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pril 18,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5.反腐勇士与禁毒母亲

 谷成业显然是见过这家人的,叫秘书领那一老一少去他办公室等候。谷同我远远跟在后方,边走边小声向我概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死的并非夜总会的工作人员。

“这个王大姐的女儿小伊也是命不好,去年离婚后,一个人去新加坡打工,把三岁的孩子交给王大姐带着。今年初小伊跟着新男友来我们这里参加聚会,包房的人准备了冰毒和K粉,这个我们酒店的摄像都有记录。小伊她拗不过同伴们的怂恿,尝试吸毒,结果没多久就抽搐并昏迷。”

我点点头,这个女人真是遇人不淑。“客人吸毒固然不能算你们夜店的错,不过王大姐刚才也说了,是你们没能给及时送去医院才把她女儿给耽误了。”

“这你有所不知,”谷成业无奈地说,“我只是这家店的法人代表,股东是刘志庚的外甥女婿,他自己懒得经营,已经把店给外包出去。出了这件命案后我几次找承包方谈,让他们给个说法,不仅不理我,现在还欠着300多万的承包费没给。”

说话间进了办公室室,谷成业让秘书去取来一瓶汽水,并吩咐暂时不许人打扰。将门从里面锁好,谷成业请我和两个受害人家属入座。

“我也不瞒你们,这份工我是做够了。刘家人这些年在咱们东莞作威作福,大搞‘腾笼换鸟’,东莞有数不清的企业被他害死,不是只有我,大家都在想着怎么举报他。我有工作便利,现在还没辞职就是在抓紧收集第一手资料。”

谷成业的这番话倒是出乎我意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官商警察地头蛇,这帮人都是一伙的,他不要命了?“听说姓刘的再过两三个月又要高升了,去省里做副省长,”我提醒他。

刚刚在门口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喝上汽水后止住眼泪,好奇地望着办公室里的摆设。谷从书桌抽屉里摸出一盒弹珠,给这个没娘疼也没爹养的小女孩玩。“这是我女儿小时候来这里玩的。现在她长大了,不爱来了。”

谷成业望着小女孩的眼神很是复杂,接着先前的话头对我说:“我唔惊!总要有人出头,我愿意打响这第一枪。他现在有人护着不假,时局动荡,指不定哪一天他的保护伞没了,我举报的信息就会被上头重视起来。我这辈子一眼望到头了,挣大钱、撞大运都和我无关,要是能做成这一件事,将来子孙们提到我时也算有个亮点,对吧?”

真的吗?我今天是初次结识这个谷成业,但不知为何,我选择相信他。“可要小心!”我叮嘱他。

“谢谢你,谷先生,”王大姐伸手抹去浮肿面容上的两行清泪,“我们来这儿真不是闹事的。你也知道,出事的第二天我就从长春赶过来了,你们这里的东城派出所当时告诉我,已经立案调查。现在半年多过去了,都有录像在那儿,派出所还是拖着不结案,小伊在他们那里冻着没法下葬。你说我公婆都九十多岁的人了,为这事愁得吃不下饭。”

我考虑了一下,对刘大姐说:“我有个客户在广州日报做编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他找人来采访你一下。这事一旦登了报纸,派出所就不能再置之不理。”

“这是个好办法,”谷成业表示赞同。

“那就谢谢你了,大妹子。你们都是好人。”

******

“这个谷成业后来举报了吗?”泰德问。

我被他的问话拉回现实,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快到下午三点了。“我是不是扯远了?”我不确定地问。

这个采访原本计划两天完成,以我那家夜店的生意为主。到现在还没说到正题,看来两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不不,”泰德正色地说,“你讲的这些故事都很好,不必担心跑题,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谷成业是真正的勇士,”我一字一顿地说,“网上实名举报,还公开了自己的手机号。结果就和他预测的一样,两三年后梁耀辉被抓,足足审了28个月才定刑。刘志庚在同年被判刑,两人都是无期。”

“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刘那些作威作福的家人呢,有判刑的吗?”

我嗤笑一声,“早就移民国外了,刘被抓的时候是‘裸官’。”

泰德听得摇头,“那看来是预备着自己无法善终,既然如此还不知道收敛?”

这叫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我在心里说,你们鬼佬不懂的啦!

“王大姐后来如何?”泰德又问,“是不是安葬了女儿后,带着外孙女回老家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贺先生,你多半想象不到,这位王大姐不仅没回老家,还把房子卖了,同丈夫的妹妹一起行走于全国各大城市,搞禁毒宣传。连谷成业都加入了她的禁毒队伍。”

“啊?”泰德手中的笔跌落到地上,看得我直想笑。

“据说他们的第一站是贵族王朝所在地的东城区,结果宣传车当天就被另一辆车撞坏了。三天后谷成业外出吃饭,街上又冲过来一辆金色小轿车把他给撞了,肇事者停都没停就跑了。”

“他这是被报复了。”

“可不是嘛!明白过来后马上让随行人员都关掉手机,一伙人连夜赶往湖南长沙,谷成业在湖南宣传禁毒的时候是坐着轮椅的!我那时也没同他们有联系了,是后来在网上读了长沙晚报的报道才知晓。”

泰德躬身去捡他的笔,抓了三次才拾起来,看得出他心潮澎湃。“这我可、这真是……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若不是亲耳听你说,编故事的都不敢这么编。”

===附图:王大姐在街头宣传禁毒

Sunday, April 16, 2023

《魅羽活佛》第318章 人鱼合影

  

当晚小羽到家时已是夜里三点。胡乱冲了个澡爬上床,第二天九点起床赶作业。

一整天只在上午十一点出门跑了个步,午后在电视上看了会儿赛车,其余时间都用来做功课。细心的允佳则像伺候病号一样给她端水送饭。见允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羽知道她想问船离岛后发生的事,又怕打扰自己学习。真能忍,换成她小羽要是起了好奇心,对方就是睡着了也会被她从床上揪起来问。

可小羽也实在没工夫细说。其他科目的作业还好说,周一第一堂是常泽的六道历史课。这门课不同于普通的世界史国家史,而是涵盖了整个物理世界的演变与生物进化。常泽这家伙布置作业又多又烧脑,好像学生们不需要学别的科目,也没有娱乐或者休息的刚需,所有闲暇时间都给他的课占去是应该的。

快到晚饭时允佳出了趟门,回来后差点儿把小羽掀个跟头。“允佳!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在小羽的记忆中,允佳一直是及腰的棕色大卷发,整个人像是裹着层雾气,如同油画中的天使才从云层里钻出来。允佳和咏徽同属米高贝人,他们这一族的卷发在头顶处不明显,过了耳边才开始卷的。现在允佳将头发刚好剪到耳朵那里,看起来竟成了服帖的直短发。头发一少,眼睛立马大了一圈,简直像换了个人。

“十几年都是一个风格,”允佳淡淡地说,“也该变变样了。”

小羽认为这可不是转变风格那么简单。十四岁的她虽然还未正式谈过恋爱,由于心里一直装着陌岩,有时会在网上偷偷读一些和恋爱有关的文章。“把一头长发剪短”据说是十分典型的失恋表现。

当晚洗完澡换上睡衣,还剩最后一道历史题,小羽一读就傻眼了:“本周末每人外出拍一张照片,内容要与世界本源有关。必须是这个周末现拍的,旧照片不行。”

“大变态!”小羽差点儿一拳捶在键盘上。前面那么多道题都是待在家里就能完成的,偏偏最后这题要人出门拍摄,为何不放到开头,别人也好早做准备啊?现在都要上床了,谁还大老远跑出去给他拍什么“世界本源”的照片?

见鬼去吧,这道题的分她不要了!只是周一每个学生还要上台解释自己的照片,到时她两手空空,定会被常泽当众羞辱一番。

关上电脑合上书,气呼呼地爬上床,半天也没能睡着。这次出海的经历如纷繁的线头在脑壳里交织。咏徽虽然有了女友,但小羽知道那俩人没可能成的。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女孩去到西蓬浮国一天也待不下去,她父母也不会同意她嫁去那种地方。

然而咏徽即将要去上的是哪间大学呢?怎么才能查到?看允佳今天的表现,咏徽情变对她的打击比小羽想象得要严重。允佳今年上高二,若是后年考上咏徽的大学,两个原本就郎情妾意的年轻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快就能拨云见日了对吧?再强大的磁铁,也要靠近了才能发挥作用啊。

一想到这点,小羽的心像扭伤了的筋骨,动一下痛一下。她和陌岩已经多久没见了?温水煮青蛙,曾经亲密的两个人若是不能时常见面,总有一天便不会再记起对方的样子,也许这就是他不来找她的真实意图吗?

唉,越琢磨越睡不着,干脆从床头摸过来手机,翻看这次海岛旅行拍下的照片。不经意间看到在海洋馆为姚诚和那只魟鱼拍的合影,说来奇怪,照片应当是过去某个时刻的精准再现,可为何此刻看起来却和记忆中有所不同呢?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我修改吗?尽管只隔了一天。

比如这条将自己的大白肚皮贴着玻璃的魟鱼,不应该是竖直的吗,怎么照片里朝左侧倾斜?嘴巴下居然还有左右两排小鳃,当时怎么没注意到?穿着黑色短袖衬衣的姚诚被她突然唤了一声“大宝”后转身,面上的表情应当是傻愣愣的,现在看来却有些诡诈。

到此刻她也没想明白海洋馆里的病鱼是怎么回事。倘若真的同祁哥那些坏蛋有关,她是否应当告诉兮远伯伯,让他派人调查雾马岛附近的海域有何异样?应当不是姚诚在大惊小怪,否则对方没必要假扮警察来追截。

想到此处,打开短信,在姚诚昨天那条“摩天轮下见。大宝,”的下方回了一句:“姚大宝,你那条病鱼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消息送出去后又有些后悔。都这么晚了,瞧那小子整天春风得意的那个劲儿,给他知道自己睡前还惦记着他的鱼,又不知该怎么嘚瑟了。

半分钟后收到回复,“它正在看电视。”

谁?鱼在看电视?“胡说,我不信,”她回道。

“你不信?我带你去看。”

在视频打开的那一瞬间,映入小羽眼帘的是一条蓝格子睡裤,大腿上搁着本书。想不到,这家伙还有睡前看书的习惯。

那两条腿随后下了床,镜头扫过靠墙摆放的一只精致的橱柜,柜子里有军舰模型、怪兽人、野外收集来的奇形怪状的石头,都是大部分十五岁少年感兴趣的东西。

出了卧室,下楼,大厅里开着盏昏暗的落地灯。厅里很安静,佣人们估计已经歇下了。电视果然是开着的,但没有声音。正对电视的本来是一排栗色的皮沙发,现在沙发前方支了张圆桌,桌上有只两尺见方的玻璃鱼缸。缸里有白色的珊瑚、墨绿的水草,和一只倾斜的海盗船。

“你看,”姚诚将手机摄像头贴近鱼缸。那条小青鱼果然是脑袋冲着电视的方向、脸贴着玻璃停在水中,装饰着黑色横纹的尾巴还在轻轻晃动。

“它也许只是喜欢光而已,”小羽不服气地说,“你的缸里太无聊,它就是看个热闹。”

“是吗?你等等啊,”姚诚抄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换台,找到某个正在播深夜恐怖片的频道时停下。电视屏幕上一个左边脸被锯子削得血肉模糊的僵尸正在朝着观众走来。姚诚随即调转镜头去拍鱼缸,那只小青鱼的身子竟然开始一点点后退,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尾巴一摆,整条鱼躲进珊瑚后方,不再出来。

诶?小羽这回不得不信了。“可这不合理啊,鱼就算有恐惧,那也是在面对鲨鱼的时候,是种本能。你这条鱼才离开大海接触人类社会不久,怎么可能对人的血腥影像产生畏惧?”

“所以我才说,这只鱼像是短时间内读了个中学,”姚诚关上电视和厅里的灯,上楼。“我猜是被什么海底高能信息流冲刷过。”

海底哪来的信息流?小羽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正在读一本鱼类生理学的书。鱼的听力很好的,我看能不能在水中放入发声和感应装置,与它交流。”

怪不得刚才在看书呢,和鱼交流?真是疯了。小羽望着手机屏幕中逐渐变大的卧室门口,忽然意识到这么晚的时间不该和一个男生视频。

“我不跟你瞎扯了,再见。”

“等等,你昨天在海洋馆给我拍的照片能发给我吗?”

小羽挂断电话,将姚诚和魟鱼的“兄弟照”发过去。继而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咯咯笑了两声。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这回迅速沉入梦乡。

******

除了小羽和姚诚,其他同学都是周六傍晚时分就到家了,比这二人有更多休息和学习的时间。即便如此,周一早上的历史课上,大家还是免不了将狂欢后的疲惫带进课堂。而常泽这么敏感——用小羽的话来说,是鸡贼——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开场白就露出不悦之意。

“不要逮着个周末假期就去疯,还在求学的年代,就应当以学业为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辈子庸庸碌碌之辈未必不勤奋,只是经常做些舍本逐末的傻事……现在每个人上台,解释你周末拍的照片如何与世界本源有关。按照照片提交的顺序,第一个是司榆。”

司榆的照片是座山。而且小羽认出,就是雾马岛中部那座不太高的小山,拍摄的角度是在姚诚遇险的那片沙滩上。

“山、石、土地,我们平时也许注意不到这些看似寻常的东西。然而仔细想一下,假如我们是造物主,”说到这里,司榆目光有些迷离。一模一样的蓝色西装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有种宽袍大袖的飘逸。

“首先要考虑的,是支撑一个世界的材料。这种材料既要坚固,又不能像钢铁那样严丝合缝、寸草不生。坚固的同时离不开脆弱,干净不能过了头,要为生命的产生提供机会和养分,对一切腐烂和死亡不予区分地包容。”

常泽点头,“很好。下一个,向槐。”

望着常泽那张酷似陌岩的脸,小羽又忍不住想,怎么才能弄到他的头发呢?拿去同陌岩的做一下DNA鉴定,看看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向槐拍的,居然是游艇在周五夜里遇上的巨型涌浪。“世界之所以能运转,不仅在于‘有’,还在于‘动’,不动不变的东西是无法长存的。日月交替,潮起潮落,天地生生不息,每一刻的我们同前一刻都是不一样的。”

咦?小羽心道,这不就是佛教讲的“成住坏空”,“无常我”吗?这个向槐是不是懂佛法?

接下来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自然景观。最后就剩小羽和姚诚二人了,他俩提交得最晚。常泽低头望着讲桌上内置的屏幕,嘴角咧出一个不对称的笑。“卫小羽和姚诚同学提交的是同一张照片,要不你俩一起上来讲?”

什么?小羽无法置信地望着前方大屏幕上姚诚和魟鱼的那张合影。她是昨晚睡前突发奇想,把这张照片当作业交了上去,没想到那小子也这么干了!

“哦哦——”四周的同学们跟着起哄,坐在小羽右边的姚诚冲她傻笑一声,率先走上台。小羽无奈,也只得跟上去。

常泽那两只核聚变玻璃珠眼眯了起来,依次打量着二人,问,“卫小羽,你怎么会有姚诚的照片?你们俩周末一起出去拍的?”

“不是我俩出去拍的,”小羽诚恳地对常泽说。莱瑞公学禁止谈恋爱,不过她没啥好心虚的,她爱的人反正不在这间学校里。“是全班同学们一起坐船去雾马岛玩时拍的。怎么常老师您没收到邀请吗?这人缘,可真是有点儿,嘿嘿……”

常泽脸一黑,“别扯废话,讲你的照片。”

不是你先岔开话题的吗?小羽在心里抱怨。打起精神,转身望着大屏幕说道:“世界的本源,就是——这个世界不大对头。我们都知道,鲨鱼从一亿年前起就已存在了,到今天也没怎么进化。教科书上说的是因为鲨鱼已经是海中的霸主,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足够它生存,所以没有进化的动力。”

小羽嘴里说着,拿手指描了描屏幕上魟鱼的眼睛和嘴巴。“你们看这家伙,和姚诚长得多像啊,简直是亲兄弟。”

台下又一阵哄笑声。“要不要做个DNA鉴定?”姚诚在一旁小声问。

小羽不理他,接着说:“然而魟鱼也是在多少世纪前就已停止进化,现在还只能在水里游来游去,姚诚却在陆地上吃喝玩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假如进化的动力就是生存,为何其他生物都止于温饱,只有人在没完没了地往前发展呢?就像一同起跑的一万个人,9999个跑了十米就停下了,还有一个人跑完马拉松也——”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泽不耐烦地打断她。

“要不让我来吧,”姚诚接过话头,“我想她的意思是,我们的自然界其实没那么‘自然’,当中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些疑点并非隐藏得多么深,而是刺目地摆在那里。可悲的是,所有人都看不见,或者说,大家都不想去看。”

台下一片寂静。小羽注意到,常泽眼中的精光收敛了,向槐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和姚诚。小羽知道向槐有点儿喜欢她,是见她同姚诚走得太近不高兴了,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先下去,”常泽对小羽和姚诚说,“中午吃完饭,你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Thursday, April 13,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4. 贵族王朝夜总会

 “是因为部分消防设施太老旧,需要更换吗?”泰德问。

“当时我的姐妹也是这么想的啊。头年的消防年检都过了,应当就是些简单的维护问题。于是花钱请了一家消防安全公司,把灭火设施、电气防火什么的都过了一遍,该换的器件换新。结果再次请消防科的人来检查,还是没能拿到新一年的许可证,具体什么原因也不告诉你。”

这时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我俩边吃边谈。

“没证就不能营业,一拖大半个月过去了。后来还是从一个同行那里得知,目前掌控本市娱乐场所消防许可证的是刘志庚的夫人。这个姓郑的女人自己刚开了家消防安全公司,你必须找她的公司来做,才能拿到许可证。”

“呵,这是典型的COI呀!”泰德说完,似乎意识到我可能不明白COI的含义。确实,这种三个字母的简称,我也就知道个GDP。

“就是利益冲突的意思,”他说,“那他家人这样明目张胆地乱搞,没人举报吗?”

“有人举报,”我说,同时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

举报是一早就存在了,但能否奏效,取决于高层政治派系间的斗争。刘志庚是江派重要人物张德江一手提拔的,据说有人在背后用清末太监总管“小德张”来称呼张德江,而曾庆红这个江派二号领导人的雅号是“庆亲王”。当年曾庆红来东莞的时候,都是刘志庚鞍前马后地伺候。总之,若是没有江派的倒台,就算有人举报,刘志庚和梁耀辉的地位也动不了。

然而这些事我应该告诉泰德吗?我只是个还在辛苦谋生的小屁民,这些国家大事,是我这种人能随便同外国记者讲的吗?还是算了吧,就聊一聊和举报相关的那些往事。所谓的高层争斗也不是什么机密,他可以从别的渠道了解,但那就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了。

“有人实名举报,是贵族王朝夜总会的法人,叫谷成业。这个人我见过一次,那时我还在做家具生意,被叫过去的原因是给他们新增的贵宾室订做一套家具。没想到,就被牵扯进了一桩命案。”

接下来的事不好在饭店里讲,我俩吃完饭后回写字楼里坐下,泰德重启他的录音机,听我回忆了那天傍晚发生的事。

贵族王朝夜总会,前身叫新世纪佰金翰,老板是刘志庚的外甥女婿。那是2011年九月初的一天下午,天气十分闷热。我应邀来到夜总会门口,同保安说明来意后,被一个女职员领进大厅。说实话,这个贵族王朝的门面真是够土!外墙都是明黄色,大门顶部一块巨大的绿色照片,上写“贵族王朝”四个金字。

我进去看过房间后,女职员带我去见谷成业,报了个估价。谷成业是典型的广东生意人,留着短到不能再短的寸头,身材干瘦,气质比不上北方大汉,然而脾气好,不爱虚荣,说话实在不油滑。听我谈了下构思和价格,表示可行,要我回去后将设计图做好再发过来。

等我从大门口出来,发现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广东的雨就是这样,大晴天地说来就来,到你家门口一通肆虐。等你出门时它影儿都没了,只剩大地不断向上蒸腾的热气,由干热转为湿热,比下雨前还让人难受。

门口站着个六十岁上下的妇人,短发,穿着件随处可见的蓝格子大妈短袖衫,面色浮肿疲惫,手里领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长得秀气,只是手脸有些脏,显然中午吃过饭后没洗。

“跟你们说过好几回了,”刚才同我和颜悦色的男保安冲妇人吼道,“不要再来,来了也没用!想讹钱是吧?想讹钱是吧?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吗?不服你们就去告,告到省里,告到中央也没用,到处都是我们的人。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管好女儿……”

“没想着讹谁的钱,”妇人用手抹眼睛,一口东北口音,“我闺女的尸体在停尸房冻了200天了,你们不肯负责,公安局不结案,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当初她昏过去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肯送医院?就是一条狗病了,也不能扔到马路边不管啊,一开始就送医院她也不至于死。现在剩这么一个外孙女给我带着,整天问我妈妈去哪儿了,我怎么说……”

一旁的小女孩先前一直仰着头,不明就里地望望这个,瞅瞅那个,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保安急了,“马上就天黑了,我们要开始上班,你们这么个闹法是想把客人都吓走是吧?走走、快走……”拉着妇人的胳膊将二人往马路边扯。

“咪住!”我走过去堵到保安面前,“有理你讲理,没理你认栽,对老人孩子耍横,回家你有脸见自己的母亲孩子吗?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去把谷成业给我叫出来!”

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壮,也许是嗓门大、气势足,颇有朝阳大妈的风范。保安瞅了我一会儿后,也没吭声,转身入内去找谷成业。

Wednesday, April 12,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3.三禁书记

 “所以,这位梁太子是东莞色情业猖獗的首因?”贺泰德止住笑后,问。

我从牙缝里吸进一口气,“怎么说呢?全国那么多个城市,要是把他搁到别的地方,也未必能搞出多大动静。”

“哦?这是为什么?”

“没有哪个女孩天生愿意干这个的呀!要是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社会上其他行业铮铮向荣,东莞那些年的GDP就不可能都是靠黄色产业支撑。这当中还有个叫刘志庚的官员,在太子辉面前自称小弟的。”

“也是东莞人?”

“广东兴宁人,在深圳开始的仕途,来东莞后做上书记和市长,直到后来升任副省长。外号多如牛毛,什么东莞一哥、三禁书记,刘治摩牛魔王,说的都是他。这个人,才是导致东莞各行各业衰败、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

“他都干过什么坏事?让我猜猜,贪污肯定是少不了的。”

嗯,一想起刘志庚的那些劣迹,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别让人家鬼佬以为咱们的官员个个如此。我跟他说这些,不算卖国贼吧?

“贺先生,我先说下啊,我讲的可都是特例,我们大部分国人没那么坏。”

泰德笑着表示理解,“作为一个记者,我整天接触的不是灾难就是犯罪,也要不时提醒自己,生活中更多的是平凡美好。至于我们西方的政客们,也许贪污轻一些,在其他方面或许更坏。”

瞧瞧,多有教养的一个人,我在心里感叹。“贪自然是没少贪,法院判刑时说他受贿九千万,坊间流传总共贪了900个亿,你信吗?比八国联军从中国勒索的赔款还多,呵呵……”说到后来我忽然意识到,泰德也是“鬼佬”,八国联军里有美国吧?我文化程度不高,不是很确定。

还好他并未露出在意的神色,只是摇着头说:“我不信,900个亿?这也太夸张了。”

那你们美国人可真是贫限想了,我在心里说。“应该差不了太多。光银行存款加起来就300多亿,还有500亿的债券,300多处房产,汽车60多辆,你算算?”

泰德俏皮地吐了下舌头。“那所谓的三禁又是怎么回事?”

“是说他当年在东莞做书记和市长的时候,禁猪、禁人、禁摩托车。禁猪好理解,就是不让人家养猪喽,宣称为了改善城市环境。”

“是不让居民们在家养猪吗?”泰德皱着眉问,“这在美国好多地方也不可以。”

“不是啊,是全面禁止养猪,连大型养猪场都要被查封,罪名是对环境污染太大。你想光东莞人自己每年就要消耗几百万头猪,这不是作孽吗?我们不同于北上广,早些年就是一个个村镇,好多人靠饲养为生的。我老公他二舅在厚街镇开养猪场二十几年,禁猪之后一大家人被迫卖了祖屋搬去肇庆,从零开始。”

“那么禁人是指?”

“驱逐低端人口,通过提高房租让没产业的穷人住不起。关于这头两条,还算褒贬不一,最民怨沸腾的是禁摩托车。借口是为杜绝飞车党,问题是我们东莞位于珠江口边,好几个镇历来是靠渔业生存的。之前才有不少渔民被政府拉着上了岸,这些人啊,他们不会做别的,相当一部分就是靠开摩托载客为生的。你现在突然不让人家开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怎么活?”

泰德正要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藏在蓝色西装和白衬衣袖口里的手表。我在心里头说,泰德这人就算不当记者,给名牌时装做模特也不会差。

“看我,差点忘了,已经到午餐时间。薛姨你辛苦了,过去两条街有家酒店还不错,我请你吃饭如何?”

“唔使去酒楼,”我站起身,腰确实有些酸。“我看你们楼下就有几家粥粉面店,我这人好对付。”

同泰德出了工作间,乘电梯下楼。关在小屋里谈了一上午,乍到人来车往的街道上还有些不习惯。

我俩去马路对面的丰记食坊找了张小桌子坐下。我点了份炒牛河,其实我还想要份牛三星汤,我胃口一向不错,要么人长得壮实呢?不过看泰德那么人高马大的男人,居然只要了一小碗馄饨,想想还是算了。

“光吃牛河会不会渴?”他问,就像我肚里的蛔虫,“这里的牛三星不错,要不要来一份?”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怎么吃这么少?”

泰德说他习惯了,他在纽约的同事们中午吃得都很少,巴掌大的小饭盒里装点儿意面就打发了,真是不可思议。

“我最喜欢这份工作的地方,”等菜的时候泰德说,“就是能有机会四处跑,品尝世界各地的特色美食。薛姨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我?去过广西、香港,还有新马泰。不多,但算好的了,我们广东女人其实比全国大部分地区要传统,我番禺老家有不少长辈一辈子没出过省,能想象吗?”

说到女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个刘志庚可不是一个人作孽,他家七大姑八大姨把持了东莞市的各行各业。不说别的,卖给我那家KTV的老姐妹曾告诉我,有天早上忽然接到店里打来的电话,说被暂停营业,因为店里的消防设施不够格,没能通过检查。”

===附图:刘志庚真人(图片来自网络)

Tuesday, April 11, 2023

《魅羽活佛》第317章 为你剥螃蟹的人

  

二人下了摩天轮,直奔轮渡所在处。没想到才走了一班船,下一班要等到六点半。

姚诚看了下表,“已经快五点了,先去吃饭吧,刚好对面有家海鲜快餐。”

小羽午饭吃得晚,还不怎么饿,然而不吃饭难道站路边干等着吗?这个点儿了也不好再去别的地方逛。瞅了眼姚诚建议的海鲜店,是雾马岛上独有的一种快餐连锁店。不同于那种精烹细烧、上菜慢腾腾的高档海鲜城,也就是几种固定的套餐选一,通常是已经蒸炸好的鱼虾、扇贝、螃蟹什么的,图个快,分量足,味道也还行。

二人进店,去柜台前排队。小羽点了份啥都有一点的组合套餐。姚诚将餐目从头扫到尾,对服务员说:“就要一个配菜沙率好了,我吃素。”

吃素还嚷嚷着来海鲜店?小羽只觉无力吐槽。又想起中午在游艇食堂上吃饭时,远远听到向槐也和人说自己吃素。怎么现在的男孩子都流行吃斋念佛了吗?哪来的力气打架呢?

坐下后没多久,柜台就叫到他俩的号。姚诚去拿菜,回来后几口吃完了他那一小盘沙率。剩下的时间里呆呆地望着小羽剥虾壳吃虾,一出溜将整只生蚝吸进嘴里,炸鱼吃完后剩下的脊骨比猫舔的还干净。这要是换成别的女孩,早就被盯得不好意思了,小羽泰然自若。好看吧?没看过吧?咱还就不怕看。

吃到最后,盘中剩了只一半身子的螃蟹。小羽犹豫了,该怎么处理好呢?

要说小羽这孩子,聪明勇敢能吃苦,最大的缺点是没啥耐性。小时候在穷山沟里自然是吃不到海鲜的,还是跟陌岩在白鹅甸住的那段日子里才开始喜欢上螃蟹。那时他俩也没啥钱,陌岩还吃素,所以每次也就买那么一只。

可螃蟹这东西剥起来也太麻烦了。腿还好说,躯干里是一间间“小室”,每间都没住多少肉,她可不愿花半天功夫在只螃蟹身上,她还急着去疯、去玩呢!所以通常就是掀掉盖后整个儿放进嘴里嚼吧嚼吧,连壳带肉地咽下去一些,再连壳带肉地扔掉。

当然第一次这么做就被陌岩发现了。也没批评她,只是打那之后就由他来给她剥螃蟹,将剥下来的肉放进一只小碟里。他剥的时候她也不会伸手过去抓,等全剥完后再抄起盘子一口倒进嘴里,鼓着红红的腮帮子回他一个笑,才满意地玩去了。

后来长大了,知道剥螃蟹也是有窍门的,然而却已经没了吃的心情。螃蟹对她来说就像一只曾经装过珠宝的盒子,现在珠宝不知去向,徒留一只空盒来提醒她的缺失……

“哎,干嘛不吃了?”耳中听一个声音问,“浪费食物可不好,我帮你剥吧。”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姚诚把那半只螃蟹抓过去,放到他的盘中,仔细地剥起壳来。

“我不爱吃螃蟹,”小羽冷冰冰地说。

他的手顿住,眼睛盯着仿木桌面上印着的条纹,脸上看不出表情。

她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去等船吧。我先洗个手。”

******

由于大部分游客是像小羽上次来岛时那样自己租船往返于大陆和雾马岛,两层高的轮渡上客人并不多。小羽留心观察了一下,有两对享受退休生活的夫妻,再就是一家夫妇带着十分年幼的小孩,其余的年轻情侣们以及像小羽和姚诚这样结伴出行的学生早已租船离开了。不管怎么样,没人在注意她和姚诚,船员中也不像是有特工人员的样子。

稍稍放宽心,二人决定搬去轮渡上层的露天甲板上。晚上海风大,上层除了他俩没别人,可以每人占一整排的座位。不一会儿,船安静地起航了,四周漆黑的大海比昨天来的时候要温顺。在夜空下半躺在座位上吹着海风,对年轻人来说是件惬意的事。

眼瞅着离大陆只剩半小时的航程,正当小羽认为这次旅行快要圆满结束时,一阵马达声由远及近传来,轮渡被一艘快艇给拦下了。小羽站起身,手扶船舷上的栏杆探身朝下望,见小艇中有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打头一个正拿出喇叭朝轮渡驾驶舱的方向喊话。大意是收到情报,怀疑船上有人私带违禁品。

“哎,你说这是……”

小羽扭头问姚诚,却见他紧咬嘴唇,一手捂着肚子,另只手拎起背包。

“我肚子不舒服,去一下厕所,”姚诚弯弓虾米一样小跑着去了舷梯处,下楼。小羽在心里叹气,这家伙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还能指望他干点儿啥?

不一会儿,有四个警察上船,两人在下层,另两个来楼上检查乘客们随身携带的行李。小羽是一时兴起才决定回岛的,只在裤袋里揣了钱包和手机,不存在所谓的行李。也还好没带包,否则她是不会轻易打开给人看的,哪怕对方是警察,到时非打起来不可。

什么,没带行李?两个警察拿着手电筒,走到小羽这个上层唯一乘客面前时,疑惑地问,“出门旅游怎么可能连个包都不背?还是个女孩子。”

法律规定要带包才能出门的吗?小羽在座位里翘起二郎腿,“本姑娘就是喜欢轻装简行。偏偏家里还趁钱,用到什么买什么,用完就扔,不许吗?”

“你这姑娘,和警察说话要注意礼貌哦,”长着大方脸的警察说道,态度还算和蔼。

“我对真警察一向很有礼貌,”小羽语带讽刺,“问题是怎么证明你们是警察?不用给我看警察证啊,这年头伪造证件容易得很。告诉我你们哪个局子的,我打电话问你们局长。”

旁边的高颧骨瘦警察怒了,“嘿呦!这么横?我今天要不教训教训——”

“唉唉,别跟不懂事的中学生掰扯,”大脸警察假意劝自己的同事,随后问小羽:“你还有同伴吗?”

小羽正想说没有,见姚诚愣头愣脑地背着包回到上层,心中一动。这小子莫非是去下层找地方把病鱼偷偷藏了起来,等警察们走了再取回来?这个主意妙啊!

令她大失所望的是,姚诚被要求打开背包时面上惊慌失措,抬腿还想往楼下跑的样子,被瘦警察一把拽住。片刻后,那只装着病鱼的水袋就被瘦警察拎在手里。小羽这个气啊!她怎么收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傻蛋当小弟?还好意思说自己有脑子呢,脑子里都装啥去了?

“哼,果然,”瘦警察用手电筒照了照袋子里的鱼,阴沉地说,“这条鱼是国家保护品种知道吗?鱼没收,人带走。”

“等等!”小羽拦在三人前面,“两位警察叔叔能不能给我科普一下,这鱼是什么国家稀有动物、濒临灭绝的品种了?我今天中午才在岛上的餐厅里吃了盘一模一样的,现炸的嘎嘣儿脆,还问过厨师,向我保证炸鱼的油天天换,绝对不会用地沟油。这鱼要是保护品种的话,那家饭店以及所有在店里吃过饭的客人,搞不好包括你们局长,都应该被关进监狱里去。”

“小姑娘怎么忒贫嘴?我们警察只负责执法,有问题不懂问你老师去——让开!”

“你们带他走可以,我也得跟着一起去。”

小羽现在已能确定,这几个警察都是坏蛋改扮的。不抓她走也未必是怕她,毕竟她的“兮远伯伯”是当今六道所有人的大老板,不到万不得已敌人也不想惹她。而小羽是想着去到快艇里再动手,这四人带着枪,在轮渡上打开了容易伤及无辜。

“你跟去有什么用啊?”姚诚不以为然地说,“赶快联系我家人,让他们保释我才是正道。”

小羽一琢磨,也好,先放他们走,然后再偷袭。望着那三人离去,独自一人在座位里坐下,片刻后耳中听得快艇的马达声再次响起。

又等了半分钟,快艇瞧着离轮渡已有一段距离了。小羽突然从座位里一跃而起至半空,再追着快艇上的几盏小灯而去。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快艇上空,使一个“千斤坠”极速下落。也不看艇里的五人,双腿对准船右侧,在脚踏上船舷上时先下蹲,再用力一蹬,转而上跃……

快艇失去平衡,朝着右侧剧烈倾斜。敌人们自然已发现了小羽,可每个人东倒西歪自顾不暇的时候也无法举枪瞄准。

小羽又一次落向快艇右部的姚诚身侧,抓住他的胳膊,脚底下给已严重倾斜的快艇加了把劲力。在她拉着姚诚升空的同时,船翻了,四个假警察跌入海中。看样子只能扶着船身等待救援了,以水中四人的力量是无法将艇扳正的。

只可惜这么黑漆麻乌的,装鱼的水袋也不知落哪里了,搞不好在船底下扣着呢,算了不找了。

一番折腾,小羽带着姚诚空降回行进中的轮渡上层。姚诚坐下后喘了半天气才能开口说话,“好家伙,还以为你只是喜欢打架,闹半天是天外飞仙。你都跟谁学的本事?”

“别烦我,我不跟傻子玩!”小羽想起他刚才的愚蠢表现,气还没消,自己在座位里躺下,闭目养神。

******

轮渡靠岸时,姚诚家的车已经在码头等着了,两个疲惫不堪的年轻人坐进后排。小羽这一天下来不仅在酒吧里打骂了咏徽,其后又经历各种变故,车开没多久困意就上来了。回首府还要好几小时的车程,先迷糊一会儿再说。

闭上眼没多久,鼻头处有软软的、凉凉的东西靠过来。小羽倏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她面上贴着一只水袋,里面装着条小鱼。

“怎么回事?”她瞬间清醒了,一把从姚诚手里夺过水袋,再按开头顶的车厢灯,仔细查看。难道那条病鱼并未被警察拿走?不对,这不是同一条鱼。虽然也是青色的,看着病恹恹,可尾部多了几条黑色的横纹。

转念一想,明白了,这家伙原本就偷了两条病鱼,放进两个塑料袋后装在包里的!敌人显然是冲着姚诚的鱼来的,倘若他第一次去厕所的时候将两条鱼都藏了起来,敌人在他包里什么也没找到,势必不会罢休。到时将轮渡翻个底儿朝天,两条鱼都免不了要被带走。

所以姚诚才自投罗网地带着一条鱼回来。那些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哪里想得到,面前这个战战兢兢的少年还留了一手?

哎——呦——小羽扭头望他,后者在车灯下眯着眼睛冲她笑。见过奸的,没见过这么奸的!她小羽刚上小学时就把人贩子和黑帮老大玩弄于股掌之上,过了这些年也没遇上对手。想不到,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怎么样,”他把脑袋凑近了问,“以后还跟不跟我玩?”


 

Monday, April 10,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2.太子的没落

 “2014年……”泰德转着手中的笔,宝石一般的瞳孔中泛起岁月的迷雾。“有那么点儿印象。那年东莞好像出了不少事,起因是什么?”

我缓缓地点着头,“要想说明白,先要从我们东莞太子梁耀辉说起。”

“我知道!”泰德忽然间像个抢答问题的小学生,“在你们这里太子指的是那些有钱有权的二代们。”

“一般来说是这样啦,梁耀辉的情况特殊。他其实也是我们贫苦人家出身,土生土长的东莞人,就读华南师范大学的时候还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文学硕士学位。刚毕业时据说短暂地做过老师——这点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小道听来的哦。

“后来在八十年代人人下海的时候辞职,批发时装、开理发店啊什么的,结识了一批地头蛇和打工妹。要么说行行出状元呢?你看这个人吧,他做别的不行,搞色情行业还真是有天赋哎!后来广为人知的什么莞式服务、东莞iso什么的,都是基于他一手打造的规范。”

泰德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字。

“当然走私倒卖汽车、石油等领域他也有染指。后来到了、大概是……95年前后?”我搜索着记忆,“对的啦,刚好那年我结婚嘛。梁投资建造了五星级奥威斯太子酒店,从那时起,大家才管他叫太子的。”

“哦?这家酒店有什么特色吗?”

“装修豪华咱们就不提了。算是全国较早的将什么演艺厅啦,KTV贵宾房,裸舞选秀之类的引进酒店业,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当然这当中有个叫蒋艳的女人功不可没。”

“是他太太吗?”

我摇头。“最早也是个来东莞谋生的打工妹,被带进门做按摩女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然而脑筋转得快,不仅在短时间内接受了自己这份工作的性质,反而靠着勤奋吃苦和管理才能,迅速成为太子辉手下最得力的大将。没有她,太子酒店也做不了那么大。”

说到这里,泰德示意我暂停,去隔壁的小厨房给我取来瓶冰镇矿泉水。我说:“多谢,我唔饮冻水,”他又去给我冲了杯热茶,搁到我身侧的茶几上。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搞得这么大,”泰德坐下后,问,“没有被执法部门盯上吗?”

我摆了一下戴满戒指的手,“刚开头那些年,不仅没犯过事,还是黑白通吃的社会名流,连续两届人大代表呢!别忘了,太子辉可不是街头混混出身,人家是名校读过研究生的人,自身长相、气质、谈吐都好出众的。”

泰德皱眉表示不同意——我偷偷给他的眉毛起名叫“鹰翅眉”,平直有力,只在末梢那里微向下弯。他说:“这样的人,大家肯定都想交往。不过高学历本身说明不了什么,硕士博士我见过不少,有的无法同陌生人交流,还有的甚至品性猥琐。”

是吗?真是这样吗?像我这种文化程度低的不敢随便说这种话,但我相信泰德。他肯定也受过良好的教育,能以批判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同类,不简单。

“总之,是个擅长公关的人,对朋友慷慨大方。每年给慈善事业捐好多钱,是东莞首届十大慈善人物之一,同当时的省市领导干部们都称兄道弟。就连那个、香港新义安老大向华强,你听说过没?”

泰德眨了眨眼睛,“我好像看过他的电影。是不是人很严肃的样子,演技一般,但身手相当不错?”

“啱晒!连向华强都要给太子辉面子,你说他的人脉有多广?反正在2014年之前,警方一次次扫黄打非,他都安然无事。可惜啊,出来混迟早要还。”

“是得罪了什么重要人物吗?”

我端起茶杯来嘬了两口,茶已经没那么烫了。“具体有没有更深的内幕我不清楚,只知道导火索是那年二月央视的一段视频报道。要说有人罩着的时候,哪个记者敢发这种报道?怪都怪那帮人太猖狂,不知收敛,最后竟然把推销服务的短信,发到人家北京中央领导人的手机上!”

泰德听到这里,也愣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中国从古至今有种说法——越大的官越怕老婆,越怕老婆,升官的希望就越大。人家中央领导的太太也会查手机的嘛,你说说,他们这不是作死吗?”

这下泰德低下头,笑得直不起身来。

===附:梁耀辉真人(图片来自网络)

Sunday, April 9,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1.纽约时报的采访

 “请先自我介绍一下,”贺泰德用他那对蓝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让人很难相信此人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只是偶尔来中国住上个把月。

“我叫薛姨,”我在单人沙发椅中坐直,“不是我害怕暴露身份,我开的可是合法夜店。无论男女老少包括我老公都这么叫我,好多年了,现在听到自己的全名像是在法院等待宣判。”

“没问题,”泰德优雅地笑了笑,“能不能先讲讲,你在东莞做夜店生意前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讲真,答应做这次采访,大半是因为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纽约时报记者——泰德这个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没有一丝中年发福的痕迹。深蓝色西装剪裁得体但不炫富,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衣纽扣既是敬业也是对被采访者的尊敬。帅哥我见得多了,不要以为我们这种地方的客人都是色眯眯的油腻大叔。你嘅生意做得越高端,客人的素质都会跟着提高,刚猛阴柔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都有。

但对面这位泰德不同。这个“鬼佬”身上有种打动人的气质,我想——我自己读书不多——我想那源自他对底层大众发自内心的一种人文关怀。虽然差了好几个阶层,却并不给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同意接受采访。

此刻我们是在广州荔湾区一座高层写字楼里,算是泰德在中国办公时的主要落脚点。房间里家具不多,除了桌椅橱柜还有几盏伞状的摄影灯,都同摄像机一起被推到角落里。我说了,请不要录像,不是怕人见到我的样子。52岁的我身材粗壮,脸上皱纹不多,只是眼皮有些下耷,确实岁月不饶人了。但我不怕露脸,只是在摄像头和聚光灯下无法放松地说话。录音?录音没有问题。

“我原先是做家具生意的,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开夜店的自己也都是做陪酒女出身,这还真不一定。我是番禺人,二十四岁嫁了同乡比我大六岁的生意人,跟着他辗转去了几个地方,后来在东莞安定下来。那个时候的东莞家具业可不比现在!”

我顿了下,环顾四周。泰德问我是否需要喝水,我说不必。其实是烟瘾上来了,不想唐突了帅哥,只得忍住。

“我们东莞家具商,是靠做全实木家具出名的。行业里有种说法,买家具就和娶媳妇一样,那是要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不要给花哨的外表骗到。”

泰德笑着点了下头,表示同意,问:“你们从哪里进货?”

“都是知根知底的生产商,我们不卖那种大批量生产的平价货,却也不是订做,大概每个系列做它几百万库存吧?我经常同顾客说,你在广深随便一套房子都要几百万,我这一套家具也就是几万,不值吗?不要贪图便宜和花哨买那些合板家具,五到十年起皮的起皮,开缝的开缝。”

说到这里,我将粗壮的右腿于褐色西装裙下抬起,架到左腿上,用戴着三四个金石戒指的右手指着他工作间里的家具。“我们实木家具可就不同了,你就算用上一二百年把漆都磨没了,那是古董,更值钱!你见过五合板的古董没?”

泰德又点了下头。“那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一家不做了,这几年东莞八成以上的实木家具,停业的停业,转型的转型。原因有多条,首先是整体消费不景气导致低端家具品牌的崛起。拿江西的某些厂家来说,价格是我们的几分之一,外形和款式看起来都差不多。”

“以次充好,这应当是好多行业都存在的问题,”泰德附和地说。

“号称是什么‘意式极简’风格哦!材料除了合板外,要么玻璃、五金,要么软体皮布,你不要听他推出来的那些噱头!其实就是为了省钱,用上几年后你就分得出好坏啦。另外现在的人都懒啊,越来越期望装修公司帮你做到拎包入住。这些装修公司哪里会舍得给你配实木家具?

“总之,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屋漏又逢连夜雨,我老公见几十年的家业要断在他手里,那阵子心情不好,有天晚上和几个同样倒霉的同行喝了酒开车回来,撞了人家一家三口的车。这一下子!酒驾又伤了人,一半的积蓄赔出去了。剩下的钱,还能做点什么呢?”

“所以才想到要开夜店?”

“那点钱,本来是不够的。刚巧我卖家具时结识的一个老姐妹有家KTV店,当时也是做不下去了,打算卖掉的,打折给了我。”

“她为什么做不下去了?”泰德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快速地写着什么。既然有录音,当然不是在笔记我的话,大概是他有了什么想法,写下来怕忘了。

我等他写完,重又抬头望向我的时候,才一字一顿地问他:“2014年那次东莞严打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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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这篇连载的灵感来自于一篇关于东莞家具市场的报道,和一张从某夜店里泄露出来的“工作指南”。全剧不会太长,先写写看。

Friday, April 7, 2023

《魅羽活佛》第316章 病鱼展厅

“全都撤了?这么快?”兮远翻着秘书呈上来的报告,有种一脚踩空的不踏实感。

“是的校长,已经找人去确认过了,”男秘书的声调平静无波,听不出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显露的兴奋与邀功之意,这让兮远十分满意。

此人是兮远以善渊学校校长身份雇的贴身秘书,一个外貌举止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五官基本上是取了全世界人的平均值,站到人堆里就如一滴雨水落入池塘。

陈秘书原本只是某个半大不小挣扎于上升阶段的企业负责人,不会武功没有修为,却对人心险恶、世事炎凉深有体会。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相比之下,兮远朝里的官员们因养尊处优过久而丧失敏锐与锋芒,让那帮老家伙亮出法器降几个妖怪没问题,在勾心斗角方面早就无法与时俱进了,又不能开了他们。

“你自己怎么看?”兮远略带考验地问秘书。

陈秘书伸手指着前方御花园里追逐的两只蝴蝶。“雄蝶都有自己的领域,会驱逐其他闯入的雄蝶来维护制空权。哪怕这片领地最初不是自己的,用久了就会产生控制欲,哪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说得不错,兮远在心里赞道。自古以来,暗世界是通过天脉来控制六道中的各个世界。距兮远发出最后通牒还不到一周,那帮人就乖乖地把所有天脉都撤掉了,糊弄谁呢?当他是三岁小孩?肯定是有了别的替代法。

这事要是告诉陌岩和大魅羽等人,一眼就能看出猫腻。别说他们了,小羽六七岁的时候都不会上当。可若是给那帮天官们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个个拍手叫好,大赞“陛下皇恩浩荡威名远播,番邦异族们无不心悦臣服,从此谨守本分再不敢稍有造次,”想想也是可悲。

“先不要声张,”兮远吩咐陈秘书,“你找人帮我盯着,容我考虑几天。”

陈秘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说无妨。”

“依我看,应该把消息散布出去,让大家开香槟庆祝。”

兮远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照你说的办。”

******

向槐护送着面色苍白的姚诚游回岸边,同学们纷纷围上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姚诚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干浴巾将自己裹住,委顿地坐到沙滩上。

“我就是在水里扎了个猛子,”受惊的人容易发冷,铁青色的嘴唇止不住地打颤,“哪知道运气不好,下方刚好有条海底暗流,一下子把我往深处拉扯了七八米。”

“那多半是遇上离岸流了,”喜欢冲浪的司榆向周围的同学们解释,“有来就有回,大量海水撞向沙滩后,会于水面下形成一条或多条强大的水道退回海中。”

“离岸流在哪里?”温蓓蓓的眼神在不断扑打海岸的白浪间搜寻,“我怎么看不见?”

司榆伸手朝某个浪花稀少的地方指了一下。“大概是在哪儿吧。这些暗流只有几米宽,长度却可达七八百米,关键是速度快得恐怖。据说每年大概有九成左右的海岸溺水事故是因离岸流引起的,就连船只在进出港时也要特别小心。”

蓓蓓后怕地点了下头,“那去到深海是不是更安全些?”

司榆笑了,“暗流到处都有。深海之下有各种上升流、下降流、横向流、洗衣机流等。”

一旁的孟琪吐了下舌头,“这么多名堂?那潜水好多危险啊,真要看运气喽。”

“也不完全是运气,”向槐接话道,“潜水时留心一些,可以从鱼群的游动来判断暗流强弱。如果小鱼排列成阵顺流而行,且位置很低,大概会有一节左右的暗流。哦,流的大小是用‘节’做单位的。要是小鱼都躲去珊瑚里,大鱼贴着水底游,那至少有三节大的暗流存在。”

“哇,你可真是博学,”孟琪倾慕地说,“好像就没有你不懂的学问。”

对此小羽表示同意,向槐在某些方面同陌岩相像,沉稳又博学。

“喂,咱们该回船了,”已穿戴整齐的船主涟笙站在更衣室出口,冲沙滩上的同学们说,“上船后请每个人帮忙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与你们同来的朋友是否到齐了,大家上船时都登记过手机号码。说好了两点钟返航,实在联系不上的,只能让他们自己想别的办法回家了。”

其他同学闻言,陆续朝更衣室走去。小羽换完衣服后出来,发现姚诚还裹着浴巾坐在沙滩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那灰蓝色的大海。一只手贴着胸口,食指在下意识地画着小圈。

“喂,磨蹭什么呢你?”小羽走过去,催促道。还说做她的跟班呢,现在也不知是谁在服务谁?

姚诚裹着浴巾站起身,神色肃穆,同先前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我不跟船回去了,昨晚晕船晕得厉害,不想再走海路。打算乘轮渡去附近的广隆,叫家里的司机开过去接我。”

啊?小羽愣住了,这思路真是天马行空,还能如此操作?不过也是啊,这家伙昨晚晕船晕成一头病猪,被她给扛上楼的。

见她这副神情,姚诚宽慰地笑了下,“何况上午的海洋馆我还没看够,难得来一趟,走前我会再去瞧两眼……哎,你头发这样湿湿的很好看啊,不要再扎马尾了喂?”

“少废话。”

******

姚诚回船取行李,早过了午餐时间,临走时问船员要了两只松糕和几个保鲜塑料袋。允佳领小羽去食堂吃饭,她自己已经吃过了,反正也是闲着,坐在饭桌旁听小羽边吃边讲方才发生的事。

饭后二人踱到甲板上,听游艇一声长笛,要载着疲倦的学生们返航了。小羽双目直愣愣地盯着正在远离的码头,想起上午在海洋馆发生的那一幕。当时姚诚指着玻璃隧道中的病鱼,好奇鱼们为何会以螺旋路径游泳,结果他自己紧跟着就遇上了暗流。

不对,整件事情透着诡异。那么多人在海滩上游泳呢,怎么就姚诚一个人倒霉运?而且他在识处天的家门口就是大海,水性看着不错的,对暗流应当有足够的警惕性才对。司榆和向槐都懂的知识,他会不知道?

哼,瞒得了别人,她小羽可是最喜欢探究机密了。小的时候她就经常跟踪陌岩外出,他是多么机警敏锐的一个人,每次也没发现不是吗?

扭头对身边的允佳说:“我也不跟船回去了。”言毕,单手在船舷上一撑,一个鹞子翻身便跃回码头上。

还在船上的允佳倒吸一口气。“小羽!你、你带钱了吗?”

小羽拍了下鼓鼓的裤子口袋,“放心吧,钱和手机都在。你记得帮我把行李拿回家。”

“你还是回船吧!”随船慢慢远离的允佳大声哀求道,“我真的不放心……”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小羽七岁时就能手刃野狼一家,她怕过啥?冲允佳挥了挥手,小羽转身迈步朝海洋馆的方向走去,同时在心里合计。

她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姑,海洋馆是囦神开的,七年前她来这个岛的时候,囦神不仅受缪亲王委托收咏徽为徒,还和加藤、祁哥那帮坏人混到一起。姚诚的忧虑不是没有原因的,好好的鱼是被什么搞得晕头转向的呢?倘若真和那帮财力雄厚、手眼通天的人有关,这件事不可能是小打小闹。

胡思乱想间,小羽重回旅馆前台售票处。还好,下午是另一对中年男女值班,否则以她和姚诚的长相气质,肯定会被人记住。

“你们这个馆是新开的吗?”小羽买票时随意问了一句,“听说还有病鱼展厅,好新颖啊。”

“上个月才开业的,”女人礼貌地说,“我们馆主是个大善人。不过病鱼隧道今天下午不开放,要进行维护。”

“啊?”小羽的惊讶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那门票可要打折才行啊!”

“呵呵,已经是良心价了,”对方客气但寸步不让。

午后的游客数目比上午多,大家原本也不是冲着病鱼才来的。小羽在四个普通展厅里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不出所料,没见到姚诚的影子。

来到玻璃隧道入口处,倒是没见封上,只是地面上支起个“游客止步”的牌子。放眼望去,原来是工作人员从隧道后方将新运来的病鱼放入玻璃展区里,又倒入一大塑料袋的食物。

塑料袋!小羽想起姚诚临走时问船员要的塑料袋,当时还以为他是用来装食物的,现在她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了。赶紧离开展区,出了旅馆大门,四下里张望。

海洋馆在前方沙滩之下,工作人员们不可能日常由旅馆大堂出入,这附近应当有专门的地下通道和办公楼。记得七年前来的时候,旅馆后院是个停车场,西边有家便利店。现在便利店附近又盖了座仓库,门口停着辆小卡车。应该就是那里了,小羽假装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还没接,铃声已断,屏幕上蹦出一条短信,是个陌生的电话发来的。

“摩天轮下见。大宝。”

******

摩天轮并不难找,老远就能看见,还可以用手机提前买票。小羽赶到时,姚诚正背着他的旅行包在售票处附近溜达,二人见面后就像事先约好出来玩的普通高中生一样排队,期间还各自拿出手机东拍西照。等坐进一节车厢后,小羽才开始佩服姚诚的间谍才能。就这个岛上而言,没有比摩天轮里更适合商议机密话题的地方了。

“为什么特意返回来找我?”坐在她对面的姚诚开门见山地问,眼中有亮光闪动,语调中带着小小得意。

小羽白了他一眼,“这岛你家开的?来这儿的人都是找你?还有,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我本来都要走了,收到允佳打来的电话,说你也留岛了,让我照看着你点。”

原来如此,刚上船时确实都登记过手机号,允佳可真是个细心的人,换成她小羽就不会考虑这么周全。沉默片刻,用脚尖轻踢了一下姚诚搁在地上的旅行包,问:“里面是不是有水袋?”

“有些方面倒挺聪明的嘛,”他惊诧地说着,拉开拉锁,从包里取出一只扎紧口的水袋递给她。袋底躺着一条三寸长的小青鱼,还在呼吸,但精神头很差。

小羽把鱼还给他,“你觉得这些鱼是怎么回事,中毒了吗?”

姚诚摇摇头,目光落在袋中的鱼身上。“瞧这样子,像一天之内读完中学。”

这话说得可真是莫名其妙,小羽忍不住揶揄他:“那你今天中午差点儿溺水又是怎么回事?读了个大学?”

姚诚小心翼翼地将水袋收回包里,脸上却并没有玩笑的意思。“我被什么东西给电了一下,那一瞬间恍惚有海量的信息从我脑中涌过。”

“那你可能还真是被电了。”

小羽记起七年前来岛的时候,曾在晚上见海中升起一只巨型史前电鳗。当时可是有大批民众目睹,第二天还上新闻了呢。无论如何,看来这件事还真是不寻常,而且就在囦神的眼皮子底下,这要不是他首肯的才怪。

然而这个囦神虽然财迷,能耐可不亚于陌岩陇艮等人,姚诚偷他病鱼的事他知不知情?要是动怒了,会不会在他俩坐轮渡离岛的时候搞事?应当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吧,这帮人偷偷摸摸行事,肯定也不想惊动兮远,但保不准会派人来追踪。

“待会儿坐轮渡的时候你可要留神些,”小羽提醒姚诚,“一旦感到威胁,要先发制人。实在不行就把鱼还给他们吧。”

姚诚冲她眨了眨眼睛。“怎么先发制人?我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小羽感觉头顶上的毛有向上炸开的趋势。“不会武功你还敢学人家当特工?”

她不信,身子前探,一把扣住姚诚手腕上的脉门。哎,还真的是毫无内力?可不是嘛,开学第一天的体育课上,她同向槐、司榆是仅有的三人能把健美操做到头的。

松了他的手。“我也是奇了,像你这种既没本事又喜欢冒险的组合,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姚诚嬉笑着敲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有智慧呀。而且运气也不错,关键时刻总有贵人相助。”

贵人相助……小羽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她居然同面前这个才认识了一周的男同学在远离学校的海岛上情侣一般坐起了摩天轮?嗯,果然是个有“智慧”的人。她小羽向来走到哪里都是主打,允佳和小川大她两三岁都对她俯首帖耳。可自打遇上这个姚诚,几乎是步步被他牵着走,这当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Tuesday, April 4, 2023

《魅羽活佛》第315章 大驴蹄子

  

见允佳出现,小羽在脑海中迅速设想了几种“暴打渣男”的狗血场面。小羽武力值虽强,多数是她自己从实战中摸索出来的经验,同陌岩、陇艮这俩武学宗师只相处过四五年。平日里碰上啥学啥,佛门道门气功武术空手道拳击散打市井混混火并,但凡有用的招数在她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才是真正的女战神,”她记得有次在年夜宴上听大魅羽小声同她的姐妹们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未必亚于殿堂宗师。”

然而从初中起小羽就离开蓖理县了,是兮远这几年不肯给她安排个老师吗?当然不可能,小羽自己不接受而已,这里头多少带了点儿赌气的成分。

“只有陌老师和陇艮师伯才配做我的老师,”这话她虽未明说过,可谁都体会得到。

允佳则是另一番景况。打小跟着兰馨和荒神夫妇长大,又拜老君为师,接受的是道门正统训练。小学六年上的是善渊贵族学校,一半时间用来学文理知识,另一半时间练功。目前允佳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小羽委实有些好奇。平时要和她过招,允佳总是不肯,“小羽,我怎么打得过你呢?”

此刻允佳朝着一众人走来,面色平静,大波浪长发柔顺地伏在肩背上,藕色长裙在移动时也没泛出多少波纹。自始至终只盯着小羽一人,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手。

“小羽,你怎么跟陌生人打起来了呢?”允佳捉过小羽的手腕,将她掌心朝上,仔细查看有无玻璃碎屑留在伤口中。随后抬起头问吧台后的男店员:“请问这附近有卖急救用品的吗?”

店员一手还捏着小羽的信用卡,僵直地站在酒柜前。听允佳问他,回过神来说:“有,靠摩天轮入口处有家两层的百货店,应该不难找。”

“不必出去买,”向槐说,“船上应该有急救箱。”

允佳并不认识向槐,只是冲他点了下头,对一旁的姚诚说:“你领小羽上船包扎,问船员要急救箱。”又从随身背的细长带子的淑女包里掏出钱包,问店员:“玻璃杯多少钱?”

“不用赔了,”店员摆手,将小羽的卡递给允佳,“客人们打碎杯子是常有的事。”

“喂,那咱们走吧,”姚诚挪步到小羽身边,扯了下她的袖子。

“去去,没你什么事,”小羽不耐烦地瞄了眼自己的手。也就是划了几道口子,被血迹那么一渲染看着瘆人而已,这对整日上房揭瓦的小羽根本不叫事儿。她可不想现在就离开,好戏还没开场呢。

那边厢允佳接过卡,就要护送着小羽离开,被已恢复镇定的咏徽跨上两步,挡在面前。“允佳,我……能否借一步说话?”

允佳这才第一次正眼望向咏徽,“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请你让开。”

“我四年前曾去善渊找过你一回,”咏徽没有让开的意思,“他们说你读初中去了,也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

有意思呃,小羽心道,同样是说话,咏徽刚才对她说的话是从口里说出来的,现在对允佳说的话则带出了胸腔里的震动。四年前?小羽一算,那时允佳是初一。也是啊,茫茫人海失散的两个人能去哪里找对方呢?这么一想,小羽都有些原谅这家伙了。

允佳闻言,眺望了一眼咏徽身后的女友。小羽这才顾得上打量那个女孩,和允佳年龄差不多吧,本是白雪公主那类恬静的长相。见男友此刻的表现,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呢?”允佳波澜不惊地冲咏徽说,“见不到,就证明没有缘分,请不要再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你若定要问我有什么话说,请你转告令尊——两军交战时死伤在所难免,我可以不追究他杀害我父母这笔账。然而我是朗顿家出来的人,总有一天我要回老家,从你们白家人手里拿回属于我们家族的一切。”

这又是何必呢?咏徽抬高了嗓门,肩膀微微颤抖,“为什么非要弄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为什么?去问发起战争的那个人——你父亲。咏徽,你既然是他的儿子,就拿出点儿亲王的样子来,别让我把你看扁了。

允佳说完便绕过咏徽,再无顾念地朝出口方向走去。咦?小羽在心里叫,这番话说得痛快呀,看来没白跟着她小羽混这么久嘛!身边的姚诚都鼓起掌来,被小羽瞪了一眼后,讪讪地将手放下。“你手上有伤,我这是替你拍的。”

小羽跟着允佳朝外走,快出门时还是没忍住,转身指着咏徽说:“本来嘛,和亲就可以解决的难题,怪你自己吧。”

******

小羽等人出了大屋,迎面碰上孟琪和蓓蓓几个女生,像是正要出发去什么地方。孟琪看到向槐后率先开口:“听说往西步行十五分钟有个海洋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小羽冲几个女生亮了下手掌,激起一阵尖叫声。“我得回船一趟,你们先带向槐去吧。待会儿要是还有时间我再去找你们。”

小羽知道孟琪喜欢向槐,倘若她自己也对向槐有意,她是不会拱手相让的。然而她的心里只有陌岩一人,孟琪又是个厉害的主儿,她觉得没必要结这个仇。

三人一同上船后,姚诚去找船员要急救箱,小羽和允佳坐在三楼的客房里等候。

“小羽,你刚才……”允佳欲言又止地说。

“怎么,我打那小子你心疼了?”小羽注意到,允佳自打上船后就神色凝重。是吧,刚才在人前为了尊严憋着口气,还能真的一点儿不伤心吗?

“不是,打得好。我是说,你、你怎么能自称是咏徽的丈母娘呢?你才上高一,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将来给你男朋友知道了多不好?”允佳一向为小羽马首是瞻,很少如大姐姐一般规劝她。

你爸爸不介意就行了呗!小羽这话都到了嘴边。不仅不介意,陌岩还会高兴吧?应该……是这样的吧?关于这点她一向很自信,然而今日目睹了咏徽和允佳的情变,越琢磨反而越不确定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她会错意了,陌岩自始至终都拿她当学生和晚辈来照顾的?以为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其实她什么都明白。这几年她一直期盼着他会偷偷跑来看她,他却从未出现过。那他最近离开佛国,也许并没有如她希望的那样潜伏到她身边,搞不好早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呢!一想到这种可能,真让人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她可以按部就班地读书,和谈得来的同学恋爱结婚,在所有人眼中扮演一个既有家庭幸福又没放弃个人成就的女人,漂亮聪明还嫁得好,更不用说背后那个全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显赫靠山。她忽然有种预感——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陌岩了,也许这便是让所有人都高兴的完美结局,包括陌岩自己……

“来了来了,”姚诚提着只白色急救箱推门进屋。

“允佳,你回屋休息吧,”小羽无精打采地说。搁平日,允佳肯定会亲手给小羽包扎,此刻却只是点点头就走去自己的卧室。

小羽同姚诚坐到餐桌旁,看着他打开急救箱,从里面取出剪刀、纱布。可怜的允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允佳表面温顺随和,实则在大是大非方面毫不含糊,认准了的事也固执得很。再加上自尊心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咏徽就算是甩了那个女孩来找她,以小羽对她的了解,允佳也不可能再和咏徽复合。

“还真要刀兵相见吗?”小羽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

“欸?”桌对面的姚诚一愣,“谁见谁?”

“我是说,允佳也太实诚了。就算要报仇也偷偷摸摸的啊,何必提前告诉那对父子呢?过两天人家来暗算她怎么办?”

“那父子俩什么来头?”姚诚边问边给她手上缠纱布。

小羽没去过西蓬浮国,只把自己从允佳那里听到的情况简述了一番。允佳说的也不多,因为她离家时只是个一岁多的婴儿,大致记得是陌岩一个人把她救走的。可小羽总觉得故事里自始至终存在着一个“空洞”,好像还应该有一个人存在。那人会是陌岩死去的妻子吗?为何大家都避而不谈这个女人?

“原来如此,”姚诚缠完纱布后,拿胶布封口,“不用担心啦,依我看,那个男孩多半不会把师姐的话转述给他父亲的。”

二人沉默了会儿,姚诚的神色有些鬼祟起来,“你刚才自称是那小子的丈母娘,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羽再怎么大大咧咧,真被外人问起来还是少不了腮帮子发烫。“丈母娘的意思你都不明白?就是说我算允佳的……哎,你这是搞的什么鬼?”

小羽无意间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成了两大团棉包,举在胸前如同两只驴蹄子。她记得急救箱里原本有两卷纱布,姚诚一边一卷都给她绑手上了。

“哈哈、哈哈哈,”姚诚笑得前仰后合,“你不是喜欢打架吗?戴上这副拳击手套,想打谁就打谁,保准不会伤到手。”

“我先打你的头!”

小羽从椅子上蹦下地。而姚诚早有准备,四处躲闪的同时嘴里还即兴来了个“三句半”:

“大驴蹄子逛海岛,

叫声女婿你不学好。

挥拳踢馆反伤己,

还好有大宝。”

俩人在客厅里追打了几圈。想到允佳还在难过,小羽止步,却见允佳已从卧室走出,眼圈儿微红,神色可比方才爽利多了,冲小羽和姚诚说:“难得来一趟,别在船上浪费时光。咱们也去那个海洋馆逛两逛吧,过会儿又好吃午饭了。”

******

小羽让允佳帮她拆掉多余的纱布,只留薄薄的两层。三人下船后打听到方向,沿着海边的路一直朝西走,当中经过两三处广告牌,写着海洋馆就在前方。据说还是间私人海洋馆,看来馆主挺会做生意的。

待来到近前一看,这不就是囦神老头开的那家旅馆吗?地下室原本是个游戏厅,还分大人、儿童两个区,现在给改成海洋馆了。也不知还是囦神做老板,又或另有其主。旅馆前台有一男一女两个招待,一个卖票,一个办理入住手续。票可真贵,果然是老财迷开的,小羽心道。

“你们老板在吗?”小羽看似随意地问卖票的女招待,“他认识我的啊,能不能给打个折?”倘若囦神真的在岛上,小羽和允佳一上岛他就会知道,所以小羽才这么坦诚。

女招待礼貌客气地说:“老板出海去了,抱歉,他吩咐过无论是谁来也不能打折。”

出海去了?小羽也不知是真是假,买完票后随同伴沿着楼梯下楼。馆里游客还不少,共有四个展厅和一条半环形玻璃隧道。孟琪和向槐他们根本没见到影儿,或许已去别地儿逛了也未可知。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有陌岩和小川在一旁,小羽心下黯然,登时没了参观的兴趣。

三人当中数姚诚兴致最高,再其貌不扬的生物他都要驻足观察。当中有条扇形的魟鱼在水中竖起,拿扁扁的大白肚子贴着玻璃,尖脑袋下方的扁嘴巴一张一翕像在说话。姚诚如孩童一般轻抚着玻璃,嘴里唧唧呜呜地不知在嘟哝些什么,看来是真喜欢海洋生物。

“大宝!”小羽突然叫了一声,姚诚不明就里地回头,被小羽咔嚓按下手机快门。“给你和你的魟鱼老弟留个影儿。”

别说,相片里的姚诚同魟鱼一样半咧着嘴,还真像一对弟兄。这下报了大驴蹄子之仇,小羽呵呵笑了两声,心情终于好转。

最终进了半环形玻璃隧道,入口处便已标明,这里面养的都是海洋中因各种原因得病或受伤的生物,等完全恢复后会放他们回大海。品种比外面展厅里要单一得多,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没啥看头。果然,小羽心说,这个囦神可真是上古海神,如此爱护他的臣民们。

“不对啊,”姚诚皱着眉说,“怎么这些鱼不游直线,像是全都沿着一种螺旋路径在前进?”

“都说是病鱼喽!”小羽不关心,“脑袋发晕,转着圈往前游的,不就成螺旋形了吗?”

姚诚眉宇间的疑惑并未散去,但也没再追问。三人离开海洋馆后回码头,刚好赶上正午游艇开饭。可同学们大多还在游泳,没人急着吃饭,一旦吃饱了就没法游了。小羽放眼一看,孟琪、向槐、司榆他们都在水里了。呵呵,没有比游泳更能暴露人身材的。不过这个岁数的男男女女还处在吃多少都不容易胖的阶段,就算长肉也不是长在肚子上,都养眼得很。

小羽和姚诚也决定去游泳,允佳推说累了,一人去船上的食堂。九月初的海水即便没有太阳照射也挺温热的。小羽是山里长大,游泳不能说是强项,然而练功之人闭气的时间比普通人长很多,单这一条就足以极大提高人的水性。

姚诚既然是识处天人,宅子门口就是海,水性定然不错,一入水就朝深海游去。小羽在同学中间玩耍了一会儿,又一头扎了个猛子,再出水面时候就找不见姚诚的人了。

她等了会儿,还是踪影全无,心下恚怒——怎么这小子就没有一刻让人省心的呢?尽管气,还是免不了慌乱。不会真出事了吧?要知道溺水者的黄金救援期只有三五分钟,实在不行也只好使出腾空术,飞到海面上空查看异样……

“出什么事了吗?”背后响起一个优雅的声音。司榆刚从水面上冒出头,海水还在顺着头脸哗哗地淌。

“姚诚不见了,”小羽说。

不远处的向槐也听到了,大声问:“他最后一次在哪儿出现的?我去找他,司榆你去船上,现在新型游艇都配有声呐装置。”

小羽伸手指了个方向。向槐一刻也不耽搁,矫健的身躯如一条小鲨鱼般朝着她指的地方飞速游去。司榆也在朝游艇的方向行进了,半分钟后,却见姚诚在远方海面上破水而出,仰面大口喘着气。


 

Monday, April 3, 2023

吓死宝宝的网红脸

疫情前,网上就充斥着各种“网红脸”,有的是整容的结果,大部分是化浓妆后再开美颜相机,而最近流行由 AI 创作的“美女”。总之无论是怎么来的,以大眼睛高鼻梁锥子下巴为特点,统统没有一个能打动我的,有时候还会吓死人。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了搞清楚背后的原因,今天,我就给那些耳熟能详的明星们“网红脸化”,让大家看看,“不自然”的脸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迷人的东西,unfortunately,都只能是天生的。

所选图片尽量接近明星们的素颜状态。具体做法:1)增大增亮眼睛,2)瘦脸,尖下巴,3)隆鼻同时把鼻子缩小,4)美白牙齿。有的给上个妆。

章子怡:

怕了没?更漂亮了,但是没有了章的韵味。

还没怕,上刘亦菲:

哎呦妈呀,真的不是眼睛越大越好看哎,那为啥整容和美颜的都喜欢弄成铜铃眼呢?

忽然有点儿内疚,太对不起王祖贤。

下面到了关键的地方,该“上干货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呢?请看下面TVB大腕萱萱的case。萱萱要是单个看五官,并没有哪一样特别出色的。然而在TVB美女如云的地方,她不仅辨识度高,而且特别特别受欢迎,人气是相当旺的,为什么呢?

因为萱萱最大的特点,是——善良。善良是心灵美啊,长在模样里能好看吗?还真的好看。上图中右边的女人,皮肤更白,眼睛更大,嘴唇更妖,但她怎么都找不到善良的意味。浓浓的碧池味儿。然而我还真在网上见过不少整容或者美颜相机把自己P成右边那种的女人呢,呵呵。

最后,终于轮到咱家凤姐了。凤姐皮肤黑,脸型宽。我给增白,瘦脸,大眼睛,还把头发弄多了些。

您更喜欢哪一个凤姐呢?

博主认为,这是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整容、美颜,不如多提升一下自己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