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November 27, 2022

《魅羽活佛》第286章 理发店老板娘

 

两天后的傍晚,陌岩和小羽坐着警局给他俩准备的宽敞面包车,从东南方向一路颠颠哒哒地驶入白鹅甸。同胖瘦警察所在的那座井井有条的市镇相比,白鹅甸的风格截然不同。面包车在毫无规划的马路上走走停停,四周喇叭声此起彼伏。行人道上挤满杂货摊和小食车,有时排队的人多了,连马路也占去一半。

不知二位希望在何处落脚?开车的警察大叔问,“听说这里的气候是真好呐,就是时不时闹下地震,二位多少留心一下。要不要我帮着找家店?有我在,好说话些。”

那就有劳了,陌岩喝了口瓶装矿泉水,“随便一家就行……哎,前面拐角那家就好了。”

陌岩这次远赴他乡,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件冬外套——深褐色加绒夹克棉袄。质量和样式倒是不赖,只是两个月来的风餐露宿,让素有洁癖的他看起来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开店的最不欢迎这种顾客了。

脸上沾了米糊和油星的小羽扒着车窗,探头朝外望去,视野之内见不到瘦警官住的那种安静隐蔽的公寓房。建筑物很少超过三层,一楼通常被用作货仓或商铺,红红绿绿的招牌顶上是居民晾晒的衣裳。街角处果然有家绿瓦黄墙的小旅店,看窗框有年岁了,房费应当不贵。她和陌老师在安定下来之前,手里的钱得省着花。

下车,进店。警察大叔虽不管这片儿,那身制服的威慑力还是有的。大圆脑袋的中年前台服务员满脸堆笑地接下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给安置到二楼东北角一间不算奢华但整洁干净的客房。有桌椅、沙发和一张双人床,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不多时,前台又给抱来一张单人弹簧床和被褥。

弹簧床好玩啊!小羽前半个小时就是在不断地躺上去,再滚下地来,又站到床上蹦几蹦,辫梢能打到屋顶上。直到陌岩把行李中的物件都收拾完毕,在一张满是划痕的木桌前坐定,铺好纸笔唤她:“过来,写作业了,”满头大汗的小羽才不情愿地走过去。

“这几天都没顾得上复习,《向日葵》那首诗歌还记得吗?”

陌岩虽然曾是篦理县小学的正规在编语文教师,毕竟只教过一年级的课,其他级的课本只是翻过几次。眼下教的内容,包括语文、数学、美术、自然科学这几样,大部分是按照他脑海中二年级学生应有的水准即兴创作的。

比如《向日葵》是他编的,擅长画画的他还顺手在一旁画了副阳光照耀下的原野,数不清的大花脑袋朝着太阳的方向期盼着。练习题包括在他手画的田字格里写生字,造句,看图说话。这最后一项可是小羽的强项,通常拧开水龙头就关不上了,陌岩一般也不打断她,让她爱讲多久讲多久。

事实上以小羽的天赋,完全可以像某些“天才娃”那样迅速甚至跳跃式地学东西,可陌岩认为没必要那么急火火地赶进度。学习对他来说是种乐趣,和成长一样。为啥要跳过《向日葵》去啃《勇敢的士兵》呢?他自己九百多岁了,还时不时会翻下儿歌和童话故事。那是个奇异的世界,大气很清澈,房子总是盖在离天不远的高处,不存在低矮肮脏的沟壑。

此刻的小丫头还在喘粗气,把支铅笔在手中转玩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地默写诗歌。然而方才毕竟玩得有些疯,字迹比平日要潦草。陌岩没等她写完就不悦地说:“字如其人。你一个女孩子家,字写得这么歪七扭八,不妥。”

小羽懵懂地抬起头,彤红脸蛋上的眉毛振翅飞了下,问:“那应该怎么写?”

陌岩抓过纸笔,将诗歌的头两句仔细地重写了一遍。字迹乍看循规蹈矩、飘逸娟秀,细查才能辨出那种时而淡泊出世、时而纵横捭阖的笔锋笔势。

小羽当然不懂这些,但这不妨碍她使她的鬼心眼子。“陌老师,女孩这样写字更好吗?”

他点头。

“那陌老师平日就这么写?”

点头。

“字如其人,陌老师一个大男人像女人那样写字不妥。”小羽飞快地说完这句话后,赶紧低下头继续写后面的诗句。

“少跟我耍贫嘴!”这句话开头是训斥,说到后来语调中已带了笑意。

******

当晚在楼下的包子铺里胡乱吃了几口,旅途劳顿的师徒二人早早睡下了,连一向喜欢睡前看书的陌岩都省去了这个环节。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小羽是面带笑容在弹簧床上醒来的。今天要出去找他们的新家了,新家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应该会有自己的房间吧?要是再有间院子,她会养只猫。嗯,猫就好,能自己照顾自己。一向耐心不多的她不喜欢被狗缠着,烦。

二人下楼,同前台大哥打听了下附近哪里出租房较多,环境稍微安静些的。出门后先在路边摊吃了豆浆油条,这里的油条同家乡的外形不同,是圆环状的,味道倒是差不多。气候确实温暖如春,看样子昨天夜里也没冷过。

前台推荐的那个玉九区靠近白鹅甸南部,中间要穿过几条热闹的集市,快走也得一个钟头。二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溜溜达达地先从集市逛起,熟悉环境。等住进新屋了,保不定还得再出来买日用品。

“陌老师,”小羽边走边问,“等安顿下来,咱们还要继续行医吗?”

“可……以……”陌岩东张西望地说,“也可以给店铺写招牌,我也是昨天教你写字的时候才想到这条生财之道的。”

小羽闻言,四顾打量着路边那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招牌。陌岩教她的语文当然是家乡文字,夭兹国的语言她现在只能听和说。然而也多少能品得出,这些招牌上的字没有一副赏心悦目的,更谈不上意境了。

“可是陌老师,不同的文字,书法的风格也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吧,当然要进行一些改动。我打算根据店铺的性质来设计字体,比如氛围庄重的祭祀用品店,用隶书的手法来写。新潮服装店,用燕书。酒廊饭馆那些放松的场合,用草书。”

小羽听后张大了嘴,想象着若干个月后整条街上都是陌老师的笔迹在飞,那可就威风了!

又逛了会儿,小羽在一家玩具店门口驻足,期待地望着陌岩。

“现在就要买玩具?”他不确定地说,“就算找到房子,待会儿还要回旅店拿行李,你得来回背几趟……好,就买个轻便些的吧。”

小羽三两步冲进玩具店,先扫了眼左边架子上一溜摆放的五光十色的娃娃,便冲着右边的火车头和枪炮去了。随手拿起几支枪比划了下,似乎不太满意。最后从角落一只大篮子里挑了支两尺长、碗口粗的筒子,跑去收银台前面等着。

陌岩接过来一看,“火箭筒?”

小羽肯定地点点头,“对!很轻便,而且上面有条带子,走路时可以背在身后,腾出两只手来拿东西。”

“好不好玩啊……”陌岩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很简陋的样子,不发光,也没有声音的?”

小羽使劲摇着头,“火箭筒,不用光和声音!”

掏钱。

******

背着火箭筒没走多久,小羽见前方一家店门口摆着两张长椅,坐了六七个男人。奇怪的是,每个人的头发都湿漉漉,像刚洗过头。什么地方这么热闹,饭店吗?招牌上的字小羽不认识,不过从玻璃窗上贴着的海报来判断,是家理发店。

这时一个头发染成橘色的青年从店门口探出身,叫了声:“二十八号?”

椅子上一个身板壮如黑熊的男人立刻欢欣雀跃地站起身,就要跟进去。

“头洗干净了吗?”店员问。

“洗干净了,在家洗净才来的。”

“陌老师,”小羽扯了扯陌岩的衣角,“这里有家理发店,你不是要理发吗?”

陌岩驻足,扫了眼长椅上还在等候的客人以及窗户上贴的价目表。“这家店人太多,算了吧,过两天找家人少的去。而且怎么男人理发比女人还贵?”

二人又往前走了两步,撞到一家路边的书摊,陌岩照例停下来翻书。小羽知道,陌老师要是看到书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就挪不开腿了。

“突突突……”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羽转身,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站在理发店门口。男孩长着胖嘟脸,眉毛是倒着写的“八”字,弧线优美的眼睛倒是和小羽有点儿像。手里抱着的玩具冲锋枪正在朝小羽瞄准,大概是见她背着火箭筒的缘故。小羽冲他走近两步,正要开口说话,男孩吓得一溜烟跑回理发店内。

瞅了眼还在聚精会神看书的陌岩,小羽跟到理发店门口,扒在门框上向里张望。店里有一男一女两个理发师,男的便是方才出门叫号的那个橘色头,看个头儿无疑是本地人,正在给一位中老年妇女理发。女理发师的波浪卷发刚过肩,宽大的围裙遮挡不住身材的玲珑有致,看背影竟然是小羽家乡的人。

才进屋的雄壮中年男子此刻坐在女人前方的椅子上。女人从侧面打量着他整齐的小平头,不解地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先生五天前才来理过?”

“对对对,”男人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我这人,特别爱整洁!”

女人摊开双手,“问题是已经很短了,再理就只能剃光头了。”

“那就剃光头,光头清爽。”

女人二话没说,拿起桌上的电动剃刀,一刀挥去就是一条青石路。小羽的目光继续在店里搜索,见男孩坐在角落的一把小木椅上,正在给玩具枪装子弹。嗬,那把小椅子可真精巧,暗金色的雕花木料镶着红色天鹅绒坐垫,和童话书里皇帝的宝座一模一样啊。哪里买的?小羽也想要一把。

“妈,我饿了,”男孩冲女人说,用的是当地人的语言。

女人闻言,将剃刀搁到桌上,问剃了一半的顾客:“我要去给儿子弄吃的,你叫娄师傅给你理吧?”

“不急不急,”男人摇头,“我等着就是。小孩子可不能饿着,尤其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哦?”

小羽年纪虽小,还不懂男女情事,可也能隐约察觉出这个男客人态度不寻常。都说顾客是上帝,他可是把女理发师捧成圣母了。呵呵,这家理发店这么火爆,难不成客人们都是冲着这位女理发师来的?

正想着,见女人一个转身除下围裙,小羽只觉脑袋嗡地一声。这个姐姐也太好看了吧!不对,她既然是男孩的母亲,小羽应该叫阿姨才对,然而女人的脸色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眼睛似倒映在湖水中的弯月,明亮纯净又波光粼动。皮肤像粉白色的桃花,但小羽认为花太弱,寒风一来就歇菜了。此女肌肤下流动着一种力量,是生命力但又不限于生存、甚至不限于自保,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产生可怕的威慑力。小羽怎么知道的?因为她小羽也是这种人啊。

直到女人领着儿子消失在理发店的内间,小羽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嗯,不一定见过真人,可能是在电视上?篦理县才通电不久,她看过的电视不多。要不就是路边的海报……

“小羽,”陌岩在身后拍了她一下,“时候不早,得走了。”

小羽转身,见他怀里捧了六七本书,心下暗道,嫌我买玩具累赘,你这些书不是更累赘吗?

当下一边思索着刚刚见过的女人和男孩,一边心不在焉地跟着陌岩离开集市。待拐了个弯,去到下一条街的时候,小羽蓦地站住,似乎心脏中的血液一齐涌上头。

想起来了!她曾在陌岩的教工宿舍里见过那个女人的画像。那次陌岩出差了,陇艮师伯给他代课,请小羽来宿舍吃饭。饭前陇艮从里间屋取了一摞画稿出来,当中有三幅画,画的是同一个女人。小羽一直以为那是他死去的妻子,现在想来,除了发型不同,眉眼和气质同理发店里的女人是一模一样啊。

终于明白陌老师为何没再娶妻了,原来是心里有了人,而这个人已远赴他乡。所以这次陌老师才非要跑来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就是为了找旧情人啊!可惜,情人已经嫁了人,连孩子都生了。

小羽心里酸酸的,为陌老师感到难过。难过之余又有种让她不舒服的情绪,但她还太小,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怎么了小羽?出什么事了?”陌岩已经走出了六七步,发现她没跟上,抱着书折回。

小羽抬起头,望着他虽已中年却算得上世间罕有的俊秀面容,以及那一头略显凌乱的银发,心想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命咋这么不好呢?咽了口唾沫,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陌老师,想开点。”

陌岩莫名其妙地盯着她:“想开什么呀?”

“失恋不可怕。”

他的神色严肃下来,“你一个加减乘除还没学囫囵的小丫头,不要瞎琢磨那些东西。”

该不该告诉他呢?小羽想象着当晚陌老师在被窝里痛哭流涕的场景,决定还是先按下。

“放心,陌老师,你有允佳还有我,将来不会被送去养老院的。”

说完伸手接过陌岩怀里的书,背着火箭筒大踏步朝前而去。

Thursday, November 24, 2022

海外原创版人物排行榜:赵忆江杨泽文名箐林溪杏雨长水费克文叶秧秧萱萱魅羽寰寰逸航欧阳飞宇郁邱郑重王妃郑奎山孙志梅子白玫

 注1)各花入眼,仅代表个人观念。

注2)入选的都是性格上较易引起强烈情绪或争议的;版上还有不少人物刻画得很棒,因为无争议或者以故事为主、人物为辅的,刚开写的、我没追的,也就没有收进来。
  •  男女读者都讨喜的
1. 赵忆江(《阿P正传》,可能成功的P),杨泽文(《此生、此世》,浮云驰)。

这一类是大格局之人。赵大哥在最近两年内是原创版男女读者都好评如潮的人物,是Number One,没有异议吧?因为这是个集博爱、勇气、忠诚(包括对人民和对爱人)于一身的英雄人物,不仅是挑不出硬伤那么简单。无论放到东西方任何形态的社会中,提起这样的人,大家都会暂时放下手中的事物,致一分钟的尊敬。

杨泽文紧随其后(如果能把李绍玉和他合并就更完美了)。家国事业都能独当一面,既识大体,身为国家栋梁还坚持做有利于百姓的事。回家又能把方方面面都照顾了,不作、不闹情绪、头脑冷静,是传统文化最推崇的男性榜样,谁在他身边谁有福。

2. 名箐(《茶米糜》,zaocha2002)、林溪(《时光里的答案》,dontworry),杏雨(《大地之歌》,weidi88)。

为啥把这三个女人放到了一起?因为我发现三人虽然时代不同、身份差别也很大,却有不少共同特征。女读者喜欢她,因为既是爱学习、独立自强的女人,同时还温柔有爱心(不是虎虎女汉子)。对亲人、对大家庭的老人小孩都尽心尽力,对社会有强烈的义务感。这些是不是完全一致?

而男读者喜欢这三个女人,因为她们不“碧池”,不纠缠,不像某些女人那样一旦发现某男很渣,哪怕男人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都会举起大刀喊打喊杀(诶,说的不就是我吗?)。有些不厚道地说,名箐这些女人既能帮男人养家,男人若是精虫上脑辜负了她们,由于自强又自视高,还不怎么跟男人计较。对男人自己来说真是百利无一害,太完美了。

3. 长水(《此生、此世》,浮云驰)。

长水呢,应该是受大部分男女读者喜欢的一个人。大部分,因为不包括一些比较务实的读者。是名副其实的精神贵族,在文学和数学方面都有很高的修养。品行高洁,不同流合污,对朋友肝胆相照,在当时那种事事靠走后门的乌烟瘴气中独树一帜。还当然必然非常地帅!

至于来自周边环境中对他的那些指责,简直是莫名其妙嘛。人家是正经大学老师,挣着工资给家里人的,这怎么就成了废物了?放到国外去那就是张益唐。给我碰见这样的男人,他不挣钱我也养他一辈子。你咋咋滴?

4. 费克文(《如絮》,可能成功的P)。

女读者喜欢费克文,因为他性格谦和、人品端正、文学艺术修养高,长得还帅,简直是(我的)完美情侣。男读者喜欢他,因为费克文虽然优秀得一塌糊涂,却不是那种“雄性大猩猩抢占女人和地盘式”的aggressive的性格,对身边其他男人从来都没有威胁。(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被作者写死了,令人发指。)

这么一看,费克文和同为老师的俺家陌岩(这里提一下,就不单列他了)外在上有不少相似之处。然而费的本性更单纯、谦和、善良些。陌岩虽身为佛陀,内里比他傲、不服管(这些都随作者我),惹急了可以走极端。

5. 叶秧秧(《黑龙江上的飞龙鸟》,SnowOwl)

主要说两点,一,青春热血无敌,二,真实经历震撼人。我一直认为,“年轻”本身就是很有力、很触目惊心的一种状态。尤其是有志向有抱负的年轻人,他有这么一股劲儿,是中老年人无法效仿的,是山间奔流的清溪而非中老年铺着层层落叶的沼泽。

当然会比较幼稚、对社会上很多实情还不了解,这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共性。而在那个罕见又特殊的年代的真实经历,更是外人无法想象和杜撰的。这两个因素共同缔造了一个让男女读者都喜欢的角色。
  • (主要受)女读者喜欢的
1. 萱萱系列(望沙的多部作品)。

为啥是系列呢?因为无论是刘伯温之女、耶律家族之后,还是叱咤星际战场的女救世主,名字里都有个萱字。从一方面来说,萱萱们同上一类中的名箐、杏雨有些许共同之处,比如好学、自强、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等方面。然而萱萱们的强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是不亚须眉是完胜须眉。

但萱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女人,男同胞们注意了啊。谁要敢像陈述(我都懒得单列他!)对名箐那样辜负她们,在法治社会里会被萱萱们扫地出门,在丛林社会中会被萱萱们手起刀落。所以为人正直、思想开放的男人们会欣赏这种新女性。而牛逼轰轰眼睛长头顶上的旧式大老爷儿们,是放不下架子成为她们众多男追求者一员的。

2. 魅羽/小羽(《魅羽活佛》,俺)。

同上面的萱萱们有类似之处,强,不好欺负。不同之处在于,她们只对外面的男人强势,凡是看进眼里、放进心里去的,可以很温柔、把姿态摆得很低。

即使这样,还是不会受男读者喜欢,因为这类女人对男人示弱、示好,是有条件的——他们对感情必须绝对忠诚。一旦他们做出渣的事情,这类女人既不是楼顶那些高贵自重的独立女性,也不是Pia和Sam这样有爱心、包容人的(这俩没有单独列,因为其作者的人物已经占了本文一小半了)。碰上二羽,出轨男还想着零风险,还浪子回头金不换,等待他们的有猎枪。所以跟这种女人在一起要如履薄冰,能受得了的男人不多。

3. 寰寰/逸航(《碧海沉情》,Anthropologi)。

无论少年还是中年时期,本质上是两个满腔热血、对社会抱有强烈的责任感、为朋友两肋插刀、对爱人忠贞不渝的类型。对人真诚友善、不走极端,然而又不是傻小子、滥好人,被人愚弄,可谓智商情商都在线。

单看人品本来完全应该被男女读者都喜欢的,然而据我观察啊,女性读者对男同恋爱的接受度普遍比较高,男人中则有那么一部分人,通常都是顽固不化的直男,有他们的成见。

4. 欧阳飞宇(《时光里的答案》,dontworry)

准确地说,是“丈母娘最喜欢的女婿”那一类,女儿要是跟着他可有福了。性格随和阳光,恋爱态度积极,别人即使拒绝他,他还在为对方着想呢。那些一辈子的好丈夫、好父亲,很多都是这种性格。

至于男读者嘛,虽然人和人差别很大,但我可以较大把握地说——大部分男人,无论华男白男,如果有的选,他们宁可自己是谭天,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吧?嘿嘿。
  • (主要受)男读者喜欢的
1. 郁邱(《如絮》,可能成功的P)。

哎呀,可了不得了!郁邱那可是国内大部分男人的理想自我啊。有钱不说,而且是被国男们最推崇的“商界弄潮儿、大老板”(同样有钱的中餐馆老板就不被待见)。三十好几了不结婚,不是找不到女人,大把女人稀罕他呢!而是自己“还没整明白自己”(这里做忧郁状:That's how he got his name.)感情上居高临下,有大把资本去追求刺激、挑战高峰,把自己定为为新一代的楚留香。

女读者中虽然也见过好几个稀罕他的,但是大部分不买账(关键是写这个文的我不买账)。这种男人我初次见面,眼睛里就能从头到脚都看到 red flags,是我最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种恋爱对象(搞得人家能看上我一样)。

2. 郑重(《茶米糜》,zaocha2002)。

人如其名,做事稳重,有才华,为人也算比较厚道了(除了对前妻那里)。男读者们,没有理由不喜欢郑重。女读者分两派,喜欢他的和非常不喜欢他的。当然自从陈述翻车后,大部分也开始喜欢他了。不过他还是不能被列入第一类(男女都讨喜那类)。

3. 王妃/女王佳佳(《收割人类》,nearby)。

无论母仪天下的女王佳佳还是柔情似水的王妃,都是风华绝代的纯女人,简直是大部分男人的梦中情人啊!

而正因如此(正因为完全符合男人的需要,而男女这两个物种原本就有很多不可调和之处),使得他们并不是女读者(尤其是新女性们)最想要成为的一类女人。
  • 被女读者唾弃的
1. 郑奎山(《一念地狱》,南瓜苏)

这里以郑奎山为代表吧(还能划拉进来一大堆渣男,诸如陈述、古尘等),自私、花心、管不住下半身。不用说,女读者没有喜欢的。

然而,这里我长叹一声,男读者们尽管也会不痛不痒地从道德上批判他们两句(尤其是导致原配自杀的郑奎山),但据我对男人的了解啊——只要郑足够成功,是个社会上的体面人,十个男人里面,八个不介意和他做朋友。然后你要是去质问这八个男人,他们的回复通常也是差不多的:“不要把公事和私德混为一谈嘛。”振振有词。
  • 男女读者都唾弃的
1. 孙志(《如絮》,可能成功的P,又是你哎又是你)

真是见过讨厌的,没见过那么讨厌的,这个人整个感觉就像一条阴沟里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心胸狭隘,偏执,想要的女人得不到,很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其实是比郑奎山更可怕的那类人。

而且孙志和郑奎山还有一点很大不同——孙志事业上、能力上,远远不如郑。乏善可陈。结果就是连男读者也看不上他。
  • 女读者们的潜力股
1. 梅子(《大留学时代》,悉采心),白玫(《移民时代》,舒菲儿)

这俩性格上有些共同处,又刚好都和移民题材有关。具体说来,都是很善良、对家人特别好的传统女性。自己吃了亏自己扛了,别人欠她们的也不计较。这类女性是我在国外华女中见得最多的一类,长辈居多,特别真实。

为啥说“潜力股”?对恶势力、对想要manipulate她们的人还缺乏抵制的勇气,还需要再坚强一些。两部都才开头,梅子已经成长了好多,白玫有了新的爱人,也会比原先更强大。

注:下面是作家网友浮云驰刚给加上的,谢谢浮云!

陌岩:男女都会爱的类型,女人爱他长得帅,有担当,宽厚温柔不霸道,体贴细心能包容。男人爱他,讲义气,本事高,头脑清醒有为有用,关键时刻挑大梁,危急关头能倚重。

铮引:也是男女都爱型。女人爱他,长得帅,真诚可靠,粗中有细,性格专一可依靠。男人爱他,大将之风,有勇有谋,战场之上背靠背的好兄弟。


Tuesday, November 22, 2022

《魅羽活佛》第285章 旋转的风车

瘦警官的临时住房在一座半老不新的公寓楼里。既然没打算常住,家具只有最基本的几样,不过还是为偶尔来访的老婆孩子多预备了张床。

瘦警官去铺床的时候,胖警察同陌岩坐在沙发上闲聊,他建议陌岩今晚和他挤一张双人床,小羽睡沙发。陌岩说不必,他可以整夜打坐。

坐、坐一晚上?胖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那不累吗?腿都麻了吧。”

陌岩笑了下,“真入定了时间一晃就过去,醒来后比睡了十二个钟头还精神。”

嘿嘿,小羽心道,说是那么说,陌老师可是有洁癖的人,多半不愿跟你这个胖子睡一起。

自打进屋后,小羽便兴致高昂地迈着方步,在这套不算大的两室一厅内来回视察。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啧啧,”胖警摇着头,朝刚路过身边的小羽瞥了一眼,“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带着个学龄孩子风餐露宿的,还是尽快找地方安顿下来吧。”

小羽逛腻了,见瘦警官已给她放好热水,便走去大浴缸里泡澡。满缸的泡沫中还浮着只塑胶鸭子,应该是瘦警官给自己孩子预备的。

胖警说得对,暄软的沙发比野外的硬冷土地可要舒服多了,不过她喜欢跟着陌老师去流浪。确切地说,她喜欢陌老师这个人。长得好,会做饭,比爸爸教导她时更有耐心,比学校任何一个老师懂得都多,几乎算得上无所不能。看,现在连警察都要请他帮着破案呢!

只是偶尔会有那么一丝疑虑闪过——陌老师那么出色,为啥不再找个老婆呢?小羽自己的妈妈死后还不到一年,爸爸就跟阿珍姨好上了。陌老师的老婆都没了六七年了——关于这点,是她某天偷问允佳得知的。还有啊,陌老师把允佳送去善渊女子学校读书,他自己为啥不跟过去教那里的贵族娃,偏要跑来穷乡僻壤教她小羽这种乡下娃?

“我还小,很多事想不明白,”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安慰自己道,“但我总有一天会搞清楚的,没有人能糊弄小羽!”

洗完澡回到客厅,见瘦警官已换上一身褐色格子睡衣,满脸歉意地对另二男说:“真的是有劳你们了!今晚要是还找不出根源就算了,转就转吧,我反正也没死,不是吗?最后兴许改行去做飞行员呢,呵呵。”

瘦警官转身要进卧室,被陌岩叫住:“对了,你们整个镇都是用风力发电吗?”

“这个……”瘦警官还在犹豫,胖警接话道:“据说是混合的,白天用太阳能,晚上转成风能。”

陌岩点点头,“我见镇外共有二三十座发电机,其电力是如何分配的呢?”

“每座电机负责一个区。”

陌岩皱了下眉,但没再说话。

******

夜里两点前后,小羽正盖着柔软的鸭绒被在沙发上睡得香,听陌老师在耳边叫她起床。尽管不情愿,小羽还是强迫自己坐起来,穿好衣服。

陌老师曾和她说过,在这异国他乡谁也信不过,就算有风险她也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他二人没有身份和固定住所,一旦走散可就麻烦了。

穿好厚厚的外衣,小羽见那俩人还在瘦警官卧室里徘徊,便也好奇地跟进去。卧室不算黑,床头柜上的台灯用黯淡的黄光切割着屋里的空间。瘦警官紧闭双目平躺在床上,微微抖动的身躯让他看起来像得了风寒之人。估计这时又做起那个怪梦,在梦中被塞入洗衣机滚筒里天旋地转吧?

“咱们走吧,”胖警说完关上床头灯,领着陌岩师徒来到公寓楼下。已有一个年轻的警员等在那里了,在三人外出时负责照看瘦警官的安全。

进了来时坐的那辆破旧警车,在空无一人、北风肆虐的大街上没开多久便重返洗衣店。小羽跟在两个大人身后下车,在进门的那一刹似乎有股寒气扑面而来。要说门外已经够冷的了,但那是种粗狂质朴的冷。门内的寒气则阴鹜诡黠,才七岁的小羽没去过古墓,但估计墓里也是类似的感觉吧?

小羽紧张了。她不是个胆小或神经质的女孩,这一年来打打杀杀的场景她也经历过不少了,自己还抱着机关枪突突过呢。她的紧张是有原因的,傍晚他们四人离开这家洗衣店时顾客均已走光,老板娘在他们身后锁的门。然而此刻却能听到店里有洗衣机在转动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瘦警官还真的在睡梦中被转移到某台洗衣机里?

陌岩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恐惧,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他的手掌温暖有力,让她相信即便阴曹地府的鬼怪倾巢而出,也没啥好担心的。

胖警将店里的灯拨到最亮,三人全神戒备地走到那台旋转的洗衣机前——转筒里没有人,也没有衣物。这就奇了,必须有人刷卡投币再按按钮,洗衣机才会转,然而若是有人半夜偷偷溜进来洗衣服,又怎么会让洗衣机空转呢?

“能不能将插头拔掉?”陌岩问胖警。

胖警一愣,“拔掉插头?是全都拔掉还是只拔这一台的?那肯定就是不转了啊。”

“试试吧,”陌岩淡淡地说,“就拔这一台。”

尽管不理解,胖警还是掏出电话,叫警局来几个人。洗衣店里的机器是靠墙一台挨着一台,底下一排上面还摞一排,不像家里拔个插头那么容易。这要是紧急关头陌岩自然可使蛮力,但就目前来说貌似还没有动粗的必要。

只消几分钟的功夫,门外大街上就停了辆闪灯但没鸣笛的警车。几个年轻警员冲进店来,三下五除二将洗衣机挪开,拔掉插头,再放回原位。原本运转的洗衣机没了电,指示灯灭了,滚筒自然也停止了转动。

接下来呢?众人的目光集中到陌岩身上,后者纹丝不动,像是在等什么东西。谁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一台洗衣机的灯亮了,开始自顾自地旋转起来。这下连枪林弹雨都不皱一下眉头的警员们都瞪圆了眼睛,额头渗出汗来。

还就胖警察胆儿大,笑着问:“呵呵,不管这是个何方神圣,好歹也等我们走了再出来活动啊?它这不是把自己暴露了吗?”

陌岩的眼睛盯着前方地面。“我看它就是来给咱们报信的。”

“报信?”

“回去再说吧。”

******

前后不到一个钟头,三人又回到公寓。陌岩让小羽去客房里自己睡,把瘦警官叫起床,加上胖警和先前守护瘦警官的警员,几人坐在客厅里讨论案件。小羽哪睡得着啊?小脸贴着卧室的门缝,站在那里听他们讲话。

先听陌岩问瘦警官:“最近一两年,你们有没有什么无头案,例如杀人、失踪什么的?”

瘦警官手抚下巴寻思了一会儿。“嗯,这一带治安还行,大街上也有不少摄像装置。无头案嘛,印象深的大概有那么三四件。一件密室杀人案,门窗都反锁着,人是被掐死的。”

陌岩听到这里,扭头问客房里的小羽:“小羽,你说说看,能有什么可能的解释?”

小羽没料到会问到她,愣了一下后,两手揉搓着一只辫梢,从客房里蛄蛹出来。“人、那个锁在屋里,别人进不来,肯定不是被人掐死的。嗯,可能是一些能从缝隙或管道里钻进来的坏东西,蛇啦,毒气啦,鬼魂啦,我只能想到这些了。”

胖警察听了,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可是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尸检得出的死因也是窒息。”

“那、那有可能是先在外面被人掐过一回啊,”小羽虽然有些心虚,还是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呃,然后……”

她毕竟只有七岁,所知有限。

“比如氮气?”陌岩微笑着冲她点了下头,“在被害人熟睡时,从室外喷进大量氮气,使得空气中氧氮比大幅缩小。而熟睡之人很难做出什么积极的抵抗,会在不知不觉中因缺氧死亡,结果就和被掐死差不多。”

三个警察听了,面面相觑。

陌岩问:“还有呢?”

胖警答道:“这第二桩是个失踪案。大约四个月前,一个外地来的摄影师。”

小羽注意到,当陌岩听到“摄影师”三个字的时候,眼睛一亮。

“据失踪者的家属说,摄影师这次是来为《国家地理》杂志社拍景物照。开自己的车来的,也确实在镇上的旅馆和饭店查到过他的踪迹。后来就不见了人,车却一直停在旅馆楼下。当然有可能是丢掉车逃跑了,不过此人有家有口的,资历也很清白,这种可能性不大。”

陌岩听后点了点头,随后问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问题:“能不能查出洗衣店所在小区对应的风力发电机?我想去那里转转。”

三个警察惊愕了片刻后,打电话给局里,要到了那辆风车的确切方位。一行人连同小羽下了楼,待赶到郊外的风车所在地时,天色已蒙蒙亮,风也小多了。

警察们都折腾疲了,决定在车里等。小羽跟在陌岩身后下车,结着冰渣的草丛踩在她脚底下,发出吱嘎的响声。抬头望,这些三臂巨人可真够大的呀!在远处看还不觉得,走到底座前才意识到每个都是直插青云的尖塔,顶部缓缓转动的那些扇叶也大得吓人。

草地再往前去是一片不太平整的黄土地。陌岩在这片地界缓慢踱着步,眼睛盯着每一寸黄土细查,最终停在某处不动。怎么,小羽心里一颤,土地下面埋着尸体吗?是了,四个月前发生的命案,而先前那片草地比较齐整,应该不会埋在那里。此处嘛,就刚刚好……

只见陌岩先是皱眉,片刻后眉心舒展、神色庄重起来,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小羽见他两手掌心向上,八个指头交叠在一起,只留两个拇指在外。她当然认不得那是什么印,可能是给亡灵超度用的?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村长也给请了超度法师,不过是个道士。

“喂,你可以安心地飞升了啊,”小羽心里冲地下的魂灵说,“别人最多请个高僧,给你超度的可是位佛陀,算你小子运气好!”

那边厢车里坐着的三个警察大概也觉察出异样了,齐齐下了车朝这边走来。陌岩念声骤停,小羽只觉一股看不见的祥和之气从脚底忽地朝空中升腾而去。

“出什么事了?”胖警问。

“挖吧,”陌岩说,“就这里。”

警局有专业处理凶案现场的小队,十分钟后便带着挖掘工具赶来了。这期间陌岩同胖瘦二警站在一旁,向他俩汇报自己的发现。

“我超度这个摄影师的时候,他的魂灵同我叙说了来龙去脉。那天他要去风车顶部拍日落,事先已同当日管理风车运作的工作人员说好了,等他下来后再启动风车运转。”

风车顶部的机顶盒从下方看着不大,实则能并排躺两个成人呢,因为电机、外转子、内定子啥的都装在里面。曾有过工作人员上班无聊了,还专门爬到顶部看光景晒太阳的。于是值班人就打开风车底座的小门,让摄影师系好安全带,沿着梯子自己爬上去。

结果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也许是值班人后来上网太投入,忘了这事了?总之一到钟点就开启了风车。也该这个摄影师倒霉,拍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离扇叶近了些,冷不丁被忽然启动的扇叶扫中了胳膊。摄影师重心不稳,从80米高的塔顶摔了下来,落到脚下这片黄土地上。

而值班人直到下班时才记起这件事,当时就吓傻了。起先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可怜的摄影师已自行爬下梯子离开。等赶过去一瞧,地面上惨不忍睹。刚开始他可能也想过报警,然而邪念最终战胜了正念。反正没人瞧见,而这片儿恰好是凹凸不平的黄土地,埋了什么也不会引人注意……

“哦,是这样啊,”胖警听后长吁一口气,“而被害人的冤魂意难平,便想方设法告知警方他被埋之处。这座旋转电机既然是给那家洗衣房供电的,他认为只要能将警长的魂魄在夜晚引去洗衣店里转圈,警长最终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小羽问:“那为啥不直接把警长的魂魄带到这里来?”

一直神色阴郁的瘦警官听到这里,脸一红。“其实我在三个月前确实梦到过风车,只不过我从小喜欢风车,还觉得挺惬意的。”跟着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怪我太愚笨,被转了这么久只顾着难受了,也没能把线头连起来,算我活该吧。”

“叔叔你也不用自责,”小羽安慰他说,“世界上跟陌老师这么聪明的人,本来就不多。”

******

一行人回到警局时,嫌疑犯已被带到。原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没问几句就彻底崩溃、全盘招供了。

“唉,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瘦警官在结案后冲陌岩说。这才几个钟头的功夫,瘦警官整个人的气色看着好多了。“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俩接下来做什么打算?”

陌岩道:“我俩想先回乡里给剩下那几个病人看病,之后会去白鹅甸。”

“那这样吧,我派人派车,先送你们回乡治病,再一路包送至白鹅甸。”

那可太好啦!小羽笑眯了眼。自打睡过瘦警官的公寓,她也盼着能尽快有个新家。

小羽和陌岩在警局院子里等车的时候,陌岩俯身,冲她小声道:“小羽,以后不可以当着生人那样夸陌老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还轮不到我。”

“嗯,可是,”小羽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既聪明又武艺高强,长得还好看的,就没几个了吧?”

陌岩直起身,不再理她。片刻后小声咕哝了一句:“果然是……这张嘴,真的是同她一样呢。”


Sunday, November 20, 2022

答读者问

回复某读者的问题,我先给你看两个禅宗历史上的著名公案。 

1)禅门公案:云门干屎橛。

僧问云门禅师:“如何是佛?”
云门答:“干屎橛。”

2)丹霞烧佛
《五灯会元》卷五记载——师至慧林寺,遇天大寒,取木佛烧火向。院主呵曰:“何得烧我木佛?”师以杖子拨灰曰:“吾烧取舍利。”主曰:“木佛有何舍利?”师曰:“即无舍利,更取两尊烧。”

佛教,其实是一个非常“狂妄”的宗教。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佛教的本意就是一个——告诉世人,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不仅包括物理世界,人类所有建立起来的礼法、道德,通通都是虚幻的。我们就是在类似电影Matrix说的虚拟世界中。其实佛教几万本经书,除了这一点,没有讲其他任何道理。

假如某天你遇到了释迦牟尼,你一上来就拿最难听、最污秽的话,毫无理由地痛骂他一顿,他要是生气了,有那么一丝半点生气,他肯定是假的释迦牟尼。你可以拿我的话去问佛教中的高僧(不要问那些一知半解的信徒),一个人但凡对世俗观念还有一丝在意和执着,他就是没有开悟的人。所以历史上在印度出生的释迦牟尼才在最后说:“我传法40多年,其实没有说过一个字。”

所以读者们可能认为我是为了小说而多次篡改教义。实际上高妹本人就可以公开宣誓——本连载中,没有一个梗、没有一句话是违背佛教教义的。这甚至不限于佛教。我还在国内的时候,以及刚刚出国的五年,也多少研究过基督教(包括去教会听经和读圣经)。我最大的感觉是什么呢?虽然基督被认为是上帝耶和华的儿子,但基督在修为上、认知上,是个远远超越他父亲的神。举例,

耶和华还是会生气的,而且经常生气,而且一气之下可以毁灭世界(比如诺亚方舟的洪水)。而你看看基督,在无数人咒骂污蔑,甚至最后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他都没有怨恨,反而还是慈悲地爱世人。因为基督才是真正大彻大悟之人,看清楚了生死、名誉,都是这个世界的虚幻。(而耶和华更类似于希腊神话中那些古神,他们有很大的power,但在智慧上还差一截。)

最后,那么世人所看到的烧香拜佛,认为必须要对佛“尊敬”,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是一种“方便法门”,是因为世人不信佛、不愿意用佛教的思路去思考这个世界,你必须让他们首先建立“恭敬心”。通过拜佛达到静心和虔诚的目的。“拜佛其实是拜自己。”

Thursday, November 17, 2022

《魅羽活佛》第284章 非法行医

“神了,真神了!这条老腿子立马轻便许多,感谢小神医,谢谢!”

村头靠路口的绿地上,一身庄稼汉打扮的男子千恩万谢后,脚步轻快地朝村子的方向奔去,跟来时相比判若两人。还在排长队的其他村民见状,面上虔诚敬畏之色更炽。

“哎呦,你瞧,二瘸子的腿当真好了耶。”

“真的假的?能把我的偏头疼也治好吗?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啊……”

村民们耳语几句后焦急地望了下天色。正值日落时分,地平线上的太阳像病人心口烧着的邪火,将四围的天空烤成一只发炎的喉咙。万一神医见天黑起风就收摊儿了走人怎么办?几十年的老毛病,去正规医院看过几次,钱花了不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错过了旷世不遇的神医,太可惜了!

“那啥,小神医您内,”排在队伍尾部的村民忍不住了,冲正前方端坐在青石上粉褂绿裤的女孩喊道,“天黑了,就不急着赶路了吧?这附近也没旅馆,您二位若是不嫌弃,今晚不如就在我们家歇歇?”

其他村民闻言幡然醒悟,纷纷发出邀请:“住我家吧,我家宽敞。”“我家人少,才翻修了客房。”“俺爸是厨师,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羽此刻手捏银针,正在给坐在她面前的一位大妈脖子后部捻针。听到众人的盛邀,身形不动,眼角快速地瞄了瞄在队伍一侧走动的陌岩。为节省时间,陌岩提前给每个病人把脉,好对病情大致有个数。

师徒二人这两个月来长途跋涉,靠给人治病维持生计,同时学习本地语言。要说陌岩在佛国那些年,闲来无事除了习武、画画和推物理公式,也钻研一下医术。他这人看书杂,无论传统草药还是现代医学均有涉猎。恰好药师佛同燃灯师门关系一向不错,陌岩有什么新思路或遇上疑难问题,还可随时请教一下药师前辈。

所以陌岩无疑具备行医的资格,只是环境变了,他所熟知的那些草药在本地是寻不到的。还好行医不见得非要用药,陌岩推拿针灸也在行。曾经从药师佛那里学了一套三经九络术,别人一针下去只能扎一个穴道,他这一针若用上真气,可对穴道周边的经络主干道与分支进行重置。

怎么个重置法?精通现代科学的陌岩曾用人工智能网络理论试着诠释过。他认为每个人虽然都有361个穴位,连接这些穴位的经络分布看着也大同小异,但在不同环境和成长经历的作用下,每条经络的权值都是在随时调整与变化的。这种改变有好有坏,一旦朝坏的方向倾塌了就容易生病。

“所以,如果能将局部经络重置,”陌岩一字一顿地解释给小羽听,“便能治疗小病。与全身系统有关的大病,则需要进行更大幅度的操作。”

“可是,陌老师,”小羽听到这里时,皱眉道。这俩月来风餐露宿,她的脸蛋被冻皴了,人倒没瘦。“你的真气不是被那些坏蛋封起来了吗?还怎么实现这种重、重什么……”

“可以由小羽来动手啊,”陌岩冲她眨了下眼,从行李中掏出纸笔,“这几天我先教你穴位和经脉的分布,以及如何调用真气。等实际操作时,我会在一旁指导你怎么做。”

“好啊,”小羽拍手道,“以后不愁没钱花喽!”

“也不能说是全为了钱,”陌岩用手梳理了下自己那一头银发。等安顿下来得找家理发店修一修了,银色原本就显眼,再乱哄哄地一头。得亏他有着俊拔紧致的外形,要是身材粗枝大叶再顶这么一脑袋头发,就更没法看了。

“你有没有发现,”他接着说,“这个国家自然科技发达,生命科学则相对落后。咱们走这一路,给碰巧遇上的有缘人解除病痛,也算行善积德吧。凡是家境贫寒的病人,还有奴隶什么的,就不收费了。”

小羽点头,“不过,陇艮师伯曾和我说过,比治病更重要的是治‘心’,可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陌岩闻言长呼了一口气。可不是吗?远在他成佛之前,陇艮便以释迦牟尼的身份降世传道,度化众生。夭兹国以军事化管理著称,占主导地位的是什么宇源教,佛教虽有流传但以封建迷信为主,缺乏正统教义。等他和小羽安定下来,有无可能在当地弘扬佛法呢,还要再看。

于是这一大一小俩江湖郎中便开始了他们的流浪旅程。白天赶路或给人看病,碰上普通案例陌岩扎下针就给治了的,倒也用不着小羽动手。晚上师父教徒弟认穴、打坐,当然学校教的语文数学也没落下。至于当地语言,陌岩是个过目不忘的聪明人,小羽还在儿童期,对语言本就敏感,二人很快便能和当地人交流了。

有了积蓄后陌岩又买了个大些的折叠帐篷。小羽一个人住原先的小帐篷特别开心,虽然行路时要自己背在身上,庄稼娃力气大,完全不成问题。偶尔也会借宿在感恩戴德的病人家里,可以洗热水澡。

******

回到当下,陌岩正要答话,一辆四四方方的破旧警车停到大路旁。车门打开,走出来一胖一瘦两个身穿制服、腰配手枪和对讲机的警察。胖子三十来岁的样子,滚圆脑袋上顶着的警帽老让人担心会随时滑落地。瘦警察比他年长,应当是位警官,眼窝深陷,一副经年睡不好觉的样子。

胖警察冲陌岩斥道:“哪儿来的?本地禁止非法行医,知道吗?”

陌岩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听小羽接话道:“警察叔叔,你哪只眼睛见我们行医了?我们这是在给人按摩,有时拿手捏两下,有时用针扎一扎。客人若是觉得舒服了,气冲病灶,自己把毛病给治好了,与我们无关。”

陌岩莞尔。昨晚才教的“气冲病灶”这个概念,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嘿呦,还不认?”胖警察手中摔打着警棍,绕着小羽和她面前的“客人”走了两圈,又冲陌岩说:“你俩一看就是六道来的,据我所知,那里来的都是奴隶。偷跑出来的吧?跟我回警局,查明身份。”

“今天尿裤子了吗?”陌岩的目光始终追着胖警的脸,神情严肃,谁都以为他会有难听的话出口,却不料蹦出这么一句。

“什么?”胖警察愣住了,不是普通的愣神儿,是种冷不丁被人戳穿秘密的恐惧。

“我问你是不是经常尿裤子?”

胖警察猛地醒过神来,尴尬地四处瞅瞅,走到陌岩跟前低声说:“这位大夫,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陌岩没搭理他,扭头问坐在青石上的小羽:“羽大夫,你怎么说?”

小羽被尊称为大夫,登时来了精神头,打量着她的新病人说:“这么胖应该是吃得太油腻,导致痰化不开,把中……那个中焦给堵了。中焦原本是整个身体的升降机。”

抬臂上下摇了摇。

“现在给堵了会怎么样呢?就像家里的厕所给堵了,对不对?上面的胃会消化不良,下面的排泄系统也被湿邪入侵,进而导致气血不畅,感知麻木,总之就是一团乱遭啦!”

真不错,陌岩冲她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膀胱本有的气化功能被邪湿阻滞后,就容易小便失禁。”

这二人一番诊断完毕,众人都求证似的望向胖警察,后者早已由威虎变为萌猫,双手合在胸前,乞求地问陌岩:“那,不知神医您有没有办法治啊?”

陌岩二话没说,抬手不轻不重地点了下胖警的印堂穴。“先开启天窗,顺便醒脑……坐下,抬腿。”

胖警察依言坐到地上,翘起双脚。

“再打通涌泉穴,将痰湿从下方引出……三阴交穴,调肾水……”

片刻后胖警察站起身,蹦跶了两下,“咦,整个身子都轻了呢。”

这时自始至终都在阴着脸观望的瘦警官走上前来,问陌岩:“神医能否帮我也瞅瞅,我有什么毛病没有?”

陌岩盯了他一会儿,面色由最初的平静转为迷茫与惊愕,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阁下好像,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转?”

瘦警官听到最后那个“转”字,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陌岩的双腿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仰面问他:“救救我,神医,大神,救我一命吧……”

陌老师看到什么了?小羽在心里嘀咕。她知道陌岩虽然真气被封,毕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佛什么的。到了他那个境界,能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无需使用真气。

村民们一阵嗡嗡低语。胖警官走上前来道:“那什么,请两位神医务必移驾,去我们镇上瞅瞅。其他人都散了吧。”

排了半天队的乡亲们一听不干了。“这怎么行啊,警察就可以插队了?我们等了老半天了。”“不给人家看病的,生孩子没屁眼儿!”

最后还是陌岩出来打圆场,“乡亲们不用急,今日天色已晚,我俩明日下午再来就是。”

陌岩和小羽就这么上了警车,这还是他俩来异乡后第一次坐车。车虽破旧,夭兹人身形高大,倒还宽敞舒适。一路经过几个乡村,车外的风也越来越大。瘦警官自始至终忧心忡忡的样子,只有胖警察同陌岩攀谈。陌岩问了他们师徒二人最关心的问题——这一带何处适合外来人居住。

“白鹅甸了,当然是,”胖警察不假思索地说,“靠着岱沙江和富人区,气候也好。那里没人像我们一样查身份,无论你是什么背景,只要够勤快就能活路,没人多管闲事。”

适合外来人?小羽心道,好像陌老师提起过,几年前他有朋友也来这里了,会不会就住在白鹅甸?以陌老师的本事哪里都能生存,他去白鹅甸估计主要是去找人吧?陌老师的朋友们似乎都很厉害,同小羽原先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比如陇艮。

待话匣子焐热了,瘦警官开口问陌岩:“神医能否告知,您二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陌岩轻笑了声,“佛。”

“那是什么?”

是了,夭兹人的世界里没有佛教。小羽插嘴道:“就是家里穷巴巴,自己苦哈哈,专为别人奔波劳碌的大傻瓜。”

话音落,满车都是笑声。

******

半小时后到达一个镇。既然远处能看到摩天大厦,也算城市的郊区吧。天黑后风大,镇的西北两侧各立着十几座巨型风力发电装置,有的已经启动旋转了,还有的静止不动。小羽想起陌岩刚刚说到的“转”,难道指的是风车?风车和瘦警官的病能有什么关系?

车子并未开去警局,而是停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街边。下车后小羽发现自己站在一家洗衣店门口,大概因为天已黑的缘故,店里的客人都在急急忙忙收拾衣物离开。

“就是这里,”瘦警官示意陌岩和小羽跟他进洗衣店。

而胖警察显然也来过多次了,进门就同柜台后的老板娘打招呼:“吃了没?”

原本满脸堆笑的老板娘一见这二人便如见到瘟神般皱起了眉,嘀咕:“查案查案,我们这里一没偷抢二没死人,整天来查的什么案?”

小羽抬头四顾,既然是洗衣店,主要设施便是十来台滚筒式洗衣机和烘干机。来这儿干嘛?之前陌老师说“转”,指的难道是这里的洗衣机?

“是固定的某台吗?”陌岩轻声问。

瘦警官摇头,“不固定。”

陌岩思索了一会儿,“问老板娘要钥匙,今天夜里咱们可能还要来一趟。”

老板娘一万个不情愿地把钥匙交给那俩没完没了查案的警察。一群人出了洗衣店也没上车,直接到隔壁的饭馆吃饭。都是直爽人,风卷残云地扒完饭,还给小羽叫了瓶橘子水。放下碗筷,瘦警官才开始细说端详。

大概从三个月前起,他每天夜里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感觉自己蜷缩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内,整个人随着所在空间在转啊,转,转得七荤八素。

大多数时候他是睁不开眼的,有那么几次成功地把眼睁开了,发现自己是在一台滚筒洗衣机内。这时他就会把脸贴到洗衣机的玻璃门上向外瞧。是家洗衣店,夜里开着微弱的灯光,能看到对面的七八台机器,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地方。

起先,瘦警官以为过上几天就会没事了,不料除非他一夜不睡,否则晚晚不断地做这同一个梦。怎么会这样呢?先看看能否将这家洗衣店找到吧,如果真实存在的话。于是利用职务便利,瘦警官派属下去镇上所有的洗衣店挨个儿拍照,倒是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出了梦里见到的那家。

“原来是这样,”陌岩沉吟道,“有没有试过搬家?”

“已经搬出来了,怕连累老婆孩子,我自己在外头租了个公寓。没用,还是一模一样的梦。”

陌岩点点头,“今晚我们都住在你那里。等你睡着了,我们再去洗衣店看看是什么情况。”

走出饭馆,街上已寒风四起。远方夜空下那一排排的风车如身着白衣的天女在缓慢起舞。

小羽见陌岩脚步微顿,抬头望他,见他眼中一道精光射向风车的方向,口中又一次吐出那个字——“转”。




Saturday, November 12, 2022

《魅羽活佛》第283章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

 

因时间仓促,新房暂定于芸西路某家小旅店的二楼。昨夜俩人碰面后在镇上兜了半天圈子,确保没有察雨派来的跟稍才进的这家旅店,爬上床时已近凌晨。先把婚结了吧,过几天再慢慢找个合心意的永久住处。

醒来见日上三竿,酷暑再次降临大地。得赶紧出门购物了,晚上拜天地,新郎官还没喜服呢。只是运气同昨日一样,走遍附近的集市也没能找到一款男式服装是红色的。

“要不……”魅羽在一家路边摊前停步,一只手拍着件塑料包装的大红色套装,抬头,试探地问铮引,“睡袍,能接受吗?”

“睡袍,”他拿起来掂量了下。也许是新婚的缘故,那对高度近视的眼睛比平日看着明亮晶莹。“睡袍好啊,实用,平日也能穿。结婚不就是睡觉的吗?好过穿战袍,是吧?”

最后两句话把魅羽说得俏脸微红,还好周围的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有了新郎穿的礼服,二人松了口气,去路旁一家饭店吃午饭,顺便把晚上的宴席给订了。反正就两个人,订一壶酒、四个菜也就够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现金还得省下来过日子。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商量今后的生存大计。

“我还是干回木工活,”铮引说,“在家做,租套带院子的房子就行。工具应当不难买,就是不知从何处进木料,需要找人打听一下。”

铮引的父亲和叔叔都是能工巧匠,当年被修罗镇南将军千山万水从老家请过去的,专为修罗军制造箭弩,包括修罗最出名的那款金刚弩。铮引做将军的这些年,闲下来也没断过木工活。

“瞧瞧,”魅羽放下筷子,直起腰,赞赏地望着对面的男人,“真是上得了战场,下得了作坊。进能左右时局,退能养活老婆孩子。木料来源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去郊外拿阴阳鱼给你削几棵树回来。”

魅羽那招多次救过她命的阴阳鱼还是从灵宝天尊处偷学来的,精钢虽然削不断,切石头木头只要吹灰之力。只是若给天尊知道她将他的法术拿来做家具,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做木匠,我就开个理发店吧,”她拿起筷子给他碗里夹了只鸡腿,不无感慨地说。

想不到啊,之前几年东奔西跑,和尚、将军、七仙女轮着做,总觉得凡人的生活离自己很远,岂料某天一觉醒来便身为人妇了。师父和六个姐妹若知道了,会为她开心吧?还有小魅羽,她差不多也该出嫁了。原先她二人商量过要合办婚礼,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那怎么成?”铮引皱眉道,“怎么能让你干伺候人的活?知道你闲不住,等我有了一定的积蓄,你可以拿来开家花店或者杂货铺什么的,再雇两个人做帮手。”

“杂货铺也要开,”她的家人不能过穷日子,“进货不得先有资本吗?理发算无本生意,全靠手艺。先干着呗,把钱挣起来再说。”

他的眼睛扫了一圈店中其他的客人,低声警告道:“有些人的头很脏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放心,我有办法。”

其实魅羽有她的想法。杂货铺老板娘和来买东西的顾客也能攀谈几句,但比不上理发,那可是没话找话说、说啥也不让人起疑的好机会。无论是为了致富还是紧跟时局,消息灵通些总没坏处。再说了,她魅羽是个天生的小灵通,在天庭那几个月就让她把天神天官们的家底儿都翻了个遍,算是做人的乐趣之一。

铮引多半也是想明白了这点,便没再反对。吃过午饭,二人又去集市置备了些用品,回旅馆后动手布置新房。

魅羽先给卧房换上红色的帐子和被褥,再给客厅中央的饭桌铺上桌布。靠墙一张长桌上插两支红烛,当中摆着一对临时写的牌位,分别是给玉皇大帝兮远和修罗涅道法王的。待会儿不是要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吗?两位新夫妇打小都离开了父母,便由涅道代表新郎那方,兮远代表魅羽这边。

待她停手后,发现手巧的铮引已用一捆红绳和一捆黄绳编了个“双喜同心结”。脸盆那么大的红色心形结,当中是个金色的“囍”字。魅羽看后也跟着喜了起来,让他将绳结挂到红烛后方的墙上。

******

接下来,新娘要梳妆打扮了。魅羽洗了把脸,去卧室里一张桌前坐下。先梳头,把手头上仅有的钗环佩饰都插进发髻中,再上个浓妆。其实她明白,以她的资质淡妆或素颜更好看,这也是为何昨日去勾引骆修的时候,她只上了淡装。铮引作为修罗人,更是喜欢女人的天然健康美。

可今晚必须浓妆,因为这是婚姻大事,也因为她重视和她结婚的那个人。魅羽一向认为,化妆的意义不止于美,体现的是女人的态度和诚意。喜欢,才会用心去取悦。如同男人送她礼物,她一向是欢欣雀跃地收下的。别去指责礼物选择不当,那不是礼物的意义。

梳妆完毕,刚好到晚饭时分,饭店派人将二人中午订的宴席送来。魅羽头上罩着块红布,在屋里麻利地摆酒、点蜡烛。铮引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就算你有探视术,好歹做做样子?”

他不知道,新娘其实是太紧张了,靠动手做事来舒缓一下情绪。向来身形灵动、对敌镇定自若的女将军,此刻脖颈僵直得像块木头,手臂在微微打颤。对白鹅甸的其他人来说,刚过去的一天平凡又忙碌。可她和铮引的这一天是多么来之不易啊!会被刻在脑海中,直到生命不再。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在红烛前并排跪地。一拜天地……直起身来时魅羽想,这么安静是不是不太好?别人结婚都热热闹闹的,咱也说点什么吧?于是双手合十,抬头望着旅馆的屋顶。

“苍天在上,我与铮引情投意合,今日在这白鹅甸内永结同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

铮引噗地笑喷了,“你这是兄弟结拜时说的话吧?”

“哦,是吗?”她隔着红盖头挠了挠头,“我记得你们修罗人有种说法,夫妻应当首先是战友,是兄弟,有共同的目标,可以随时把命交到对方手里。这都做不到的话,说什么海枯石烂,不是开玩笑吗?”

而他俩远在成为恋人之前,就已是亲密的战友。想起在新兵营里的那段日子,同九叔、毅斌、天琦一个伍训练。没几天竟鬼使神差地卷入修罗与他化天容祯王对峙的战场,铮引靠几支火箭射落敌人的飞行战舰……

后来一同战斗于前线,多次击退军事科技力量完胜修罗军的夭兹舰队。在夜摩天南长音岛合诛身为宰相和涅道皇叔的崇辅。于蓝菁寺粉碎梓溪和千面人的阴谋。随前庭地出离六道躲避四天王天射来的核弹……

“有道理,”铮引语调严肃起来,也合起双手向天道,“皇天为鉴,我与魅羽永结同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铮引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照顾好枕边之人。”

魅羽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上次王母办蟠桃会她曾领到一枚仙桃,然而在那前后,有“女孙猴子”之称的红衣仙女还偷吃过多少桃子就没人知道了。铮引虽也收到邀请,但因前线战事告急没能赴会。做为一名凡人,他许愿时不想连累长生不死的老婆。

泪水一下子涌上魅羽的眼眶,她泣不成声地说:“我、你放心,我一定回去……我去偷、呃、呃、都给偷……”

“哎,怎么哭起来了?都怪我不好。”他转过身,伸手到红盖头下,给耗子一样吱吱抽泣的新娘擦泪。半晌,她的泪都擦到了他自己眼里。再将盖头转了个圈,让沾满眼泪和鼻涕的那面移到脑后。

二拜父母……转身,夫妻对拜。因离得太近脑袋撞到了一起,新夫妇破涕为笑。

******

接下来该吃酒席了。在桌边坐下,铮引才端起酒壶,魅羽闻到饭香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揪住脑袋上的红盖头,一甩,扔到墙角。菜有些凉了,但对于耳根面颊都红红烫烫的新人来说,凉些也好。

喝合欢酒。放下酒杯,铮引嘟哝了一句:“时候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

没等铮引回答,远方大地上传来砰砰啪啪的鞭炮声。咦,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莫非有人和他们同一时刻结婚?

“走,出去瞅瞅,”他招呼她离开饭桌,站到阳台上。

白鹅甸的楼都不高,能看到东南部某处火光闪烁。魅羽作为修行者,耳力比普通人强,能在鞭炮中辨出零星的枪声和马嘶声。怎么那边儿在打仗吗?铮引好像已提前知道?

正欲开口询问,鞭炮声淡弱,炮声响起。哦,不是火炮,是烟花点燃的声音。只见温暖的夜色下,东南方的天空被一片奇幻瑰丽的亮色填满。

先是七朵大菊花在高空中绽放,红橙黄绿青蓝紫,那是七仙女的颜色。大花下方是一片银光,层层闪烁的银星连成线,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拖着长尾巴的金球是颗小太阳,破浪而出后爆开,洒下漫天金钱雨。最后由一颗红心结束,也不知用的什么科技,红心在空中停满一分钟才渐渐淡去。整个过程虽然简短,却绚丽之至。

“你安排的?”从震惊中缓过来后,魅羽问。她认识的铮引一向是个安静又老实的男人。

“是泥天军今晚要去廊湾奴隶园救人。”

修罗女人美若天仙,男人普遍长得丑。而铮引此刻的侧影在夜空映衬下可以称得上风神朗俊。“为阻止追兵,先给汽车轮胎放气,再用爆仗去炸马场,马受惊后自然不能再骑了。爆仗是从附近一个节日用品厂里偷来的,我帮他们破解了仓库的密码锁,请他们顺便帮我放几支烟花。”

“哦,那奴隶们逃走了吗?”

“我看看,”铮引眯起眼睛,用天眼查探。“大概有五六百人在路上,朝港口方向奔去。泥天军在后方设了路障,朝步行来的敌人开火。就算敌人绕过路障也追不上奴隶们了。”

“这个也是你安排的?”她抬手指着头顶上空缓慢飘来的一个氢气球。气球是封闭的,成胶囊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他笑了,“不是,泥天军那帮人还挺有心的。”

铮引回屋取了只匕首出来,附身,将匕首指着左下方。随后猛地直身一甩胳膊,匕首朝着半空中的气球飞去,虽赶不上箭矢的力度,刺破气球足够了。

一阵花雨洒落,应该是奴隶园里现剪下来的。时间仓促,花朵连着花枝,盛开的还没开的带刺的带蜜蜂的,朝着小旅店阳台上的二人扑落下来。

“谢谢你,老公,”魅羽伸手攥住丈夫的手,“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纪婚礼。”

一阵钻心的疼痛忽然从她胸口蔓延开来。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脸,是个和她相貌完全一样的女人。那原本就是她自己,后来与她一分为二。这两姐妹每次见面都想多待一会儿,又总是聚少离多。而现在,大魅羽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铮引惊恐地将软倒在地的新娘扶起。“这又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用力地捏着他的手,视野中晃动的眼泪让她有种溺水的错觉。“我妹妹,我妹妹她死了!”

“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告诉你的?”

“小魅羽,我俩姐妹连心。我能肯定,她此刻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将她揽进怀里。“你说小魅羽死了,她那么强,怎么会呢?……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要太难过。你想啊,她身边那么多能人,你们师父后院里不就有个可以探知转世的牵引石吗?他们一定能再找到她。”

大魅羽缓慢点了下头。对,她和铮引还会回六道的。他俩一身武艺在异乡生存没问题,但孩子们到了学龄,还是要回去接受家乡的教育。一定要找到小魅羽的转世。

他和她想的显然一样,“放心吧,等过几年我们带着孩子回去,也许就会发现你师父身边多了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像你一样可爱,俏皮,又顽强。”

可爱俏皮又顽强,大魅羽眼中似乎看到了那么一个小女孩。也不知那个女孩的父母会是谁,到时给她起个小名,就叫……就叫“小羽”,如何?

Monday, November 7, 2022

《魅羽活佛》第282章 毛巾、被褥、洗脸盆

  

一江之隔。岱沙江的北部是富人居住的霁都,位于江南的白鹅甸则呈现另一个世界,也是大魅羽和铮引打算长久定居、生儿育女的地方。

听当地人说,霁都之所以被权贵人家青睐,一是因为土地肥沃,二是背靠巨大的炐威山。夭兹国白昼炙热憋闷,夜晚则寒风呼啸。原本吹向霁都的北风被炐威山挡了个严严实实,使得那里成为整个帝国气候最温和的地区,连南岸的白鹅甸也跟着沾了光。

“像掉进了胡乱堆砌的电脑模拟城市,”二人于午后初到此地时,一袭粉白舞裙、盛装打扮的大魅羽这样说,“一辈子也别想再出去。”

白鹅甸的占地面积是霁都的五倍,既非乡村也不算城市,勉强可称之为“小镇大集合”,是个被国家的军事化管理忽略的地方。错综复杂的道路不按南北向设计,似乎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路上汽车三轮车牛车不分高低贵贱地混开。

路名也起得毫无规律,东三街可能在西五十街的西面,光“皇后大道”就有十一条。路旁是不断重复的厂房、居民区、集市,一眼望去无穷尽,缺少规划倒也方便实用。遗憾的是,时不时会来个小地震,震幅都不大,所以建筑物最高不超过三层。

目之所及见不到新楼,也不存在荒芜废弃的所在。居民楼的阳台堆满杂物,插缝儿晾着衣服,再摆一两盆抗造的花卉。通缉犯若溜进来便很难再被捉住,犯罪率却不高。暴富不可能,但只要不懒,总有你住得起的简易房。人人起早贪黑地忙,好在遍地小吃店也不贵,省下做饭的时间。据说某些因阶级上升搬离的居民还会时不时怀念白鹅甸的生活。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一身布衣的铮引恬淡地在心里说。住哪儿无所谓,关键是和谁在一起。铮引父母早亡,是叔叔一家带大的,故乡对他来说远不如身边这个女人让他留恋。

“我昨晚同你说的防御计划,你都记清楚了?”他问未婚妻。照先前同察雨的约定,无论用什么方法阻止骆修领兵出征,察雨都会放他二人离开,走前还会有套结婚家具相送。

而骆修若想说服皇帝出兵,肯定要提出一套战略方案。铮引虽不知具体内容,凭他对家乡地形的熟悉及对敌人以往作战风格的了解,大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针对那套还没见过面的进攻方案,铮引已提前制定出了破解方案。当然魅羽作为修罗军中的二把手,在看到敌人的方案后,也有能力即兴做修改。

她点头。“放心,我还有后招。”

“不行就跑啊,你自己的安全重要。事成后咱们马上离开这里,也不要察雨的什么家具了。那老家伙不见得会为难你,可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察雨是上次夭兹帝国率军侵占六道的总指挥官,而铮引身为前庭地统帅,又是修罗涅道法王手下的头号大将,可以说是察雨的死敌。几年来二人均有数不清的将士折在对方手中,这次联盟对付骆修只因双方都走投无路。一旦事成,分分钟会倒戈相向。

“我肯定会留一手,”魅羽冲他挤挤眼,“到时候老家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咱们消失。”

“你想去哪儿?”他问。去哪儿同他过下半辈子、生儿育女?

“哪儿也不去,这里就挺不错,适合外来人住。”

说得也是。像白鹅甸这种地方,察雨若想找出他和魅羽的藏身处得派一个师的兵力。

“行。等安顿下来,咱们就在这里结婚。”

“还等?”她不满地说,“到时指不定又出什么篓子。就明天吧!”

“明天?”他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什么都还没准备呢。”

“缺什么就去买呗,”她的语气不容反驳,挽起他的胳膊,朝附近的集市行去。俩人在路上走的时候,引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铮引想对那些人说——我身边这个女人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小白兔,也不是刺猬,是只十八般兵器藏身、惹火了能把江南江北夷为平地的核弹头。

接下来的两个钟头,这对准夫妇在集市上东奔西跑,置办衣物和结婚用品。先拿随身带的值钱物品换了些现金,买了套酒壶酒杯、一对红蜡烛、毛巾被褥拖鞋洗脸盆等,这些都不难置办。麻烦的是喜袍,当地人结婚时新郎新娘都是非黑即白,这按照二人老家的习俗也太不吉利了。新娘要弄身红裙还不算难,给男人穿的大红衣服又上哪儿找呢?连逛五条集市都没见着,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黄昏时在沿江一家小酒馆前驻足,魅羽让铮引在酒馆里等她。她该走了,去霁都同骆修交涉,之前察雨派来的人和车一直在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现正开过来将她接走。

“说好了明天结婚的啊,”她用一只手指戳了下他的胸口,“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和敌人打着仗,也要抽空把天地拜了。”

******

明天他就要结婚了!

铮引压抑着胸中的狂喜,大包小包地坐在酒馆中自斟自饮,于灵识中护送着准新娘坐汽车过桥、进亲王府、跳舞。

舞跳得真不错,想起上次看她如此有板有眼地跳,还是在夜摩天七仙女初选赛上。那时的他只是她的战友、备胎,一个可怜虫,如何能想到还有今天……

“这儿有人吗?”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铮引桌对面。铮引抬头,见男人头上罩着连衣帽,带着副墨镜,粗黑的皮肤上爬满疤痕。墨镜自然挡不住铮引的天眼,他认出是泥天军的独眼首领程峰。最近的角斗预赛和奴隶出逃便是程峰安排的,没想到他自己竟留下了,并未随船回老家。

此刻灵识中的魅羽正说到“傻子才把自己的名字编进歌词”。铮引忍住笑,暂时关闭灵识,请程大哥坐下,给他倒了杯酒。酒馆四周的路口都有察雨的人把守,这在铮引的天眼中一览无余,不过酒馆内部貌似安全。就算有暗梢,夭兹人不会法术,他和程峰是用六道语言交谈,小声说话问题不大。

“铮将军和夫人真是义薄云天,”程峰摘下墨镜,压低声音道,“我替逃走的乡亲们谢谢贤伉俪,这杯酒我敬你们二人。”

“程大哥不必客气。若有功劳,也都是我夫人的。”

铮引望着程峰写满风霜和沧桑的那张脸,想起地藏王菩萨发过的愿——不渡尽地狱中最后一个众生,誓不成佛。生于地狱道的程峰其貌不扬,能力有限,也犯过大错。然而铮引认为,他目前做的就是菩萨做的事。人的行为,而不是出身,决定一个人是谁。

程峰又说:“只是大业未完,还有几千人在奴隶园受苦,命如草芥。被买走的算幸运了,虽然也要在别人家干苦力。我们泥天军寻思着,都逃回去也不现实,还是得想办法获取自己的领地。目前我们一无所有,只能寄希望于北萧半岛那个人。”

铮引一听北萧半岛就明白了。据说当今皇帝是双胞胎,弟弟因为比哥哥更讨长辈们喜爱,最终坐上了帝位。皇兄则被赶到人烟稀少的北萧半岛定居。

“你们联系过他了?”铮引问。

“是的。北箫半岛地广人稀,‘那位爷’许诺我们若是领着奴隶们过去,可作为自由人定居、耕种、生活,就和本国其他平民一样。北箫那地方是荒凉了些,但终归好过这边畜生不如的日子。”

铮引点头同意。大型奴隶园共有三处,坐船走的多是锈石岭的奴隶。丰醴屯在察葛的管辖内,泥天军不会想着打那里的主意。离白鹅甸最近的是廊湾奴隶园,多半是这次行动的目标。

果然,程峰说道:“我们计划着明晚天黑后,冲进廊湾将奴隶们救出。到时那位爷会有艘货船沿岱沙江驶来,停到白鹅甸的码头。只要奴隶们上了船,之后就不用操心了。再怎么着,追兵们得给皇帝的哥哥留点儿面子,不至于去打他的船。但那之前的事,得我们自己想办法,那位爷要是派兵去抢奴隶园,无异于公然造反。”

“这个廊湾奴隶园,离码头多远?”铮引问。

程峰一口喝光手中的酒。“紧赶慢赶,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看管奴隶园的士兵们有车、有马、有枪炮,所以得想办法阻住他们。”

说到这里,程峰用仅剩的一只眼望着铮引。“已经多次麻烦铮将军和夫人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二位涉险。我们想的是,铮将军箭术出神入化,到时给您备一柄弓和若干火箭,远远看到追兵来了,射他们几箭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铮引闻言,向后靠着椅背,这可真叫他为难了。换作从前,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可明天他要结婚了呀。

上次在前庭地定下婚期后没多久,他便在对敌决战中用自己换下了几百平民的性命,被带到这个遥远的世界,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是无所不能的她穿越虚空将他找到。别说什么明天不结婚以后还有机会,一旦动起手来后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也许他俩又会天各一方甚至阴阳相隔。他已经下定决心,是时候结束这种日子了。

“实在对不起,”铮引抱歉地说,“这次的事我帮不了你们。”

“铮将军无需道歉,”程峰诚惶诚恐地说,“怪只怪我们泥天军能力太差。计划是我们定的,那边船已出发,反正命早就交到了老天爷手里,是成是败都认了。”

程峰看样子要离开了,铮引叫住他,“等等,你说敌人有车有马,能不能在动手前先给敌人的车胎放气?这样他们无论是重新叫车还是换轮胎,都能为你们争取到时间。”

“可他们还有马。廊湾一半是种植园,一半是马场。我们也想过给马喂泻药,无奈太多!”

“我有个主意。”铮引先将灵识扩展到整个白鹅甸,随后集中到东南方某处。“你们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哎,刚好有人走来了,等我瞧瞧他输入的密码……823971,记住了?”

“记住了,这个计划太好了!谢谢你,铮将军。”程峰像是瞬间年轻了十岁。

见他要走,铮引又一次揪住他。“我能不能,也请你们顺便帮我一个忙?”

他的准新娘不是个虚荣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嫁给他了。然而哪个女人不希望婚礼办得风光一些呢?他俩在这里没房子、没钱、没亲人,但他铮引还是要尽自己所能,给他所爱的人办一个世纪婚礼。

******

同一时刻,亲王府上,魅羽同骆修这一对俊男靓女关在小屋里,在外人的想象中也许正做着不可告人之事,实则如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斗到了眼红毛炸的境地。

“我、我打你这里!”满头大汗的骆修早已脱掉西装,只穿一件紧身背心,将手中的一颗棋子啪地扣到桌上的一堆棋子中。

“呔!”魅羽一蹦老高,“就等你小子自投罗网了。”

没等骆修移开手,魅羽用宫扇将几寸外的一颗棋子呼地推过来,撞到骆修小指上。“不是说了第六舰队埋伏在第三层入口处了嘛,忘了?”

骆修嗷地叫了一声,抽回手,冲她怒道:“轻点儿行不?真是疯婆子一个。”

魅羽歪着脑袋嗨嗨笑了几声,忽然伸出胳膊,呼拉一下将桌上的棋子都扫到地上。“纸,笔!”

待骆修递过纸笔,她在纸上潦草地写了两行字。骆修看过后,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坐回沙发上,不再看她。

“嘿嘿,”魅羽低头,冲舞衣里别着的秀珍窃听器说:“察雨亲王,刚才那些只是热身。我此刻写在纸上的这条,才是阻止骆亲王出兵的杀手锏。只是呢,鉴于您老一向不讲武德,这条我故意不讲给您听,嗨嗨。”

说着将桌上的纸张揉成团握在手心,片刻后纸张化成灰烬。

“从现在起,撤掉监视我和铮引的所有人。别忘了,我有法术他有天眼,别跟我们耍花样。明日天黑后,可派人去铮引目前所在的酒馆,找掌柜的要这最后一条。可别去早了哦。”

说完摘下窃听器扔到地上,嘴里嘟哝了句:“回家结婚去。”身子后仰,整个人横躺在半空。

但听砰啪声响,休息室和大厅的门连破两个洞,魅羽已消失在夜色中。

Thursday, November 3, 2022

《魅羽活佛》第281章 柳昭娥

坐落在岱沙江北的名城霁都,是座现代化程度不高、人口也不密集的城市,然而权贵与富贵人家争相在此落户。入夜后不似大城市般灯火通明,街边罕有通宵营业的店铺。正常来说主干道上都见不到几辆车,然而若是运气好,给你接连碰上几辆,也就没必要再去看当年的车展了。

房子未必大,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不见得喜欢过于空荡的住房。院子却一定不会小,叫园林更合适吧,简约派风格的花草修剪得工整对称,古典派随处可见小桥流水、鹦鹉黄鹂。每家每户都是敞开型庭院,不会有围墙、防盗门、报警器这类煞风景的东西碍眼,更不会突然蹦出只狼狗吓你一跳。你一个外人驻足参观下没问题,若是图谋不轨就要做好在牢狱或医院小住几月的准备了。

晚饭时分,城西一座大宅子里人来车往,杯盏交错。皇家气派的宴会厅里已有三四十个客人在用餐、跳舞,门口还有十来位在排队过安检。虽说看穿戴就知都是上流社会家庭,当中不少还是公众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常霸报纸头条的脸蛋,依然要挨个儿出示身份证件和邀请函,缺一不可。

大厅屋顶很高,一侧有条楼梯上去二楼,是主人的休息室。略小,却也不妨碍屋子中央摆一整套微缩城市模型,地面上再设个圆形热澡池啥的。透过隔音玻璃门可望见厅里的状况,门旁候着管家和几个衣装高雅、外貌身材似斗兽武士的壮汉。

门开了,四个穿绿军装的军官鱼贯而出,沿楼梯下楼。留在屋中的宅子主人、一身米色西装的骆修亲王坐在组合沙发上松了口气,将大长腿也搁到沙发上,一人占了几个人的位置。

“还是算了吧,舅舅,”骆修手中捧着本小册子,“打发她们回去吧。”

骆修是夭玆国皇帝的侄孙,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吧,随心情而定。比起察葛、察雨那些外姓亲王,骆修的五官确实要精致、高贵得多。只是眉骨低,山根又过高,气质有些压人。

“还不休息?”骆修的远房表舅范霖关切地问。

范霖坐在骆修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褐色条纹西装虽也人模狗样的,无奈胸太瘪,撑不起来。这位范爷年轻时据说也是美男,后家道中落,入赘船舶大亨岳父家后,许是终日鞍前马后低眉顺目惯了,中年后的长相竟越来越带保姆味了。

“要不,咱们先放松一下?”范霖提议。

骆修摆了下手,“不看了,舅舅,叫她们走吧。两天后的内阁会议我就要呈递这份作战计划,届时皇祖父会就出征与否做正式决议。刚才几位将军都对我的计划给予了肯定,也提出了改进意见。只是还有两处没想好,到时察雨那家伙少不了要诸多刁难,得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说到这里,不无讽刺地斜睨了范霖一眼。“再说,你岳父还等着我的订单呢。出征的事要是黄了,他那些船卖不出去,你怎么向他交代?”

范霖闻言,笑得有些讪讪地,“这、不都是为了国家嘛。”

骆修不再看他,自顾自说道:“察雨那个笨蛋,皇祖父给了他那么多资源,要人有人,要船有船,最后被一帮土著人揍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丢尽了帝国颜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连敌人的语言都不懂,打个什么仗?哪像我,几个月前就开始学六道语言。”

“高,就是高!”范霖冲外甥竖起大拇指,“我的好外甥可是军校优等生,又继承了陛下的完美基因,谁能比得上?……不过也不能累着呀,给陛下知道你这么拼,不得心疼死了?再说人都带来了,就看一眼嘛,好歹是舅舅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不等骆修反对,范霖掏出手机讲了句。片刻后,玻璃门外就贴上四个风格迥异的女郎。有清纯学生妹扮相,背上的书包里不知装的是书还是化妆品。火辣小尤物头上戴着耳机,身子随着别人听不见的音乐微微晃动。运动型那位直接穿着泳衣来了,像是等不及要一头扎进屋中央的澡池内。看来这位范舅舅为了疼他的外甥,也是拼了。

骆修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册子,起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开门,钞票一分四份,依次递给四个女郎,冲她们摆摆手。

“哎,你这是……”范霖在背后语带惋惜地抗议道。

“嘘——”骆修头也不回地示意他噤声。出什么事了?大厅中连续播放的交响乐舞曲竟停了,跳交谊舞的客人们也纷纷朝四周退去。

骆修正欲开口询问,一阵仙乐响起,叮咚琴响中夹着笙箫的丝滑绸缎,载着四个身穿沙罗绿裙、手执圆形宫扇的女人飘到舞池中央。说“飘”并不夸张,几女裙内的双腿似乎并未挪动,便如清风吹来的纸人,周身环绕的丝带则张扬漫舒、此起彼伏。

咦,骆修踏上台阶几步,凭栏观望。这几个舞女看身材莫不是六道来的,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府上?六道的男奴隶骆修见得也不少了,女人稀缺,还是头一回。这是谁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巴结他?

“昭娥对镜淡粉施,窗外月扫垂柳枝。王孙公子贺寿宴,便是罗扇起舞时……”

婉转的女声打断了骆修原本严丝合缝的思绪。只见台上四女向两侧稍稍分开,当中现出一朵荷花。当然不是真的花,是个身穿粉白宫装的女子。

说来也怪,后排四个绿衣舞女均是浓妆艳抹,云髻满插珠翠,衣衫上金丝银线勾勒。而粉衣女全身上下的配饰只有耳边一朵小珠花,外加一条桃红色绕肩长纱巾。脸型是片倒垂的花瓣,头发没盘到头顶,而是松松地在耳后挽成灯笼花状,却将光彩和众人的眼神尽数占了去。

若说世间有这等长相的女子还不算稀奇,那这套不知名的舞蹈体现出来的功力,至少二十年以上,而女子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譬如手擎薄纱斜向上那么一指,如皎月破云而出;转身回眸时猛甩衣袖,似疾风拂过长空万里。骆修曾听人说,舞蹈如绘画,讲的是写意。不在于每个动作的“形”,而在于人舞合一时折射出来的舞者性情与品质。

“把领舞给我叫进来,”待几女一曲舞毕,骆修吩咐门旁站着的管家。

******

转身回屋,骆修见范霖正在拿手机通话。

“还能在哪里嘛,今天修儿过生日,我多待一会儿。后天再陪你去做头发,好不好?记得替我向咱们亲爱的爸爸请安……想,当然想啦,不信你听听,”范霖说着,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两个,手机插进上衣,贴到胸口上。“听到了吧?砰嗒、砰嗒,是我的心在呼唤你的名字——梦娜、梦娜。”

骆修差点儿把晚饭呕出来,真想一巴掌将这位老夫老妻还秀恩爱的舅舅扇出去。

范霖挂上电话的时候,女子刚好出现在门口。离得近了,骆修方始看清女子的五官。微弯的双目艳而不妖,反倒平添几丝喜庆。皮肤和眼神都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显然是个经历不多、心怀纯真之人。

“喂喂,我说阿修啊,”范霖在一旁关切地提醒道,“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可不比舅舅给你找的那些知根知底,指不定是什么人派来的呢。”

“所以我才要弄明白,”骆修在沙发上坐正,“都有谁在跟我玩花样……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一句改为六道人的语言,骆修还不太熟练。

“民女姓柳,”女子躬身行了个万福,“名昭娥。”

柳昭娥……骆修想起此女刚刚唱过的两句词,“昭娥对镜淡粉施,窗外月扫垂柳枝。王孙公子贺寿宴,便是罗扇起舞时。”

第一句中,有女人的名字,这第二句指的就是他吧?这么说,此女竟能应景即兴填词一首?骆修觉得心窝某处被一根小指头拨动了下。要说他这些日子的烦心事也够多了,没心情伺候冷若冰霜,也没精力满足热情似火。采一朵夏日荷塘里的粉白花握在手心,会唱会跳、人畜无害,也是蛮惬意的一件事。

“小荷……”这俩字脱口而出后,骆修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连忙收拾心神。

站在对面的昭娥用宫扇遮着嘴笑了,一对明眸弯成月牙。“民女小名确实叫小荷,公子怎么知道的?”

“你是哪里人?”

初次见面问对方是哪里人,本是极为寻常的一句话。昭娥却像被刺了一下,笑容散去,双眉微蹙,手指不自觉地绕着胸前的红纱巾,低垂的目光显然看到了骆修看不到的东西。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漓州。”

骆修当然不知道漓州是什么地方,但能猜到那里是水乡。他仿佛看到昭娥同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子一同泛舟于荷塘之上,轻言浅笑。也是啊,还不知世道凶险的年龄,就被万里迢迢捉到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难怪她会伤心。

“喂,我说修儿,”身边的范霖扯了下骆修的胳膊,“别怪舅舅多管闲事啊,谣传说最近混进来了修罗女将军,你可要当心。”

“修罗女将军,”骆修瞅瞅昭娥,冲范霖说,“有可能吗?修罗人虽不如咱们高,比起其他六道人也算魁梧了。女将军要是长这么个样,察雨就是再笨也不可能吃败仗……行了,天色也不早了,舅舅赶紧回去吧,免得舅妈在家等得心焦。”

范霖显然不想离开,被站起身的骆修客气地请了出去。关好门后,骆修按了下门旁的按钮,两扇玻璃门登时变为不透明。转身,示意昭娥在圆桌旁坐下,自己坐到桌对面的椅子里。

“再过几个月,我刚好要去你的家乡,”他盯着清澈如浅溪的美瞳说,“顺便带你回去转转,怎么样?”

本以为这番话出口,昭娥定会露出兴奋之色,却听她不咸不淡地说:“你确定能去到我的家乡?”

“为什么不能?”骆修开始感到不妙。

昭娥耐心地同他解释道:“从这里去六道,荧骨岛乃必经之地。修罗已同海盗成烎达成协议,你们要是再敢来犯,修罗会将空军基地搬到荧骨岛来。”

“你还真是修罗女将?”骆修面上保持镇定,一只手悄悄伸向桌上的白瓷花瓶。只要转动花瓶,就会冲进来一大队警卫。“那柳昭娥肯定也是假名喽?”

女人回他一个白眼儿。“傻子才会把自己真名编进歌词里。”

骆修的手还未碰到花瓶,却见女人原本搁在桌面下的纤纤玉手握着只破烂的电子器件,摆到桌面上来。“还用这么原始的机关?应改成远程红外图像识别,你抬手做个手势,警卫就知道了。”

骆修这回彻底放弃了。她能隔空视物发现瓶中的机关,再悄没声息地将铁盒捏碎,若要置他于死地必非难事。同时忍不住惋惜,好好一个“小荷”,就这么消失了。问:“你怎么来我这里的?你帮察雨做事?”

“察雨比你讨厌。”

“你打算怎么样?”是要杀了他,还是将他拿做人质?

纯净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讽刺。“骆公子不是说,作战计划还有两处没想通吗?我来帮你想想?”

女人冲着沙发的方向抬起一只手,骆修之前翻阅的那本小册子就自己生了翅膀一样,飞到她的手中。女人将册子平摊在桌上,翻开,认真地从第一页读起来。半晌后不耐烦地拍了下书页,指着当中某处说:“修罗十七舰队是轻型舰队,哪来的巡洋舰?地图这里画得也不对,雾陇山水库呢,你们给填了?”

“你认得我们的文字?”骆修忍不住问。

讽刺中又多了份戏弄,“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在老家时就开始学你们的语言了,这几天又恶补了一番。”

“计划没有完美的,”骆修不为所动地说,“也不需要完美。主帅的职责就是见机行事。”

“要不我也跟你说说我们的防御计划,你看你没有可能成事?”

骆修不得不承认,女人这句话让他有乌云密布大敌压境的幻觉。“谁定的防御计划?”他的嘴有些干。

“我。”

“什么时候定的?”

“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