种你就别出来,今晚睡在茅坑里。”

姚诚从厕所门口露了个脑袋出来,随后冲自己背后说:“你们放心尿,她不敢进来的。”

这要是换成别的女生,可能脸一红就离开了,等改天再找这小子算账。小羽不管,瞧见附近的过道头顶有根铁杆,轻轻上跃握住,悠闲地做起引体向上来了。

待里面的男生一个个离开后,能明显感觉得到船身晃动加剧。起……如攀登一座小山……降……像坐过山车俯冲,看来海上风浪大了。正琢磨姚诚这只缩头乌龟要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却听厕所里传出呕吐的声音。

哦,小羽记起来了,姚诚说过他晕船。活该!这是老天爷在教训他,倒也省了她的事了。

小羽手一松,双脚落地,在起伏不定的船过道里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来到楼梯口处站住。她小羽可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尤其是对那些罪有应得的。然而也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就是无法做到自行离开。

“我要是晕船,你们可不许丢下我不管。”

想起姚诚那天说过的话,小羽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喂!”她站在厕所门口冲里面大叫,“你怎么样了?”


 

Saturday, March 25, 2023

郭德纲论50年相声之现状

 无论您是否喜欢相声,如果对文学艺术有兴趣,这篇文章都值得一读。

郭德纲的这篇论述是放在他的某期相声里的,有逗乐的地方,但所涉及的话题不仅严肃,甚至可以说沉重,令人震撼。我个人在过去十年间也写过不少段子,对这个行业算是有一定了解,还从未读过一篇类似的文章,对中国在建国前后的那些老艺术形式进行如此深刻和坦诚的分析。

于是在这里将郭德纲和张文顺的这段对口相声中的精华提炼出来,便于大家阅读(原视频链接见最后)。

  • 每一行的祖宗

大伙都熟悉——张文顺张先生,相声界的老前辈,自幼从艺,北京市曲艺团头一科的学员,那一班的大学长。 学生我叫郭德纲,相声界的一个小字辈,从七八岁开始学,到今年干了二十多年了。从今天说起,今天是相声的开山祖师——穷不怕,朱少文先生诞辰176周年。从有相声界,也没有人想到过祭奠这位前辈,但是在中国相声史不能不提。

朱先生,不是第一个发明相声的人,在他前面,象张三禄,还有很多老先生们,是大家共同的智慧创造了相声。可是从“穷不怕”先生这儿,把他发扬光大,才使得相声代代相传。在相声界,认为朱先生是我们的开山祖,第一代祖师。身为朱先生的徒子徒孙,我们有义务,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这是第一步,不管你多大的腕儿,没有祖宗,你也不是干这个的!(这里我要为郭德纲鼓掌!)

  • 巨星陨落

总而言之一句话,心中要知道这位老前辈。自打穷不怕先生把相声这个东西完善了之后,是代代相传,一直到相声八德的年间,相声达到了一个很繁荣的位置。

想当初啊,有一批德字辈的演员,最著名的是相声八德,这个门长叫裕德龙。外号叫瞪眼裕子,为什么呢?他是旗人,眼珠子大,一瞪眼都害怕。这一房儿的大门长,还有这个万人迷,李德窃。张德泉、刘德志、马德禄……

德字以下就是寿字的了。有一位相声泰斗叫张寿臣。张寿臣、李寿增、尹寿山……寿字以下是宝字的,相声大师侯宝林,单口大王刘宝瑞……宝字以下就是文字的,就是我们这辈儿的。张文顺,王文林,邢文昭,李文山,刘文享,魏文亮……

但是这几年相声很不景气,巨星限落,去世了很多位前辈。王世臣先生去世,这是相声界的巨人呐。马季先生的话:“王世臣呐,是我心中的相声巨人。”刘文享去世了。郭全保,那么大的艺术家,一把火烧了。

  • 尴尬的地位

大伙儿爱听相声我们爱说相声,但是现如今的相声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这有很多原因。

咱们现在这个地点叫天桥,天桥当初,四海驰名啊。多少个能人在这儿,打把式卖艺的,人人跟这儿,指着街头卖艺能吃饭能养家糊口。今天不行了,为什么呢?过去这儿是天桥,旁边这儿有个地名叫山涧口。山涧口早先是人市,早晨起来,这些个卖力气人,拿着铁锹的,拿着扁担的,跟这儿等活。

比如说一会来人了,“永定门火车站卸车!要四个人,卸八个车皮。一个人给两块钱,有去的么?你你你你。走,跟我走。”拿了东西就跟着去,十冬腊月的也脱一光膀子,卸这车,吭哧吭哧卸完了,一人拿着两块钱往回走。再有活都不去了,这两块钱够活着了。

每天周而复始有大批的这种闲散人员,保证了当初这么火爆。而且最主要一点,当初的艺人们各个是身怀绝技。平地抠饼对面拿贼,我站这儿说你站那儿听,听完了好你才给我钱呢,不好扭头就走。现在买完票进场子,不听走你活该,不退钱。总而言之一句话,要给人家真东西。

  • 精准打击

历代的相声艺人们分别受到不同的打击。刚一解放,要求说“新相声”。你说这帮人他打小学的就是这个,四五十岁让他学新的?很困难,有的老先生没办法,跟台上说一些那个所谓擦边球的相声。可是呢,提心吊胆,工作组不知什么时候就来。门口得安排一个眼线。可是老先生有些他不会别的啊,一听来了,说着半截儿,怎么办呢?

文革的时候,史无前例,不光是相声,所有的艺术界全受到了冲击,所有的名家都受到了打击。当然了,那会儿年轻一点儿的相声演员还是很积极上进的。我们有一位前辈叫王双福,唱快板儿唱太平歌词说相声,在天津虹桥区曲艺团。全团大会批判反革命,王双福噌就上了桌子了:坚决要跟反革命斗争到底!一宣布名单头一个儿,大反革命王本林,他爸爸。王双福打桌子上吧唧就掉下去了。

这是当时很无奈的事情。马志明马先生跟随他的父亲,相声泰斗马三立下放到天津南郊。生活条件很苦啊,连饭都吃不饱,多亏少马爷聪明,偷老乡的萝卜。

  • 鱼龙混杂

八十年代的时候,相声得到了复苏,大批的演员,纷纷又走向了舞台。但这会儿也有大批的相声演员以外的人士,以种种借口混到我们这个圈儿中来了。怎么办呢?没学过的,现瞳儿,说两句就敢上。当时这批人呢,现如今也成为中流砥柱。

咱们相声界从业人员很复杂,很多人从南到北四处走穴,有挣钱的有不挣钱的。当然了,也有留守在剧场里演出的,比如说北京茶馆里头有一位孙宝财先生,九十多岁高龄,依然在舞台上演出,表演双簧。九十多岁了啊!当初咱们杨尚昆同志亲自接见过,握手之后,杨先生往这边去,孙大爷回头问别的演员:“这人是谁啊?”说这人是杨尚昆。“哦,谁徒弟啊?”大伙直给解释,别胡说了,那是国家主席。“哦,我说他不喊师哥呢!”

真事儿。九十多岁,但是呢,虽然说坚守阵地,可有一样儿,这个演出是为了旅游团演出,老爷子八年了就说一段儿,想换一段儿,剧场方也不让。只能落一个有名无实,这对相声不是什么好事。

  • 回归剧场

所以后来呢,我们也提出来了,相声要想二次繁荣,必须要回归剧场。1996年的时候,我们首先提出了这个理念,并于同年,开始了这项活动,在我们之后,1998年,天津于宝林先生也发起了相声大会。2003年,北京其他的相声演员也终于在剧场里说相声。在这点来说,应该说我们和张先生是这个事情的发起者!

仨人干一相声大会,我们爷儿俩加上李菁,就是我们后台那位丐帮的少帮主,大眼儿板子李,两点开始,张先生先说一个小时的单口相声,我再说一个小时的单口相声。下去歇一会儿,李菁出去唱板子,都唱大的。他唱完了,我们爷儿俩出去说一对儿的,说完对儿的把李菁再叫上来,爷儿仨再说一群的。连续演好几个月,每天这么干。

后来啊,一年一年的这么努着往前走,逐渐的扩大我们的队伍。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很尴尬,最少的一次台下就一个观众。一个观众我们也照演不误!

那天是邢文昭先生开场,站台上说,台上一个人,台下一个人。说了半截,台底下这位大爷手机响了,邢先生站那儿看他接电话。他也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马上就完事啊,”关了电话坐这儿接着听。上台我就告诉他了,“你要好好的听,上厕所必须跟我打招呼。我们后台人比你多得多,关上门打起来你跑不了!”

经历过十冬腊月大雪纷飞,也经历过大雨倾盆,什么天气我们都赶上过。只要是有人听我们就说,曾经有一年轮到在广德楼演出的时候,天寒地冻,大栅栏上连条狗都没有。全体演员都上门口,拿着板儿,呱唧呱唧呱唧往里边叫人,这个日子我们也曾经有过。经过这么多年转战南北,换了很多剧场才有今天。

  • 不吃炸酱面

我们特别希望相声能够火爆,为什么呢?这是咱们的传统文化。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古国了,现如今人们应该对我们的传统艺术重视一下。

我认识一小孩,大学生,会七八国外国话:英语日语德语韩语法语,南斯拉夫语,北斯拉夫语,西斯拉夫语。反正他会好些个话,跟八国联军坐在一块儿对着骂街他能不重样。我说你去听听相声去吧?“我不去,我听不懂。”法律要是不管我早打死他了!七八国的外国话你都听的懂,中国话这相声你听不懂了?

作为演员来说,我们的目的是要培养更多的观众。我们演员内部有人抱怨过,没法儿干啊!观众太少。胡说,真正能看懂芭蕾舞的也没几个,对不对 ? 心甘情愿看交响乐的又有几个,是不是?炸酱面你都不吃,忘了本了!

  • 南郭先生

当然了,培养观众一方面是观众的事,另一方面在演员自己。第一要有人,第二你要有作品。你天大的能耐,你再是相声泰斗相声大师,你就会一段儿半,观众也不爱看,人都有个腻的时候。

首先说演员你必须要内行,举个例子来说,北京京剧院唱京剧的,连跑龙套的都是在戏校学了七年,毕业之后他才能跑龙套。好的,你去唱当间儿唱主角儿;次的,拉幕的那个也是从戏校学出来的。如果说今天,北京京剧院没有人了,重新招人,从社会上招了一批各单位下来的,充实到京剧院去,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啊,这帮人不是唱戏的,他没学过。

可是对相声,大家就把这一点忽略了,相声啊,更注重基本功!应该是从七八岁开始学,学到十八九岁出了徒,跟着师傅在台上摸爬滚打,二十几岁,逐渐的找经验,到三十来岁,成熟期。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可是,中国相声界百分之九十五的相声演员,在二十五岁之前都是从事别的工作的,没有学过相声。

我们曾经统计过,我们有一单子,但是因为伤人太重不能念。我们算了算啊,厨子居多,饮食业的多。厨子,面二的,炒菜的,清真馆儿的,这最多。完事各种工厂的多,房管站的,有瓦匠,有交通警,太多了,百六十行,哪行都有。都是那行混不下去,转到我们这行来的,你琢磨他好的了么,好的了么?

另外来说,很多演员很多笑星,没等学会他就红了,你知道么?你扭头儿让他再学,他下不了这心了,已经是艺术家了。

中国的演出市场很好混,会一段儿会两段儿,走遍天下。为什么呢?比如说我到山西,榆次,我到一个地儿演啊,演一段儿,五分钟,拿了三万块钱,今生今世我可以再不到这里来。中国地方大了,到死都赚不过来,慢慢骗去吧。

更多的原因是我们相声界内部的问题。首先说啊,有人说了,“抛弃传统相声,”这就值左右开弓一千四百人大嘴巴。真的,有相声大腕儿说过,我们宁可要不完善的新,也不要完善的旧,这是糊涂,无知者无畏。由打清末到现在一百多年,这么多老先生,把中国语言里边能够构成包袱笑料的技巧都提炼出来摆在这儿了,你无论说什么笑话儿,这里边能给你找出来。

有现成的你不用,你非把它抛开了,单凭你一个人,你干得过一百多年这么些的老先生的智慧吗?你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好比说厨师炒菜,你可以发明新的菜,但最起码你要知道什么叫炒勺哪个叫漏勺,你拿个痰桶炒菜说是革新,那他娘的谁敢吃啊?

这一批无知的相声演员,无能的艺术家们,应该对现在相声的尴尬处境负最大的责任!不是我咬牙切齿声断力竭,我愿意相声好,《茶馆》里有这么一句话:“我爱大清国,我怕他完了。”我同样用这句话,“我爱相声,我怕他完了…… 我爱他,TM谁爱我啊?”

  • 限制、限制

另外来说,有关部门对相声确实太苛刻。要求太多,比如说啊,台上不许打人,打喂不允许,我们很多大师也提到过。不对!不是两个演员上来,一鞠躬,拿起来你打我我打你,太低估观众们的能力了。

知道吗,打开电视你看去吧,咣一刀被人杀了,咔嚓一刀死了,大伙都知道那是假的,相声这不是真的。比如说我们有一段传统相声,叫拉洋片。我扮演一个拉洋片的人,混横不讲理,他扮演一个看洋片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一种小市民的心理,两个人在街头相遇。我们演的是这个人物,你们怎么会当真呢?不是为了打人而打人,这是有情节的,大伙看电视看戏都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一听相声就认为这是真的呢?俩演员这么大的仇儿么,不可能啊,对不对啊?

包括语言的限制,好多话不能说。剧场里还好点,你要去录音啊录象啊,都不可以说,和尚俩字不能说,非典俩字不能说,印尼海啸不能说,文革俩字不能说。不能说的太多了,能说的没有什么了,可是你打开电视看那个电视剧,骂街的,杀人的放火什么都有。怕我们相声杀伤力太大?这太高估我们了,既然我们这么大能耐,这收入怎么上不去呢?

不是我抬杠,也不是我玩儿了命的胡说八道咬牙切齿,都不是,咱们就事说事,包括说相声必须要有教育意义要用相声来宣传什么,这是大错而特错的,这是灭绝人性的说法。一百多年前有相声是为什么?演员是为了挣钱吃饭,他是剃头修脚的手艺,观众来说是哈哈大笑。

尤其现在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缺钱的,缺车的,缺房子,缺德的……缺什么的都有。进了这个屋,我给不了你这些个,我保证这一下午你能够忘掉这些烦恼,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这个年代,说有这么一地儿让你开心,不好找啊。

谁说的,相声必须要教育人。听这段相声要学会什么,听那段就得拦惊马去,不可能的事儿啊。中国京剧院唱一《三岔口》,看完了受什么教育了?中国杂技团,耍狗熊的,你看完了受什么教育?十五个人骑一自行车,你受教育,他违反交规你知道么?

非得让相声教育人,非得每段都有教育意义,我不服知道么?让人受教育的形式太多了,放了相声吧,饶了它吧,它也没害任何人,我觉得很好了已经,不用这么苛求。


Friday, March 24, 2023

《魅羽活佛》第312章 学校的作用

  

周三上午,允佳所在的高二各班外出秋游,一早便自己坐车出门。小羽的车由她的中年女助理曼虹来开。

“大小姐在新学校开心吗?”车开动后,曼虹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们怎么样?有没有交到谈得来的男女朋友啊?”

曼虹从前都是扎马尾,最近电了个发,小羽偷偷给起名叫“风铃头”。因为发卷儿不是铺散开的,抹了发露后湿湿地聚集成一簇簇再螺旋下垂,共有那么七八簇吧,总让人担心风一吹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朋友?或许是小羽多心了,往常曼虹开车时喜欢和她聊周末或节假日去哪里玩。在她上这所高中后,似乎更留意她与谁交往了。曼虹和老公都是“兮远伯伯”给小羽安排的,小羽不认为这对夫妇是在监视她——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然而肯定会同兮远汇报她的动向,这也没啥让人不自在的。

最近这些年虽然只是在过年前后见到兮远同大羽姐姐的那些姐妹们,能感觉得出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爱护她。不好判定的是,兮远是希望她能在高中交到男朋友呢,还是无所谓?这点她得探探口风。这并不是说她会按照谁谁的意愿行事,然而心里有个数总是好的。

“同学们都很努力,我压力也不小,”小羽坐在后排喝着豆奶,实话实说。想探别人的口风,自己就得先坦诚。“人品嘛,还言之过早。反正我才十四岁,现在只需要好好学习、痛快地玩就可以了。”

“也不能那么绝对,”曼虹在等绿灯时,若有深意地回头望了小羽一眼,“学校之所以重要,并不完全在于学知识、为找工作打基础。我们在学生时期结识的人,搞不好会对自己一生的事业和家庭产生影响。尤其是女孩子,能在学校找个家境、教养、品性都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公,那就最理想了!等出了校门,社会上的人多复杂呀,再想碰到个知根知底、志同道合的就要难许多。”

嗯,看来是希望她找男朋友,小羽心道。

“不过就算在学校碰不到合适的男孩子,大小姐也不必焦虑啊。今年年底陛下打算借着楞严法会的机会,请那些先进世界的代表携家人来参加,联络下感情。到时会举办好几个宴会和舞会,大小姐身份尊贵又天生丽质,肯定会大受欢迎。”

“什么?”小羽放低手中的豆奶瓶,“佛教法会上办舞会,不太好吧?会不会对佛陀们不尊重?”

“这怎么就不尊重了呢?”曼虹的语调恢复了平日的俏皮,“对佛陀们来说,世间法即为佛法,色即是空、色空无二,众生与佛都是平等的。若是因为别人的‘冒犯’而恼怒,又怎能称得上得道者呢?”

是这样吗?小羽仔细回想她与陇艮和陌岩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俩人——两位佛陀——有时也会生气,但的确不是因为别人的冒犯。让他们愤怒的根源是罪恶,以及造物主对人类尊严的无情践踏。

一想到陌岩,小羽没有心情再谈论她自己,转而问:“曼姐姐,你和汤大哥也是在学校认识的吗?”

片刻的沉默后,声音像是穿回了好多年。“差不多吧,我们是在道观举办的学堂里认识的。”

这还是曼虹第一次向小羽透露与她真实身份有关的信息。道观,哪里的道观?什么时候?小羽不打算再问了。万一是几千年前呢?知道以后再相处可就没这么自然了。

******

早上第一堂课是班主任常泽的历史。整班学生被分为五个小组,每组负责第一章的某个小节,轮流上台回答问题。每个人会有自己的得分,最高分十分,在这之上给每个人加所在小组的平均分。用常泽的话来说,这样打分既能保证一定的公平,也体现了团队的力量。

站在教室一侧的常泽手里只有一个计分册,没拿预先准备好的问题单,小羽怀疑他是即兴出题。常泽依然是梳得一丝不乱的分头,式样讲究的涅色衬衣上找不出一条不该有的褶皱。只是那对宝石蓝的眼睛带点儿淡红,下眼睑黯淡,似乎昨晚没睡好觉。

“恶人自有恶人磨,”小羽阴暗地想,“像本姑娘我这种问心无愧、堂堂正正做人的,每天晚上都睡得香。”

第一组上台后没问多久,同学们就沉重地意识到,问题的答案并非课本上都有的。

“头脑,”常泽用手指了下自己的前额,“不仅是用来记忆,也是用来思考的。只会背书的话,你们能比得过电脑吗?现在就开动你们的智慧,让我相信莱瑞公学今年在招生上没犯严重错误。”

可是你什么都还没教嘛!小羽在心里抱怨道,似乎能听到其他同学类似的抱怨声。

轮到第三组时,孟琪、小羽、向槐和姚诚走到台前站好。这四人头天晚上视频过,交谈的结果让小羽相信另三个也都仔细准备了。然而常泽若是有心使坏,办法不要太多。

“第一个问题,孟琪,”常泽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孟琪问,“六道中的原生居民,对来自虚空的外来移民是什么样的态度?”

“态度是在不断转变的,”孟琪珠玉般的皮肤也略显疲态,大概昨晚复习到很晚。“刚开始,多数原生居民畏惧移民们拥有的先进科技。后来发现移民对他们这些土著人没有恶意,反而用科技知识改善了他们的住宿环境和医疗水平。熟稔之后,又有土著人甚至瞧不起那些不懂修道的移民们,认为他们过于追求物质生活,而忽略了对人体潜能的挖掘与灵魂的探知。”

“回答简练又准确,”常泽难能可贵地表扬了孟琪,“八分。第二个问题,卫小羽——十几万移民当年是怎么乘坐虚空船来六道的?”

小羽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教科书里曾多次声明,关于移民们是如何来六道的这个大问题,一直没有公认的说法。据猜测,最有可能是坐虚空船,然而十几万人要几百艘船才装得下呀,这些船后来都去了哪里?全部返回原来的世界了吗?为何不留几艘备用?

可小羽恰好是知道真相的。她在小学二年级时偷偷跟着陌岩跑去夭兹人的世界,乘坐的就是移民们当年来六道时那艘虚空船。至于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人?因为移民们其实是待在前庭地那片有山有河有房屋的板块上,种田放牛做饭洗衣,该怎么过怎么过。而那艘虚空船则被埋在了雾陇山的地底下,以其强大的磁动力载着前庭地这个板块,沿虚空中的磁航线驶来六道的。

不过这些讯息小羽是不会在公开场合下泄露出去的。那艘船的发现即使算不得修罗军事机密,可也不是随便什么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想看就给上船的。要不要公诸于世该由大羽姐姐和铮引他们说了算,常泽多半了解小羽的背景,然而她可没义务给常泽献这个宝。

“关于常老师的这个问题,”小羽望着常泽,诚恳地说,“书上说的是,目前考古界还不是很确定。这种连专家们都弄不清楚的千古难题,我们高中生就更不好妄言了。否则若是一不小心说中真相,让那些专家们的脸往哪儿搁呢?呵呵。”

小羽说完便不再吱声。常泽微蹙着双眉,等了半晌见她果然沉得住气,没有补充的意思,才说:“话虽如此,你可就得不了高分了。要是让你展开来说说,你估摸着会是怎么个情况?”

“让我瞎猜,”小羽装作凝神苦想,“应该……是穿过时空隧道过来的。嗯,他们定然是先派了艘船过来,船上装的都是科学家。这批人下船后,在六道建了个时空隧道的出口,再把大批民众从道道里给一个个放过来的。”

边说边偷偷观察常泽的脸色,知他心下懊恼却又无计可施,小羽越发蹬鼻子上脸。“既然是不请自来,算非法移民了对吧?可以想象,当年那十几万移民排队过时空隧道时的壮观场面。一个个挈妻携子,背上背着被窝,左手提着暖壶和拖鞋,右手拎捆自家腌的榨菜,脖子上还挂一串大蒜。”

小羽话没说完,她身边的姚诚已捂着肚子笑成一团。姚诚右手的绷带已拆除,能看出手指还有点肿。

“七分,”常泽在给小羽打分的同时,厌恶地瞅了姚诚一眼,不再理这俩人,转而问向槐:“下一个问题——移民们为什么在中古时期决定搬来我们的世界?”

向槐道:“书上说的是,移民们自己的世界在那时候变得太拥挤。”

小羽的直觉告诉她,向槐自己不是这么认为的。常泽显然也有同感,问向槐:“你自己的看法呢?”

向槐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认为原本就没有土著和移民之分,所有的人都是移民。”

“为什么?”常泽问。

“因为……呵呵,长得都差不多嘛。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不可能在两个完全没有关联的地方,独立进化出如此相近的物种,这个概率有点低。”

常泽朝着讲台迈进一步,“土著也是移民,那为什么不一起搬过来?”

“先在上古时期送一小部分人过来,目的是要看能否适应六道的生存环境。确定这里是个适合他们代代繁衍的地方后,再大批量移民。”

“若是这样的话,”常泽问,“土著们为何还会畏惧移民?”

“早就不记得了。土著人数量少,刚到一个新地方生活环境艰苦,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著书立说还要经过漫长的年月才能实现。关于他们的历史,只需要过个三五代就可以被遗忘。”

台下的同学们纷纷点头。常泽不置可否,转而问姚诚:“你怎么看?”

“不知道啊,”姚诚四处张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许都不对,会不会进化论本来就是错的呢?我们的祖先还可能是被造出来的,嗯嗯。”

台下一片嘘声。常泽依然不置可否,只是轮番打量着姚诚和向槐二人,像是在思考什么。

造出来的?小羽记得她六七岁那两年,陌岩被一些奇怪的人,什么祁哥啊、智能人加藤之类的追杀,那些人显然与六道的普通民众甚至修行者们都不大一样。当时她还太小,没法弄清究竟,只知道陌岩惹了大麻烦。后来陌岩回佛国,那些人再没出现过,这件事也就被她给慢慢淡忘了。现在想来,会不会同六道产生和人类起源有关呢?下次再见到大魅羽时,她要好好问问。

耳中听常泽宣布:“向槐七分,姚诚五分。第四组。”

“等等,”姚诚举起左手,小小地抗议,“老师、还没、正式问过我问题呢,我也是认真准备了的啊。”

这点小羽同意,忍不住帮腔道:“大概是见场面有些失控,八十岁……”这话小羽没说完,但谁都能猜到后面是“老娘倒崩孩儿”这几个字。

常泽立刻将问题抛过来,“以移民们的科技,可以随意穿梭于六道,为什么不用他们的能力帮地狱、恶鬼道以及其他一些落后地区改善环境?毕竟,生活在六道中就要遵循六道的规则,移民们自己下一辈子降生到哪里也不好说。”

嗬,小羽心道,就是有意刁难嘛。这个问题书本中确实提到了,然而是被放在“想一想”那一栏,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

姚诚听后吸了一下鼻子,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鬼祟起来。“老师,您觉得自己下辈子会下地狱吗?”

常泽瞪了他一眼,“是你在回答我的问题,不是我在回答你!”

姚诚冲他笑了笑,“因为没人相信自己下辈子会去三恶道啊。抢劫偷盗者认为这个社会财富分配不公平,他只是拿回他应得的。打人的,认为对方该打。贪污的,觉得这些收入恰恰配得上他的能力和贡献。正如老师您给我五分,我认为我该得十分,是不是?每个人都振振有词,都觉得是别人不对或者自己命不好,下辈子理应被补偿才对,怎么可能下地狱呢?”

“六分,”常泽不情愿地将分数提高了一分,冲台下道,“时间不多了,下一组。”


 

Sunday, March 19, 2023

《魅羽活佛》第311章 娇生惯养

 

这一上午过得可真慢。总算熬到第四堂体育课,高一四班的学生们穿着学校发的运动服,在隔壁楼的室内体育馆一端站好。无论男女,都是丝光白弹性面料短袖上衣与同色长裤,袖子和长裤外侧印着两道竖直的墨绿色细杠,显得人挺拔修长。

队伍前方的赵老师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小眼睛男人,黝黑干瘦的皮肤下没包着多少肌肉,脖子上搭条蓝白相间的毛巾。同莱瑞公学里穿着讲究、仪表堂堂的其他教师们看起来不像来自同一个阶层,倒让小羽想起篦理县种地的农民伯伯。然而就连篦理县小学教体育的宋老师都是浓眉大眼、朝气白净的帅哥呢。

“今天第一堂课哈,”赵老师朴实地笑了,笑纹给嘴两边打了好几个圆括号,“咱们就随便做个健身操,热下身。我示范,你们尽量把动作做到位些。能做多少做多少,不用勉强,好吧?”

赵老师说完,将颈上的毛巾朝地上随意一扔,便开始伸胳膊踢腿,连蹦带跳,嘴里还时不时给出这样那样的指示:“脖子活动完了,伸展胳膊,把肩拉开……上半身向后转,转到不能转为止,再来五分钟高抬腿……很好,下面是四十个俯卧撑……”

健身操这东西看似没啥难度,亲身跟着做了才知道有多累。同样是四十分钟,蹦跳着做操比长跑要累多了。才过了十五分钟,温蓓蓓同早上扔掉书包的那个杨晓蓉就累得瘫到地上,站都站不起身。又过十来分钟,长着一张萌宠男孩面孔的涟笙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虽没趴地下可也只剩喘息的力气了。被汗打湿的浓密睫毛忽闪着,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搂到怀里拍两拍。

看似娇弱的孟琪则是个意志力强悍的姑娘,涨得通红的娃娃脸上双唇紧锁,水晶般的汗珠从白皙的颈项上滑落,比涟笙等人多坚持了几分钟后败下阵来。至此,九个女生中除了小羽已全军覆没。

“有能做原地后空翻的吗?”赵老师问,“跟我来十个。”

这话起到了鼓励大家自暴自弃的作用,还在坚持的男生们相继坐到地上。这当中最不堪入目的要数姚诚,像是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后仰,双臂撑着地,原本深邃的眸子散乱到聚不成焦。只有小羽、向槐和司榆三人还在随老师一起做后空翻。

小羽注意到,向槐像是外家硬功夫的好手,刚开始做操时便刻意与其他同学保持距离,大概是怕举手投足间误伤到人。“啥时候能跟这家伙打上一架就好了,”小羽心里有些痒痒。在不用内功的情况下,也不知谁能打过谁。

司榆应当是修过内功和轻功的,纵横跳跃时身段轻盈,每个动作都饱含着美感。这并不是说他举止阴柔,更像书法家在挥洒自如地写字,又如剑客行云流水地演练自己毕生所学。离此不远处原有几个女生在练投篮,后立于篮球架下,一瞬不瞬朝司榆望过来。

至于小羽自己,打小是上房揭瓦的皮孩儿,这几年来就算没有勤习内功,蹦跶个四十来分钟也不可能吃累,只是免不了体温升高、心跳加速,这些都是正常生理反应。再看队伍前方的赵老师,还跟刚上课时一样轻松惬意,嘴里念念叨叨地,仿佛那副躯壳不是他的,是别人在做激烈运动而他在一旁唠家常。

离下课还有两分钟了,隔壁班的老师将赵老师叫过去说话,赵老师让还在坚持的三个学生把剩下几个前踢腿做完便可结束。

“嗷呜!”

小羽刚做了俩,听背后传来一声嚎叫,像猫被踩到了尾巴。别的同学也都听到了,一齐朝她和她身后望过来。

“怎么了?”小羽莫名其妙地转身。见姚诚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左手在胸前抚摸着右手,低着头看不清脸色,然而从那副姿势上可以判断右手受伤了,且疼得不轻。大概是小羽方才踢腿之前倒退一步时踩到他的手了。

“谁叫你坐那么靠前的呢?”搁平日,小羽准这么顶回去了。然而此刻刚到一个新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踩了人家,即便穿的是柔软的运动鞋,于蹦跳间一脚跺人家手上可能也确实挺伤的。只得耐着性子问了句:“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护室?”

“要——”拖着长腔,但毫不含糊的回答。

“那就自己站起来啊!”小羽没好气地说,“就算手断了,腿总没事吧?”

“十指连心呢,嗯……”地下那位赖赖唧唧地说,最后那个“嗯”字发音发得九曲回肠,既不抬头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嘿呦,小羽心道,听说过马路上有“碰瓷”的,今天她莫非是被人赖上了?眼角环顾四周,见涟笙同其他女生在捂着嘴笑。司榆是君子,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可嘴角也忍不住上翘了。

“有那么严重吗?你几岁?”小羽跨上一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地上这只娇生惯养的癞皮狗,伸手想揪住他耳朵把他给拖起来。手碰到那头郁郁葱葱的乌发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把手缩了回去。当年她也曾这么揪过谦宝的耳朵,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丫头了,对方更是个十五岁的青年,这么动手动脚,实为不妥。

后退一步,见向槐朝着这边走过来,弯腰冲姚诚伸出一只手,“要不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从小羽的角度望过去,向槐的侧影被前方天花板射过来的灯光镀了一层光晕。人只是随便往那里一站,身板挺拔如劲松,国之栋梁、力挽狂澜的通常都是这种类型的男人,同地下那只癞皮狗形成强烈反差。

这时赵老师从背后闻风赶来,先是蹲下查看了姚诚的右手,随后走到墙边,拿起墙上的话筒说了两句。

挂上电话后,赵老师遣散学生们:“下课了,大家都去吃饭吧。”又对小羽和姚诚等当事人说:“会有人过来给包扎一下,包扎的作用是防止手再碰到其他的东西。虽然没破皮,少不了要红肿两日,这期间右手尽量不要活动。”

话音刚落,两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就提着急救箱出现在运动馆门口。小羽心道没她什么事了,想起同允佳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便径自走去更衣室换装。

******

出了更衣室,回到隔壁教学楼,允佳果然在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等她,脸上也没瞧出有焦急的神色。见小羽出现,立刻笑着朝她走过来,问:“小羽,你是不是累坏了?”

小羽在心里叹气,这么好的女孩怎么还没被抢破头?这间学校的男生都是怂包吗?跟着允佳出了教学楼,穿过校园朝另一端的饭堂走去。经过钟楼下方时见附近人少,允佳低声问小羽:“那个常老师给你们上课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小羽咬了下嘴唇,刚才她就在心里暗暗计划这件事——她要主动找出这个常泽同陌岩的关系。“等过几天我会想办法弄到这家伙的头发,同你爸爸做一下DNA鉴定,看他俩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啊?”一向沉稳的允佳没忍住,大叫一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小羽,你、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小羽不以为然地说,“他俩要是没关系,这个鉴定对谁都没伤害。要是有关系,刚好兄弟或父子相认啊,说不定你爸爸这些年一直在找他呢。”

“那倒是,不过,要做这个鉴定也需要问我爸爸要头发吧?我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否则可以把我的头发给你用。”

小羽哼了声,心道我跟你爸爸认识那么久了,不至于连他的头发都没保存两根。

“哦对了,”允佳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川告诉我,年底玉清宫要同佛国一起举办五百年一次的楞严法会,说是历代沿袭下来的传统。到时应当会在法会上见到爸爸的,你说是吧?”

片刻后,允佳又扭过头来,有些哀怨地望着小羽。“不过听说爸爸最近已经离开佛国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唉,还好有你在我身边,小羽……”

小羽的眼睛眯了起来,二人随后没有说话。直到饭堂大门就在面前,小羽那对藏在睫毛下的暗猫眼宝石才睁大并回复纯净。

******

饭厅里干净明亮,面积同体育馆差不多。正前方设有十几种不同风味的食档,每间柜台后站着服务员,还有厨师在即点即炒。大厅左侧一溜儿的长桌上摆放着盛自助餐的容器,冷食装在银色容器中,热盘上方罩着锃亮的金色盖子,有的容器下方还燃着小火苗在持续加热。大厅右侧的食档则是为特殊饮食者专设的,比如全素食主义和食物过敏的学生。

由于体育课上的耽搁,小羽和允佳入内时大部分学生都已吃得差不多了。为节省时间,二人去自助餐那里取了些食物。两只蒜蓉蒸大虾就差不多装满一个碟子,烤羊肩骨看着也不错。捧着食物和饮料入座后,小羽留意到附近有个保洁阿姨在挨个儿清理桌子,将隔壁桌上剩的一大瓶饮料给收走了。

小羽没吃几口,眼角见姚诚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拖着一盘子食物走到隔壁桌。发现桌上空空如也,姚诚愣住了。

“诶?我的饮料呢?”癞皮狗四顾,冲推着垃圾车远去的阿姨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不是吧,又要跑一趟?等再回来会不会发现饭菜也给收走了呢?”

小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姚诚只有一只手能用,只得先去拿饮料,放到桌上后再去打饭。结果阿姨以为那桌的人已吃完离开,把饮料收走了。要说这个姚诚也真够笨蛋的,饭厅门口不就摆着大托盘吗?用托盘什么都可以一次装了。

“呐,这个给你,”小羽拾起桌面上自己那杯饮料,手腕一抖,饮料杯稳稳地飞到隔壁桌上。虽然那家伙有点笨,这副局面终归是她一脚造成的。

姚诚瞪着从天而降的饮料杯,转头问小羽:“你的?你没喝过吧?”

嘿呦,好心还被嫌弃,真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家伙!连坐在小羽对面一直低头吃饭的允佳都跟着吃吃地笑起来。

“不仅喝过,”小羽锤了一拳桌子,瞪着白眼珠冲姚诚说,“还往里吐过口水擤过鼻涕。不要算完,快还回来!”

小羽站起身要去拿回饮料,却见姚诚捧着杯子后仰,杯口贴着他粉嫩的嘴唇,杯中的可乐已同他的口水浑然一体。上方那对望向她的美目里星星点点,顽皮的笑意背后还有让人不敢探究的深渊。这一刻小羽有种感觉,也许大家都是聪明人,只有她自己是犯傻那个呢?

******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多事发生,好在第一周下午歌舞班活动还未开始,小羽暂时不需要面对那只癞皮狗,不过下午回家后也累塌了。记起明晚还要同这家伙和孟琪、向槐讨论历史课第一章第三小节,只得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读了遍书,再用1.5倍的速度看完常泽做的视频。

周二晚上从赛车场回来后,小羽去浴室里冲了个澡。赶在九点前在书房里坐好,用电脑接通了孟琪的视频会议。

“时候不早了,咱们废话少说,”孟琪并未露面,一上来就在视频中分享了自己的电脑桌面。“第三节讲的是——”

“喂、喂……”姚诚在耳机里叫。

孟琪不理他。“中古时期坐虚空船来六道的那些移民,他们同——”

“喂!”姚诚又叫。

孟琪怒了,“我还没有讲完,你打什么岔?”

“我,”姚诚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是想知道,你为啥会拿我家的照片做壁纸?”

“你家的照片?”

小羽这才注意到,孟琪的电脑桌面中央是座面海而立的小山,半山坡上有座白墙褐顶、风格典雅的府邸。只有两层高,占地面积却不小,房子左侧是一片紫色郁金香园,右侧是片黄色郁金香园。一条木栈道沿山坡蜿蜒而下,末端止于下方的海岸交界处。

“这是你家?”孟琪难为情地说,“我就是随便在壁纸网站上下载的图片啦。你在这里长大的?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舍得离开呢?”

“是在识处天对吧,”向槐问,“月洋附近?离云踪半岛远吗?”

听向槐这么一问,小羽依稀记起温蓓蓓同她提过,说这个姚诚是识处天某个伯爵的孙子。

果然,听姚诚说:“离云踪半岛不远。是我爷爷的房子,我是在别处长大的,不过爷爷过世后房子由我打理。寒假的时候欢迎你去玩啊。”

孟琪咯咯地笑了,“光我一人不好吧?小羽和向槐要不要一起去呢?”

小羽虽然还未谈过恋爱,可直觉告诉她孟琪并不在乎她是否一起去,孟琪也不是真的想去姚诚家玩。真正让孟琪期待的是寒假能同向槐在一起。

向槐没有吭声,像是在等小羽的答复。

“我年后有可能会去识处天一趟,”小羽心不在焉地说。今天在赛场得知,明年初的一级方程式大赛将在识处天举行。小羽原先在电视上看过,一直盼望能亲临赛场体验一下。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办。能不能去找你们,还不好说。”

她是打算陪允佳去参加那个楞严法会,然而她并不指望能在法会上见到陌岩。但她还是要去,她想见见药师佛。


 

Wednesday, March 15, 2023

《魅羽活佛》第310章 谁都没闲着

  

第一堂课还没结束时,高一四班的22个新生脸上已经找不到刚开学时的兴奋。这个变态老师常泽分明什么都没教嘛,居然让大家回去看他事先录好的视频来预习第一章的内容,并做分组练习。说是周三上课时会叫每组上台来讲述一个小节的内容。

“这叫翻转课堂,”那家伙在下课前,振振有词地说,“填鸭式的我灌你咽早就该被淘汰了,目前走在前沿的大学里都是这种教法。你们在学校要多培养自学的能力和动力,将来遇到新的难题才会知道如何入手去攻克。翻翻校史,咱们莱瑞公学毕业生中出过多少各行各业的名人?社会不需要我们生产那种问题到了眼前才被动应对的螺丝钉,你们要做的,是主动出击、先发制人的强者。”

不过是借口罢了,小羽在心里反驳道。人家陌老师就是用传统讲法上课,只要能做到逻辑清晰、博闻强记、声色并茂,无论怎么讲学生都爱听。明明是你自己水平不行,才搞这些花架子出来撑门面。

“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我不是个乱发福利的滥好人。”不像老师同学生讲话,倒像军官在训斥士兵。“学期结束时,我这门课全班最多只给五个A。每一次作业、每一堂讨论的分数都会计入总成绩,自己看着办吧。”

在下课铃响时,小羽依照指示按了下桌面右上角的小屏幕——她要准备的是第三小节,同孟琪、姚诚、还有向槐分在一组。

等上完第二堂数学课的时候有25分钟的休息时间,小羽正打算去户外活动,见孟琪快步走到教室前方,冲下方的同学们大声说:“小羽、向槐、姚诚,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被叫到的三人互望一眼,站起身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中走出教室。来到走廊中,见孟琪背靠栏杆站着,那张甜美精致的娃娃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可传递千言万语的黑眸中此刻只有一条讯息。

“今天晚上,你们每个人把第一章第三节给我吃透了。明晚八点远程开会,准备周三的分组考察,我会提前把会议链接发给你们。怎么样?”

“听着可行,”站在小羽左侧的向槐说道,“第一章我翻过,第三节会有两个难点,不过写书的人已经花了不少功夫来解释,需要我们额外做的工作不多。”

说来奇怪,小羽自小能跑善斗,这一刻穿着淑女风格的校服裙站在走廊上,下一刻就能如飞弹般直冲云霄。然而身边的向槐却让她没来由地心生敬畏,这就是常说的气场吗?当电磁场遇上重力场,若是重力够强连光都逃不出去。

“能改成九点吗?”小羽问,“我六点钟要去赛车场,最快八点钟回家。”

“没问题,”孟琪那副坚毅的神情让小羽相信就算等到十二点她也奉陪。

四个人中只有姚诚一副不确定的样子,“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明晚本来要去游戏厅的。”

“因为你不幸和我分到了一个组,”孟琪朝着姚诚迈进一步,随那只玉腿晃动的款款蓝裙让小羽想起行进中的虎皮,温暖华贵之下满是杀气。“你要是掉链子会影响到我的成绩,明白吗?请别当猪队友!”

姚诚打了个冷战,上身微微后倾,用下眼白打量着孟琪。“我是听说这间学校里美女多,才同意来读书的。原来都是母老虎吗?早知道就在家附近上学了。”

都是母老虎?小羽在心里冷笑。这个猪队友别的不行,看人倒挺准。只是可惜了他爸妈给他的那张贵族脸。

******

同一时刻,九天之上圣帝殿中的御书房。

和解?

兮远用手指拨弄着写满娟秀毛笔字的两页和解书。他知道现如今很多世界都用电子方式通信了,纸质信也是打印机打出来的。然而对方为了投其所好居然不怕麻烦地找人写了毛笔字。

“现在才想到要和解,晚不晚了些?”兮远从齿缝里吐出这句话后,透过镜片望向书房中的一团暗影。

御书房里的家具与陈设自然是古典到极致。不说别的,脚下三十多平米的地板是一整片大树的横截面,从地板中央起还能看到一圈圈的年轮,试问除了玉帝,谁能有这种实力?此树来自隐藏于西蓬浮国流放地中的巨型森林,当年陌岩和小魅羽等人便是在那儿寻到灵宝天尊的私生子纮霁,兮远也是以次作为筹码登上了玉帝的宝座。

兮远伸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接着道:“这几年累积下来,六道中仅三十三个天界出生的男娃就比女娃数量多了20亿,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按说像兮远这样宽袍长发装束的旧式修仙者戴眼镜应该会比较怪异,然而自从灵宝天尊留寸头以后,仙界里也见怪不怪了。

暗影中的虚空似乎震颤了一下,一个油滑的声音说道:“陛下,没那么严重吧?您的数字夸张了,对不对?况且,该计划在去年已终止。”

暗影中空无一物,至少对没戴这种特殊眼镜的人来说是如此。声音原本就是空气振动产生的,并不需要真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兮远盯着暗影,目光中并没有威胁之意——对方还不配。伸手将和解书随意推到桌子一角,同其他奏折挤在一起,仿佛在幕后写这封信的那个人也只是他的下属。

“我的条件已经很明确,你们主动切断与六道各个世界相联的所有天脉。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暗影处传来的声音恭敬但寸步不让,“陛下,关于您这个提议,老大已经回复过了,绝无可能。”

要问暗影使者口中的“老大”究竟是谁?老大就是老大,那就是他或者她,在暗世界里如此,整个宇宙中也是说一不二。相比之下,再尊贵的帝号听起来都要逊色。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兮远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想提醒你们老大一句,我的条件是有期限的。就三年吧,足够你们将分散于六道中的势力软撤离,善后工作由我来做。天脉嘛,我的人也可以帮你们处理。三年期满要是不能还我们一个清静,可就不是‘各过各的’那么简单了。到时我也许会将这间书房搬去你们老大家里,请他管吃管住,你觉得怎么样?”

“陛下请宽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暗影随着守在门外的天神一同离开后,书房里也跟着亮堂起来。兮远扯下眼镜摔到桌上,虽说只有戴着眼镜才能看清暗世界的物和人,玉清宫可不是邪祟随便进得来的,无论邪祟的产生是通过法术还是高科技——事实上这两者的差别又在哪里呢?你认为是平行的两条路,只不过是你走得还不够远,没看到交叉的所在。

按照日程表,下一个来面圣的是寅时官。等候的空档这位六道至尊愣愣地盯着他书桌上的一只怀抱鲤鱼的瓷娃娃,神色逐渐缓和。末了,嘴角抿出一抹慈爱的笑,像长辈忆起与爱子有关的一些陈年往事。

“陛下,”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书房门外,那身祥云瑞彩官袍比书桌后坐着的黑布袍要气派得多,却没有黑布袍那份威严。要知威严固然与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有关,可并不全是别人给的。心智高远、力量强大、言出必践的人自带威严。

兮远收敛笑容,望着正迈进门槛的寅时官问:“都打听好了?”

寅时官将门在身后关好后,躬身行了个礼,才说:“禀陛下,大小姐一切安好。同班同学也都做过背景调查,都是显贵人家品性良好的孩子,没发现什么问题。”

“全都没问题?”兮远的语调中难掩讽刺之意,“该有问题的时候却找不出问题,那只能说明问题不仅存在,且非同一般……陌岩佛陀答应来见我了吗?”

寅时官抬起深红色的袍袖,在那张名副其实的冻龄面孔上抹了把汗。“陌岩两个月前就已离开佛国,药师佛说他度假去了,也、也不知去了何处,什么时候回来。”

“度假?”兮远向他报以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灿烂的笑容。“看到没有,我说什么来着?就没一个闲着的,我又如何闲得下来?”

“呃,敢问陛下,那个叫常泽的班主任是否要调走?”寅时官压低声音,“据说长得很像、很像那谁。”

兮远摇头,眼睛望着很远的地方。“他不是,我知道他的来历。先不要动他,我们需要他同暗世界的人周旋。”

君臣二人沉默片刻后,寅时官问:“恕微臣愚钝,下一步该做什么?大小姐身在明处,我担心那帮人使阴招。为了她的安全,要不要给她转学?”

兮远哼了一声,“这你不用操心,凡是从我门下出来的人岂有不中用的?那丫头六七岁时就完胜成年人,没有武功修为也照样杀人。有一天她若是将我们这帮老家伙都给卖了,我半点儿也不稀奇,嘿嘿。”

这最后一句中也不知是埋怨多还是赞赏多。兮远出身于鬼道,因不为名门正派们接纳,年轻时便断了走正规仕途的梦。那之后他开始在鹤虚山招徒弟,个个是绝色美女,悉心教导后全都扔出去,派以艰辛的任务。怎么完成?叫自己想办法去。若非如此训练,后来又哪来的能力选上七仙女,助他与仙界较劲儿?

而且在兮远看来,老家伙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后辈们超越的。当年他耍了一众天尊,出来混的都要还,日后他也会被后生们有样学样。然而世道本就该如此,如同每一代机器都比上一代性能高,每一辈人也该更加优秀,这样的世界才有延续并繁荣下去的希望。真到了那天,他也算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让他无法不骄傲的是,小羽虽未在他身边长大,严格说来已不再是他的徒弟,可论心性、志向、行事风格和敏锐度,无一不是他兮远的翻版。若是娇生惯养的傻白甜,又怎能让远在九天之上的他这般上心呢?“女儿随父”,甚至不需要血缘关系,对无家无后的兮远来说,小羽就是他嫡亲的后代。

“什么都别做,暂时将网松一松,”兮远用手指转着桌上的瓷娃娃,“是鱼是龙自会露出头角……铮将军要的那批驱逐舰送到了吗?”

这些年来,保卫六道的重任一直是由修罗军在肩负。讽刺的是,修罗军的武器装备比那些科技发达的天界要落后百年,靠的是代代相传的作战技巧以及骁勇无畏的兵士。那几个高阶天界向来不买天庭的账,新式武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连兮远都不是很清楚。无论如何,在登基后的这十几年,兮远一直在尽自己的力量为修罗军改善装备。

值得一提的是,科技第二发达的无所有处天也一早计划着摆脱暗世界的控制——他们口中的“集体越境”。但那种方式太暴力了,会将一切现存秩序打破,其结果很可能还不如维持现状。据兮远了解到的情况,小羽的班主任常泽很可能就是无所有处天来的关键人物。

“还在路上,”寅时官说,“陛下,咱们最后真的要同暗世界人开战吗?”

兮远望着这个忠诚但脑瓜不太活络的部下,毫不避讳地说:“这不就跟我当年上位时的情形一样吗?咱们当然是希望和平解决,然而和平就如同人的健康一样,是最不起眼又昂贵的东西。想和平解决,必须拥有比他们更强的实力。”

而兮远其实并未准备好,就算再过三年,六道人也不是暗世界的对手。若非修道之人,他背后的一头乌发早就花白了。好在他口中的实力并不局限于武力与科技。人,早已通天彻地的老一辈以及正在崛起的年轻人,才是他这次豪赌翻本的依仗。


 

Tuesday, March 14, 2023

文学影视中的斯文败类

 没有哪个女人希望嫁一个斯文败类,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类男人又并非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洪水猛兽。相反,魅力还不小,常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如果女人自己也是游戏人生的强者,不妨一试。

  • 眼镜

不戴眼镜,就不能算斯文败类吗?虽说没有那么绝,但眼镜的作用不可低估。如果不戴眼镜,除非你天生丽质(对,这个词当下是用在男人身上),你就是再坏多半也只能算个山野匹夫败类,小市民败类,或者猥琐油腻男。

比较一下梁朝伟不戴眼镜和戴眼镜的差别:



因为这个眼镜可不只是用来纠正近视眼,它是一个人学识和才华的象征。张爱玲在评论男女时,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女人的活动范围有限,所以完美的女人比完美的男人更完美。同时,一个坏女人往往比一个坏男人坏得更彻底……有些生意人完全不顾商业道德而私生活无懈可击。反之,对女人没良心的人尽有在他方面认真尽职的。而一个恶毒的女人就恶得无孔不入。”

别的领域我不清楚,至少在科学界,很多大科学家都是渣男。民国时期和中国古代的大文人也有不少是渣男。“一个有着高尚追求的人,是不会沉迷于男女关系的。”大错特错!爱因斯坦、霍金、薛定谔这些牛人,都是精力极度旺盛的人。徐志摩、胡兰成、郭沫若这些大文人,是感情极度丰富的人。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所以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眼镜可不只是个象征物装饰品。因为出斯文败类最多的群体,你猜猜是哪个?当然就是斯文人这个群体本身啊,没冤枉他们。

  • 衣着

衣着重不重要?我先不公布答案,让你来猜猜?你多半会说:很重要。

其实呢,衣着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假如你的斯文是骨子里的,假如你有细长头、细长脸、薄嘴唇,假如你够瘦,肚子上没有呼啦圈,头上可以抹油但脸上不能有油,那么西装、衬衫、民国长衫、中山装,固然能让你更有当败类的成就感,然而就算穿得破破烂烂,也只能唤起有爱心、有圣母情结的女人对你的同情。

看看这个:

这身衣服要是穿在猪头身上是什么样?就是猪头喽。所以关键在这个人。

不过有一点儿,衣服可以低档,可以破烂,但如果有条件还是会尽量洗干净。除非买不起梳子和剃须刀,头还是会梳整齐的,脸会刮干净的,即便去不起理发店。

  • 举止

举止也和衣着一样无关紧要吗?非也,举止至关重要,甚至比眼镜还重要。你可以穷困潦倒沦落街头,但你要是和其他粗鄙男一样粗鄙,满口脏话随地吐痰,那你就完了,就只有败类没有斯文了。

记住,就算要饭,就算(因辜负了女人)被扇耳光,举止和风度不能丢下。走路不能左摇右晃八字脚,站直身子不能打弯,看人不能色眯眯,睡觉不能流口水,吃饭不能狼吞虎咽。尤其要记住——该道歉时必须道歉!

“对不起,我不能娶你,我辜负了你。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我的女神。”这才够渣!

  • 自恋

斯文败类必须自恋吗?这是绝对的,这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可以捂着脸说一句:“长得好看的男人哪有不自恋的啊!”

有吧,但是少。自恋的结果,就是较容易为自己的得失(包括事业、感情和健康多种方面)而忧愁,伤春悲秋。这种忧愁会加重“斯文感”,毕竟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人很难给人斯文的感觉。

所以女人们要当心。你们认为对方是内向、孤独、忧郁、文艺范儿,也许他只是……有点儿自私呢?需要你开导,需要你来哄,比你的情绪还善变。从这方面来讲,还是找个大大咧咧的较为保险。

  • 暖男?

虽然暖男中有不少斯文败类(这也是为啥我对暖男向来很有戒心的原因),但斯文败类不一定是暖男。如上所述,他们不见得是细心体谅的人,有些人甚至经常闹情绪、出口伤人。

假如把“渣”定义为一切辜负女人的行为,那么渣和渣还不同。在一起时甜言蜜语无微不至、背着你干坏事的人固然可恨,那些连句好话都不舍得说,整天伤你、让你怄气的,真是找他来做么用呢?女人们想开一点吧。

(完)

Sunday, March 12, 2023

《轮回转》原创歌曲

这首歌词是文学城作家望沙为我的连载《魅羽活佛》写的主题曲。当时她是按照《三生三世》的曲调来写的,几个月过去,我一直没找到感觉。这两天偶然听到《琅琊榜》的主题曲,被扣动了心弦,稍作改动后配乐演唱。大家觉得怎么样呢?

《轮回转》
作词:望沙,作曲:赵佳霖,演唱:高妹

际宇心海渡慈航
相逢耗尽几世春光
君心如岸,将我召唤
佛灯点燃法无常

天河潺潺恒流淌
红尘纷繁执念想
故人已去,唯留一香
只怕再遇两相忘

轮回转
转眼沧海桑田
妾意需情郎
莫让爱变冰凉
鬓如霜
何时比翼成双
无使岁月空悠长

天河潺潺恒流淌
红尘纷繁执念想
故人已去,唯留一香
只怕再遇两相忘

轮回转
转眼沧海桑田
妾意需情郎
莫让爱变冰凉
鬓如霜
何时比翼成双
无使岁月空悠长

Saturday, March 11, 2023

《魅羽活佛》第309章 花样男子

 小羽满以为这番话会惹得常泽发怒,不料那家伙的心智比她想象得要强大。若说除了五官相像,常泽还有一点也同陌岩类似——有洁癖,而且程度更为严重。浑身上下,衣服皮肤头发,陌岩只是一尘不染而已,常泽在这之外还像是贴了一层光亮清新的保护膜。

“先生,手机贴膜吗?”

小羽记得在白鹅甸的时候,路边就有这种摆摊贴膜的服务,什么防爆膜、钻石膜、钢化膜,各种名堂。常泽周身笼罩的应当叫“全能膜”,小羽有种直觉,即便浓硫酸泼这家伙身上也会一滴不少地滚落地。

保护膜内冷冰冰地一笑,常泽说:“猪又没犯罪,本不该死,所以我生下来便吃素。要说坏事都是人干的,而这些人中有相当一批在青少年时期缺乏管教。一棵从小就长歪了的树,能指望它日后成材吗?”

关于常泽的这个论调,小羽算半同意半反对吧。白鹅甸那帮去她家里打砸放火的小混混确实是“有爷生,冇乸教”。还有曾经绑架过小羽和其他孩子的人贩子,都应被收监并处以严厉刑罚。

然而小羽不同于一般市民,年幼起便见惯了不同世界间的冲突和战争。像胡参谋那些敌军将领,甚至包括罪魁祸首、两手沾满六道人鲜血的察雨亲王,在日常生活中都同自己认识的人差不多,是尽职的父亲、孝顺的儿子、敬业的部下,并非张牙舞爪逮着谁都要咬一口的怪兽。

“世界是复杂的,”她记得陌岩曾这么和她说过,“如一台轰隆运转的机器带着每一个生灵旋转,但凡入世之人谁又能一尘不染、随心所欲?”听听!那才是智者说的话……

正走神,台上的常泽继续说道:“你们大家可能也听说了,咱们高一共有八个班,每学期末举行一次文体竞赛。内容有辩论、击剑、歌舞和绘画,这四样包括歌舞在内,我在读书期间都拿过冠军。要我说,你们至少要在两项中胜出,才能不给你们的班主任丢脸,是不是?”

常泽背后的屏幕左侧浮现出一个表格,顶排写着这四个项目,下方的格子里都是空的。表格右侧列着二十多个名字,小羽在左数第三列中央。

“咱们班共有22人,分四组,每组五六个人,今天就把名单定下来。周一到周四下午三点半之后是这四个班的活动时间,这是你们必须参加的。其他兴趣班和课外活动都在晚上和周末,你们可以随便选……好吧,现在从靠窗那列开始,每人报一下姓名和文体特长,也算是借机会互相认识一下。”

******

靠窗那列的一个男生率先站起身,再侧身冲老师和同学点头行礼。“我叫司榆。特长谈不上,兴趣爱好方面,文有诗词和绘画,体有骑马、潜水和冲浪,请大家多指教。”

小羽猜,班上的学生至少有一半没听清楚司榆的话——这个男生也太美了吧?身上的校服虽是和大家一样的蓝色,周身却似笼罩着一层白中带绿的云雾。都说美女身上会有香氛,用在男人身上,姑且称之为玉氛吧。五官像写意景物画里的青松绕石,拆开来看与之重样的并非寻不到。然而美是一种整体,配以儒雅的气质和让人如沐春风的教养,便美得登峰造极。

想象一下,若能目睹这样一个璧人穿着泳衣在海上冲浪,该有多治愈?只是关于这个名字,司榆……司艺?小羽每年春节前后去玉清宫赴宴见过的天官不少,印象较深的有天庭头号美男——司艺星君,同此刻站在窗口的这位司榆在容貌和气质上有几分相像。司艺星君据说当年还追求过大师姐,现在有儿子了吗?当然那些神仙们活了那么久,在人间的分支也许都有几百代了呢。

“诗词……”常泽双臂交叉于胸前,“现如今会写几个字的都自称诗人。能以四个兴趣班为题做首诗吗?”

啊?同学们面面相觑,只是说报下特长,还要当场考较?却听司榆沉吟片刻后,说道:

“引经据典为争先,

刀来剑往不得闲。

莫若长歌舞星月,

天地尽收一纸间。”

不错啊,小羽心道。不仅将辩论、击剑、歌舞、绘画都包含进来,还暗暗表明自己不喜与人争斗。

常泽听完不予置评,只是伸手在讲桌上比划了一下,背后大屏幕上,司榆的名字便被移到了“绘画”那一组的下方。接下来是司榆身后的男女生挨个儿做自我介绍。到了第一列末尾,一个高个子男生又一次引起了骚动。

“我叫涟笙。爱好嘛,最喜欢盗墓和探险。不过平日读书期间不能走远,将就着玩下赛车、编程啊、机器人制作什么的。”

涟笙话还没说完,教室里便一阵嗡嗡低语。小羽身后的蓓蓓凑上前来在她耳边汇报道:“这位是从兜率天来的,是那里第一大房地产商继承人涟靳的二公子,我姥姥和他姑妈吃过饭。哪天心血来潮将整个首府连同这间学校买回家,我都不稀奇,呵呵。”

常泽显然也听到了蓓蓓的话,朝这边扫了眼,并未吭声。蓓蓓的姥姥可是校董,再刻薄傲慢的教师也不会没事找事。

然而听蓓蓓这么一说,小羽就多瞅了那个男孩一眼,第一感觉是——这个涟笙的妈妈肯定很漂亮。倒并非涟笙长相阴柔,而是种可爱男孩的美,有放有收,轮廓的尽头带着圆润与亲和,并没把人往相思的绝路上逼。虽是值得傲娇的兜率天第一富,那副萌样任谁都想逗他一逗,且知道他不会三两下就恼了。

另外,都说赛车是最烧钱的爱好,然而像涟笙这样的家世,外出探险还真能让他一人背上包便走?磕着碰着可不得了。搞不好直升机啊、后勤队啊都在后面跟着呢,其劳民伤财的程度更胜于赛车。

听完涟笙的介绍,常泽动动手指将他拨入击剑那组。“既然喜欢盗墓,学些防身技能总归没坏处。”

嗬!小羽心道,这个常泽真是看人下菜碟的假清高。

******

第一列分好班后,再从第二列前排开始。这一列中给小羽印象深刻的是个叫向槐的男生。

“老师可以分我去击剑班,”向槐说,“但凡与运动和武术有关的项目我都能摆弄两下,除此之外只会点烹饪和书法。另外那三样我做不来。”

哦?小羽闻言,便多打量了这人两眼。与司榆的遥不可及君子型和涟笙的万千宠爱温馨型都不同,向槐给人一种真诚和可以信赖的感觉。同样的校服之下藏着矫健有力的身材和一触即发的威慑力,而眼睛是险峰中静谧的清潭。有些人一掷千金都会让人怀疑他的诚意,有些人用目光就可以为你造一个家。

台上的常泽点了下头,“烹饪……菱形片的黄瓜怎么切?”

“先斜刀切厚块,再切面朝下改薄片即可。”

常泽手一抖,将向槐划到击剑那组。

现在轮到小羽所在的第三列了,在她之前的三个同学也基本是按照兴趣分的班。等小羽站起来的时候,她干脆了当地冲常泽说:“请老师分我去击剑或辩论组。”

要说这四组中,小羽完全不在行的只有绘画。让她屁股粘到椅子上一笔一划地描图,无异于要了她的命。击剑没玩过,但只要与打打杀杀有关的都信手拈来。辩论嘛,打小连陌岩都说不过她。至于歌舞,小羽上辈子可是九天之上的七仙女。小学一年级刚进校舞蹈队的时候,一支采莲舞惊艳了舞蹈老师。只不过大了之后连裙子都不爱穿,更不用说其他女孩子喜欢的活动。

常泽抬手,小羽被分到了歌舞班。

“什么?”小羽也顾不上“学生不许吼老师”那条校规了,大声抗议道,“为啥别人都可以按兴趣和特长来分,只有我不行?”分明是这个常泽为她刚才的挑衅而报复!

常泽不耐烦地指了下背后的大屏幕。“其他三组几乎要满了,目前歌舞队最缺人,我总不能搞个男团吧?你跟蓓蓓、孟琪都要去歌舞队。”

小羽转身望了下排在她后面的三个女生。除了蓓蓓和孟琪,便是进校门时扔掉书包的那个女孩。虽是坐着,可以判断蓓蓓和孟琪的个子应当都不矮。而那个女孩身材过于娇小,如果同小羽等女生以及先前分去歌舞队的两个男生站到一起,确实比较突兀。也罢,歌舞队就歌舞队吧,总好过画画。

轮到第四列时,前排的孟琪礼貌地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并对常泽说:“辩论、击剑和绘画,我在初中时也拿过奖。不过既然舞蹈队缺人,我愿意去舞蹈队完善自己。”

常泽看着孟琪,保护膜里居然露出赞赏的一笑,这还是小羽认识他后第一次见他的笑容中不掺杂讽刺或戏谑的成分。

现在站起身的是第四列中与小羽同排的男生,也就是刚才小羽挑战常泽时咯咯笑出声的那个。

“我、我叫姚诚。特长嘛,”姚诚尴尬地用拳头敲了下额头,嬉皮笑脸地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旅游、看电影、吃喝玩乐这些算不算?”

姚诚?小羽皱起了眉,这个名字怎么听着熟悉?她几乎可以肯定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听某个人提到过。然而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况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正纳闷,听蓓蓓趴到她耳边说:“这人是识处天来的,是那里某个伯爵的孙子。”

小羽望向姚诚,此男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长相上倒真有那些贵族的特色。什么叫贵族特色?就跟贵族们的为人一样,无需圆滑处世、取悦他人。刚硬中带着优雅,刚硬是因为有钱有地位而任性,优雅则来自于代代相传的基因,是骨子里萌芽血液中流淌的。额头方正,鼻梁挺直,深邃的眼睛藏在眉毛下方,望向你时为你造的不是一个温馨的小家,而是座遥远又神秘的古堡。

只不过这个姚诚在他自己这幅外貌的衬托下,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连常泽都对他完全没有兴趣,敷衍了事地将他分进了歌舞组。

“啊?”姚诚笑容散去,整个人石化在那里。

“下一个,”常泽望向姚诚背后的学生。

真无聊,小羽抬起手臂看时间,还差十二分钟就下课了。身为班主任的常泽是教历史的,看来今天是讲不了什么内容了。下堂课是数学,是小羽的强项。当然她最期待的还是第四堂体育课,她要好好舒展一下身子骨。

“我作为你们的历史老师,”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常泽说,“本学期要教的内容是《六道历史》。关于六道的起源,向来众说纷纭。不过在讲起源之前,有必要先弄明白一件事——六道真的存在吗?虽然畜生是随处可见的,很多市民并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有地狱、有神仙。”

说到这里,常泽扫了眼台下的学生,“你们谁能证明给我看?”

小羽举手,“老师你就是厉鬼。”

常泽那张斯文白净的脸上划过一片阴云,随即恢复平静。“说说看?”

小羽笑了,“老师你不是鬼,但你刚刚就下了回地狱。有道是地狱唯心造,一个人心生恶念或者深陷恐惧的时候,他不就是在地狱中受苦吗?反之,若是能像地藏王菩萨那般慈悲又通透,即便身在地狱,对他来说同住在佛国又有什么两样?”

佛国……每次提到这个六道中并不存在的地方,小羽眼前便浮现起那一叶轻舟和断桥之下的水帘。

台上的常泽没有回应,而小羽右边坐的姚诚又低着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附图:四位花样美男

Monday, March 6, 2023

《魅羽活佛》第308章 三朵校花

 开学第一天,小羽穿一身运动装下楼,让客厅里等候的允佳大惊失色。“小羽,你怎么没穿学校发的校服?会不让你进门的。”

允佳刚洗完澡,长卷发湿湿的带着股仙气,小羽认为她可以去演电影里常在云中出没的天使。

一周前去学校注册的时候,小羽确实领到了一堆衣服。“每天都要穿吗?”她问,“今天有体育课。”

“那就要把运动装带上,用学校发的运动包,”允佳走过来,轻推着她的胳膊,同她一起返回楼上,同时嘱咐道,“还有啊,匕首和袖珍弩那些武器不能带去的。”

“锤子呢?”

“不可以。”

“拳头呢?”

“……”

小羽除了每年出席玉清宫的年夜宴,平日从不穿裙子。现下换上同允佳一样的蓝色西装上衣和及膝格子裙,上衣胸前镶着校徽,运动鞋被黑色淑女软革鞋取代。对着镜子一瞅,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

至于镜子里的那张脸,眉毛细而平直,不弯也不高挑,多见于美男才有的剑眉。是双眼皮,但双得没有允佳明显,只是让眼睛轮廓的走向带了力度,一笔一划刻到人心里。目光清纯,盯久了才能察觉到背后的坚毅与倔强。嘴唇也许是五官中最为柔美的,只是言出必践、不取悦。

“小羽,瞧你多漂亮啊!”允佳上下打量着她,面露由衷的艳羡之色。“你腿长,穿这种高腰褶皱裙,十分有味道。”

“你才漂亮呢,”小羽话出口又后悔了。好好的一句恭维话,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和“你才神经病呢”一样的效果。

不仅要穿校服,连书包也只能用学校发的。男女生都不许佩戴首饰、不让化妆,最多只能戴一块手表,这点对小羽和允佳倒是全无影响。

除了不让染发,发型发饰不在规定内,所以莱瑞公学里的学生爱在头发上做文章,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机会。据说有的女生每天提早半小时起床,就为了赶去附近的美发店做头发。

尽管首府大街上都是浓妆艳抹的美女,校园里不让化妆就只能拼先天条件了。允佳自打去年入学以来,是全校公认的校花。气质高贵,学习好,男生都喜欢她。为人谦和有礼,不摆架子一视同仁,女生也大多喜欢她。

虽然校规里写着不许谈恋爱,年轻人的那些事,灰色地带太多了,校规也只能起到杜绝公然搂抱亲昵的作用。追求允佳的各级男生能从饭堂排到校门口对面的面包店,然而允佳似乎对谁都没兴趣。大家都以为她是专注学习,真正的原因只要小羽知道。

“你最近几年见过那个咏徽吗?”二人坐进汽车后排时,小羽问。

允佳没吭声,冲着前排座椅轻微地摇了下头,一向纯净柔和的棕色瞳孔中泛起迷雾。

小羽识趣地将头扭向窗外。首府虽不在山区,地势可不同于白鹅甸那般平坦。视野中望不见摩天大楼,建筑物普遍小巧,依着高低起伏的地势而立,每座都是艺术品。人行道上铺着圆润的石砖,喷泉、尖塔、雕塑随处可见。文化蕴藏于细节,历史在空气中流淌。起一片摩天大楼群用不了十几年,建一座这样的都市却要几个世纪。

在这之前,小羽并没有同允佳长期生活过,却会经常想到这个纯真美好的女孩。允佳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从小父母双亡,被陌老师收养后又寄养在别人家里。她的故乡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不能对外人提起,因为那是嗜血人居住的国度。她想家吗?虽然小羽自己也没跟着父母长大,可到哪儿都和自己家一样,满满的主人感,允佳能有她这么皮实?小羽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女孩,对允佳,却有种天生的保护欲。

“不如这样吧,”收回目光后,小羽说道,“明年暑假我陪你去一趟西蓬浮国。”

“小羽!”允佳倒吸一口凉气,但显然是心动了。“从这里坐火车飞机都到不了的地方,怎么去呢?如果找、找兰姨和兮远伯伯帮忙,他们肯定不放心,就算准我们去也会派一堆人跟着的。”

“那就去找陇艮师伯,他会有办法的。”

提起陇艮,自然也会想到另一个人。老旧的青色砖石屋,屋顶瓦片排列如毛蛤蜊身上的竖纹。院子中央那棵树的树冠华盖一样撑在头顶,树下有写招牌用的桌子,有给病人坐的木椅和躺椅。厅里老旧的八仙桌上每天摆着的饭菜都不重样。

最喜欢下雨,因为雨天上门的人少。屋门开着,小小的她坐在靠门的小板凳上看下雨,能看一整天。背后的屋里很静,只听到偶尔翻书页的声音。院子周围住着很多人。院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俩,没人管闲事,没人说闲话。什么身份?什么关系?有什么所谓?烦恼都他妈自找的……

“小羽,”耳中听允佳问,“你说那个长得像我爸爸的常老师会是谁呢?据说会做你的班主任呢。”

小羽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二十出头,你爸爸二十年前一直在佛国吗?”

允佳摇头,“他没同我说过,不过我有次听兰姨同其他人提到一些。爸爸之前有两个分身,一个在南阎六大寺出家当和尚,还有一个分身在空处天,是世袭公爵……到了,该下车了。”

真复杂,小羽咬了下嘴唇,下车。她琢磨某个计划已经好几年了,目前时机还不成熟。没关系,爸爸不是常说吗,她小羽有狼一样的耐心。一朝出手就会是毫无保留的一击,而在那之前,谁也看不出她在蓄积力量。

******

学校位于首府北面一座庄园内,周边由一圈树木与市民住宅区隔开。远远先望见两座宏伟的圆形建筑,绿色的是体育馆,建筑外墙上有几条环形外置走廊,被学生们戏称为夹心抹茶糕。音乐厅则像高科技飞碟,中心是升降舞台,可以升到飞碟顶上演出。另侧的教学楼群都是古典风格建筑,拱形的窗户和门廊,校园中心有座高耸的钟楼。

允佳一早告诉过小羽,只要学校开门,大门口永远站着检查仪容装束的校工。今日因为是开学第一天,学监也在场,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大奔儿头之上的黑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皮肤颜色较深,几乎算得上褐色,藏蓝色西装下那刀削的骨型如同门后雕塑喷泉里的人像活了过来。

“学监好,”允佳开口招呼的同时,捏了下小羽的胳膊。

“站住,”学监动了下嘴唇。

小羽本以为是在叫她,随后才意识到是她俩身后的一个女孩。女孩个子偏矮,从惊慌的眼神上可以断定同小羽一样是新生。校服穿得板板正正,只是背的书包与其他人不同。

“为什么不背学校发的书包?”

女生僵在当地,小脸腾地红了,“我、我不知道……”

“注册那天的集训你没参加吗?校外的书包不能带进校园,没带书不能进校,回去拿。今天记一次迟到,每迟到三次关一天禁闭。”

“等等,”小羽说,“有书就可以进校吗?”

学监望过来,眉头颤了一颤,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把书取出来,”小羽冲女生说,“书包扔掉。”

女生闻言,询问地望向学监,后者面色阴沉但并未反对。女生于是怀抱一摞书本进了校门,书包被搁在路灯柱之下。本校子女都来自非富即贵的人家,丢个把书包不叫事儿。

“站住,”学监又冲小羽和那位新生说,“在学校见到老师和教工,必须打招呼。”

“学监好!”小羽响亮地说道。随后跟允佳往前走了几步,路过一座棕色雕像时又冲雕像打了个招呼,“这位学监也好。”

允佳噗嗤笑了,小羽以为她会数落自己多事,却听允佳说:“小羽,你刚才做得真棒!既侠义又聪明,我也想帮忙可没你反应那么快呢。和你在一起,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

啊?一向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小羽也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她到底何德何能,让允佳如此崇拜?

******

教学楼内部的装潢看不出奢华,细查才知道都是真材实料、真金白银、真石实木,不会混入五合板之类的家具。每间教室有四列桌椅,上限是24人,实际坐18至22人不等。允佳领着小羽穿过走廊,如娇艳的郁金香伴着狂放的蝴蝶兰,即便眼神儿不好的也能闻到香气。不是刺鼻的香水味,是天然无雕饰的少女散发的一种香氛。搞得擦肩而过的男生们互相挤眉弄眼,女生议论纷纷。

“校花身边那位是新来的吗?看着眼生。”

“她妹妹吧,长得也不错哎!身材上更胜一筹,只是人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不可能是姐妹啦,完全不一样的血统和风格嘛……”

允佳先将小羽送去她的教室,告诉她中午会来找她吃饭。教室里已坐了几个女生,包括刚才扔书包的那个,冲她招了下手。

小羽想挑个靠窗的位置坐,却见每张课桌右上角处有个巴掌大的小屏幕,上面显示着每个学生的名字。桌面正中央还有一圈长方形的断纹,小羽猜那是内嵌式翻盖电脑。当然不可能啥时想玩就给你玩,统一开关估计在老师的讲桌上。

入座,坐她后排的女生探身瞅了眼她小屏幕上的名字。“卫小羽?你就是传说中的猜题女王?哎呀这下我发达了……幸会幸会,我叫温蓓蓓,请多关照。”

小羽转身,见背后坐着个圆脸女孩,身上倒是不胖,就是脸部容易长肉的那种类型。中分的秀发垂在脸两侧,让脸看起来瘦长些。五官幼齿有书卷气,不妖、不做作、不讨厌。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小羽问。

蓓蓓眯眼一笑,“我姥姥是这里的校董,分班的时候我把同学们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下。我就住在校门口对面的街,欢迎你去玩哦。”

小羽冲她点下头,“以后要有人欺负你,可以跟我讲。”

她这话说完,坐在前排右方的一个女生转身瞅了她和蓓蓓一眼。小羽在天庭见过的仙女多了,对各色美女已无感,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望向她的女生美得有特色。像大多数女孩小时候抱过的娃娃,但不是卷头发大眼睛、空洞无物的那种。同时具有婴儿和成年女人的特质,轮廓细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千言万语。

小羽同她不带情绪地交换了眼神,等女生回身后,听背后的蓓蓓趴在她耳边说:“孟琪,我初中班上的校花,她家的背景一句话说不完。”

此时离上课只有两分钟了,小羽以为这个班只有八九个女生,却原来男生们都站在走廊里聊天,快到点了才呼啦啦进来一片。男生们的校服上衣同女生差不多,只是衣摆要长一些,裤子与上衣同色。夏天在上衣内衬统一的白衬衣和领带,秋冬季据说在这之间添一件V领毛背心,不能再多了。

哼,小羽心道,男生们就是这副德性,特别怕显露紧张认真,啥时候都要表现得大大咧咧无所谓。

铃声响了,老师几乎是踩着铃进门的。在见到常老师面容的那一刹那,小羽的心真的悬了起来,但很快又放下了。她同意允佳说的,虽然那张年轻的脸长得像陌老师,但气质和感觉上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更接近白鹅甸寻上门的那个无涧。如果刚才那个学监是石头,此人就是利剑、是钢锥,全没有陌岩的渊深大气。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常泽,一年前毕业于首府南部的伊宾大学,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遵守校规,不要犯事。有什么问题吗?”

小羽举起了手。

常泽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容忍,“你有什么要问的?”

小羽放下手。“能问下老师为什么选择教师这个职业吗?”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年轻人需要教,”常泽脱口而出,重音在最后一个字上。

小羽点了下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猪在等着被宰,老师为什么不去做屠夫?”

此话一出,其他同学都在极力忍着笑,小羽右边同排坐的男生则咯咯地笑出了声。



Friday, March 3, 2023

如何给小说人物起名

 曾承诺过原创版的同行们,聊一聊我给小说人物起名的心得。如果大家有不同看法,欢迎留言讨论。

1. 从声音着手

一说起给人“起名”,也许大部分人都会先想到名字的“意思”,其实不然。名字的意义固然重要,但是声音是排在意义之前的,因为名字首先是给人叫的。可以这么说,无论意思上再妙,如果叫起来别嘴,这个名字就只能咔嚓了。现实生活中给孩子起名,由于姓是不能改的,那就只能放弃这个名。小说里的自由度要稍微大一些,实在喜欢这个名,还可以换个姓。

关于声音呢,先从声调说起。如果追求的是响亮,那就用二声结束,比如“李强”就比“李毅”响亮,“晓兰”就比“晓芳”响亮。是否响亮并不由音调完全决定(下面还会说),可音调是很关键的一个因素。

当然并非每个人都喜欢响亮的名字,较为含蓄的性格或者更现代的一些名字,往往会刻意避开二声,而采用更低调的一、三、四声。所以给小说人物起名时,要从时代和人物性格(以及父母的阶层)来考虑。

除了声调,还有发音的方式。一般来说,嘴张得越大,名字也越响亮。同样是二声,“晓兰”比“晓芸”响亮。如果要含蓄,就得找收拢嘴的字。当然含蓄也是由意思决定的,这里只谈发音。

2. 时代与文化

看到没,“意思”连第二也排不上,因为小说的作者不应该代表自己去给人物起名,要考虑一下现实中给这个人起名的会是谁。打个比方,这个人物自己很有文化,而父母没读过书又指望着他飞黄腾达,那这个人如果从小就有一个高雅或淡泊的名字,就不合常理了,除非父母请了乡里的大德或秀才给起的。

所以名字与其说反应一个人的性格,其实更大程度是反应了这个人的出身,他的原生家庭和社会阶层。古龙这点做得非常出色,原本是世袭家族后来落魄的,会给起一个高雅贵气的名字。屌丝逆袭的,读名字就能读出来。

然而就算是同一阶层,时代变了,这个阶层的人起名也会变,这是常理,不用我多说。人们价值观和审美观随时代的变化是相当巨大的,几十年前,女人要贤惠,男人老实,这放到今天都是被嗤之以鼻的。这些都准确无误地反映到了起名上。拿女名举例,“惠”,“桂”,“翠”,“莺”,这些都是旧时代的名字。“佳”,“嘉”,“家”,“祖”,是新时代的名字。

3.意思

终于说到意思上了。假如将上面的因素都满足了或者可以不考虑,那么意思也有三种处理方式(都是我胡编的啊,别当成教科书)。第一种是最常见的人如其名。比如“吴啸江”,如果你告诉我这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瘦子,会有些突兀。“廖红军”是个嘴甜的暖男,也会有些不适应。

除了反应性格,第一类里也包括暗示人物的身份和命运的名字。讲了半天,举些例子吧,我在《魅羽活佛》中给下列这些人物起的名,大家看看是否和这个人的描述相符。

蛰渊:道观观主。

梓溪:寺庙方丈,然而此人心性比较小,名字也能多少反映出来吧?

剪烛:也是和尚,但又是财迷。

富鸣忻:有点傻的大方脸。

殒擢:刺客。

席宾:军队里的少校,然而不是传统的武官,以情报为特长。

琴鹤:叛徒。这个这个不用我说,此名已经被玩坏了。

万疆:鬼道尊者。

崇辅:老奸巨猾的宰相。

……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也就是这第二种——名字和人是反着来的。原因可能有多种,比如你在写喜剧,要的就是这种幽默效果。比如这个孩子同父母的价值观十分不同。比如屌丝逆袭,等。也就是说,当然可以“名不符实”,但一定要给读者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可现实往往是不讲理的啊?”你问。

“对的,”我答,这就是现实和小说的区别。“The difference between fiction and reality? Fiction has to make sense. ” (Tom Clancy)

现在说第三种,就是从名字里啥都看不出来的,我其实挺推崇这种的。比如我曾给一个很小的配角起过“黎青”这个名字,可能是个纯真少年,也可能是深藏不露的大坏蛋,这种暗示不多的名字,其实更有“发展前途”,嘿嘿。不过一般说来,作者们给主人公起名时,还是免不了带情绪和喜好的。

4. 怎么起?

最恨那种讲完道理后,不告诉你“怎么去做”的文章。从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如果你把这个人物的性格和发展都吃透了的话,一般不需要刻意起名字,名字自然而然就到了嘴边。说着有点神,但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我们不可能对小说中的每个角色都如此费心,如上所述,我会先定“声”。定一个你想要的声音,然后用拼音输入法,看看这个声音里有没有合适的字。实在不行再换声音。我有一半的人名是这么起的。

再不行的话,去网上搜“姓名生成器”。注意,并不是说这些网站随即产生的,你就能用。我基本上没有直接用过任何随即生成的名,但是在我没有灵感的时候,扫一堆各式各样的人名,能给我带来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