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于幽默文学创作的想法

很多人认为幽默文学靠的都是灵感，不能按照什么原则来写。我的体会是，有灵感的时候固然下
笔如有神，但在没有的时候也要能做踏实的创作才行，否则难免会手里一堆未完作品。
而且很多写作通用的规则也适用于写笑话。

1. Show, not tell.

这在小说创作中算是golden principle. 比方说，你一打开门，今天的雨好大呀！这属
于Tell。如果你写的是，“门虽然开了，外面的世界被屋檐垂下的雨帘隔着，看不清楚
。”这叫Show。就是把事实描述出来，到底雨大不大让读者自己去体会，去判断。秉着
这个原理，无论是在幽默文学的题目，还是叙事中，都要尽量避免“真是搞笑啊”这种
Tell。这么说吧，如果对自己的内容自信的话，那就大方直接的摆出来，大家自然会笑
。如果不确定大家会不会觉得好笑的话，那即使你承诺你要讲的很好笑，又能有何帮助
呢？就是这个道理。

2. Stop at the right place.

小说中的高潮叫climax，高潮之后通常要收一下尾，交代下各个重要人物的去向，叫
aftermath。在大型创作中虽然aftermath几乎是必不可少，但是要尽量短，无论观众们
是多么舍不得和刚刚熟悉的角色们说拜拜，拖太久了会减弱climax的效果。最近看了好
几部电影都有aftermath太长的毛病，个人认为不该超过三分钟，很多都十分钟了。

至于笑话这种超短篇，我认为除非有特殊情况，基本上应该kill掉任何aftermath。首
先，如果有多过一个笑点的话，最搞笑的一定要放在最后，没有例外。如果在重点讲完
之后，你觉得还可以加一点儿搞笑力度弱的东西，建议删掉，放到新笑话里。最好就是
在climax出现后，戛然而止。对于笑话之后还加两句注释的，完全是狗尾续貂。

如果是相声的话，climax一定要出自逗哏之口。后面最多可以有一句aftermath由捧哏
说出，常见的如“去你的吧！” “这么个XX啊！” “嗨！” 但是我试验过，如果将
这句去掉的话其实也完全不影响理解，效果可能还更好。

3. 善用对话

很多“专业的”（出色的）笑话，都是靠那么一两句写得很绝的对话。而有些笑话虽然
idea不错，但是用的是叙述性语气，效果就弱很多。通过对话较容易实现上面第一条，
show, not tell. 比如经典的小明笑话里，基本都是对话。老师的那句：“滚出去！”
如果不用对话来写，就只能说：“老师气坏了。”

有时我们看普通网民自己写的笑话，一读就能读出种“业余味”，很大程度就是该用对
话来show的时候，变成了作者自己tell（当然这里没有批评业余作者的意思，还是希望
更多的人加入创作的队伍）。尤其要注意的是一些第一人称的笑话，因为既然写的是“
我”了，作者就误认为没有必要再采用对话形式了，结果就容易出现“可把我气坏了”
等描述性语言，影响了效果和力度。

要注意的是，小说写作中，很多初学者认为，如果要对话显得真实，就应该像人们平日
说话那样。其实这都是外行的看法，Dialogue 不能是普通对话，虽然它必须“显得”
很生活化。下面是两个很好的解说。

It’s not enough simply to record the way people actually talk. The dialogue
must be concentrated, shaped, dramatically moving, in a way that real-life 
conversation seldom is. ~ Philip Gerard

Dialogue, contrary to popular view, is not a recording of actual speech; it 
is a semblance of speech, an invented language of exchanges that build in 
tempo or content toward climaxes. ~ Sol Stein

现在文学界普遍认同的两样就是，dialogue必须要反应出说话的这个人的某些特性，比
如年龄，教育程度，性别，心情，等。同时，它还必须要推进情节的发展。好的
dialogue两样都要占全。我觉得大部分笑话中的对话都满足情节推动这一点，但是有不
少在人物刻画上有点儿欠缺，就是无论老爸老妈儿子女儿老板秘书的话，都像一个人嘴
里出来的，这个能再注意一些就好了。


附录：曾写过《说笑话技巧总结》一文，现一并收录在这里：
（也分网上贴的和当面说的，先说前者，然后再讲讲后者特有的。）

1. 题目
之前说过这个问题，很多人就怕题目不够夸大别人都不来看，其实这不是聪明的策略。
If the content cannot meet expectations, 本来可以笑的人家都不笑了。

题目最好是inviting and informative。比如给出具体内容，teasing，但是千万不能
露馅，这是最忌讳的。

2. 前言 preface
非常忌讳。很多人喜欢先介绍一下这个笑话哪里来的，这倒罢了。更多的是自作聪明先
许诺“把我给笑的”。跟夸大题目一个样。而且人家笑不笑是人家的事，最终取决于笑话
的水平，不要以为你能引导人家。

3. 后续解释 prologue
更忌讳。有些人觉得就自己聪明，生怕人家都看不懂。大部分观众都比演员聪明。真看
不懂也就看不懂吧，不就是个笑话吗？可是自己解释绝对是画蛇添足。

4. 太长
尽量短，短，短。啰嗦会“稀释”幽默感。例外就是，有时候开头的啰嗦是为了营造一
种效果，但注意，这必须是来自artistic conscious。得是有意识的这么做。大部分情
况都应该短短短。

5. 夸大语气
和题目一样，很多人喜欢加感叹号，或者强烈的词“一看原来是什么什么！”这其实和
讲笑话自己先笑一样，都是大忌。

当面讲：（大部分和上面都是一致的）
1.要表情平静严肃
这个和上面很多类都是一样的，不能自己笑（不能未讲先笑，不能边讲边笑，不能讲完
后自己笑）。也不要夸大语气。

2.要自信
这个书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有些人在讲的时候，太注意群众“反馈”。一边讲，一边在
乎人家有没有听，有没有get it，有没有笑。结果就是几种：1）讲得很怯懦，2）故意
夸张想用语气和肢体来弥补内容上的weakness，3）自己笑来引导人家，或者解释。如
果你对自己的笑话自信，这些都是不必要的。

总的来说，讲笑话的最高境界就是：平淡无奇的讲出来。别人get it 就get it，不理
解就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