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une 12, 2022

《校草男二号》第6章 渣男克星

  

在男更衣室,宅健脱下空手道服,换上孝智父亲那套肥大又老气的褐色花纹衣裤。由于裤腿太短,一截光溜溜的小腿露在外面。

“这次不会又被人认为,是我在故意秀肌肉吧?”他无奈地想,真后悔先前没撞死在孝智家门口那棵大树上。

走到落地镜面前,宅健仿佛看到了自己二十多年后的模样。那时的他应该比现在胖吧?赘肉和松垮的皮肤会将年轻时轮廓鲜明的脸庞稍稍填平一些。曾有人说他的眼睛是通透的深潭——因少欲而清澈,因博学而深邃。再过二十多年,随着阅历的增多,会不会变得浑浊呢?

他的嘴唇长得像母亲,厚实,但并非香肠那般圆滚滚横在脸的下部。有棱有角,点是点面是面,不说话时像是在嘟嘴,给他成熟的气质中添了丝反差萌。据说衰老的特征之一就是嘴唇变薄,二十多年后的他会有多少改变?他的身边是否也有将要上大学的子女?谁会是孩子的母亲?

宅健知道自己是在拖延时间。把心一横,将运动包斜挎到肩上。死就死吧,身为一名空手道武士,临阵脱逃是比战败更让人羞耻的事。

出了更衣室的门,见恭子站在女更衣室门外,像是在等他。

“你的腿没事吧?”她面无表情地问,并未对宅健这身装扮露出诧异之色。她先前打斗时将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马尾,此刻也未松开。虽已换了件较为淑女的浅黄色连衣裙,整个人的气质却只是由出了鞘的刀变为戴上鞘的刀而已。

女杀手,宅健在心里暗叫一声,面上堆起礼貌的笑,“让您惦记了。还有些酸麻,走路应该没有问题。”

恭子点点头,“反正都是顺路,宅健君可以坐我的车同去。”

“哦,那就叨扰了。”

二人随后一同转身,并排顺着长长的走廊朝大门口走去,步伐并不快,让宅健有种漫步于时空隧道中的错觉。也许在出隧道的时候就会回到幕府年代,他俩将在同一瞬间拔刀相向。又或者跳至二十年后,门外等候的是长着嘟嘟嘴的哥哥和小虎牙的妹妹……

这么想着,宅健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旖旎之色。耳中听恭子问道:“这身衣服,究竟是,买之前没试过呢,还是刻意追求这么个风格?让人看后很想再打上一架呢。”

“啊?”宅健脸一红,手捂着嘴喉喉地笑了两声:“网购的。”

******

等在楼外停车场的是辆银灰色迈巴赫62。车里除了司机,前排还坐着个一身黑西装的高个儿男人,见恭子从楼里出来,慌忙下车打开后座的门。保镖吗?宅健心道,你们家小姐用不着。

作为德国顶级豪车,虽只有四门,车身却格外长,后排座位像飞机的头等舱。宅健记得孝智曾向父亲要过这款车,悠斗的回答是:“什么时候你手中捏着大学毕业证书,再同我开口。”

一路无话。餐厅设在一座大厦的顶楼,若是没来过的,在楼底根本看不出端倪。当然宅健是知道这家餐厅位置的,而且孝智应当已在顶楼的某个角落等着了。

二人从电梯间出来后,立刻有服务生迎上前来:“欢迎夫人先生光临。请问几位?”

“三位,”恭子说。

三位?宅健一愣,还有谁?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把父母叫来吧?

餐厅面积开阔,占了整个顶层,但大部分是假山流水植物,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隔间,却给桌与桌之间设置了足够的屏障。二人坐下后,很快点了菜。由于这次是恭子请客,宅健再磨磨蹭蹭假装肉疼就不合理了。令他不解的是,恭子自己点得有点儿多。

菜点好后,服务生问要不要酒。

宅健正想说不要,意识到自己今晚的人设与往日不同,是个“艳遇如家常便饭、并喜欢在饭桌上把女生灌醉”的浑蛋。当然还没喝几杯的时候孝智就会出现,把他这个浑蛋赶走。

“那就要瓶红酒吧,”宅健说。

“红酒的度数,会不会低了些?”恭子一手拨弄着桌上的刀叉,另只手将菜单翻到酒水那一页,“不如换成威士忌吧?”

哦?宅健暗吸了口冷气,莫非今日遇上高手了?他自己酒量可并不怎么样,一杯威士忌下肚多半就晕头转向了。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了,宅健忽然想起那第三位客人。“不知恭子小姐还请了谁?其实可以等人来齐了再点菜的。”

恭子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越过桌面投向宅健,却又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当中夹杂了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能否冒昧问一句,宅健君有过女朋友吗?”

“有,”宅健肯定地说。

“多少个?”

照原先的计划,宅健应当说十六个,可这个数目到了嘴边就粘住了。

“九个。”

恭子点了点头,又低头拨弄了会儿刀叉,道:“时候不早了,关于那第三位客人,宅健君不如打个电话,催他快些出现吧?”

事到如今,宅健就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恭子一早就知道他和孝智的那些勾当,谁告诉她的呢?

“雅优是我远房表妹,”恭子猜到了他的疑问。

宅健像是被人赃俱获的小偷,认栽的同时,心头一块大石也跟着落了地。打这之后恭子是不会再理他了,这样也好,他们原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只希望恭子能气愤地即刻离开,千万不要等到孝智出现……

“宅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右后方响起。

宅健双手掩面,几乎要瘫倒在座位里。

“咦,”恭子微笑着冲孝智说,伸手指了下宅健身边的座位,“这位不是与我青梅竹马的孝智君吗?请坐吧。”

孝智一愣,看了眼宅健,不确定地挪近几步,“这样,不会太打扰吗?”

恭子脸上笑容不减,“如果我说会打扰,孝智君是不是就转身离开了呢?请坐吧。”

孝智傻笑了一下,在宅健身旁坐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杯混杂着冰块的冷水当头泼下。宅健见状,慌忙拿起自己的餐巾布,给孝智擦脸。

“雅优把你俩干的那些混账事都告诉我了,我还向秋葵了解了些情况。成田家虽然是我祖辈的竞争对手,可父亲一向很尊重悠斗叔叔。想不到,悠斗叔叔的头号继承人竟然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此刻宅健已帮落汤鸡孝智擦得差不多了,才喘口气,自己又被一杯冰水扑面浇下,冰块噼噼啪啪地落了个满胸。

“更让我失望的星野宅健你!空手道的精神是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你不仅没能及时劝阻你主子在邪路上越走越远,还为虎作伥,帮他欺骗女孩子的感情。希望这两杯水能让你俩都清醒一下,若是再不收手、给我知道,我会先告诉悠斗叔叔,再将你们的劣行公诸于众。”

恭子话音刚落,服务生推着菜车朝这边走来。

“呃,我们不吃了,”孝智站起身,定然是不想给服务生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坐下!”恭子冲他吼道,“本小姐请客,谁也不能浪费粮食。你那份我已经替你点了,都给我吃得干干净净才许离开!”

******

那顿晚餐之后,恭子像是忘了那晚发生的事。偶尔在课堂和协会碰到宅健,便和其他同学一样客气而疏远。宅健不断安慰自己——恭子原本也不会看上他这个女佣的儿子,可心里还是像被屋外的秋风扫过一样,冷清清、空荡荡的。

让他欣慰的是,孝智吃过这次亏后,又被父亲禁止在周中外出,倒真的老实了两个月。期末考试可谓前所未有地好,居然作对了一半的题!

很快,圣诞在即,孝智一家人去欧洲度假,宅健的母亲也可以日日待在家中。毕竟还刚成年,宅健能每天吃上妈妈做的饭,其余时间尽情地打游戏、锻炼身体,他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不料离圣诞还有三天的时候,竟接到恭子打来的电话。

“之前孝智雇你为他服务,付你多少佣金?”恭子的语调虽然平静,直觉告诉宅健,她在生气,而且不是一般地气。

“佣……佣金?”这个问题宅健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论他付你多少,我现在双倍雇你,怎么样?”

“雇我?”宅健丈二和尚,“雇我做什么?”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儿,才传来恭子恶狠狠的声音:“假扮我男友!”

Saturday, June 11, 2022

《校草男二号》第5章 岩崎一郎的徒弟

  

晚餐定在周六。上午孝智把宅健叫到家里来制定计划,这时二男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之前的约会都是宅健请客,每次会故意选一个他负担不起的中高档餐厅。到关键时候,“家财万贯、举止优雅、谈吐风趣”的孝智便会出现,及时帮寒酸的宅健解围,并成功获得女方的好感。可这次请客的是恭子,宅健该如何演好他的猥琐男人设呢?

“呕吐!”孝智一拍大腿,说,“菜上来之后,你没吃几口就开始肠胃不适,呕得满身都是,如何?”

这两个男人还是男孩的时候,虽然有主仆关系的限定,有那么几次玩恼了,也曾动手打过架。此刻的宅健望着孝智那只近在咫尺、过于粗大的鼻子,又有种忍不住想卯他一拳的冲动。

“少爷,不是我想呕就能随时随地呕出来的啊。再说了,恭子小姐如果真被恶心到,搞不好立刻拍屁股走人。”

“那倒是啊,”孝智困扰地挠了挠头。为了今天的晚餐,他一大早还特意去理了个帅气的发型。“要不这样,你在等上菜的时候,喋喋不休地同她讲你与其他女人的艳遇?”

“我……没有,讲什么?”宅健心里想的是,和女生初次吃饭时讲自己从前的艳史,这不是智商欠费吗?

“亏你还自称学富五车呢!没经历过,可以借鉴别人写的自传嘛。我想想……”

孝智的眼珠转了转,忽然脚底抹油从宅健面前消失。再出现时,手里捧着本封皮打卷的书。在宅健印象中,孝智的大学课本用过后都和崭新的一样,想不到也是个爱书之人。

宅健摇头,“不行啦,今晚就要去吃饭了,下午空手道协会还有活动,没时间读。”

“这又不是做功课,抽空翻两眼就可以了。”

孝智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若山公子自传》塞入宅健怀中,跟着从一旁的茶几上取来一套衣裤。“这是我委托母亲,从父亲那里偷拿的。你穿可能会短了些、肥了些,不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嘛,嘿嘿。总之,今晚就拜托你了,宅健君!”

宅健手里捧着套深褐色打底、带灰白条纹的肥大衣裤,外加那本什么公子的传记出了大门。想象着今晚要穿成这样去见恭子,再跟她大讲特讲自己不存在的艳史,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对面的树干上。

******

宅健刚加入名古屋大学空手道协会时还只是红带。早在初中一年级,是孝智先嚷嚷着要学空手道,立志要成为比动漫里的严弓良木还要厉害的高手。悠斗便让宅健陪他同去,还拜了爱知县最有名的老师。结果孝智学了两个月不到就喊苦喊累、不了了之,宅健的兴趣反而被激发出来。

宅健自己是没条件找私人教习的,好在学校里有课外班,即便只是泛泛学了基础,宅健天资聪颖又能吃苦,至少把基本功给打扎实了。上大学后加入协会,得到带头老师横井先生的赏识,几乎是把他当成拜过师的单传弟子——如果不是儿子的话——来倾囊相授的,所以宅健进步神速。

协会成员平时是周四晚上活动。这次说有什么新的高级会员要加入,便在周六下午额外增添了一次聚会。

宅健于是换上他的空手道服,光着脚,与其他会员站成两排,宅健在第一排中央。由于满脑子都是今晚如何在恭子面前出丑的假想片段,以至于身边的人谈论“石川家族大小姐”的话都被他自动过滤掉了。直到横井老师把新会员领到众人面前做介绍的时候,他才醒过神儿来。

“今天的聚会,主要是为了欢迎恭子小姐,”横井说,双眸中掩饰不住兴奋之色。横井是个眉毛漆黑、骨骼硬朗的四十岁男子,长方脸,有着突出的眉骨和颧骨。

然而横井眼睛虽亮,他身边投来的两道清澈目光却让宅健更难以招架。上午同孝智偷摸制定出来的那些计划就如阳光下的魑魅魍魉,在恭子的注视下丑态毕现、无所遁形。

“恭子的年纪虽然同你们差不多,却是岩崎大师的关门弟子。我师父,还只是他老人家的师侄而已。恭子去年在大阪市女子大学生比赛中获得金牌,这次转学,据说被大阪大学苦苦挽留,呵呵。”

这样啊,宅健心道,那恭子算是横井的师姑,而他宅健岂不是要排到孙子辈去了?

“本着以武会友的传统,”横井接着说,“今日为欢迎恭子的到来,咱们就来个盲听组手,如何?”

空手道的技术形式主要分“型”和“组手”两种,前者是一人在脑海中想象着对手,独自演练。后者为二人对打。即便是后者,除极真流派外,多数也都是点到为止,不以击倒对手为目标。岩崎一郎将这二者结合,创立了“盲听组手”这项运动。

简单说来就是,对打的二人中间由一幅不透明的帘子隔开,每个人凭对方出拳踢腿的声音来猜测对方的招数,再打出相应的解数。听起来似乎很难,实则对高手来说,自己打出的每一招,对方能用来化解的策略无非是那几种。再加上声音里传递出的节奏和力度等信息,不难猜出对方的应对。

“宅健君,你来向恭子请教几个回合,如何?”

听横井老师叫到自己,宅健并不意外,因为他确实可以算协会的学生代表了。只是当他望向恭子时,如果说昨日在课堂上见到的那个身穿浅灰色针织衫、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女孩像只兔子,那今日换上雪白的练功服后,虎牙就真的成了母老虎嘴里的牙。

“这可是我待会儿要约会的对象啊,”宅健在心里冲在场其他人说,“你们能猜得到吗?”

恭子立在场间左侧,在宅健走向右侧的时候,横井在二人之间拉了道帘子。观众们可以同时看到隔空比赛的二人,这二人却瞧不见对方。如果其中一人猜错了对方的招数,因而使出驴唇不对马嘴的化解方法,或者应对虽然得体,但力度与方位不对,都算输。

比试开始。宅健和恭子面对帘子站好,互相冲对方鞠了个躬。宅健随后便不再有动静,他当然要让恭子先出拳。片刻后,听到帘子那边“噗”地一阵劲风划响,似乎还带着点儿旋转的意味。

这招并不难猜,应当是恭子打出了一记右长拳,同时身子扭向左边。让宅健惊叹的是,这记声响可谓迅疾、干净,又准确。可想而知,这一拳打出了力量与优雅的完美结合,让同等段位的男选手宅健都自叹不如。不愧是岩崎大师的亲传弟子!

恭子出拳后,便停住不动。宅健左手握拳于腰间,右手掌心向上,平出接招。这一掌正常来说,应当会击中恭子的右胳膊肘外侧。与此同时,宅健向右扭身,左肘前凸攻击恭子右侧。

二人就这么交手了二十来个回合,可以说彼此的应对都无懈可击,台下观众凝神观战,大气不敢出。终于,有那么一瞬间,恭子身前露出破绽。宅健右腿前踢,在踢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好啦,人家是女生。”

这一脚要是踢到尽头,就成非礼了,即便是虚拟比试,宅健也不愿占这个便宜,只得在中途硬生生地收腿。须知以高手比试时拳脚的速度,招式使到一半突然停止,韧带和肌腱要承受剧烈的拉力,情况严重时甚至会导致脱臼。

宅健此刻的感觉就像踢到了一块大青石,强忍着没有龇牙咧嘴地叫出声来。站定,冲帘子鞠了个躬,“我输了。”

宅健在观众们的目瞪口呆中走下台,心里却在嘀咕:“最容易的部分终于过去了。待会儿的晚餐,能不能也一上来就冲恭子认个输,然后溜之大吉呢?”

Friday, June 10, 2022

《校草男二号》第4章 石川恭子

 

宅健的计划是,等第二天下课后,在教室门口冷不丁地堵住石川恭子,唐突地问:“我想周末请您吃饭,可以吗?”宅健并不是心理系的,只是来选修两门课,恭子作为新来的转学生,不可能知道他是谁,当然不会答应。宅健回去后同孝智交差,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

第二天的“犯罪心理学”课上,宅健习惯性地坐在前排。讲到测谎仪的时候,女教授让大家分组讨论,内容是——如果现在由你们这个小组来审讯佩戴测谎仪的罪犯,该如何循序渐进地提问,从而判定这个嫌疑犯是否无辜?

此时宅健身边坐着戴眼镜、干干瘦瘦的凉介,离二人最近的便是身后的两个女生,这四人被分作一组。宅健在座位里转过身后,才意识到后排坐着的竟然是新来的转学生。在第一眼近距离注视恭子时,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

十月中旬的天气忽冷忽热,今日降温,恭子穿了件浅灰色薄绒针织衫,下配深红格子及膝短裙,和软皮长筒靴。光亮柔顺的齐肩发上,别了只与裙子花色相同的红格子发夹。额头高但不突兀,眼睛虽是双眼皮,却有着东方女人的柔美弧线。黑白分明的眸子让人脑海中浮现出清浅溪水下的一对鹅卵石。

若是到此为止,那恭子便同孝智的母亲一样,是宅健此生见过的最明艳的两个女人。然而……

“既然有新生在咱们组,”凉介热情地说,“不如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坂口凉介。”

然而当恭子开口自我介绍的时候,露出那两颗小虎牙和两只酒窝,宅健总算明白,孝智这次为何会“陷得那么深”了……

宅健猛地意识到,队友们都在注视着自己,连忙清了清嗓子,“呃,在下星野宅健,请多关照。”

不知为何,恭子在听他报名的时候,眉头蹙了一下。

“那咱们就开始吧,”凉介说着,拿笔在本子上做记录。“第一步,是要给案情设立简单的背景。”

“我提议,”恭子说,“咱们搞个别出心裁的吧?比如,嫌疑犯是个、嗯……性侵女性的从犯、帮凶、教唆者,该如何撬开他的嘴?宅健君,你说呢?”

宅健一凛,没料到恭子这个问题是针对自己的,这让他莫名地紧张、心虚。还好此刻的他没戴着测谎仪,只觉恭子望过来的目光如同审讯室里的白炽灯,有那么一刹那,他恍惚还真成了性侵女性的从犯了呢。

“这个……”宅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算先岔开话题,给自己争取时间。“测谎仪,其实是比较落后的技术了,且并不可靠。一些清白的疑犯仅仅是因为紧张,就会有流汗和心跳加速等表征。”

比如他宅健此时的反应。

“而训练有素的特工,即便满口谎言也照样能表现得泰然自若。”

宅健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千叶教授在一旁路过,问:“那还有什么比测谎仪更可靠的科技吗?宅健君,你给同学们讲讲?”

“有的,”宅健站起身,在他讲述的同时,教室里的嗡鸣声不断减小。“欧美一些国家已经在使用脑电波来测谎。简单说来,就是当人脑看到从未经历过的场景,脑电波会在三百毫秒后出现一个较大的峰值。”

讲到这里时,教室里已鸦雀无声。

“所以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给疑犯快速呈现大量熟悉的日常生活图片,我们姑且称之为A组。在这些场景中再随机混入犯罪现场照片,B组。如果疑犯是无辜的,他的脑电波中应当会对B产生较大的峰值。没有这些峰值,那他就很可能去过犯罪现场。”

“哦——”听众们一片惊诧声。

“请问宅健君,”恭子冲他说道,“会不会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大的峰值,那岂不是会冤枉好人?”

“问得好,”宅健说,“所以A组中还会随机加入少量的对照组C,这些照片是疑犯肯定没接触过的。最后判断的依据是B组的反应更接近A呢,还是更接近C。”

千叶教授听到这里,赞赏地点了点头,“我记得宅健君是辅修心理专业,莫非主修的是生物工程?”

宅健摇头,“管理学。”

“了不起,给第三组额外加十分。”

宅健坐下后,听凉介低声向恭子介绍:“宅健兄可是我们班上最博学的一个。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不服不行啊。”

“知识就是力量,”恭子目光低垂,咀嚼着这句话,“那坏人要是有了知识,干出来的勾当就更有杀伤力,对吧?”

接下来大家继续讨论。待到下课时,宅健收拾好书包,孤身朝门口走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让他拦住恭子问周末能否和他约会,这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办不到的。回去后就老老实实向孝智承认他的无能好了,要杀要剐随便吧。

“宅健君!”刚走出教室,身后便有人叫住他。

宅健是空手道黑带三段,也是他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所能达到的最高级别。然而不知为何,当他听到恭子的这声呼唤,右腿竟开始打颤,有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

强作镇定地转过身去,望着她。“恭子小姐叫我有事吗?”

她的神情很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朝他走近两步,长筒靴的后跟像是直接踩在他的神经上。

“宅健君,不知周末能请您吃顿饭吗?”

“啊?——”

******

当晚,宅健在校园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偷偷打通孝智的电话,向他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

“真的?”孝智的声音像窜天猴冲上了天,“真有你的!去哪家饭店?”

“这个……”宅健单手抚额,不确定自己是否发烧了,“我还没有答应,我说要考虑一下。”

另一端没了声音,孝智可能气得背过气去了。半晌才说:“你小子还是不是个男人?怕她吃了你怎么的?”

“这个……对,是怕她吃了我,”宅健长呼了一口气,“少爷您听我说,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我看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这可关系到本少爷我的终身幸福,就因为你小子懦弱,而放弃了?将来我和恭子的帅气大儿子和漂亮小女儿,由于你一念之差就和这个世界无缘了,这有多严重你知道吗?听我说,你这次可不许像上次穿得那么拉风,起码要……扮成我父亲那样的年龄。要不,我把他的衣服偷两件出来给你穿……”

宅健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为什么那么老实呢?早知结果会这样,编个谎,搪塞过去不就完了?难道是因为,他自己内心深处也不想错过这顿晚餐吗?

Thursday, June 9, 2022

《校草男二号》第3章 不肖子

  

宅健周一到周四住学校宿舍,周末回母亲在城郊的一所公寓。只是佣人们周末更忙,母亲通常要等到周日下午甚至周一早晨才能到家,周三再回孝智父母家。

宅健这个周末原本打算去看场球赛,现在抱回了孝智给的索尼机,毕竟是年轻人,决定放纵一回,这周末猫在家里不出门。至于孝智交代的安慰秋葵一事,被宅健给消极怠工了。还是先不去想吧,等周一返校后偷偷打探一下秋葵的状态,也许已经情伤痊愈了呢。

不料周六下午刚吃完叫来的外卖,正打算继续投入游戏里的虚拟战斗,就接到孝智的紧急求助电话。

“不好啦——宅健——”孝智的哭腔像只细长的手臂从手机里伸出来,紧紧扣住宅健的肩膀,“你这次可得救我!”

“什么事啊,少爷?”

“父亲的助理刚才打来电话,说父亲待会儿会过来,要你也来见他。有关我学业的事。”

宅健一愣,“老爷夫人不是度假去了吗?”

“本来是去度假了。助理说昨晚在度假村碰到个什么人,好像是这学期教我们课的某位教授。随后就大为火光,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今天一早带着母亲从度假村回家了。我已经叫司机去接你,你在路上可要好好替我想对策。”

“夫人也会在场吗?”

孝智的母亲大家闺秀出身,温良和善,孩子们被父亲训斥,有一半雷霆都被母亲给挡了回去。

孝智像嫌疑犯被判了无期,“说是父亲不让她来……”

宅健心理咯噔一下。匆忙关了游戏机,换了身衣服,又简单梳洗了下,离开公寓,去楼下等车。

******

成田悠斗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五官同儿子有七八分相似。但孝智的脸型随母亲,较为瘦削,配上细眉细眼,有点像韩国人。悠斗的脸和下巴较宽,身材粗壮,气质如传统武士般威严肃穆,至少在孩子们面前是这样的。

蹑手蹑脚的仆人将宅健领到厅入口处便退下了。宅健望见悠斗坐在一张沙发椅中,穿着深灰色丝质的改良和服——上衣类似于没有扣子的敞怀衬衫,比普通衬衫要宽大些。孝智跪在大厅中央,低着头一动不动。原本贴在墙上的两张鬼畜岛海报已被取下,屋里的空气像果冻一样粘稠。

悠斗见宅健出现在门口,凌厉的眼神缓和了些,冲他点了下头。“宅健君,请坐吧。”

宅健哪里敢坐?走到孝智身旁站好,朝悠斗鞠了个躬。

宅健小学四年级时便没了父亲。那时的母亲白天去成田家做工,晚上回家给他做饭,基本没时间带他出门。当然在这方面,孝智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成田家族的主业是寿司连锁店,除了全家外出度假,其余时间都是保姆和男佣带孝智出去玩。由于弟弟妹妹太小,这时也经常会把年龄上只差几个月的宅健给捎上,好让少爷没那么寂寞。

在宅健的记忆中,有那么三四回吧,是悠斗单独带两个男孩外出的。原来有个父亲是这么一回事啊!父亲不会像佣人那样,细心呵护与无限迁就中带着忍耐的敷衍。佣人们是“陪”少爷玩,父亲是“和”孩子们玩。一个事业成功的男长辈,对还在懵懂阶段的男孩们的一生,其影响可以是深远的。所以宅健对悠斗的感情既敬畏、又亲近。

“铃木教授同我说,”悠斗望回儿子的时候,面色又阴沉下来,“他的课这学期已经讲了十四堂,你只去了五堂——”

“六堂,”孝智抬头插了句,又赶紧低下头。

悠斗瞪了他一眼。“你作为成田家的长子,应当给弟弟妹妹树立个榜样。原先我见你每门课好歹都及格了,以为还不算太差。闹了半天,考试一塌糊涂,全靠平日的作业和项目成绩把总分拉上去的。我猜,这些作业,也不是你自己完成的吧?”

悠斗说到这里,冲宅健扬了下眉毛。

关于作业,宅健在来的路上已想好对策。“老爷,少爷的作业是我陪着他完成的。每次他做完后,我都检查一遍,不对的地方也讲给他听了。

“少爷是大才,思维天马行空,行事不拘小节。因为偏重创新,容易挑战到权威和传统,放到学堂里,定然是要吃亏的。然而全国每年毕业那么多优等生,也没见个个同成田家的接班人一样有出息。”

宅健的这番话,既为孝智开脱,同时也捧了悠斗。

“宅健君,”悠斗舒了口气,望回宅健的目光中有赞赏,也有无奈,“要你陪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读书,真是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他自己不懂事,别人能做的也有限。”

悠斗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抬起头,冲孝智说:“为了鼓励你多留在学校,我会通知司机,从周一开始,这学期只能在周末接送你出校。”

“什么?”孝智抬起头来,脸色比嫌疑犯被判了无期还要难看。“那怎么可以呢?我要是、呃……缺什么东西,每次还要打车才能出去买,多不方便?再说也不可能天天吃学校食堂。”

“缺什么东西可以打电话给佣人,让他们买了送去。学校食堂怎么了?你跑去外面吃顿饭,来回要几个钟头,还有时间学习?我已经同铃木教授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会定期向他询问你的情况。”

说到这里,宅健以为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不料悠斗又道:“最近石川家族已经把连锁店开到我们爱知县了,我自己压力也不小啊,还要管你这些糟心事……宅健君,以后就麻烦你每周把孝智做作业的视频发给我,你的车也不可以借给他用。这小子要是再琢磨些什么荒唐事,直接给我电话。”

******

被父亲一通教训,孝智老实了两三个星期。这天下午,宅健正在走去学校空手道协会的路上,接到孝智的电话。

“宅健,救救我,我要死了——”

以宅健对孝智的了解,这次不是被什么人教训了,像是又发花痴了。

“少爷又想我替您去勾搭哪家的小姐?”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你记得上次父亲提到的那个石川家族吗?原来他们家搬来这里了,还让大女儿也跟着转学。石川恭子,心理系,你在那里选修课是不是?刚好也是三年级,你应该和她上过课了,怎么也不告知我一声?”

告诉你什么呀?宅健在心里嘀咕。隐约记得昨天下午的课上是多了个女生,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谁像孝智那样,一天到晚注意这些?

“少爷,”宅健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想试试尽早打消孝智的念头,“老爷也说了,石川家是竞争对手。他家的闺女,还是不要招惹了吧?”

“先交往一下嘛,又没说要结婚?就算真的结婚了,仇家变亲家,岂不是更好?嘿嘿。其实我以前见过她的啊,初中的时候,去京都某个ball场。就记得一对小虎牙,可爱的女孩,算青梅竹马了吧?没想到那天在食堂碰到,真是……女大十八变了哦。”

宅健翻了个白眼儿,见过一面就叫青梅竹马?“既然是旧识,少爷亲自出马就好啦。”

“呃,已经……试过了。”后面没说出来的话定然是碰了壁。“宅健君,我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你可一定帮我。”

宅健已打定主意,不再帮孝智胡闹。“少爷,那种人家出来的小姐,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穷小子呢?我可以去碰下运气,失败了可不要怪我。”

Wednesday, June 8, 2022

《校草男二号》第2章 伴书郎

  

好在菜很快被端上来,宅健终于住口,转而狼吞虎咽地吃饭。喝汤时还发出很大的声音,那样子像是饿了好多天了,真是没眼看呐。

孝智见场面有些尴尬,一边优雅地摆弄着刀叉,一边恰到好处地穿插了几件学长们的趣事。雅优被逗得忍俊不禁,都没注意到宅健何时已放下刀叉,双眉紧锁。

“怎么,你不舒服?”孝智扭头问,像个心细如发的大哥哥。

宅健咬着嘴唇点点头,抓起餐巾来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把餐巾上的食物残滓都擦到脑门上了。

“要不要去卫生间?”孝智问。

“不必……老毛病了,回去躺躺就好了。”

孝智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我让司机在门口等你,他送你回去后再来接我就好了。”

宅健冲孝智道谢。站起身,又连连向雅优抱歉。

终于走了!雅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长舒了口气。今晚这顿饭可真让人毕生难忘啊,没想到贫穷对人气质的影响竟有这么大。哪怕先天条件再好,若是家境和教养不行,也会严重拖后腿呢。

******

雅优同孝智吃完饭后,又坐他的车外出看了会儿夜景。雅优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被送回大学宿舍之后,那两个男人在市郊一座豪宅里又碰面了。

“喂,我的作业记得带走啊。”

孝智说这话的时候已洗过澡,并换上舒适的睡袍,坐在落地大玻璃窗前的沙发上,手里随意地翻着本明星画册。眼前这间厅堂乍看像五星级酒店套房,收拾得一尘不染,显然有佣人在孝智不在的时候仔细清理过了。只是墙上被孝智贴了两张鬼畜岛的海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窗外是一片繁密的灯海,但由于房子建在半山,白天夜里都很安静。

成田家族的府邸虽然也在同一城市,这座宅子却是孝智自己的住处,是他一上大学后就问父亲要的。用他的话说,他现在是成年人了,要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不想有弟弟妹妹在身边打扰学业。

“作业?”侍立一旁的宅健闻言,面露难色。今天他从餐厅里出来,就被司机直接送到这里。此刻依然穿着晚餐时那件红色缎面衬衫,不过领口的三个扣子已经系上了。他此刻就想赶紧回家洗澡,把头发上那些恶心的头油洗掉。

“少爷,老爷吩咐过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我,但我不可以替您写作业的。要不,您休息一天,我周日来陪您写作业?”

孝智不耐烦地把画册合上,眯起一只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抬头望向宅健。“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这几天有多忙,你又不是没看见?周日我要去看赛马,没空。再说我父母这两周外出度假去了,不会过这边来,你帮我写不就行了?”

宅健自己还是个学生,却已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抿着嘴,固执地摇了下头,心知拗不过这个小霸王。今天是周五,孝智肯定会一如既往地拖着,直到星期天傍晚也不会动笔,那时宅健只能替他把作业做完。明知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宅健看似同其他学生一样,在名古屋大学管理系读大三,实则他的身份算是孝智的“伴读”。他在中学和大学里的一切费用都是孝智父亲给付的,当然,凭着优异的成绩,宅健不久便拿到了奖学金。

然而宅健其实并不喜欢学管理。他感兴趣的是心理学,现在每学期额外选修一两门心理系的课,作为辅修专业。宅健的梦想是等攒足钱后,去国外读心理系的研究生。当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就算有钱也不行。他若走了,谁来照顾母亲?再有不到两年就本科毕业了,还是赶紧找份工作,好让母亲在家安心休养。

“你今晚的总体表现呢,还算不错了,”孝智边说边拿起手机,给宅健的账号里打零用钱。放下手机后,瞅了眼宅健的穿戴,又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尽量扮丑一些的吗?你倒好,穿这么拉风的衬衫,还把纽扣解开。再看看你给我挑的那身行头,”孝智说着,指向随意扔在门口地上的那套Brioni,“真是老气横秋。你这是存心要抢本少爷的风头吗?”

“啊?”宅健像被一口米团噎在喉咙里,歪着脑袋,半晌才支吾着说,“这……怎么会呢?我明明是照着最不入流的样子去装扮自己的啊。”

“你唬我呢!”孝智瞪了他一眼,“好不好看,以本少爷的品味还分不出来吗?不怕告诉你,想给本少爷当马仔的优等生多着了。是看在你母亲在我家当了那么多年佣人的份上,才照顾你的,知道吗?”

“知道,少爷,”宅健连忙点头。

“你母亲腿脚不灵便,心脏也不好,只能干些擦桌子的轻活。外面年轻力壮的工人有的是,我父母没辞退她,差不多是给当做家里的长辈养起来了,还不是可怜你没有爹?像我们这样的良心东道主,你们还能去哪里找?”

“少爷说得是。多谢少爷,多谢老爷夫人。”

宅健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以母亲的身体状况,很难再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还不被累着。这些年来若是没有孝智一家人的善心帮助,他恐怕高中没读完就得辍学打工去了。

孝智大概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冲宅健摆了下手。“你回去吧。记得啊,不许给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宅健冲孝智鞠了个躬,转身朝外走,孝智把他叫住:“对了,你去安慰一下秋葵,我已经把她甩了……这样吧,你明天和她去看场电影。”

“什么?”宅健在心里叫苦连天。之前费了那么大功夫,才帮孝智把秋葵追到手。两人好了还不到三个月,现在有新目标就不要旧爱了。到时秋葵定然要把他宅健当做垃圾箱和出气筒。

其实上大学的头两年,孝智并不需要宅健帮他追女仔。孝智虽然其貌不扬,以他这样的家世,想要接近他的女人不比想要接近校草宅健的少。然而女孩们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这个孝智太没长性,简直、简直滥情得令人发指!

而孝智自己也渐渐对送上门来的那些失去了兴趣,升入高年级后开始寻求挑战。但他认为公众已对他产生了偏见,受坏名声的影响,一些新来的学妹还没机会接触他的心灵美,就已将他排除在外了。而那些学妹们似乎都不讨厌宅健,所以孝智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好主意”。

当然,在宅健看来,孝智这人嘛,除了滥情和不爱学习之外,也挑不出别的毛病。同他父母一样,是个心地纯良的好东家。

“回来!”

宅健正要离开,孝智又一次把他叫住,“你去我游戏室把那套索尼机搬走,我玩够了。”

“真的?”宅健心花怒放,今晚的郁闷一扫而光。调转方向快步朝另一间屋走去,耳中听孝智在背后小声嘀咕:“真的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这话没有夸张。孝智虽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年龄都比他小好几岁,打小玩不到一处。父母也经常外出,说起来倒是和宅健在一起的时候比谁都多。好吃的想着他,好玩的带上他,所以比起同龄人来,宅健的青少年时光并没有多少遗憾。

换句话说,这些年来,孝智是在以他独特的方式照顾这个给他伴读的小弟。即便在身份不对等的前提下,友情也可以萌芽,并为主仆二人都带来金钱买不到的美好回忆。

Tuesday, June 7, 2022

《校草男二号》第1章 名古屋之夜

 坦白说,雅优还未点菜就没胃口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本来能和有名古屋大学“校草”之称的宅健学长出来吃晚饭,是每个大一女生的梦想吧?宅健不仅是全优生,长得还帅,据说空手道打遍管理系全体男生。都大三了,还没有官宣女友,眼光高是肯定的。可看看桌对面坐的那位,是同一个人吗?

单说上身那件深红色缎面衬衫,光亮得可以穿去跳艳舞。衬衣腹部的扣子一颗颗紧绷着,就为了展示他的肌肉?领部的纽扣还解开三个,在今晚这家中高档西餐厅里显得极为不妥。最让人无力吐槽的是发型,原本挺斯文的分头,乍看让人想起大明星广一秀树,出门前这是抹了多少油?头发都贴脑袋上了。

雅优低头喝了口冰水。回想起前日在图书馆碰面时,这位学长身穿灰白色棉质衬衫,褐色长裤,多么文雅低调的气质!知性的笑容里带着羞怯,让她相信他并不经常在周五邀请女生共进晚餐。难道是因为太重视这次约会才用力过猛、弄巧成拙的吗?

这么一想,雅优心头的厌恶被同情驱散。也不能怪对方紧张,她雅优是个漂亮又傲气的女孩。头发是自来卷的大波浪,大眼睛里星星点点,从小学就有很多人喜欢她,大家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洋娃娃。家境优越,家教严,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约得动她的。

“冒昧问一句,”餐厅服务生走上前来,鞠了个躬,“不知夫人和先生是在等人吗?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这个,”宅健伸手摸了下脸,挺直的鼻梁上已渗出汗来,冲服务生说:“抱歉,没有别的客人,只是……请再给我们些时间。”

嗯,宅健的五官嘛,方方的额头比较西化,眼睛则透着东方人独有的恬静与睿智。嘴巴小但厚实,不笑的时候有种嘟起的萌感,像个大男孩。

“学长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吗?”雅优忍不住问出口。

又或者从来都不吃西餐?看他刚翻开餐牌时那副吃惊的神情,多半事先没调查好行情。还敢问她是否要酒水,这里的红酒十几万一瓶的。都是学生,吃不起无所谓,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她雅优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只是受不了猥琐。现在点菜都点了半个小时了,门外还有客人在排队等位,也难怪人家服务生来催。

“宅健!你怎么会在这儿?”

雅优闻声,朝一旁的楼梯间望去,见一个年龄比自己大个一两岁的男人站在那里。

哦呦,这人和宅健简直是反着来的,平脸,迷蒙的细眼睛,鼻子又过于粗大了些。个子不算高,但衣着典雅得体。Brioni的深蓝色上衣配浅青色西裤,让他多了分这个年龄的男人少有的稳重。腕上的钻表藏在袖口中,只有抬臂打招呼时才露出半边表链。

“孝智?”宅健见到熟人,似乎很开心。“你也约了朋友在这里?”

孝智走近两步,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雅座都订好了,等了老半天,一个电话来取消了。总觉得一个人在雅间里吃饭怪怪的,打算挪到大堂,服务生又说满座了。”

“这样啊……”宅健不确定地瞅了雅优一眼,“不知雅优小姐是否介意多一个人来坐?”

“那多不好!”孝智慌忙摆手。

“没关系啦,”雅优说。正常情况下的约会怎能多一个人呢?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只想赶紧填饱肚子,然后回家!

“那、实在是太打扰了!”孝智憨厚地笑了下,“这里比较挤,还是跟我去上面的雅间吧,我请客。”

******

“在下成田孝智,是管理系三年级学生。”

成、田、孝、智?雅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人居然是本系那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富二代?怪不得会和宅健认识,算是同级同学吧。

雅优才入学不久,就已被热心的学姐警告过了,说孝智能被名古屋大学录取,完全是因为爷爷和父亲相继为大学捐了两座楼。成日不学无术,就知道纠缠新来的学妹。真是这样吗?眼前这人至少看起来谦卑有礼。

孝智请雅优和宅健先点菜。雅优点好后,宅健说他不常吃西餐,孝智便三下五除二地给他自己和宅健点好主菜配菜。只需看服务生脸上那副恭敬的神情,就知道孝智是个懂西餐的人。

至于酒水嘛,雅优和宅健都表示不必了。孝智也苦笑着冲服务生摇摇头,“我这人喝点酒就容易口无遮拦,会给朋友看笑话的,还是……不叫了。”

这倒真让雅优越来越有好感了呢。以孝智的家境,不可能是小气鬼,定然是考虑到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包间里,同她一个学妹又不太熟。她见过在酒桌上拼命想要灌醉女生的男生,也见过没喝几杯就满口荤笑话的,至少孝智不是这种人。酒量不行没关系,守礼又有自知之明,就算很难得了。

三人在等上菜的时候,孝智低头不语,谨守自己一个外来者的人设,显然无意打扰身边二人的“约会”,但也没有欠礼貌地拿出手机来看。

而宅健终于意识到他该好好表现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些动漫啦,电玩啦,反正都是男人才会感兴趣的打怪升级之类的玩意儿。雅优忍着哈欠,半天插不上嘴,宅健似乎也并不在意。

真是一手好牌给打得稀烂啊!雅优记起某次路过高年级的一门课,往教室里瞅了一眼,正好见宅健在讲台上做presentation。学业扎实不说,古今趣事信手拈来,惹得台下掌声笑声不断。按说应当是个兴趣广泛的人呐,谁承想私底下竟如此无趣?哪个女人要是不幸嫁给他,这辈子可要给闷死了。

Sunday, June 5, 2022

《魅羽活佛》第234章 香艳战利品(上卷完)

  

“姐姐辛苦了,”魅羽简单吃了口饭,冲身边站着的夭兹侍女说,“我洗完澡后可以自己梳妆,无需服侍。”

魅羽和另四个女人是昨晚被送来亲王府的,其后一直待在这间宽敞豪华、装备现代化的套房里。一日三餐都是小推车送进屋里吃,她们至今还未见过察葛亲王的面。不过猜也猜得到,今晚的角斗决赛对尚武的夭兹人来说,可是件大事儿。应该会有不少客人前来,亲王估计正忙得团团转呢。

晚饭后,女人们梳洗打扮。轮到魅羽洗澡时,她先去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抽出一面绸布包的镜子,走进浴室,再反锁浴室的门,将浴缸水龙头拧开。在喧哗水声的掩盖下,她正对镜子,里面现出一张修罗男人的脸。

“呃,长官,终于等到您了!”镜子里的通讯兵惊慌失措地问,“您还好吧,现在安全吗?法王一直很担心,问过好几回了。”

魅羽在荧骨岛时说服了成烎,让他担保自己来夭兹国。随后派随行的四个女兵回船取来自己的行李,军装什么的就别带了。这套镜子是老君送修罗军的通讯工具,运作机理不是依赖电磁波等信号,是靠法术。而法术是种高维现象,隔多远都没问题,也不会被敌人的接收装置检测到。

“我到敌人老家了,”魅羽小声说,“你们不必担心。”

“将军找到了吗?”通讯兵问。

魅羽摇头。

“法王说,实在找不着就让您快些回来,我们去接。”

“会找到的,”魅羽虽然一点儿谱还没有,这句话却脱口而出。“有消息了我再和你们联络。”

将镜子包好,冲完澡后放回行李中,开始认真地穿衣打扮。下午时佣人们送来一堆礼服让姑娘们挑,魅羽看中的有三件。红色那件轻纱罩裸肩,性感妖娆。蓝色的裙摆奢华、高贵大气。魅羽一向喜穿红色,走妩媚路线,然而这次她挑的却是绿色那件。

因为亲王夫人也在府中,并扬言想“瞅瞅”这批新来的舞姬。在魅羽长大的世界里,大红色是只能给明媒正娶的大夫人穿的。就算夭兹人没有类似的颜色限定,无论如何,过于招摇华贵的款式都会有挑衅意味。

而魅羽挑的这套绿色礼服裙,上身蓬蓬袖,青翠活泼,裙摆上罩着层白纱。再配两个“丫鬟髻”,扮相如天真无邪的女孩。当然她明白,无论自己作何打扮,她的存在就是原罪,亲王妃不可能喜欢她。但尽量显得“人畜无害”总没错吧?

另外,光在穿戴上下功夫也不够。魅羽在离开荧骨岛前,央求成烎教她点儿自保的法术。

成烎身为鬼帝,这方面的把戏自然层出不穷,当下教了她一套“画皮术”。倒不是真的将皮摘下来,放到桌上画,而是种暂时改变皮肉特质的法术。魅羽的外家功夫比修行打坐练得还勤,一看筋肉便是习武之人。被画皮术弄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任谁也无法将她同修罗女将联系起来。

******

梳洗打扮完毕,五个姑娘跟在仆人身后下到一楼,穿过一条条走廊,来到宴会厅。

一进门便被酒香包围,放眼望去,有七八张大圆桌,坐的大多是贵族和军官。天花板上的吊灯甚是绚丽,如一片倒扣的金色花园,把桌上的杯盏映得璀璨生辉。夭兹人算酒肉民族,身型巨大,吃得也多。这种粗豪的饮食文化,倒是颇合魅羽的胃口。

察葛亲王同六七人坐在上首的沙发椅中,看样子已经酒足饭饱,正在闲聊。魅羽在府中见过好几张察葛的油画和照片,怪不得负责商务外交呢,夭兹巨人的长相普遍较为凶厉,察葛算是难得的慈眉善目了。六十上下的样子,一开口先用笑容做铺垫。身边的紫衣妇人神色严肃、气质高贵,五官乍看较为硬朗,魅羽却认为是较耐看的类型,年轻时候肯定比随她同来的那几个姑娘要迷人多了。

然而魅羽只需稍一推理便知,这位亲王看似和善,敢公然招这么些年轻的丫头来服侍自己,私下里定然是个威严不容侵犯的狠主儿。换成魅羽的丈夫,她这时候早已抬起面前的木桌扣花心男脑袋上了。

五个年轻女人走上前去站成一排,用今早才学会的夭兹人宫廷礼节朝着尊主们行屈膝礼。魅羽能感觉到亲王妃冰冷的目光挨个儿扫过女人们的脸。那四个为了讨好亲王,各个浓妆艳抹,娇柔作态。只有魅羽略施粉黛,一双清澈的眸子惊恐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高大?她战战兢兢地想,双手紧握裙摆。他们会不会对我很凶?

为啥要这么想?因为骗术的精髓就在于先骗过自己,而魅羽深谙此道。果然,亲王妃望向她的时候,目光中敌意略减。然而真正的威胁却并非来自女人。

“大哥,”察葛身边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冲他道,“裴希少校从荧骨岛回来后,给我看了一幅画。”

此人既然管察葛叫大哥,应当就是察雨亲王了,也就是之前侵略六道的总指挥。察雨和哥哥论五官确实像亲兄弟,只是相由心生,察雨脸上布满横纹,气质上大相径庭。

察雨说完,同一旁侍立的卫兵耳语几句,对方很快就从场中某处取来一个卷轴。那个裴希少校,多半就是在荧骨岛怀疑魅羽并被她使了咒语的军官,此刻应当也在席中。

察葛打开卷轴,看了两眼。“这是什么人?”

“此女乃是修罗在前庭地驻军的重要人物,官封中将,据说还是统帅的未婚妻,”察雨说着,伸手指了下魅羽,“大哥看,像不像她?”

魅羽的心提了起来。她倒并非担心自己的安全,夭兹人不会法术,真暴露了只要出手制住甚至灭掉眼前几人,再逃之夭夭便是。问题是铮引还没下落,她一旦踏上逃亡之路,再找他就更难了。

“我瞧瞧,”亲王妃取过卷轴查看,合上后,冲魅羽招了下手,“你过来。”

待魅羽走近后,亲王妃拎起魅羽的胳膊,冲察雨说:“显然不是同一人啊。眉眼是有几分相似,但画中的女将军一看就是个泼妇母夜叉。再瞧这丫头,给她把枪她也抱不动……王爷说呢?”

察葛脸上依然带着笑,瞥了魅羽一眼,冲弟弟说:“你啊,就是打仗打得太紧张了,这事儿先放一放。”

魅羽知道察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定然还会想别的办法来试探她,不过先过了眼前这关也是好的。

******

饭后,亲王妃识趣地回房休息,察葛亲王领着客人们坐马车去王府后山的角斗场。此时户外已冷得和冬天一样,角斗场虽是在山谷中,上方罩了个巨型玻璃罩,相当于室内。

由于是亲王的私家角斗场,看台并没有预备群众座位。环绕场边竖立着一座座白色大理石露台,都带独立楼梯。露台的边缘镶着十几只电子模拟火把,没用真火估计是考虑到角斗场的封闭性。出乎魅羽意料的是,一上露台,察葛便命其他四女入座,自己携魅羽的手,走到露台边缘,观看场中景况。

台下的警卫和武士们自然早已列队等候。从身高上判断,武士们都是六道来的,共分三组,衣服的颜色是金、银、紫,每组三人。每个武士可以自选装备,有的戴头盔,有的罩护胸,武器还未领取。

当魅羽望向紫衣武士那组时,见当中有个人比其他武士都要高一些。嗯,那就是铮引了,是她日思夜想、生死未卜的爱人。而在魅羽看到铮引的第一眼时,她被握在察葛亲王手中的那只娇嫩小手既没有颤抖,也没有出汗。她整个人的反应就像不认识在场的任何人一样。

死老狐狸!魅羽在心中暗骂,这是故意试探她来着。以为她冷不丁发现情郎在下方,而且就要与人生死相搏了,怎么着也该有些异样反应。岂料当她手被握住的时候,就做好了有可能看到铮引的准备。

“呵呵,可惜了,本姑奶奶比你这只老狐狸还坏、还下三滥!向来只有别人被姑奶奶我算计得哭爹喊娘,你就认栽吧。”现在既已找到了人,她还怕啥?

心里虽这么想,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他们,这是要比赛打猎吗?”魅羽见每个武士被分到一柄弓和一袋箭时,俏生生地问察葛,“这里好像进不来鸟啊?”

察葛低头,一张老脸几乎贴到魅羽脸上,“这些勇士们既是猎人,也是猎物。今晚咱们只玩射箭,活下来的三人明晚再决一胜负。”

魅羽手一颤,手心渗出汗来,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要离开,被察葛紧紧拉住。

“害怕了,小美人?”察葛像是忍不住要一口将她吞入肚,“待会儿你要是晕倒了,我抱你回去。”

******

铮引在魅羽刚踏入山谷的那一刻,整个灵识就猛地一震,胸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自打他俩在新兵训练营认识之后,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在他深陷绝境时她突然出现,比如崇辅那次、微缩战舰那次、印光寺那次……然而他做梦也不敢想,她竟能在短短一个月内,不远万里、穿越茫茫虚空,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下子便把他找到。铮引此刻真想大声告诉所有在场的人,他的爱人就在不远处,他接下来就算身首异处也值了……

正出神,手中被塞了弓箭,铮引的心沉静下来。他一定要胜出,她都找到这里来了,只是为了看他如何血溅斗场吗?他不会主动杀人,但要让对方丧失战斗能力,以他的箭术还是办得到的。

一声铃响,场中的九个武士各自跃上身边的战马。马几乎是全身盔甲,只有小段马腿露在外面。武士们在马背上弯弓搭箭,骑着马绕成一个大圈,却无人放箭。这事儿就是那么有意思,你若是朝武士甲放箭,万一武士乙趁机射你,怎么办?所以谁朝你瞄准,你也必须瞄准谁,至于虚张声势还是来真格的,就不好说了。

僵持了半晌,也不知是谁射出了第一箭,跟着便呼呼呼,场中到处都是箭影,诸马齐奔。在旁观者看来眼花缭乱,但在铮引的天眼中,谁发出了哪只箭、能不能射中目标,一清二楚。

转眼间,丰醴屯的一人被廊湾队射中心口而亡。廊湾一人的马被铮引射中后腿,此人从马上摔下后,被锈石岭队射中额头,亡。随后廊湾再死一人。丰醴屯有人射向铮引,铮引躲避后,射中那人右臂。这人片刻后又被其他人除去。

此刻场间还剩锈石岭三人和其他队各一人。那两队仅剩的二人终于意识到,铮引是他们取胜的最大障碍,便不约而同地瞄准铮引,两支箭从铮引左前方和正后方一齐飞来。

本来铮引只需向右方躲避即可,不料他身形刚一晃动,从右方又飞来一支箭。竟然是锈石岭的队友射来的,此人正是前日预赛第一场中胜出的那个中年人。电光火石之间,铮引权衡利弊,与其被先前两支箭同时射中,不如主动迎上这第三支箭,身子尽量左斜,但求能避开心脏要害。

奇怪的事发生了,这第三支箭快到右胸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地往右掰了两寸。箭虽然还是擦伤了皮肉,却连肋骨都没碰着。他知道定是魅羽使了法术,当下来不及多想,将手中的箭朝自己队的叛徒射过去,正中对方心口。

他其实能理解这个中年人。今天还是战友,明日就会成为敌人,刚刚确实是除掉自己的最佳时机。只不过魅羽同他说过——而那句话最初是陌岩说给魅羽的——当有人要来取你性命的时候,不做是非善恶之辨别。

******

当晚,五个女人等在套间里,也不知亲王今晚打算临幸谁。魅羽才来异世两天便如愿找到铮引,自然是心花怒放。奈何先前在察葛面前不敢流露出半分欣喜,差点儿憋出内伤,回来后便咧着嘴笑个不停。另四个女人还以为她是因为被亲王特殊对待才得意忘形,一个个都没好脸色。

不料亲王派人来通知,今晚要陪王妃。请五人中的三人自愿去陪胜出的三位武士,作为奖励。

杀千刀的老贼!魅羽气得牙根儿痒痒。显然,察葛对魅羽还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众女都该明白,一旦陪武士们过夜,就别再指望亲王会宠爱自己。倘若魅羽主动请缨去陪锈石岭来的修罗将军,那她就暴露了身份,恐怕还没到见到铮引就会被人给扣起来。如果她坐视不理,那她未婚夫就睡了别人。

要不现在动手?魅羽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忍着,见机行事。

“哎呦,我肚子不舒服,”她率先跑回房间。等另外几个女人回过神儿来、一个个想要装病时已晚了,有三个被“自愿”送去,慰劳武士们。这三人都哭哭咧咧地,回房去拿些细软带在身上。

“喂,珊珊,”魅羽偷偷溜去红衣女珊珊的房门口,小声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替你去好不好?”

“啊,真的?”珊珊面露喜色。其实魅羽知道,经过今晚,大家都已把她魅羽当做头号劲敌。她若是因为陪睡武士而失宠,剩下的姐妹们便能松一口气。

“当然,”魅羽点头保证,“可你得保密。把衣服借给我,到我屋里睡。”

“没问题!”

于是魅羽换上珊珊的红裙,出门后又使了个摄心术,这样别人眼里的魅羽就是珊珊的模样。当然,这事儿迟早会被捅出去,魅羽只求今夜能平安见到铮引,管不了那么多。

******

那边厢,铮引和另两个胜出者被从临时住所里叫出来,等候亲王的奖赏。夜虽冷,铮引在灵识中见魅羽身穿红衣,正坐马车朝这边赶来,再过一会儿他二人就能团聚了,心中自是又暖又甜。

谁料三女下车后,麻烦来了,负责送他们前来的夭兹女管家将魅羽指给锈石岭的另一名武士,将穿蓝衣的女子分给铮引。

“和你商量个事儿,”铮引等管家离开后,冲锈石岭的同伴说,“我和你换,好不好?”

同伴打量了下铮引的蓝衣女,又看看魅羽,摇头。“不换,俺这个好。”

“你确定?”铮引淡淡地说,“你可不要后悔。”

“怎么可能后悔呢!”魅羽的大嗓门吓了身边的男人一跳。甩了下手中的红丝巾,魅羽接着道:“俺柳昭娥干这行十几年了,在长云坊可是当红头牌。上至没牙的老翁,下至没换完牙的小娃,甭管您是帝王将相还是拉车掏大粪的,保证能把您给伺候得舒舒服服,呵呵呵呵……”

“啊?”男人闻言,表情像吃了苍蝇,扭头冲铮引说:“我后悔了,还能换吗?”

铮引冲他一笑,走到魅羽跟前,抱起这件刚刚收获的香艳战利品,转身朝自己屋走去。无论明日还会发生什么,此时就是他这辈子,是他生生世世、亘古至今,最幸运、最幸福的一刻。

 

(上卷完;当前字数133万)

  

啊,跟读了两年的读者们,让我怎么爱你们好!平心而论,我自己都做不到花两年时间去追一个故事,你们太让我感动了!问:还有力气再追两年吗?(笑)现在上卷完结,作者打算休息三周,最迟71号开始写下卷,激动吗?

休息期间会在这里发日本都市言情《男二号》,610日第一集上线,敬请关注。

 


 

Thursday, June 2, 2022

第233章 手足相残

 《魅羽活佛》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880087

 

锈石岭角斗赛预赛是在晚上。当日铮引被告知无需做工,晚餐时领到比平日丰盛的食物和一套深红色带软盔甲的紧身武士服。

奴隶们住的大屋里,除了十几张上下铺和几张共用的桌椅外,没有任何家具,更别提穿衣镜了。饭后换衣服的时候,铮引心下一阵唏嘘,想起自己上次照镜子的时候还是在前庭地统帅府。那是总攻之日的清晨,魅羽帮他梳头、穿好战袍,二人还在镜子面前“合了个影”。

在头顶昏黄的电灯照耀下穿戴完毕,离开床铺朝大门口走去,一路上发现室友们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像是忽然间不认识这位早已熟稔的年轻人。还别说,铮引性情温和,穿奴隶服的时候像个邻家男孩。此刻换上久违的战衣,周身上下登时散射出做将军时那股驰骋沙场、号令三军的气度与锋芒。

要知在任何尚武社会,勇士都是被人尊敬和拥戴的。懦夫,即便家财万贯、长相俊美,都会为人所不齿,这就是夭玆国的习俗。正因为从权贵到平民,谁家的子女都不娇生惯养,这个种族才能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得以延续,并拥有相当先进的科技水平。就事论事,这方面铮引对敌人是敬佩的。

众人一番称赞后,有几人站起身心照不宣地跟在铮引身后,送他至门口。比较奇怪的是小姜,从早上起就面朝墙躺到现在,不吃不喝,谁也不理,不知是否身体不适。

“阿劲!”睡铮引下铺的钱叔冲他的背影叫道。

阿劲自然是化名。初来乍到,铮引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根据身高别人也能猜出他是修罗人。听钱叔叫他,转身问道:“什么事,钱叔?”

“呃、这个……”钱叔那一口大黄牙里衔着颗苜莓,忽然变得言辞闪烁起来。奴隶们饭都吃不饱,更不可能分到零食。苜莓是当地随处可见的一种野草的果子,涩中带着甘甜,奴隶们的最爱。就是不能多吃,容易拉肚子。

“阿劲,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你给我编的竹枕头还没完工。”

铮引扫了眼身边站的几人,个个神情黯淡、沉默不语。他笑了下,“大家放心吧,不就是场格斗比赛吗?我没那么不经打。”

砰砰,门外有人在不耐烦地敲门,该走了。铮引出了门,跟在卫兵身后下楼。奴隶们住在碉堡样的水泥建筑物里,颜色同脚下的黄土地差不多。楼梯又陡又窄,像刻在外墙上的装饰花纹。遇上大风天,骨架轻点儿的都能被刮走。

类似的民居有十几座,散落在四处。当中有座小丘,载着座宏伟的圆屋顶正方形建筑,傲视着这片土地。那里便是铮引的目的地,是锈石岭奴隶园管理者们居住和办公的地方,也有供训练和竞技用的室内场所。小丘不算太高,丘壁却是刀削般直上直下,没有路,只有几根铁索从丘顶垂下。无法垂直攀岩的人,根本不配登上这座丘。

今夜的寒气似乎比平日霸道,风里夹着股腥味,由局部小股的气流逐渐汇集为磅礴的风海,让攀着铁索上行的铮引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感。圆屋顶上空盘旋着三只劦雕,莫非这些兽鸟认为今晚能在此处找到夜宵果腹吗?

铮引想起程峰对他的叮嘱——无论出了什么状况都要胜出,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安。他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种人,即便这个目的很高尚。

“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能对同族人下重手,”他对自己说。

******

基地中心从下方看着不大,实乃错觉。进大门后,铮引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整夜在奴隶们耳边呼啸的寒风在这里是听不见分毫的。门廊宽大,屋顶很高,玻璃壁灯的光芒明亮但不刺眼。典雅的装潢特色与带宗教意味的彩色壁画巧妙地掩盖着各种监控保安系统——这些设备在铮引的天眼中一览无余。

穿过前厅和一条条走廊后,铮引以为快到建筑物的另一头了,一间长方形的室内运动场豁然呈现在面前。观众席上的环形座位估计能坐七八百人,此刻只零散地坐了几十个夭兹长官和士兵,身份较尊贵的长官前还摆着小桌和食物。

见铮引出现,立刻有人冲他的方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长官们自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他奴隶们只是敌国的国民,而铮引可是敌军头号将领。

下方场中一端站着七个身穿墨绿色战衣的奴隶武士,另端的六人同铮引一样,穿着深红色战衣。有的黝黑矫健,有的虎背熊腰,显然是锈石岭一千多个奴隶中的佼佼者。此刻,这些人的面孔特写正轮番出现在主席台对面的大屏幕上。

除了武士们,还有裁判、领队,以及十几个手执长矛的警卫。据悉,今晚会选出三个代表,去参加后日在亲王府举办的决赛。

“你是三号,”红队负责人在铮引走过来时,冲他说。

“叮!”一声清脆的铃声过后,红绿两组各有一人走出,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抽走短剑和小圆盾牌。红组是个高瘦的年轻武士,单看走路的步伐便知身手敏捷。绿组是个方脸矮壮的中年人,络腮胡子比头发还要浓密,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二人交上手后,年轻人貌似占了上风。腿长有力,在盾牌和短剑的挥舞中时常加上踢腿的招式,每一脚都虎虎生风。中年人出手要慢得多,然而观察了一会儿,铮引发现中年人除了格斗技巧,应当还学过武术。出手虽慢,但有章有法,四两拨千斤。

因为是预赛,程序不怎么严格,看台上的观众有的一直在交头接耳,看都不看场中格斗的二人。两位比试者虽然一直在激斗,迄今还没人挂彩。

“呵呵呵……”观众席里一阵哄笑。

原来是中年人被踢中手臂,短剑飞了出去。年轻人又是一脚,中年人仰面倒地,拿着盾牌的胳膊也砸到地上,胸口要害大开。还没等他举起盾牌护体,年轻人的短剑已离手,带着呼呼劲风朝他飞来。

“啊——”观众们紧张了。

却见地上的中年人空着的右手一把握住飞至胸口的短剑,鲜血登时染红剑刃。再反手一掷,那把带着血的短剑便奔着年轻人的喉咙去了。后者显然没料到形势会如此转变,完全没有准备。待发现一阵血雨从自己喉咙处喷涌而出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惜晚了,前方的地面上以及对手那墨绿色的战袍上,点点滴滴都是血迹。

年轻人砰然倒地,脑袋不自然地歪向一边,双眼无神地望着铮引的方向,一动不动了。

******

在观众的口哨和掌声中,铮引惊呆了。他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是统帅三军的将领,他的一个决策便能影响到千百人的生死。卢司令殉职了,上次夜袭还有不少他叫得上名的属下也战死了,但那不一样。目睹远方的战舰冒着滚滚浓烟坠落大地,和亲手割破同一个奴隶园中朝夕相处的同胞的喉咙,不是一回事。

这一定是失手,这是违规!他向主席台上望去,指望着看到一片慌乱。场中的裁判应当走过来斥责痛下杀手的绿衣中年人,还活着的武士们面面相觑……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中年人在战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看也没看刚才还生龙活虎、此刻正被两个夭兹人死狗一样拖走的对手,自顾自走回队伍。而这一切都被主席台对面的大屏幕捕捉下来,载入史册。科技与文明,真不见得是对等的关系。

“叮!”又一声铃响,红绿两队各自走出二号选手。这两人都是狠勇迅疾的类型,仆一交手便使上全力。没过多久,二人身上没有软甲防护的部位便布满划痕和伤口,但因旗鼓相当,一战便是百十回合。

最终绿衣武士露出体力不支的迹象。红衣武士见状,精神大振,剑剑刺向对方的要害。铮引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离开队伍,走到场中。

“喂!不是一定要让角斗者杀死对方吧?”他冲主席台喊道,“现在胜负已分,为何不能住手?”

“铮将军真是宅心仁厚啊,”台上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知道自己欠了我们帝国多少条年轻的生命吗?”

随后便没人再理铮引,场边走过来两个警卫,用长矛拦在他身前,防他滋事。铮引望着场中的格斗,忽然有些头重脚轻。观众的呼喝声离他越来越远,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像是醉酒后看到的幻觉,又像在沉睡中被人揪起来、扔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喝!喝!喝!……”观众在有规律地叫着。

铮引勉强收拾心神,见场中二人早已丢了剑盾,近身肉搏。此刻是红衣武士将绿衣按到地上,随着观众呼喝的节奏,用自己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打着对手的额头,二人脸上都已被血覆盖。

“你们住手!”铮引的声音被观众的叫嚷声湮没,因出汗太多口齿干涸、几近虚脱。

再看激斗的二人,原本处于上风的红衣人忽然安静了,垂着脑袋,左腰上插着把短剑,被身下的绿衣人一把推开。绿衣人不知何时在地上摸到了短剑,反败为胜。

“铮将军看到没?”这时也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悠悠地飘到铮引耳中,“不到最后一刻,谈不上胜负已定。”

******

“叮——”第三场比赛开始了,站在铮引身前的两个警卫自动让开,其中一个取来剑和盾,塞入铮引手中。

铮引不动,视野中见对面出现一个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平平,眼神中透着智慧,身材既不彪悍也不矫健。虽是穿着武士服,更像个秀才或教书先生。然而一旦抄起短剑和圆盾,立刻好似变了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凌厉的气场。

先前铮引曾打量过他,觉得有些面熟,可能是小姜的朋友吧,曾见他给小姜送过吃的。今天小姜表现那么反常,大概是因为好友要来角斗?

“我退赛,”铮引说着,扔掉手中的剑和盾,转身朝场外走去,被两个警卫用长矛拦住。耳中听观众席上有人吹口哨,“堂堂修罗军统帅,原来是个懦夫!”

灵识中见男人朝自己奔来,左手持盾,右手短剑刺向自己后背。铮引来不及转身,上身前倾,右腿后踢,一脚踹在男人的盾上。这一脚的力气不轻,男人后退两步。

“我不和你打,”铮引转身冲他说。

男人像是听不见他的话,挥剑刺来。铮引闪身躲开,刚好来到盛武器的铁架子前,抄起两只圆盾,一手一只。盾也可以做武器,但盾伤不易致命。现今的修罗军虽是枪炮军舰作战,按照传统,对新兵的骑术和格斗训练都很严格。铮引一年半前才结束新兵训练,任统帅期间也没偷懒。若是用短剑,他不敢保证不伤着对方。

男人再次袭来,铮引用一只盾挡住,将另一只抡起,拍向男人的头部。男人剑锋一转,划在铮引胳膊上。一阵剧痛,伤口中鲜血涌出,但好在没伤及筋骨。

男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一剑刺来,铮引双盾拍在一起,稳稳地夹住男人的剑。在手上松劲儿的同时,一脚将男人踹开几步。

“用你的剑跟我比!”男人冲他吼道,脚尖勾起铮引先前丢在地上的短剑,腿一扬,短剑带着风朝铮引飞来。

铮引用盾牌挡住短剑时,虎口一震,心中忽然冒出个念头——总感觉对方之前没使出全力。

男人却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手握短剑从上方朝铮引天灵盖刺下来。铮引闪身躲开,却忘记自己背后是个兵器架。男人收不住势,被一根斜着摆放的长矛当胸刺入。

“哈哈哈……”观众席一片爆笑。

铮引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咣当扔掉双盾,将男人从铁架上扶起,却又不敢放到地上。长矛的尖端已经穿透后背,他只能蹲下,把男人架在自己腿上。

“谢谢你,”男人满是血迹的牙齿中挤出这三个字。

铮引敢肯定自己听错了,将耳朵凑到男人嘴边,悔恨万分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害你。你还有亲人吗?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们?”

“小姜……是我堂弟,谢谢你救了他,铮将军。”

话说完,男人欣慰地舒了口气,那对充满智慧的眼睛里,散去了光芒。

Sunday, May 29, 2022

《魅羽活佛》第232章 弯弓射雕

 

“小姜!”

铮引冲身前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青年叫道,并伸脚将压在小姜背上那袋沉甸甸的矿泥移开。头顶的烈日已将整袋矿泥晒得滚烫,脚下的大地是坚硬的烤盘,谁若在正午倒下,生命就进入倒计时。幸运的是锈石岭怪石耸立,小姜恰好顺卧在一条尖锥型的阴影中。

见小姜没有反应,铮引将自己背上的矿泥搁到地上,附身查看小姜的状况。小姜上身穿着破烂不堪的汗衫,和铮引此刻穿的一样。只不过铮引比他高大,衣服都要领最大号的,而且才来没几天,暂时处于完整状态。

照规定,奴隶们在走出锈石岭这片山谷前,是不许把身上的货物随意卸下的。果然,片刻功夫不到,队伍后方的监工便提着鞭子追了上来。

“他昏过去了,”铮引冲监工说。

监工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方脸壮汉,早些年应当也是奴隶的一员,后来升职,反过来管理六道来的同胞。从皮肤黝黑的程度判断,来这儿至少十几年了。那时夭兹人还被困在地狱道,没和修罗军交过手。

“死了?”监工胡乱踢了小姜两脚,便转身离开,嘴里咕哝道:“死不死都一样,自己走不了路,还指望我背他吗?”

“我背他,”铮引冲监工的后背说,“把他扔这儿不管,会冻死的。”

是的,当夜晚来临时,小姜肯定会冻死。铮引不知道夭兹人居住的世界是否都是类似的气候,单就锈石岭来说,昼夜温差异常大。

这里的酷暑不是季节,是每日伴随太阳一同升起的副产品。奴隶们住在碉堡一样的小窗建筑物里,没有任何温控系统,要么出门被烈日烘烤,要么在屋里憋闷而死。

然而太阳才一落山,严寒便从四面八方袭来。这期间倒是有那么一阵子舒服的时候,因为建筑物都被烤透了,乍一降温,让铮引有种大冬天待在炉边取暖的错觉。可惜好景不长,待到奴隶们都爬进被窝,冷风便如厉鬼般在周遭肆虐。刚开始还能睡着,后半夜肯定要被冻醒,这时只能上牙打下牙地盼着明早的太阳赶紧升起来。

当然,多半等不到傍晚,小姜已经被劦鹰吃得只剩下骨头了。铮引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被同伴警告过,要时刻提防劦雕这种兽鸟。不同于六道中的飞禽,劦雕之所以叫兽鸟,是因为没有喙,而是长着野狼一样布满尖牙的嘴。鸟的腹部从下颚到尾巴都覆盖着鳞片,寻常箭矢伤它不到。

劦雕胃口极大,每日都要捕捉两三只小兽果腹。若是碰到羸弱伤病、甚至在野地里熟睡的人,也会从高空俯冲直下,两只尖爪刺入猎物的前胸或后背,再一口咬住猎物的脖颈。就这么会儿功夫,已有一公一母两只劦雕在铮引头顶盘旋不去。

“你背他?”监工停步,转身,眯着眼睛望过来。“你背他,谁背你的货物?到时候一下子损失两份,我怎么跟上头交差?咱们分队的口粮可不是按人,是按活儿发的,完不成你们都饿着。”

“我背他,也背货物。”

铮引说完,先将搁到地上那袋矿泥拾起,搭到右肩上。随后左膝跪地,将小姜抱起,扛到左肩上。先前在母舰上被审讯时,铮引右腿险些被打残,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此刻他左腿着地,身上背负着总计约四百斤的重物,深吸一口气,猛一用力。没能站起来,只换来右腿中的阵阵剧痛。

这时他想起了魅羽。要是有她在,使点儿法术调天地之气,再重的货物也能给悬在半空吧?所以也别怨谁了,怪自己本事不够。然而倘若自己此刻背的是她呢?若是不带她离开此处,她的性命就危在旦夕?这么一想,忽然就来了力气,扛着小姜和货物站起身,随队伍沿崎岖的山路出谷。

******

来到谷外,矿泥被装上卡车,奴隶们由几辆平板车运走。夭兹人的科技其实蛮先进,普通任务都交由大机器完成了。正如泥天军叛徒琴鹤描述过的那样,在森林中砍树如割草般容易。

然而锈石岭地形过于复杂,机器开不进来,飞行器更不敢靠近。目前修罗和夭兹人的飞行船都是靠磁箱调控反重力物质来升降,锈石岭一代有强磁场存在,且怪石林立,飞行器容易失事。

板车开后,铮引将随身带的水壶打开,灌了点水到小姜口中。小姜还未转醒,气色看着红润了些。然而先前那两只劦雕大概有阵子没进食了,竟一路尾随在后方半空,时不时来个俯冲查探虚实,爪子快摸到铮引头顶了才又展翅高飞。这可怎么办?铮引即便能护住小姜,可其他板车上也有人陆续昏睡过去。

这时车队刚好经过一片稀疏的竹林。铮引伸臂,接连拗了三支细竹下来,搁到身前的车板上。将最粗和最细的两支用帕子绑住头尾,做成弓。剩下那支一头掰尖些,做箭。

铮引有天眼——当然,用魅羽的话说,主要还不是因为天眼,而是他内心空明纯净,否则即便换成有天眼但心思龌龊的曜武智也办不到——新兵训练还未结束时,便能将火箭射入装甲敌舰的枪炮专用孔洞,引发爆炸坠毁,在修罗军中是远近闻名的神箭手。

此刻他端坐在平板车上,目视前方,弯弓,搭箭,同时在灵识中观察两只劦雕的飞行方位和姿态。劦雕腹面都是鳞片,铮引的竹箭并不锋利,根本穿不透鳞片。只能等待时机,在劦雕俯冲的时候下手。

终于,公雕在绕了一大圈后,朝着铮引左后方一辆板车冲下来。铮引右腿跪在车板上,抬臂,回转上身,将弓拉满。只听“嗡”地一声,竹箭飞出,射中公雕的右眼,并斜穿头颅。公雕连声都没吭,翻滚着摔到地上。

母雕见伴侣猝死,一声悲鸣,绕着公雕转了几圈后,朝来时的方向远遁了。

******

除了挖运矿泥,奴隶们还要去种植园干活。据说好多世纪以前,夭兹国大部分粮食就是机器种植了,很多还是在室内。但总有些权贵人士信奉纯天然食物,这种信仰本无可厚非,只不过顶着烈日去种植园的奴隶们不仅享受不到这些食物,连基本的生存保障都没有。

铮引这才没来几天,身边病死的、冻死的、原因不明倒地而亡的,屡见不鲜。本来他还庆幸,没有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敌人留下他一命,现在才意识到,人家只是废物利用。总有一天他就和小姜一样,由筋强骨健变得瘦骨嶙峋,最终扑倒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土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你是铮将军是吧?想不到,居然把你给盼来了!”

这天傍晚,酷热随着西斜的日头散去的时候,铮引在屋外倚墙根坐着,手里抓着把秫秸在编篮子。这是他每天最惬意的时候,对他来说,做手工能减轻疲乏。却见一个留着平头、瞎了只眼的中年男子走来,在他身边坐下。

铮引闻言一愣。奴隶们大多是地狱道来的,那里居然也有人认得自己?再仔细看男人,尤其是那只绑着黑布的眼睛,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看我,”男子抱歉地说,“我该先介绍自己,我叫程峰。”

程峰……铮引想起来了。小川的父亲、泥天军上一任首领张羿,就是被程峰出卖后牺牲的。当时程峰的女儿被敌人捉去集中营,要他拿结拜兄弟来换。张羿其时已隐约察觉到程峰的不对劲儿,还是上了他的马车,任由好兄弟将自己送去敌营。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铮引曾多次回想起这段往事。他和张羿一样,对程峰没有怨恨,而魅羽则恨得压根儿痒痒。

“我是想,”那天他对魅羽说,“倘若我跟你生的女儿被敌人掳走,要我出卖朋友来交换,我会怎么做?没体会过他人的艰辛,不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人口诛笔伐啦。”

她闻言登时火冒三丈,“谁敢绑咱们的女儿,我端了他的老窝!你说我做不到吗?”

“做得到,”他笑着说,“你什么都做得到……”

此刻身边的程峰像是在想同一件事。“我知道,”他把脸埋在手中,“我不配认识铮将军,不配做人。”

铮引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篮子,拍了下程峰的肩膀。他一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片刻后,程峰抬起头。“总之,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现在只想送大家回去。锈石岭这带大概有一千来人,都送走不现实,能逃回去一个是一个。”

这倒是出乎铮引意外。“你有办法?”

“不是光我。我们泥天军在这儿原本有二十几人,这批又来了十几个,且都是身强体健的新生力量。听说敌人最近派船去荧骨岛了,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想办法溜上船,起航后把船劫了。”

荧骨岛,铮引当然不会忘,只是程峰描述的这个计划困难重重。奴隶们手中没武器不说,一个个已羸弱得跑都跑不快,还想劫持装备精良的敌军战舰?

“我听说,铮将军有天眼,”程峰靠过来,望着地上的篮子,低声说道,“这件事要成,须对敌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我们还要依仗将军的射术和巧手。就是不知,将军是否肯屈尊参与我们的计划?”

“当然愿意效力。”铮引本已放弃同魅羽重逢的念头,现在又燃起希望。就算自己走不了,能帮几个同胞逃出生天也算值了。

程峰侧过身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诚恳地望着铮引。“请将军放心,我们定会从长计议,不鲁莽行事。我来之前,听说他们试过一次,没成,死了不少人,也长了教训……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是请将军赢得十天后的角斗。”

“角斗?”铮引不解地问,“那是什么?格斗比赛吗?”

此时天色已暗,地上原本静止不动的落叶一片片活了过来,像是在催促还在室外逗留的人们,是时候进屋了。

“将军不必多虑,我们会做安排。请将军务必在预赛中胜出,才能被送去察葛亲王那里参加决赛。”

铮引点点头。作为修罗军主帅,察葛亲王的名头他听说过,是察雨亲王的哥哥,后者是侵略战争的总指挥。而察葛主理对外商务,难怪泥天军会想从他那里偷船。

“决赛是和什么人比试?”铮引问。

“除了锈石岭,还有两个奴隶园。打败那两处的代表后,再同亲王手下的武士较量。”

程峰站起身,在离去前又叮嘱了一句:“无论出了什么状况,请将军一定要胜出。”

******

“大哥哥,你捉不到我们!”

大魅羽领着同来的四个姑娘,在夭兹人护卫舰大副的舱门口前闪了下脸,又叽叽咯咯地跑开了。

她同姑娘们上船的第一天,被关在一间有着六张上下铺的舱室里不给出来。魅羽也没意见,兴致勃勃地讲些六道发生的新鲜事儿,姑娘们则叙说各自的经历。

没过多久,夭兹人大概是觉得几个姑娘家,在浩瀚虚空中的一艘船上,能折腾些什么出来?就开门让她们自由活动了。而士兵中虽不乏好色之徒,知道这是送给亲王的女人,想动手动脚也只得忍了。这一来,整艘护卫舰不再安宁,到处都是她们的身影和笑声。

魅羽倒没计划干啥坏事儿,她同士兵们打成一片,一是借机观察飞船操作。将来万一需要夺船出逃,不至于抓瞎。另一个目的是学习夭兹人的语言。她和铮引目前都能用敌军语言进行简单的交流,但要孤身一人在那儿生活,还远远不够。既然是去救人,词汇量肯定越大越好,否则别人就算对着她的脸说出铮引所在地,她也可能听不明白。

让她懊恼的是,那个对她身份起了疑心的军官不在护卫舰上。夭兹人不懂法术,见军官昏迷不醒,怕死在回去的路上,头天便给送到运输舰上。而运输舰既已在荧骨岛卸了货,轻装上路,能提前好几天赶回夭兹人老家。

这下魅羽头大了。她的咒语只是让军官昏迷,并未造成其他伤害,军官在回程中就会醒来。到时她会不会一踏上敌军土地,就被关进大牢?不过担忧也没用,只能随机应变了。

******

就这么行了十七八日,魅羽从士兵口中探知,还有两天就到“家”了。这天下午,她倚在甲板栏杆上,手里抓着把夭兹人爱吃的坚果,望着身边一个叫横井的士兵用绒布擦拭固定在栏杆上的望远镜。就算再凶蛮的民族,总能找出几个温良恭顺的,横井就是一个。

魅羽眨巴着眼睛望了他一会儿,用夭兹人的语言说:“横井哥哥,你们都是亲王的兵,对吧?这位亲王叫什么?平日都喜欢什么?”

她既是被送去做亲王的女人,这些问题便问得光明正大。

横井答道:“我们是察雨亲王的兵。你要见的是察葛亲王,主要负责帝国同外世界的商务外交等事宜。察葛亲王虽与军部关系密切,倒没怎么插足之前同你们六道的战争。平日除了歌舞,还喜欢看奴隶们格斗。”

魅羽听到“奴隶”二字,心提了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应该……都是男奴隶吧?可不要逼我去和人打架啊,我怕被抓破脸。”

横井笑了下,似乎对魅羽的担忧不屑一顾。“都是你们六道来的男俘虏,目前聚集在丰醴屯、廊湾,和锈石岭三个地方。”

魅羽将这三个地名刻在脑子里。铮引会在当中的一个吗?多半在夭兹人军部大牢里关着吧。但无论如何,这比满世界去搜,范围要小多了。


 

Wednesday, May 25, 2022

第231章 选秀

  

接下来的几日,大魅羽白天同兵士们混在一起,看似忙碌又充实,其实心里没底儿,很慌。然而身为舰长,她的精神状态决定整艘舰的士气,谁垮她也不能垮。正如在战场上,主帅若能从头到尾保持镇定,责任便尽到了一半。

只有晚上回舱后,她才允许自己脱掉乐观的外壳,同这个年龄段的其他女人一样,在痛失爱人、前路不明的时候陷入彷徨无助。铮引还活着吗?敌人绑走他是为平安逃离六道,现既已确定不会有追兵,会不会兔死狗烹?他若是死在虚空或别的世界,轮回转世都无法回六道,与她再续前缘。

可若是连海盗们都不知该如何去夭兹人的老家,她就只能打道回府,连他是生是死也无从知晓了。即便如愿以偿地追到目的地,也许便如涅道所言,修罗人孤零零一只军舰前来挑衅,还没开到人家门口就被包围击毁。

这些念头在白日里只是模糊的暗影,到了晚上却膨胀成怪兽,整夜压迫着她的神经。担心缺觉影响第二天的精神状态,魅羽让属下将船上为数不多的几罐酒都拿到她的房间。按说以她这个段位的修行者,即便是烈酒,要做到千杯不醉都是可能的。但修行者自己若是奔着醉去的,就另当别论了。

几天后,酒喝光了,她离开自己的舰长室,一路走去船尾那个密闭的小室。里面只有头顶一盏昏暗的小灯和墙壁上那个刻着月牙轨道图案的大按钮。她将门关上,一待便是一个时辰,如同被孤身遗弃在船外的虚空里,灵魂不灭地漂浮在无尽头的时间与空间中。可她宁愿被这种超自然的恐惧占据,可以让她暂时不去想铮引的事。

至于墙上那个圆盘大小的按钮,她是不打算去按的,免得节外生枝。然而就在到达荧骨岛的前一天晚上,当她又抬起手来抚摸按钮上的图案时,面前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了。是凤驹有急事找她,四处不见人,便一间间屋子寻来。当时魅羽正愣神,门这么一开,让她手一震,竟按下了那个按钮。

周遭的一切瞬间消失,包括整艘舰艇和面前的女副官。魅羽发现自己的身体浮在空中,并快速移动着,速度和船速一样,然而她却并非置身于漆黑的虚空。脚下是个明亮的世界,准确地说,是个小镇。有齐整的马路,高低错落的楼房,每片小区中央有花园或喷水池。

可这些景物绝非她所熟悉的世界。马路都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地面之下快速行驶的地铁,和摆着琳琅满目商品的店铺。路面上的汽车开着开着就能升空,加入天上的车流。视野中的远方,一片金光闪烁的摩天大厦丛林直插天际,旁边一座椭球形的城堡悬在高空……

“长官,你怎么了?”

魅羽倏地回到船里的世界,面前的凤驹正担忧地望着她,已将她搁在按钮上的手拿开。

“没事,我走神了,”魅羽喘了口气,一边同凤驹离开小屋,一边回忆起半年前去四天王天基地的经历。除了六道所在的这个世界,宇宙中还有个暗世界,两个世界共存于同一空间内,互相间只有重力的作用。那个基地已掌握人体明暗转换的技术,这些年来也派了不少人去暗世界探访,却没有回来的。

而方才那间小屋能在无需转换身体的情况下,让人直接观察到暗世界,这可非同小可。等回去后她得尽快告诉小魅羽和境初。

“长官,”凤驹打断她的思绪,“雷达显示我舰左前方六百海里处有两艘船,也在朝荧骨岛的方向行进,计算后的结果会早于我们一个半时辰到达。会不会是敌舰?”

敌舰?魅羽心中一动。正愁找不到敌人老家呢,若真是夭兹人,她可不能轻易放他们走。

“那你说该怎么办?”她故意问凤驹。正常来说,这时她收到的答复应当是建议减速,观望一阵再做决定。

凤驹咬牙切齿地说:“长官,咱们马上提速,赶在敌舰到达荧骨岛前把他们灭了,好给你男人报仇!”

魅羽被气笑了,果然是她带出来的兵。“报仇不急这一时,照原计划前行。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海盗们的地盘,夭兹人只有两艘船,不敢造次。真要是交上火了,咱们也带了武器,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便是。”

魅羽没说出口的是,拿她自己的经历来说,她年龄不大却屡陷绝境,能次次化险为夷并非她运气好,而要归功于她那如神兽一般敏锐的直觉,和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在她看来,计划之外的变数不见得总是坏事,有时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善用意外的人,更有可能完成普通人办不到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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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魅羽站在“接送舰”船头,远望着前方虚空中的巨型骷髅头结构,指示船员朝骷髅张开的大口处飞去。她记得头骨中住的是海盗,入口处为码头所在地,码头后方便是统帅成烎的府邸。而头骨下方那两条“腿骨”板块,一条载着种植园和奴隶,另一条是自由贸易商埠。

那两艘船早已停泊在码头。一艘运输舰,一艘护卫舰,果然都是夭兹人的船。几十个夭兹士兵连同海盗们,正从运输舰上卸货。看护卫舰的等级并不高,应当就是趟以运输为目的的虚空旅行,真打起来,未必是修罗人的对手。

魅羽稍稍松了口气,回自己的房间,从行李中取出一套领口绣着海棠花的桃红色衣裙换上,再给自己梳了个中规中矩的采莲髻。发髻中除了金饰玉饰,还有两只毛球花,把自己的年龄一下子从二十出头扳回十六七岁。

随行的四个女兵,也都让穿上便装,个个怀抱礼物篮,内盛包装精美的特产、布匹等。

没错,她魅羽的男人被掳走了,她伤心欲绝,可人家海盗招谁惹谁了?魅羽一向自诩没有她搞不定的老头子老太太,因为她深谙老人家们的心理——越老越迷信,忌讳越多。做小辈的回家就该热闹喜庆、感恩惜福。万不可一个个少言寡语、拉长个脸,这是来给老人家奔丧吗?

至于礼品嘛,她的怀里揣着梵焰湖的地契,这自然是份大礼。然而成烎是她老祖宗,谁回娘家不是大包小包带一堆?贵重的礼品显示诚意,吃的用的则能拉近乎。这方方面面,魅羽可都考虑到了。

穿戴完毕,魅羽手持一把小巧的宫扇,下船,过了铁索桥,来到成大统帅门口,却被守门的海盗告知:“今日府中有事,概不见客,请回吧。”

有事?魅羽瞅了眼守卫那副不耐烦的神色,先退到一旁,在心里合计对策。其实她下船后便已听到动静——附近某个操练场上聚集着不少人。

“最后一批?快点儿吧,时候不早了!”

听码头处有海盗在呼喝,魅羽循声望去,见十来个莺莺燕燕、花里胡哨的女人从小艇上下来,朝广场那边走去。女人们的形貌良莠不齐,但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看气质则多为贫贱出身。

“喂,你真的想被选中吗?”当中一女问身边的同伴,“我呀,在这儿都住惯了,可不想挪地儿了。听说那些巨人凶着呢!”

“早就盼着离开了。虽说大统帅待我们还不错,这巴掌大的地儿待一辈子,会闷死人的。”

巨人?看样子是要被夭兹人带走的。魅羽回身,从女兵手中的篮子里摸出一盒桂花糕,塞进近旁的海盗手里。“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在选啥?我也去凑凑热闹,行吗?”

海盗微低头,用那张河马般棕黑油亮的脸庞对着她,鲁莽但不乏善意地打量了她一番。“是要选,呃,进贡给一个什么亲王的女人。听说那些夭兹巨人们科技先进,但历来以军事风格管理民众,歌舞器乐都没怎么发展。先头每年从你们那儿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送去,把亲王迷得七荤八素。”

啊?还有这种事?魅羽暗暗乍舌。

海盗接着说:“结果最近打了大败仗,给人家赶出来,货源断了。听说亲王就跟抽大烟的犯了烟瘾一样,知道我们荧骨岛还有存货,这才派船运来些物资,想换几个娇小可爱的六道姑娘带回去,能唱会跳就更好了。丫头看样子像权贵人家的大小姐,可别去跳火坑,好好找个男人嫁了吧。”

魅羽闻言,心中主意已定。用宫扇遮口,冲海盗一笑,“大哥言之有理。放心,我只是去瞧下热闹。”

说完带上四个女兵,步伐轻快地朝广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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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最外圈是住这附近来看热闹的海盗及家属,还有从下方板块坐小艇上来的民众,大家指着场中央四五十个年轻女人们,小声议论着。女人们零散地站在那里,有的东张西望,有的搔首弄姿。观众同女人之间,则有一圈手持火把、荷枪实弹的海盗警卫在维持秩序。

广场一角有乐队,另一角聚集着几十个夭兹士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魅羽觉察到身后四个女兵的情绪变化,命她们留在场外,不可冲动。

而魅羽仆一进场,便能感到主席台上一道精光射向自己,她知道那定然是有着第三只眼的鬼祖宗、海盗头子成烎。成烎依然是一身粉色长袍,只是在台上那么一站,便尽显阴柔肃杀的鬼王之气。身边是三个高大的夭兹军官,背后一丈开外围着十几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应当是成烎的夫人们。

此时乐声响起,场中央的女人都开始翩翩起舞。虽然各跳各的显得杂乱无章,这么些胭脂红粉一齐眼波流转、衣决飘飘,倒也算赏心悦目。而魅羽则自顾自地穿过人群,朝主席台的方向走去。她生性泼辣、能打善斗,但终归是兮远从小按照七仙女的标准调教出来的徒弟,无论外貌还是歌舞修养,岂是凡间的庸脂俗粉可比?

看似在行走,实则脚底生莲,一步三摇,手中宫扇随着乐声划出优美的弧线。真可谓无招胜有招,将舞蹈的“精”与“魂”尽显无疑。越来越多的观众将注意力从场中央的女子移到她身上,连台上那三个夭兹军官也开始望着她窃窃私语。

终于来到主席台前,魅羽站定,躬身朝成烎行了个万福。“孙辈羽儿给老祖宗和夫人们请安了!”

魅羽没有自称全名,是因为夭兹人军中颇有些人听过她的大名。无论是作为涅道妹妹、修罗统帅的准夫人,还是作为魅羽中将她自己,都是敌人忽略不得的人物。

行过礼,直起身来,见成烎的三只眼睛一齐望过来,像是瞬间洞悉了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许是顾忌夭兹人在旁,成烎倒未多说,只是点点头。“难得丫头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祖宗这话说得!”魅羽一晃头,发髻里的珠翠也跟着摆个不停。“自从别人知道了孙辈的祖宗是谁,一个个隔三差五地来献殷勤,都巴望着能抱上祖宗这棵大树,门槛都快被他们踩烂了。要不是离太远,今儿来的可不只是羽儿一个人啦。”

成烎哼笑一声,“这张嘴……行了,你先去府中等候,办完事后我去找你。”

成烎话说完,一旁走来个女仆,领着魅羽朝统帅府后院方向走去。快要走出广场的时候,魅羽灵识中见身后有个高大魁梧的人快步追上来,是台上那三个军官中的一个。

“你、等下!”军官操着生硬的六道语言,冲魅羽叫道,“我见过一副画像,你熟面、不,面熟……”

魅羽没有转身,只是在心中默念了句老君的咒语,军官便扑通一声倒下了。夭兹人都没有修为,她这句咒语使了七成功力,军官至少要昏迷一整日方能苏醒。

她已打定主意,同随她来的那些修罗兵就此别过,自己以舞女的身份坐夭兹人的船离开。但身后的军官必须除去,魅羽暗想。船起航后,就得找机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