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11, 2025

《星级男人通鉴》第215章 咱女婿的爸

在网吧过夜还是不舒服。即便座椅能后调,醒来后的状态如同坐了一夜长途飞机的经济舱。离开网吧后的刚强没啥好说的,继续找工作吧。

站在人堆里一上午,没捞到合适的工作机会。快两点的时候肚子饿了,转身想回城中村吃个饭,胳膊被人抓住。

“老哥,找工作是不是?”问话的男人三十来岁,身材小巧,和其他中介一样穿件红色无袖背心制服。听口音像湖南人,边说话边飞快地打量刚强,似乎得在短时间内完成对一件商品的估值。“保安做不做啊?高端住宅小区,形象岗,要求175以上,我想去做人家不要啦!”

啊?还真的要去当保安?刚强问:“哪里的住宅小区?”

“鸿荣源熙园山院,地铁4号线十来分钟就到了。业主都是有钱人,每月光物业费就要一两千。”

龙华区虽然不是刚强的辖区,鸿荣源置业公司他怎么可能没听过?那是深圳地产业的龙头之一,总部在宝安区,旗下十几家子公司,创始人是潮汕商人三兄弟的老三赖海民。早在九十年代,宝安区还是深圳人眼中的关外荒地,赖海民偏偏选中宝安,在那里买了好多地,专攻豪宅项目。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盘活了整个宝安,被人称为“关外地王”。刚强的同事们中有个谣传,说赖海民在香港富人区白加道买了一块地,打算跟李兆基做邻居,也不知真假。

刚强没见过赖海民,倒是认识他大哥赖海宏。赖海宏起步更早,他的宏发集团致力于工业地产和旧改。刚强任罗湖发改局局长那时候曾因旧改问题找过赖海宏请教。

那时的赖海宏奔五,瘦,却没有明显的皱纹,剃成光头后的头皮锃亮。常说一个人“削尖了脑袋”干啥,赖的头顶真是尖尖的,他也不刻意掩饰。行事低调但爱打硬仗,刚强特别欣赏这种风格的潮汕商人,粤港澳一带基本上都是他们的天下。不要嫌人家文化程度不高满身铜臭什么的,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当个富翁,不是吗?其他任何行业的门道都可以学。只有干实业,学校里不教,需要你把全副身家性命押进去,而且失败的永远比成功的多。三和大神的群体中就不乏创业失败负债累累的生意人,老哥们依然以“老板”相称,以示尊重。

“要我说,你们珠三角的产业不能太依赖‘世界工厂’这个定位,”熟识之后,赖海宏曾这样对刚强说过,“等于把命根攥在外国人手中,太危险了!提高内需不是一两天的工夫,要及早动手。当官的不能只顾任期内的业绩啊。”

“说得对,可这不归我管呐!”刚强苦笑着说,“我只负责旧城改造,盖几座楼。”

赖大哥面无表情地盯着刚强,“有一天可能就归你管了。我睇好你。”

刚强现在回想起来,心道也许这就是赖大哥此生做过的唯一一次误判……

见刚强闷声不语,中介以为他在犹豫,赶紧接着洗脑:“人家招的可是正式工,有五险,包住宿,一个月5500!这么高的工资本来是要招夜班,不过我估计以你的条件,换成白班也是有可能的,我去跟他们经理说。对了,你考保安证了吧?”

保安还要考证?刚强确实有些心动,然而在过去的职业生涯中从未接触过保安这个行业,没料到也要凭证上岗。

“现在都得考了!最基本的,是去公安系统报考保安员上岗证,有了这个才算有入行的资格。之后呢,还有人社部的职业资格证,又分五个级别。初级、中级、高级保安员,还有初级、高级保安师,这些得先培训上课才能考。级别越高,你能从事的岗位和职级就越有优势。”

“哦,”刚强点头,“那我先去考证,拿到后再申请你们的职位吧。”

“哎,别急啊!”中介的样子生怕刚强跑了,“等我去问问,你这种情况也许可以先去公安系统报个名,考场也不是随时都有的。你只要报上名,先到物业那里干几天临时工,等保安证拿到手再签合同,这种先例也是有的。你等我去问问啊,给我留个手机号吧?”

“我手机坏了。”

中介看了眼表。“那明天这个时候咱们还在这里碰头,好吧?记得啊,两点钟,不见不散!”

与中介分别后,刚强转身进了一旁的职介所,记得某张桌子上摆着各种行业的资格介绍。找到保安类相关的规定,年龄18到59,初中及以上学历这些刚强都没问题。只是,要求“无主动犯罪记录”才能报名,他这种情况符合么?要不去问下小罗?既然社区矫正这种服刑方式的目的是帮犯案人员回归社会再就业,刚强认为不至于连保安的工作都不让他干吧?当然,先等着看物业那边有没有招他的意向吧。

当晚,刚强倒是接了个与保安沾边的活儿。某会议中心第二天早上有活动,需要增派人手去停车场指挥安排车辆。因为早上六点就要各就各位,所以是头天晚上报到点名,发制服,还给十来个老哥们安排了住宿。

刚强于是也体验了一回日结工们常住的八人宿舍。房间在四楼,里面简直没法待啊,各种不正经的气味混在一起太难闻。刚强和两三个老哥坐在露天走廊的地上,一直等到快睡觉时才起身入内,爬上自己的床。被褥就不要细看了吧,总好过在网吧里坐着睡,刚强想。

关灯后,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对面下铺有个家伙还在一直拿手机打游戏。虽然声音跟蚊子那么大,但叽叽吱吱地也很磨人神经。

“老哥能不能关掉声音?”刚强在黑暗中开口问道,“明早我请你吃早餐。”

也许因为刚强当惯了领导,语气中自带威严;也许因为他深谙江湖之道,提条件的同时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反正老哥听后没吭声,两分钟后关掉了手机。

******

第二天在会议中心停车场耗了一上午,不累,当然报酬也不多。下午下起了暴雨,两点钟时刚强如约回到职介所门口,昨天的中介打着伞在那里等他,刚强早淋成落汤鸡了。

“成了成了!”中介见他出现,喜上眉梢,招呼他去职介所里面说话。

中介让刚强本周内务必去公安系统报上名,周日拿着收据就可以到鸿荣源熙园山院报到。刚强又问起工作时间和休息日,他不是还得定期回公安局汇报?中介说第一个月没有休息日,休息就要扣钱,但不能超过一天。从第二个月起,每月有一天的假期,要提前三天跟队长申请,好安排替换。

“不错啦!我这里还有些岗位是全年无休的,真正意义上的一天都没有,”中介说。

刚强表示理解,答应接下这个职位。看了眼手表,从景乐新村坐地铁去市公安局得一个半小时,小罗通常是上午在局里,下午在不在不好说,遂决定明日上午再去碰运气。其实就在今天上午,邵艾才去公安局找过小罗,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所以当周三上午刚强出现在小罗面前的时候,对方有些诧异。“嘿呦,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前妻昨天才来找过你。”

啊,邵艾来深圳了?刚强损失手机后,一心想着干活攒钱,赶紧再买一个,好方便他跟那母女俩联络。没想到她在得知自己重获自由后就立即飞了过来,却因为联系不上而失之交臂。刚强用手摸着那捋头发——不像她,这风格不像他熟悉的邵艾。

小罗听说刚强要办保安员证,开了封介绍信,让他拿去位于福田区莲花街道福中三路的行政服务大厅递交申请。并嘱咐他,有了新手机后务必打电话回来,更新联络方式。

刚强出了公安局,不敢再耽搁,去公共电话亭给邵艾打电话。邵艾那时刚离开总裁办公室,准备下楼跟员工们开会。见手里握着的手机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正常情况下她就不接了,但头四位0755是深圳的区号,连忙接通。

电话那头干咽了一声,“女强人,我是你女儿的父亲,现在方便讲话吗?”

邵艾双脚定住,一个180度转身往回走,经过办公室外间时冲秘书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秘书当然明白,意思是除非楼里失火了,否则不要进去打扰她。

“你小子这是在哪里啊?”进屋后关上门,邵艾冲电话吼道,“出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络?”

对面还在嬉皮笑脸地耍花枪,“知道你忙,怕耽误你工作嘛……剑剑怎么样?”

“还好意思问剑剑?”邵艾在沙发里坐下,“你这个当爹的整天缺席,剑剑现在已有新宠了。”

“是不是那个叫什么、笑哥哥的孩子?”

诶,邵艾没料到他已经知道了。将手机移到面前瞅了一眼,问:“这是你的新号码?”

“不是不是,我手机烂了,还没来得及买。”

“没来得及买还是没钱买?喂,你不是可以在福田区自由活动吗?你去我福田的子公司,需要什么就从那里拿,然后让他们找我报销。”

对面一时没有说话,只有背景音里车马经过电话亭外的喧闹。

“我这不还是在劳动改造期间嘛。这次能弄到监外服刑,我知道好多人都出力了,当中有没有你,富婆?”

邵艾虽然不认为自己的手机被人监听,但有些事永远不说出来最好。现在最紧要的是跟刚强见个面。“你住哪儿呢?我带剑剑去看你。”

“我目前正在找工作,等稳定后你们再来,省得又白跑一趟。”

“你一点都不想我!”邵艾忽然就恼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眨了下眼,眼圈就开始泛红。断了线的风筝无牵无挂,想怎么飞就怎么飞,只是苦了手中还紧握线圈的女主人。

“哎,这话从何说起啊?我现在努力表现就是为了争取减刑,好早日和你们团聚。对了,剑剑上周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没能想明白。”

“什么话?”邵艾隐约嗅到电话那头的火药味。

“她说笑哥哥的爸爸,是个叔叔。”

嗯?邵艾愣了一下,随即捂着肚子吃吃地笑起来,笑得倒在沙发上。虽然知道这当口儿最好别乐,但她忍不住。好家伙,剑剑这丫头才多大就学会告密了?

“喂,问你呢富婆?”

“就是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做电商的。”

“没有私下里的来往?”

嗯,这个嘛,邵艾坐起身,正色说道:“私下里也有来往,但主要是为了剑剑。他家那小男孩吧,你见了你就知道了,真是讨人喜欢!有教养,长得也好,对剑剑可谓呵护备至。”

“喂,你给我听好了!”电话里的刚强几乎是在咆哮,醋意已演变为愤怒,“我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大猪蹄子都能拱的!”

邵艾连忙哄道:“看你说的,他俩才几岁?现在能玩得来就一起玩呗,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嘛。你在找什么样的工作?”

刚强似乎不愿意将目前的工作性质告诉她。“还没定呢,说是包住宿,早八到晚八。总之我会尽快买个手机,到时再跟你和剑剑视频。”

******

接下来的两天,刚强又打了两份零工。

“几千块够我活好几年的了!”一个睡马路的老哥听说他要去干正式工时,说道,“一个馒头才5毛钱,每天两块足够生存,一个月60块,一年还不到一千。其实你只要坐着不动就不会饿嘛,懂不懂?自由自在没人管,每天什么时候累了就躺一会儿。你动就不行,那些干工地的干一会儿就饿了,干多少都毛用,挣的还不够吃……”

周日,刚强花了500多买了台二手智能手机,看着还挺新的。坐地铁来到熙园山院,这里有高楼有别墅,绿化面积不错,房子像建在公园里。从空气的湿润程度可以判断,某处有个不小的人工池塘。小区入口处道路宽阔,左右一进一出都装有铁栅栏门,中间是保安亭,大概就是刚强今后工作的地方了。刚强跟站岗的同事说明情况,对方领他去楼里的物业办公室找彭队长。

彭队是山东人,大眼袋,皮肤像海狮一样略带粗粝的滑韧。跟刚强简述了一下他的工作性质,倒也不用每天都站岗。不站岗的时候就在小区里巡逻,每两小时巡逻一次,要把花园、人工湖、地下车库等公共区域挨个儿拍照。车库是重点,无论摩托还是汽车,只要有的都得被照到,存档。

不巡逻的时候就推车送快递。先将快递摆到住户的门口,多件快递不能叠放,每一件的正面都要用手机拍到,然后发到住户的一个大微信群里。还好买了手机,刚强想,否则连工作都做不了。

当晚就在四人宿舍里住下,比老哥们的日结宿舍条件好太多了。周一早上刚强穿上物业发的制服,虽然只是简单的短袖白衬衣配一条黑色领带和两只肩章,西裤皮鞋,刚强的这幅扮相却也引来队长和其他人的赞叹。

只有快四十岁的黄大哥撇了下嘴。刚强后来才知道,黄大哥本来是做白班的,但因为中介向经理推荐了更加适合“形象岗”的刚强,黄大哥就被换成夜班了,还好工资也从5000升到了5500。

然而没过几天刚强就开始后悔。当初要是接夜班就好了,虽然辛苦一些,但不至于惹出那么多麻烦。


附图:人社部颁发的五个级别保安证

Wednesday, October 8, 2025

《星级男人通鉴》第214章 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周二上午,邵艾依照李尚的建议,来深圳市公安局社区矫正部询问,小罗接待了她。

小罗虽然也不清楚刚强目前的所在,但对“失联”一事倒不怎么担心。说刚强是上周三结束培训后才离开这里的,到今天还不足一个星期。按照分别前的约定,刚强会在8月1号那天回来汇报,并递交思想改造书面总结一份。

“超过40天不露面才会颁布通缉令,对违规人员进行搜捕,”小罗说道,“迄今为止,我们局负责过的社区矫正人员,还没有出现过逾期不回来汇报的情况。虽然他们有责任与司法机关随时保持联络,现在就启动警告程序的话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还会影响刚强的积分。也许只是手机没电,或者出了故障呢?邵女士,你看要不这样,最近只要有他的消息,我们就让他跟你联系,好吧?”

邵艾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头踏实了些。这不还有执法人员管着刚强么?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回她的消息,她只要在8月1号前后再来深圳一趟,每天在公安局门口守着,还愁逮不住那小子?

小罗从记事簿上撕下一张纸,递给邵艾。“保险起见,你把联系方式留一下,见面后我交给他。”

邵艾不认为刚强会忘记她的手机号码,不过还是将自己的手机号和苏州家里的电话写了下来。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琢磨着不如再留个信物吧,可以增强视觉冲击。留什么呢,拔个指甲?那太疼了。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指甲剪,将鬓角一撮头发剪下,并在纸上注明“见发如见妹”几个字,包好。在她做这些的时候,一旁的小罗忍笑忍得颇为辛苦。

出了公安局,邵艾叫司机开去东方玫瑰花园。罗叔罗婶今日外出,她就在张姐家坐了会儿。张姐对刚强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俩人主要谈论剑剑。邵艾许诺下次带剑剑来看刚强的时候,一定再来张姐这里串门。

下午无事,邵艾去邵氏在龙岗区的中美合资子公司瞅了两眼,傍晚就坐飞机回苏州了。邵艾那时不可能知道的是,她跟刚强其实前后脚就差了一天。刚强第二天也来市局找小罗了,是来寻求帮助的。

什么样的帮助呢?倒是与毁坏的手机无关。话说刚强周六在挂壁旅店房间里躺了一天,又是一天的住宿费和餐饮费白搭进去了。心里免不了焦急,这样子下去很快就能耗光手里头那点儿现金,谁知道附近的二手智能手机多少钱一台?还得再买张新的SIM卡不是?他可不想最终沦落到睡马路的境地。怪不得人在三和,钱不叫钱,叫“实力”。没钱就是没实力,什么毛病都能改。

于是到了周日上午,生病还未痊愈的刚强咬牙退掉房间,再次将行李寄存。昏头昏脑地走去“海新信人力资源市场”的巨大招牌下,混在其他老哥们中间等候日结工作。这回可不敢逞能再接那些高强度的体力活,刚好有家位于罗湖区的五星级酒店周日晚有大型聚餐活动,招日结工,一人给85块。据说这种情形在餐饮、娱乐、旅游这些淡旺季分明的行业挺常见的。大部分时候生意没那么忙,只雇最低数量的正式工。等人手不够的时候就来三和这边拉一车临时工过去,方便又合算。

刚强到中介人那里报了名,随后就是等车来接,点名上车。一辆车没叫到他就已坐满了。随后中介给了余下几人每人10块钱,让自己坐地铁过去。

“香格里拉,怎么去啊?”一个同伴茫然地问。

“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吧,”刚强说。

香格里拉位于罗湖区建设路1002号,二十年前就建成了,08年的时候重新装修过一次。罗湖区政府的很多宴会都选在那里举行,刚强再熟悉不过,只暗求今晚的宴会别遇上他的同事们。

领着几个衣着寒酸的老哥搭乘地铁4号线转1号线。出了地铁站,刚强能立刻感觉到大家的举手投足变得不自然起来。来到香格里拉那座雄伟大厦的外围,刚强见先前搭车前来的工友们已在路边蹲成一排,他便也走过去,蹲着等。也许是因为角度问题,酒店外墙上嵌着的“深圳香格里拉大酒店Shangri-la Hotel SHENZHEN”那几行金字显得格外高昂耀眼。

一直等到两点半,酒店后厨工作人员领着老哥们从侧门进楼,一人发一套枣红色的制服。之前中介是说干到晚上10点,现在的说法是晚上11点,到时候地铁站都该关门了,还不知怎么回去。福利是等宴席结束后,临时工们可以吃掉剩下的食物。

现在这么个点儿,客人们还未到场。老哥们先被指挥着给宴会厅摆好桌椅,并由正式工示范桌上花瓶和杯盘的摆放。随后将一箱箱才运来的酒水卸车、拆箱。有的需要把冰块盒从这边抱去那边。刚强的工作是准备鲍鱼酱汁,一个人负责倒满140多碟酱汁。印象中自己曾尝过这种酱汁,还听说制作一大锅需要老鸡30斤,干鲍40头,配以猪皮鸡脚干贝五花肉等辅料,虽然看起来也就是褐色浓稠的那么一坨浆糊。

这期间不断有厨房工作人员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大声叫嚷,关于各种规章制度、注意事项,客人点的哪些酒水饮料可以随便供应,哪些需要额外加钱。上菜后每人要盯紧自己负责的桌子,盘子吃得差不多干净就即刻撤走。定时查看客人们的茶杯酒杯是否空了,餐巾、桌布和椅套是否需要更换,席间有无客人出现食物过敏或酒精中毒的征兆。

酒宴六点半开始。六点钟一过,客人们呼啦啦来了一片。刚强偷偷瞄了一眼,客人们相互间认识的不少,但显然非政府官员,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上菜前的宴会厅是最热闹的时候,刚强认识人多,广东一代的方言也都熟悉。听起来像潮汕商会深圳分会搞的聚餐。老哥们这时反倒无事可做,三三两两开始闲聊。

“听说一桌席要一万多块钱呢!”与刚强同坐地铁来的一位工友在他耳边说道,“咱们每人的报酬还不到一百。剥削,赤裸裸地剥削!”

照这么说,刚强心想,那他原先也没少剥削过别人。该!

******

上菜了。倒也无需动脑,按照厨房管理人员的吩咐,叫上什么上什么。

“托盘不能上桌,先搁到小边桌上,再单独把饮料和食物送到客人面前,记住了啊!”

“这两盘里是猪肉,那盘是牛肉。有些客人不吃猪肉的,端上去的时候要讲清楚。你们要是搞混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们酒店可是要吃官司的!”

刚强身穿略嫌短小的枣红色制服,将第一个托盘端过去时扫了一眼在座的客人,没看到熟悉的面孔。然而等他第二次上菜,先前一个忙着和身边人讲话的中年男子认出了他。男人五十上下的年纪,黑色博柏利短袖衫下摆鼓鼓囊囊地掖进闪亮的裤带里。比皮带扣还亮的是那张营养丰盛、全无皱纹的大脸以及额头上因兴奋而熠熠生辉的几粒粉刺。

“喂,你等一下!哎呀,我没眼花吧,这不是那谁……喂,你们大家都仔细瞅瞅这是谁?”

男人夸张地环顾左右。在座的其他人一脸茫然,即便私下已认出刚强这位前区长的,人家碍于素质也没吭声。

“唉,我说许区长,让我说什么好呢?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你跟我们大家说说,你在位的时候都贪了多少钱?可别太诚实了啊,我们小市民没见过世面,听到个天文数字能吓出心脏病来,呵呵。”

刚强手捧空空的托盘站在桌边,面无表情,尽量将自己与周围的一切隔绝为两个时空。说实话他对发问的这个男人毫无印象。过去他见过的想要巴结他的大老板、小商人数不胜数,哪里记得住每一张面孔?

“你们是不知道,”男人向同桌人解释道,“当时我想给他送礼,求他办件事。其他人的礼他都收,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我啊!连面都没见成。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你赚我也赚,十八大开得真及时,主席好样的!……喂,跟我们说说你这一晚上能挣多少钱?二百有没有?”最后一句又是问刚强的。

“请给我换只小点的酒杯,”同桌一位女士对刚强说。刚强知道这是故意支开他,替他解围的。拿起女士的酒杯搁到托盘上,冲她一笑,转身走去后厨。

那一晚上,男人又找了几个由头使唤刚强。一会儿让他给自己加两只冰块,一会儿让他把盘子里的青江菜端下去,嫌自己这份太老,换几棵嫩的上来。刚强自始至终也没说话。人生如戏,他目前的角色就是个跑龙套的,只等着帷幕落下时领他的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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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宴会结束,快十点了,脏活累活现在才开始。把桌上的盘子和剩菜端去厨房后,再将桌布一一卷起,然后擦桌子。如山的杯盘,即便有洗碗机也需要人来摆放。更不用提一袋接一袋的垃圾,需要不断往外面运送。老哥们一边干活,一边吃着剩下的食物。刚强病未痊愈,本没有胃口吃来着。想着不吃的话明天又要多花一份饭钱,那干脆把自己填饱算了。

11:20,大家又坐上酒店的车。因为是晚上,超载也不容易被发现,于是就全挤上去了。车快到三和的时候,站在后方过道里的刚强听司机和前面几个老哥吵起来了,大意是司机要每人交10块钱的车费,老哥们不肯。

“我说你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的,10块钱还跟我争?有这功夫,再去上个夜班不好吗?”

“话不是这么说,阿叔。坐地铁才5块,公交只要3块,你这狮子大开口,我们累了一天下来,全给你打工了。”

“地铁公交是便宜,你问问11点他们还开吗?我也是来打工的,跟你们一样的。你们不给我车钱油钱,我不白干了,是不是?我在酒店里管人的,我管很多人……”

听着这番前后逻辑矛盾的解释,原本就心情不佳的刚强这时候有些怒了,低声对身旁的老哥说:“咱们这么多人,干嘛怕他一个?”

老哥慌忙摆手,“不成的,他敢一个人跟我们这么多人收费,说明他有实力啊。他打一个电话就弄来一帮打手了,之前发生过的。”

实力……刚强也不知道真有这么回事,还是老哥们自己胆小。总之老哥们有的就是他们自己,那一身的力气。要说三和汇集着这么一大群无业游民却不必担心社会治安问题,这是中国才有的特色。老百姓们但凡没被逼到绝路,极少会选择铤而走险。

到“家”,交钱下车。刚强一合计,今晚如果再住旅馆,差不多又白干了,干脆也选了家8元包夜的网吧。里面空调开得很足,但空气污浊不堪,一丝丝妖娆的青烟飘来荡去,既燎眼睛,对曾经的烟民刚强也是个考验。还好,他现在没有实力买烟。

找了个空位坐下后,刚强才发现右侧坐着的是曾经和威武哥在一起的那个“细眼睛”。细眼哥却没注意到他,正忙着跟另一侧坐着的一个青年说话。刚强听了几句,看样子是那个青年抑郁了,细眼哥正在努力开导他。

“你一个穷逼一个屌毛,你怕个鸡毛你焦虑个锤子?还担心经济下行,经济上行期也没见你发财也没请你当老板!你就一个扛沙包的打螺丝的,工厂倒闭不用你负债,企业重组也轮不到你当股东。你说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不专心享受人生,非要累死累活,你就存下钱了?从十几层楼上跳下来的那些都是底层人吗?你一介贱民、一个干日结的能不能借到一千万贷款,还想学人家跳楼?小偷小摸都没人逮你。关你,怕糟蹋监狱里的粮食,毙了你人家还心疼子弹,浪费情绪。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火星人侵略地球,都轮不到你上前线送死……”

刚强后脑靠在游戏室的座椅上,一边听细眼哥上课,一边咧着嘴无声地笑。可不是嘛,都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就是只拔了毛的鸡,还怕个鸡毛?今晚在网吧休息一夜,明天继续找份工来干就是了。

第二天还真碰上了份好差事,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但是要先回公安局一趟,才能报名。


注:本章部分内容来自B站频道“娱乐咻叽”和“提桶跑路总舵主”。

Monday, October 6, 2025

会骂人的月饼

艾玛,这月饼怎么骂人不带脏字的?吃,还是不吃呢?

哈哈哈,逗个乐,祝大家中秋愉快!

Sunday, October 5, 2025

《星级男人通鉴》第213章 碎了一地

如果一个人不只扛过重物,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负重。生存需要他咬着牙、闷不作声地捱,风大雨疾时每一步都要稳健。没有心情玩自拍,没有精力跟键盘侠们拌嘴,那这个人不可能像那些泡健身房吃蛋白粉的都市潮人一般周身长满健硕的肌肉。不会有形似羽绒服、羽绒被上的一个个方包。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那副坚固密实的骨骼之外,包裹全身的肌体组织中找不到一丝赘肉。

季龙就是这样一个人,同刚强一起前往德邦快递分拣卸车的同伴。听口音像江西人,个子不到170,皮肤黝黑,穿着长袖衣时如同一个羸弱的瘦子。却是真正意义的“钢筋铁骨”,一切存储都已被压缩浓缩,即便释放也是缓慢低调的,如同沙漠中长途跋涉的骆驼。这类人可能在夏天长裤长褂也不怎么出汗。而冬天别人在棉衣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们却穿得极为单薄。

季龙在大巴上坐在刚强身边,看了刚强一眼后,淡淡地问:“新来的吧,你以前做什么的?”

刚强无法开口说深圳高层领导。“公务员。”

“公务员那么好的职业怎么丢了?手脚不干净?”

刚强笑着点头。

“我看你还是下车吧。我们物流行业里的说法——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叉车用,叉车当千斤顶用。要做装卸也别来德邦啊,敢接德邦夜班的都是行业中的滚刀肉。干一天躺三天,以为我们懒吗?这种活儿就没法天天干,都是日结。”

哦,原来如此,刚强被他说得有些心虚。过去当领导的时候,快递无论收发都有秘书处理,家里是工人负责。今天还是头一回听到德邦的名头,哪晓得那么多门道儿?不过考虑到自己北方农民出身,环视一车的装卸工里面,数自己块头大。人家都能行,那他也不会轻易认怂。

“午夜前会休息半小时,管饭,”季龙接着劝退,“记住啊,如果顶不住的话,吃完那顿饭就跑路吧。”

二十分钟后,载满工人的车来到龙华郊外的一处厂房。天已经全黑了,被高杆灯照得彻如白昼的仓库外空地上停了十几辆集装箱车,有的静止不动,也有的轮流开到仓库门口,给工人们卸货。季龙在下车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见刚强没有手套,季龙走去厂房一侧的暗影处,回来时拿了一副沾满工业油渍的粗纱棉手套。刚强戴上后感觉不太舒服,不过人家一番好意不便当面拒绝。

物流,快递,在刚强预想中就是普通住家户网上购买的衣服、日用品等包裹。谁知第一车全是整齐的床垫,每只50多斤,需要两个人抬。刚开始时感觉还好吧,就是黄色外包装有些滑手,需要脱掉手套。抬了十只之后就喘不过气,二十只后胸腔里面开始作怪,牙齿一阵阵地疼。而且仓库和集装箱里都没有空调,被太阳曝晒一天后,户外温度降下来了,里面还40多度。浑身上下很快就湿透了。

床垫卸完后,换了辆车……床板?200多斤一副,还不如床垫呢。刚强戴上手套,和季龙进了集装箱,一人站到床板的一端,起!对方那头抬起来了,刚强这头没动。怕连累同伴,刚强咬着牙把第一副床板抬进仓库,心道这要是刚毕业那时候,应当不至于如此不济。也怪最近当官的这些年,在家不用他干活,出门就有车坐。外加各种单位聚餐、酒店应酬啥的,把肠胃都吃出毛病来了,肌肉更是在悄无声息地被脂肪取代。

“那边还有一车,”季龙指着仓库另一侧的大门,说,“你去那儿搬吧。”

气喘吁吁的刚强换去另一道门。还好,这边的物件才是散客们订购的。大部分都是小玩意儿,虽然每一样也要拿扫描枪扫过才能入库,比搬床板轻松多了。只是偶尔也会碰上诸如冰箱啊,麻将桌。桶装水可不是一桶桶运的,拿白色麻布一包就是六桶。

石狮子?什么人会网购石狮子?刚强在心里直骂娘。嗯,还有一台机动三轮车,体积倒不大,拿纸板和塑料布裹了好几层。这得大家伙儿一齐想办法了,青铜段位的刚强是不会逞能的。

终于熬到开饭。刚强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到午夜。仓库一侧的白色长桌上堆着一个个饭盒。今晚是米饭和两个菜,一份排骨土豆,一份炒大白菜。刚强手握一次性筷子夹菜的时候才发现,手臂抖得像筛糠,排骨都夹不起来。而且由于太累,吞咽时一阵阵儿想呕吐。但考虑到不吃饭那下半夜就更没力气干了,只得尽量哄得自己心平气和,小口小口咽下去。

吃完饭,见工人们还在休息,刚强想看两眼手机。手伸进裤袋里才发现手机不见了,来时在大巴上他还玩过啊!急忙在仓库里各处寻找,不见踪迹。又来到仓库门外,在卸车的地方找到一块黑漆漆的平板,面上的玻璃已被车轮反复碾压得粉碎。

刚强原地站立了一会儿。这一晚上累死累活只有175元的报酬,竟然损失了他去年才买的华为Mate,真是得不偿失。而且他身上的全部财产已经不到一千人民币了,丈母娘打过来的两笔钱都存在微信里,没有手机也用不了啊。等回去后得先用余钱在那附近买个二手智能手机,不行就把腕上的这块机械表卖掉。手机是刚需,不管什么牌子的,能微信能视频就可以。

而让他难过的不只是经济上的损失。一同被碾碎的还有过去这些年的人生经历和辛苦建立起来的ego. 读大学时班里有些男同学戴着厚厚的眼镜,四肢像麻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刚强认为自己能文能武,比他们强。可真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原来自己的生存能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悍。若是除去外貌上的优势,离了他的老家人和前妻一家人的托举,体力活他其实是干不了的,也许就是某公司一个平凡普通的小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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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怎么过来的刚强不记得了。第二天是周五,早上八点钟,刚强和其他工友收到当日的报酬后,一同乘坐来时的大巴回三和。轮到刚强上车时,乍一抬腿竟没能抬高,差点儿磕到车门处的台阶上。背后的季龙见状,从他身边侧身窜上车,同时抓住他的胳膊。刚强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像只麻袋一样往上提,双脚虚踩了几下,这才上得了车。

车开后,座位里的工友们都累得不想说话,只有后座的一人在哼唱着老哥们流行的小调:“每行上一当,当当不一样。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刚强的眼皮越来越沉,但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担心一闭眼就不省人事,最后要被人从车上抬下来。

回到遍地打工者的景乐新村,刚强竟然有了“家”的亲切。先取回寄存的行李,随便找了家挂壁旅店,吃完早饭就上床睡觉。这一觉,从周五上午十点一直睡到周六早上,刚睡下时还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他变成一块厚石板,被几个装卸工合力从卡车上抬下来,送进仓库里。那之后,又陆续有别的石板堆到他身上,一块又一块。而石板之上,是压路机在不停地开过……

傍晚时分醒过来一次,发觉肢体重如千斤,喉咙处干涸得快要无法呼吸了。勉强从床头桌上取过来半瓶清蓝大水,喝完水后又睡下。夏季的广东,旅店提供的被子颇为单薄,刚强睡前又打开了空调。随着夜幕的降临,周身开始觉得冷,且不仅是筋肉酸痛,脑壳疼得都要裂开了。迷迷糊糊中意识到自己这是病了,想要起身关掉空调再从行李箱中取两片退烧止疼药出来吃。然而精神和肉体同样丧失了力气,怎么也爬起不来、动弹不得。只能蜷缩在寒冷中苦捱,等待天光的到来。

他不会、就这么一个人死在旅馆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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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艾周一下午抵达深圳,这期间刚强还是一直没发来消息。打电话给李尚,没通。虽然不确定刚强是否继续住在罗湖区的公寓,还是忍不住前去探个究竟。

邵氏在深圳有两家子公司。绍艾离开机场时,已有公司的车等在外面,去哪儿倒也方便。晚饭时分,邵艾独自上到公寓楼的第九层,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系着围裙,干燥无光的皮肤在既要全职工作又要照顾年幼子女的年轻母亲身上不算罕见。在她身后的小客厅里,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好奇地朝这边望过来,嘴巴张成O型。男孩大概一两岁的年纪,上身穿着件脏兮兮的背心,纸尿布之外没套裤子。

女人一见到邵艾,脸色就变了。“你找谁?”

“请问你们是刚搬来这里的吗?有没有听说过许刚强这个人?”

“没听说过!”女人砰地关上门。邵艾还未移步,就听屋里传出女人的尖声怒吼,“你有种,啊?在外面疯还不够,现在野女人都找上门来了!”

“什么野女人?你又犯什么病了?”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我犯病?”砰!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你就盼着我得大病是吧?升官发财死老婆,做你的梦吧!”

邵艾摇摇头,朝电梯走去。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地狱,只是可怜了孩子。接下来她该去哪儿呢?今日天色已晚,先找酒店住下吧,明后天回东方玫瑰花园探望一下老邻居们。无论她们是否有刚强的消息,见下面叙叙旧也好。

邵艾坐进车里,叫司机开去附近的酒店。车窗上映出自己的面容,同楼上女人差不多地憔悴。刚强,你在哪儿呢?车窗外那座繁华热闹的都市曾是他们一家三口打算终老一生的地方。他有蒸蒸日上的事业,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女儿精灵可爱,是家里的开心果。这个世人眼中的权贵家庭却在一夜风雨后,连人都见不到面。

在餐厅吃饭时,李尚打来电话。说他也不清楚刚强在哪里,不过建议邵艾去市公安局的社区矫正部门询问,那里应当存有刚强的联系方式。邵艾听后,心稍定。

饭后回到酒店房间,打算早早上床休息。昨天才从美国回来,还没倒完时差,此刻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却又接到章晋书打来的电话。

“邵总,咱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下午同几位主任医生会面,谈加盟的事情吗?董辉告诉我,你又临时决定去深圳出差了。这才飞完长途,我啊——”那边打了个大哈欠,“时差都还没倒过来。”

哎呀,对啊!邵艾瞬间清醒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那些大牌医生们都很忙,约个时间出来不容易。而且头回就放人家鸽子,多不好!

邵艾忍不住自责,又不想跟电话里那家伙讲刚强的事,于是搪塞道:“对不起,深圳这边的一个子公司遇上些麻烦,我……也是晕头转向了。等我回总部,看能不能再跟他们重新约个时间。”

打算挂断电话,又听对方说孝渊下个周末六岁生日。已订好苏州同里湖大饭店的生日party,届时请剑剑来参加。

“其实我觉得小孩子不用那么铺张,在家里办就好。是他妈妈要从杭州过来,坚持去酒店里办。她……”

邵艾记得孝渊说过,妈妈就快要和新爸爸移民海外,以后再想见面就难了。走之前过来给儿子好好过个生日,邵艾可以理解这种歉疚。至于剑剑和孝渊两个小孩,都是刚从外地搬来苏州不久,又住在一个社区,互相已是对方最好的朋友这点毫无疑问。所以剑剑肯定要参加这次生日宴,邵艾也挺喜欢孝渊这孩子的,回苏州后会带女儿出门选一件称心的生日礼物。然而邵艾自己无意掺和那家人的事。

“好啊,多谢你的邀请。到时我会让保姆带剑剑过去。”

“你自己不来么?”

“我那天得加班。”

章晋书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人怎么捂不热呢?”

邵艾乍听到这句,脸色一沉。“章总,我跟你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你捂谁呢?”

“合作伙伴就不能捂了么?”想不到对方理直气壮,“要是因为操劳过度有个三长两短,合作不就泡汤了?”

不知为何,邵艾忽然想起白天女人说的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你放心,”她平淡地说,“邵氏今时今日,离了我也照样运转。”

这话其实前后矛盾了。果真如此,她也不必因为“子公司遇上麻烦”急火火地赶过来。话说要到何年何月她才能放手?恐怕也要等剑剑大学毕业,她这头驴子才能将自己的扎脖摘下,转套到女儿身上。

那边安静了片刻,挂断之前低声说了句:“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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