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y 18,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14.都是套路

 泰德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咀嚼一只混合了酸甜苦辣各味的口香糖,过了半晌才问:“我相信大部分客人是守法的,懂得点到为止。万一碰上素质低下的呢,是不是就只能叫保安了?”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再聊半个小时就该回家了。

“有那素质低下的,也有的是因为我们东莞名声在外,来夜店的目的就是来买春。更不用说,连正常人酒喝多后也难免胡言乱语。

“如果只是粗言粗语的就当没听见吧,要么在心里统统反弹给他。碰上想要动手动脚的,我们每间包厢里都装着按铃,你自己感到危险了就叫多几个姐妹进来。大家早就统一思想、沟通过了,这种情况都会互相帮忙。几个姐妹一起上,他就不好对谁上下其手了是吧?一般来说,到不了叫保安那一步。记住绝不可以告诉客人你的家庭住址。只要在我的店里,基本上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我说的是“基本上”,因为曾发生过一次大事。那件事对我的伤害至今也难以抚平,让我意识到自己终究只是个小百姓,我那点儿专业水准也就能应付一下良民。这件事我会讲给泰德听,但不是现在。

“那是不是也不能告诉客人电话号码等私人联络方式?客人若是要求加微信呢?”

呵呵,现在连鬼佬都知道微信了。“微信这种东西,只要注意保护隐私,其实问题不大。互加微信是挺常见的事儿,很多时候大家聊到兴头上,站起身说句再见似乎欠缺礼貌。类似于坐火车,跟旁边的人一见如故,其实加了微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来往。常说的人一走茶就凉,日常生活中原本也没有交集的,是吧?”

说到这里我暗暗嘀咕,我跟眼前这个西方记者不也差不多吗?两条平行线因为某种原因碰面了,不要因此就产生任何错觉。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过后你俩依旧是平行线。

“反正我只管我店里发生的事,下班之后怎么样由员工自己决定。有的想多挣钱,会和客户有一定私交,毕竟是因为喜欢你才来你店里消费的,只要对方不太过火,烦一点就烦一点。也有的员工洁身自好,做好店里的工作后,公与私分得清清楚楚,这都由她。”

“明白了,”泰德也看了眼手表,“今天的最后一个话题。对于那些同客人有一定私交的员工,如果遇上特别难缠的客人,比如一定要约你出去啊,让你和他去旅馆开房,她们一般都是怎么处理这种关系的?

“对这样的客人,如果不想拉黑撕破脸的话,就是一个‘拖’字诀。切忌一看到他来消息说些骚扰你的话,就紧张焦虑,马上回复他,让他打消念头。人之所以会冲动,就是话赶话那么一股子劲儿,你说一句他回一句,反而把他的火都给挑起来了,是吧?”

“那应该怎么处理?”

“把握好节奏,告诉他你现在要上班了,明天回聊。你要出门去做facial,做spa了。你下班后很困,要睡觉了。这其实是我跟一个做高层管理的客人学到的,他日常工作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协调处理公司里的人事冲突。很多时候有人写邮件来抱怨,来打小报告,你秒处理了,对方的下一封信跟着就来了。”

“对,这叫allegation,”泰德插话说。

“而这个经理的处理方式是——他每天最多只回你一次邮件。不是不理你啊,既然他的职责是处理问题,他会处理。但是你要是马上写信回去反驳他,等上一天吧,一天后他才回信。你还有问题,就要再等一天。你说这吵架的人,要是每天只给一次机会说话,他还吵得起来吗?”

“有道理,”泰德若有所思地说,“也不光是吵架,我见过一些人,idea特别多,一会儿想做这个一会儿想做那个,你要是跟着他走,你什么也做不成。”

“对呀!同样的道理放在我们夜店,有客人一时头昏脑热想要追求你,你赶在他兴头上让他罢手只能适得其反。凡事都经不起个拖,通常用不了一个星期,对方的热情就淡了。”

这里我其实省去一句话:“你们男人追女人好多时候不就是下半身思考的结果吗?正经恋爱中,持久的都不多见呢。”怕泰德听了不高兴,这话我略过没提。

“总言之,要记住,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客人呢?别说我们服务业了,就是正儿八经去相亲,白马王子也是稀有品种啊,大部分选项都是歪瓜裂枣。人生,不就是在追求美好的路上,不断向各种不如意妥协的过程吗?”

今晚的采访在泰德略为打趣的拍掌中结束。


Wednesday, May 17,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13.逢场作戏

“防狼指南……薛姨,能举个例子吗?当你店里的女员工遇上不怀好意或者言行出格的客人时,她们都是怎么应对的?”

泰德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左右。我俩一般不在天黑后采访,可接下来的话题要是放到大白天,我恐怕什么都说不出来。平时采访都是在他的工作间,我要是渴了,他会帮我沏一壶茶。今晚我俩破例选了家酒吧的包厢,叫了瓶红酒,就为营造这么一种暗幽幽、晕乎乎的气氛。

怕人误会?不会不会。他一个从事高尚职业的褐发碧眼西方帅哥,我是比他大十来岁的粗壮大妈,怎么着也引不起误会,别人最多当我是他丈母娘。

“举例?”我用手指捻动着高脚杯的杯杆,“贺先生,要是有客人对你说,他很喜欢你,想泡你,你怎么答?”

泰德双目向上望,似乎在想象我描述的场景,半晌才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讨论这种话题……这样说行吗?”

我用手指啪地敲了下桌面,“这样回答的话,过分的言论当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只是这一晚上你也没法再和客人聊其他的话题,气氛会相当尴尬。事实上,这个客人多半很快就会走掉,今后也绝不会再光顾你的店,是吧?”

“那正确的说法是……”

“反问他呀——你都喜欢我什么?但是在反问之前,记住要先‘感恩’。当别人在你这里花钱的时候,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首先要表示感谢,这是所有营销、服务行业开门做生意都要遵守的规则。想想有那么多家店,你又不是政府部门,人家不是非要来你这里对吧?但凡进来消费的,无论三教九流我们都要感恩,这是大前提。”

泰德听得点头。

我吸了口气,“往深里说,顾客可以给店家差评,没见店家去给顾客打分的,这当中本来就是种不对等的关系。除非你像新东泰那样做到亚洲第一嗨场的水平,对大部分夜店来说,来者都是客,你不能挑顾客、嫌弃顾客。这就像民众可以骂政府,没有政府反过来骂民众的道理,对不对?那样子就不好看了。”

泰德听到这里开阔地笑了,语气诚恳地说:“薛姨,你总是说自己没有文化。依我看,你相当有文化!一个人的文化程度可不完全取决于读了多少年书,还要看这个人的慧根和领悟力。”

这顿夸把我搞得怪不好意思的,一时间忘记刚才说到哪儿了。

“感恩过后,怎么继续应付对方的表白?”泰德提示道。

“哦,看我,年纪大了就是健忘。反问他,你都钟意我哪里啊?如果对方说,你很漂亮、声音甜美、唱歌好听,那你就装作十分开心地说,谢谢你的欣赏,我感到十分荣幸,也说明先生你是个有眼光有品味的人。依然是感恩,依然是夸人。不能太被动,自己掌握住节奏,把这个话题给敷衍过去。”

“要是过不去呢?”泰德忽然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我很喜欢你,想请你下班后跟我出街玩,做我的女朋友。”

见对面的男人开始角色代入,我也风情万种地配合他,“真的吗?我对你也有好感啊。不过经常都会有客人要我做他的女朋友啦,我要是全答应,咁我岂不是一个好随便的人?而且我每天在家要花两个小时化妆和美容,我的闲暇时间也很宝贵的。先生你要是真喜欢我,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你和别人不一样喽?”

“你想我怎么证明?”说完这句后他压低声音,用旁白的语气问:“这时候是不是要掏钱包?”

“绝对不是,”我用正常语调回答后,声音又变得像年轻了三十岁,“给我看看你的耐心和诚心啦。女孩子嘛,很复杂也很简单,无论什么类型的女孩都喜欢仪式感和浪漫的爱情,对不对?”

“啥?”泰德小吃一惊,“爱情?这、这么说的话,会不会让对方产生误会,真的开始对你穷追不舍?”

“嗐!”我摆了摆手,“夜店,又不是婚介所,逢场作戏是这个地方通用的潜规则,进门的哪有不明白的?不必为自己的虚情假意感到内疚,想想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花钱来买你的虚情假意嘛,难道是来相亲娶老婆的?”

“说得也是。”

“所以最受欢迎的小姐姐是那种既能带动气氛,又会打太极拳的高手。你看,电视上的女影星无论说什么话,你都承认那是她的职业需要,对吧?你不会当真的。那我们无非是生活中的演员,用云里雾里的台词让客人飘飘然过一个晚上,这就算对得起他打赏的小费了,也是一种职业道德。我说的没错吧,贺先生?”

Tuesday, May 16, 2023

《魅羽活佛》第325章 盲公盲婆

 

小羽转身,一掌砍在温蓓蓓伸向她的手臂上。手臂寒冷坚硬如磐石,绝非血肉之躯,被小羽击中不仅毫发无损,反而骤然间增长一尺。瘦骨嶙峋的手爪伸至小羽颈前,锋利如刀尖的黑长指甲眼看就要将小羽粉嫩的脖颈割破。

没错,小羽救回来的女孩压根儿不是蓓蓓。她是怎么知道的?记得姚诚在她背上的时候曾开玩笑说自己是大虾变的,小羽当时回说要炖了他。而姚诚见到蓓蓓后只是冷淡地说了句他想吃虾,显然是在暗示小羽,她救回来的是个冒牌货。

再往前追溯,小羽离开大伙儿去找蓓蓓的时候他就警告过她——不许把人背回来,要提在手里,可不就是怕她被人暗算吗?话说这小子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似乎总能走一步看十步。

回到当下,蓓蓓那张学生气的圆脸正在拉长变瘦,一向温和的秀目上斜,黑白分明的眸子变为两只浑浊的灰色玻璃球,球面布满细细的血丝,盯着小羽的脖子露出贪婪之色。这是传说中的僵尸想要喝人血了吗?

正常情况下,小羽这时会手拂对方胳膊肘上的穴道,然而点穴对僵尸能管用吗?她不敢确定。只得上身后仰先躲开胸前那只加长型的胳膊,同时右脚上踢女尸前胸。仍然是踢到钢板一块纹丝不动,但这招只是铺垫,横在半空中的身子随即向右一旋,带动抡起的左脚去踢女尸右脸。小时候她就常跟陌岩探讨——任何躲闪的招数在助己避难的同时,都要为接下来的反攻提供契机,所谓的以退为进。谁也不能常胜不败,然而只顾着躲闪便容易陷入连连挨打、再无机会翻身的困境。

这一脚总算起了效果,女尸的脖子发出咔嚓声响,头脸不自然地歪向左边,口中喷出一团黑气。一旁的向槐和司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已加入战斗。向槐于女尸左后方抡腿踢中目标后背,女尸身子猛地一晃。

有意思,小羽暗忖,她一直想找向槐打架,总是没机会。从这一脚之力判断,向槐不仅未曾修习内功,且出腿的路数为标准散打招式,不似仙界武林界中人。奇怪的是这一脚的刚猛竟然超过小羽用上真气的一踢,铁腿也没这么大的力气啊?她总觉得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硬核打法。

“嚓——”女尸的发声器官多半是生锈的金属做的,然而也意识到从小羽和向槐那里讨不着好去。转身瞥见正护着孟琪往高处躲闪的姚诚,灰眼球里红光一闪,口中暴出两颗寸长的牙。手臂伸缩之间将姚诚小鸡一样抓到自己胸前,冲着他的脖子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同一时刻,小羽身子一晃已欺到女尸身后,捉住女尸后领本来是要将她拉开。然而小羽的力气不比向槐,一拉之下纹丝不动,来不及变招又怕女尸这一口真咬下去,情急之下将真气汇集指尖扣入女尸后背的皮肉中,“刺啦”一声将干硬的尸皮扯了一大条下来。

“哎呦,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撕情敌?”司榆在一旁打趣道。

“嗯,也不知谁比谁更像女鬼,”向槐也忍俊不禁地说。

女尸吃痛,一声长啸中松开姚诚,原本模仿蓓蓓的那头柔顺的齐肩发骤然间增粗、变长,每根头发都似有自己的生命,末端还张着只小嘴,以女尸头部为根在山坡之上飞舞翻腾。小羽记得曾听陌岩说起过,这叫“蛇虬丝”,当死尸被强大的邪恶力量操控时,每根蛇发一旦触到外物就会灵动地缠上去,用小口中的毒牙撕咬猎物的血肉。

霎时间山坡上全是发蛇在肆虐,堪堪回复自由的姚诚一边嗷嗷叫一边朝高处爬去。与他成鲜明对比的司榆手握一柄看不见的气剑,嗤嗤声响中将袭来的发蛇纷纷削落,出手可谓美轮美奂、气定神闲。

小羽的气剑还未练成,双掌使出毗舍炙功,发蛇凡是碰到她那两只比烙铁还烫的手就带着糊焦味迅速回缩。待瞅准机会,小羽一跃而起,飞至高空再头下脚上地俯冲下来,一只手掌朝着女尸的天灵盖击落。

女尸抬手硬接了小羽这一掌,但显然受伤不轻,嘴角流出黑色液体的同时,脚下石土崩裂,被她踏出个丈宽尺深的坑洞。一旁的向槐见有机可乘,左手于身前划了个圈,一把捉住十几条发蛇朝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一拉。女尸冷不丁被向槐的大力拉扯至近前,两只前伸的爪子还未触到他的脸便被他开山劈石的右拳轰中前额,身子向后倒去。

“砰!”小羽眼瞅着女尸的头颅变形、爆开,并从裂缝中窸窸窣窣地窜出十几只背披甲壳的鲜绿色尸蟞虫,跳入草丛中四散而逃,把小羽看得浑身起鸡皮。

好吧,心道不用比了,她应该打不过向槐。

******

呵,呵呵呵……

才解决完女尸,湖上的黑屋又传来一阵男女老少混杂的笑声。“果然都是有些本事、有来头的主儿,还说东西不是你们扔的?来我屋里吧,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就在我身边儿坐着呢,有胆量就来带她走。最好快点啊,我的肚子可有些饿了。”

还在喘息的三人互相交换了眼色,差点儿把那家伙忘了。小羽环顾四周后暗暗在心里憎恨——咏徽这小子呢?自己闯祸后跑了,让别人给他收拾摊子。这样的人品还想娶她家允佳?做梦!

“说话的是个女人,”姚诚带着孟琪回到几人中间,笃定地说,“声调虽然乱七八糟,用词造句是典型的女人风格。”

“你是性别鉴定师,行吧?”小羽揶揄道,眼睛却不自主地扫了姚诚一圈,见不像被抓伤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我搞不懂,”司榆说,“她叫我们进去的目的是什么,想把我们吃掉,还是找人打架?”

“恐怕都不是,”姚诚摇了下头。

“无论是什么,”向槐说,“也不能丢下蓓蓓不管。这样吧,我和司榆进屋,小羽留下来保护姚诚和孟琪。”

“不,我要跟着你,”孟琪执拗地对向槐说。后者不置可否,双目注视着前方的地面,看不出情绪。

“那就一起去吧,”小羽说,“有人手无缚鸡之力,可自认为长了脑子。”

“嘿嘿,”姚诚嬉皮笑脸地走到小羽身后,张开胳膊自己扑了上来。小羽脸一红,上回背他的时候事出紧急没想那么多,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等于是被他搂进怀里,名副其实的后背贴前胸。一个女孩家在这种情况下,窘迫在所难免。

“等等,”姚诚忽然松开怀抱,移步到司榆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司榆点头。姚诚随后又去树林边捡了根粗树枝,说要用做拐杖。

这小子又动什么坏心眼儿了?小羽心下狐疑,驮着手拿拐杖的姚诚双脚离地,同司榆和背着孟琪的向槐一齐朝湖面上的鬼屋飞去。原本环绕屋子的乌鸦和蝙蝠们远远见来了生人,一个个龇牙咧嘴地飞过来示威。

“飞高点儿,”背上的姚诚像是个外出观光的孩子,一个劲儿地央求她,“再高点儿……我是聪明的绿毛兔,你是英武的小红鸟,别让那俩人盖过咱们啊。”

要说方才那个打下手的女僵尸已够难缠的了,现在要去见的是大老板,凭他们几人之力能救下蓓蓓并全身而退吗?然而小羽不考虑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她是天生的女战士,知道对敌时必须全力以赴。既然战斗无法避免,那就把精力都拿来考虑如何取胜,而不是用想象中失败的后果来吓唬自己。

尤其是,背上还有姚诚这个“小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他胸口的温热可以驱散她的寒冷,有他在她的心就不慌。就像与陌岩住在白鹅甸樵堎巷平房里的那大半年,无论外面刮风下雨,她每晚都睡得特别踏实。

******

先前站在山坡上离得远,鬼屋看着同寻常人家的住宅也没啥两样。飞至正门廊柱前的楼梯上,几人才意识到屋子雄伟如宫殿,塔楼高耸入云,脚底湿滑的台阶都是黑色大理石做的。屋子这里倒是没多少臭气,只是水草和沉灰的气味较重。

小羽放下姚诚,正要抬步,见孟琪紧张得身子发抖,便冲向槐说:“喂,她害怕,你牵着她的手。”

“管得真宽,”姚诚小声说。

向槐略一思索,伸臂握住孟琪的手,领着她一同上楼梯。孟琪果然不再发抖,步伐也坚定了许多。快进门时小羽转身,发现司榆还留在原地,没跟进来。大概姚诚方才的耳语是让他留在那里有什么计划,她也没多问,随另三人进屋。

镶着金色门把手的大木门是虚掩着的,姚诚走在前面,用他的“拐杖”将门戳开。进屋之后小羽愣住了,不可能吧?

屋子里干净明亮不说,还挺温馨的。地上铺着褐色的地毯,墙上贴满碎花的壁纸。木椅子上镶着绸缎的软垫,枣色天鹅绒的窗帘顶部有一圈金色的蕾丝边。正前方是老式的壁炉,火苗在砖砌的炉子里跳动,上方是雕花的小案台,摆着两对白蜡烛和一摞书。这是在水底沉了九百多年的屋子?她不信啊。

“你们都别动,”姚诚嘱咐三个同伴,自己拿着木棍走上前,在空气中敲打摸索。当小羽看到他的棍子从一只壁橱中轻松穿过,却又撞到空气中什么看不见的事物时才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现在她不得不佩服这家伙了,别看这么一根普通的棍子,若是没有它你就得拿手摸、拿脚踢。万一前方是隐形的火炉或者钢刀呢?

待姚诚将周围的真实环境摸了个大致后,走回来牵着小羽一起前行。虽说刚才抱也抱了,“执子之手”的感觉还是不同,小羽没走两步手心便开始出汗。

“转弯,抬脚,这里有楼梯,”他说。

后方的向槐见状,一只手依旧牵着孟琪,另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精巧的眼睛戴上,从容地迈开步子上楼。

红外眼镜?小羽知道障眼法是通过改变人眼看到的可见光来实现的,而红外镜呈现的其实是物体表面的温度。遂对姚诚说:“你看人家,再看你,跟个盲公一样。”

“呃?”姚诚愣了一下又释然,“有盲婆在身边,做盲公也没什么不好啊。盲公与盲婆寸步不离、互为眼睛,嘿嘿。”

盲婆?不是你老大吗,这就变老婆了?转念一想又心下歉然。就让这小子再快活几天吧,等学期结束后她就要跟心上人远走高飞了,他会想念她的吧?可怜的姚诚,此刻可不就是跟盲公一样被蒙在鼓里吗?

******

大概是意识到障眼法难不倒这四人,还未登上二楼幻觉便被施法者撤掉了。果然是座破旧的老房子,楼梯间里没有灯,小羽记起电视里演的古代人都是端着蜡烛上楼的。

来到二楼大厅入口处,见门檐下挂着只透明的伞。伞的顶部有一圈圈的花纹,下方垂着十几条长带子,细看竟是活物。

“淡水水母,”向槐说,“又叫桃花水母。不能硬闯,它的触手上有刺。”

“想要进屋的,”那个男女混杂的声音从屋里传出,“需答对我的问题。你们谁先来?”

“答什么问题?”小羽终于逮着机会可以近距离骂这个妖精,“就你机灵是吧?人家囦神贵为上古海神,都知道办水族馆勤劳致富。你个小破烂湖怪不学好,整一堆臭鱼烂虾和溺水的女尸给你当马仔,唬谁呢?现在身份暴露,被你恶心跑了的游客们回家后报警的报警、请法师的请法师,你就等着明儿各路神仙警察黑社会,提着法器抱着机枪开着装甲车来收拾你吧。”

“话糙理不糙,”姚诚趁小羽喘气的间隙快速补了一句。

“听我句劝,”小羽接着道,“赶紧把我们同伴放了,今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拜高僧为师,教你修行脱离恶道。屋子收拾干净了用作探险鬼屋收门票,大人40小孩15,退伍老兵和伤残人士半价,以后吃穿不愁。路,我可都给你指明了,高僧我认识,降妖捉怪的道士和天兵天将我也认识。是弃暗投明还是万劫不复,你自己选。”

“真的,”姚诚不住地点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Friday, May 12, 2023

《魅羽活佛》第324章 背大虾


怎么回事?司榆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急迫但不失优雅,“你们都听到了吗?”

小羽睁着眼睛,凝神静气地躺在睡袋里,望着帐篷顶部。那声低吼过后大地似乎恢复了平静,听脚步声三个男孩都已出了帐篷,孟琪和蓓蓓大概还在睡熟。

“冷,”姚诚上下牙在打颤,“才十月底,怎么跟寒冬腊月一样?”

“我去湖边瞅瞅,”向槐说,“你看着他们,不要走远。”小羽知道他口中的“你”肯定是指司榆,不可能是姚诚。

随着向槐远去的脚步声,又有一人的脚步声渐近。帐篷外暗影晃动,某人将他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门外,轻声问:“老大睡着了没有?不用担心啊,有我在外面守着。”

小羽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守着有什么用?真有事还不得我出去打救你?

从睡袋里坐起身,披了件外套钻出帐篷,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了个激灵。刚进山的时候还没这么冷呢,忽然间就来寒流了吗?冷且黑,在这无星无月的夜空之下,山林与大地之间像是被填满某种浓稠的物质,而非干净通透的无光之夜。

半山上的旅馆窗户和停车场上的路灯在这片浓墨中洇出昏黄的光点。帐篷周围那盏缓慢移动的照明灯应当是被全神戒备的司榆抓在手中,小羽可以想象他时不时抬头打量周围山峰的样子,双脚踩在深秋的落叶和枯草上,却没发出任何声响。话说回来,即便有声音也会被她身边那位摇来晃去、一刻不闲的姚大宝同学制造的噪音所掩盖。

“我说你别晃了!”小羽训斥她的小弟,“头都被你晃晕了……对了,你白天跟我说龟峪山是什么风水宝地,能仔细讲讲吗?”

姚诚一愣,黑暗中的双目忽明忽暗,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说过这话,抬臂冲四周泛泛地一指,“因为风景漂亮啊,适合静养。”

小羽正想伸指在他脑门上弹一下,一股冷风夹着腐烂的腥臭之气从大湖的方向袭来。不是臭屁蛋炸包那种满溢生活气息的臭,更像坟场刑场解剖台才能闻到的腐尸鲜血与福尔马林的味道,让人头晕恶心。小羽放眼搜寻大湖边那个伟岸挺拔的背影,见向槐正在凝神注视着湖中央某处,胸前的照明灯给他的轮廓镶了道金边。

小羽抬脚朝着臭味愈来愈强烈的大湖走去,听姚诚在她背后叫:“喂,不拿手电筒能看得清路吗?”他快步跟上来,按亮手表上的照明灯,一手给小羽照路,另只手捂着鼻子,嘴里嘟哝个不停:“哪里臭去哪里,你还真是百里臭。待会儿要不要跳进去洗个澡?”

小羽没空跟他斗嘴,快速回想近期经历过的所有不寻常事。除了姚诚偷走的怪鱼与敌人正在修建海脉一事,还有个长着橘色眼睛的怪人在小羽家偷窥过她和允佳。不过据允佳回忆,那人很可能是她儿时的旧识银徽叔叔。允佳还拿出一枚珍藏的银质徽章给小羽看……是了,昨晚咏徽又莫名其妙地赶来龟峪山住店,眼下的怪异会不会同他的到来有关?

二人还未走到岸边,却见前方的向槐在不断后退,忽然转身朝他俩跑来,“叫大家快离开,都往山上去,帐篷不要了!”

小羽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耳中听见大湖的方向传来汩汩声。刚开始像水池子里的下水道堵塞往上反污水,不久后整个湖面如同煮开了的沸锅,伴随湖底隆隆巨响可以肯定湖水正在涌上岸,朝帐篷这边蔓延过来。小羽和姚诚撒腿往回跑,只听得背后的水声中夹杂着噗噗啪啪的怪动静。

“嗷——”姚诚杀猪一般大叫。

小羽扭头,见他背上不知何时蹿上来一只通体透明的大虾。真的是“大虾”,跟四五岁小孩那么大。虾头搭在姚诚头顶,外突的双目猩红,长长的虾须和多条步足包裹着姚诚的头脸,虾胸处的十来条粗短的泳肢在他背后不停地抓挠,把小羽看得差点儿呕出来。

小羽已被腐水熏得有些眩晕,想速战速决。横跨一步,一手搭在姚诚肩头,另只手用上真气,重重地击在虾的侧腹。这一拳别说是虾蟹了,犀牛都受不了,一拳直接击碎外壳打进大虾的肚子里。

然而越是低级生物对身体局部损伤的承受力越强,虾吃痛后并未松开姚诚,反而用它的步足死死勒住姚诚的头脸,足上的小突起扎进他皮肤里。姚诚再次放声大叫,小羽的心也跟着疼起来,似乎被扎的是她自己。

“不识好歹的家伙!”小羽还留在虾肚子里的那只手变拳为掌,掌心吐出陇艮教她的佛教功法毗舍炙功,“非要人炖你才罢休!”

整只透明虾于瞬间被小羽手心的高温焖熟,变为粉白色的一大坨,高质量河鲜蛋白质的香味暂时盖过了四周的臭气。小羽甩手将它掷于地上,估摸着最近几个月都吃不下虾这种食物了。耳中听背后哗哗浪声起,知道这一耽搁,湖水已扑至他俩身后。也顾不得隐藏法术了,将姚诚的一只胳膊搭到自己肩上,背着他升入半空。心道刚才是姚诚背着虾,现在换成她背姚诚了。

“好香,”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脑袋不许贴过来,”她警告他。吃素的人不可能喜欢熟虾的香味,他自然是在说她的体香。

“其实我也是只虾变的,嘿嘿,”他坏笑着,环绕她双肩的胳膊像大虾步足一样微微收拢,“我叫姚大虾,不叫姚大宝。”

“那我就再煮熟一只,凑一对,”她扬了扬拳头。

背后的躯体一颤,不敢再占便宜,转动腕上的手表照亮下方的污水。小羽也好奇地低头,查看随水而至的各种怪异生物。

有脸盆大小只剩三只脚的水蜘蛛,出溜溜却跑得比谁都快。

脊背被什么东西咬掉一大块肉的鲤鱼,张口露出血红色的寄生鱼虱。

自己吞自己变成环状的水蛇则被身边的独角蟹咔嚓咔嚓剪为几段……怎么这个湖里的生物都这么变态的?

二人飞到营地上方,发现帐篷均已泡在水中,不见那四人的影子。小羽想起她和姚诚的行李、手机还在帐篷里,正琢磨要不要将重要物品捞上来,谷中又是一阵巨响。由超低音开始,音调迅速升高直至人耳听不见,小羽像被一把锥子从胸腔钻到头顶,让她差点儿背着姚诚摔下去。只得作罢,继续朝前飞。

“他们在那边,”姚诚指着山坡上一块灯影憧憧的平地,向槐、孟琪和司榆都在。湖虽大,可这一带山谷极为宽阔,湖的另一边是平原,湖水就算全涌上地面最多也就升个两三米,小羽认为山坡上是安全的。

******

“哎,蓓蓓在哪里?”小羽脚一沾地就甩开肩上姚大虾的胳膊,问。

“不知道,”向槐神色凝重地说,“帐篷里没有,附近包括厕所都找过了。”

小羽四顾黑漆漆的山谷,这可怎么办?就算搁平日,这么黑也很难在山里找人,更不用说前方大湖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怪事。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孟琪捂着鼻子靠在向槐身边,面色苍白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出来得急,孟琪没有穿她的白短袄,身上披的灰色外套是向槐先前穿的。向槐这男孩可真是不错,小羽在心里嘀咕,却没有吃醋的感觉。这要是姚诚的衣服套在别的女孩身上她恐怕早火了,然而小羽拒绝考虑这种可能性。

几人说话间,来山里野营和住旅馆的游客们也都发现了异常,准确地说,是被臭气熏起来的。山坡和山顶充斥着嘈杂的人声和晃动的照明灯,电力系统貌似陷入瘫痪,旅馆和停车场一片漆黑。待大家弄清湖水已覆盖了整片山谷,纷纷掏出手机想要打紧急电话,却发现手机也被刚才的怪声震成死机。这下都慌了,纷纷跑去停车场打算开车逃离此地。汽油车倒是能开,电车全部死火,没车开的人只好搭别人的车离开。

就这样,大部分游客在短时间内离开了龟峪山,剩少数年轻胆儿大的聚集在旅馆旁的停车场上,在寒冷的臭气中兴奋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然而没过多久当中一人便开始大声惨叫。同伴们用灯照他,发现那人胸前有只三条腿的大蜘蛛搂着他的脖子,嘴巴开开合合,吭哧一口咬掉了那人的鼻子,又一口把他的双唇咬得血肉模糊。

还好同伴中有人带了匕首,朝着蜘蛛的腿一顿猛砍,三条腿变成一条腿,蜘蛛滑落到地上。然而这伙人也都被吓破了胆,不管有车没车撒腿朝山外跑。要不是因为还没找到蓓蓓,小羽这几人也不想待下去了。

“想起来了,”司榆半眯着眼,边回忆边说,“有人往湖里扔了什么东西。对,我当时正要进帐篷休息,看到湖岸某处走来一人,朝水里扔了个什么东西后又离开了。”

“那人有没有带照明设备?”姚诚问。

司榆一愣,“对啊,我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那人身上没半点儿照明的东西,却像能暗中视物一样敏捷灵活。”

小羽立刻想到咏徽,这小子果然是来这里捣鬼的!他们嗜血一族昼伏夜出,眼睛对暗物的敏感程度肯定比普通人强得多。

记得姚诚曾告诉她,海脉的覆盖范围不如天脉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来湖里动手脚吗?臭小子真是不学好,整天跟坏蛋混在一起,枉她还惦记着撮合他同允佳,他配吗?现在大家都被他一个人害惨了,真是越想越来气。

“把照明灯给我,”小羽说,见到刚才那人的惨状她无法不担心蓓蓓,“我再去找找。”

“不会有的,都已经找过了,”向槐语气肯定地说。

“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小羽双脚已离地。

“等等,”姚诚拉住她的胳膊,“我跟你去。这里很诡异,有我在好帮你拿主意。”

“你怎么去?”她没好气地问。

“你背我呀。”

“你神经病啊!”她挣脱了他,腾空而起,“只有你长着脑子,我没脑子吗?”

“万一找着了,”姚诚在背后喊,“记得不许背她、只许提着她回来——”

******

小羽手中拎着照明灯飞回营地,下方的帐篷已被那些变态动物糟蹋得不成样子。想来想去,觉得蓓蓓实在没理由大半夜出去瞎逛,最有可能还是去了洗手间。待飞过去一瞅,可不就趴在洗手间小房子后的草地上嘛!那俩人还说找过了,什么眼神啊?

双脚落到蓓蓓身边,将她扶起。还好厕所地势较高,蓓蓓身上的衣裤没怎么湿。只是身上怎么这么冷呢,摸着跟石头一样,当然人昏睡过去后确实会体温降低。

蹲下身,正想将蓓蓓背到身上,想起姚诚的话。呵,只许背他姚大虾,不许背别人是吗?人家蓓蓓还是个女孩呢,为什么不行?然而又记起出门前允佳的叮嘱,让她遇事听姚诚的。好吧,就听他这次,免得背着蓓蓓回去他又叽叽歪歪。

小羽一只胳膊从趴着的蓓蓓腋下伸进去将她托起,另只手抠住她的皮带,蓓蓓整个人就被横着提在了胸前,朝山坡飞回。三个男生见她果然将蓓蓓带回,都露出吃惊之色。

“还有呼吸对吧?”孟琪问,将蓓蓓接到怀里。

司榆手法娴熟地去摸蓓蓓的脉门,“怎么这么冷?得赶快离开这里,去个暖和的地方。”

姚诚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观望着。“我想吃虾,”他说。

姚诚话音刚落,脚下的山体痉挛一样颤动起来。山坡上清醒的五人抬头遥望前方的大湖,天还是黑的,湖中央的水底却在逐渐明亮起来。有个庞然大物正在缓慢上升,最终破水而出。

是座城堡风格的建筑,顶部有若干倾斜的屋顶和锥子状的塔楼。由于刚从湖里出来,爬满水藻的黑色外墙上还在哗哗流水,十几扇细小的窗户里透出黄色、橘色、红色的灯光,忽明忽暗。房屋大概有三四层,最高的塔楼则有二三十米。正门前竖着几棵廊柱,廊柱上方是二楼气派的露台。黑屋上升的同时,不知哪里飞来一群群的乌鸦和蝙蝠在四周环绕。

待正门前的楼梯全部浮出水面后,黑屋停止上升。当中一座尖塔的小窗户里忽然射过来一道强光,将这边山坡上的几人照得像舞台上的话剧表演员。

“呵——”小羽张大口打了个哈欠,声音半大不小地冲身边的同伴们说,“你说有些人他深更半夜不睡觉,老实在水底下待着不好吗?非要水漫山谷,‘俺睡不着,你们也别想睡。’这还不算完,多少年不洗澡也不倒垃圾,家里臭的呀!能让臭虫羞于见人,黄鼠狼子自绝经脉,屎壳郎则全族实现饮食自由、拖家带口地往这里搬。”

她话没说完,身边的姚诚已咯咯地笑弯了腰。

“好狂妄的小辈,”从黑屋里远远地飘过来句话。这句话共有六个字,像是分别由六个年龄性别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却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憎恨,流畅地连在一起,着实诡异。

“我在这里静养了九百多年,”依然是不断变换的声音,“眼瞅着飞升在即,你们一帮小毛孩居然往我家里扔东西,看我今天不把你们剁碎了喂我的鱼!”

静养?小羽忽然想起姚诚先前说过的话——此处乃风水宝地,适合静养。也不知这小子是真懂还是误打误撞。

“所以说嘛,”小羽抬手指着前方的黑屋,“睡眠不足脑子就不灵光。扔东西的又不是我们,另有其人,你不去找他反而拿我们出气。就这还九百年道行呢,说出去不怕人笑话?看我今天怎么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羽说到这里掌心提气,猛然转身,掌沿如刀朝着背后的温蓓蓓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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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May 9,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12.夜店心理学

 “薛姨,能聊聊向客人推销酒水的技巧吗?你先前说过,无论什么形式的夜店,卖酒才是利润的主要来源。”

自采访开始那天,我一直为各种节外生枝的话题自责,然而此刻终于触及硬核,倒有些紧张起来。“同其他销售行业一样喽,不难学,只要放得下身段,多积累经验总结教训,用不了多久就上手了。真要问秘诀的话,其一就是要会夸人。”

“哦?”泰德一愣,晶莹的目光离开笔记本,朝着我推进,“我以为是……夸酒。”

我老道地摇摇头,“如果客人是去商店里买酒,最重要的自然是夸酒。而客人来夜店的目的,通常都不是为了喝酒,否则他可以用十分之一的价钱买同样的酒,自己在家里喝嘛。当然客人们的动机也不尽相同,有的就是散心解闷,唱歌跳舞放松一下。有的是为了谈生意或者和朋友聚聚,独自寂寞的花钱来找陪酒小姐聊天。最终目的都是一个——来这里寻开心,来提升自我感觉对不对?”

泰德点头。

“所谓知己知彼,当你了解到客人的真实意图后,你就明白怎么才能让他们花钱。当然夸人也要看人来夸,比方说来的是年轻女顾客,无论对方长得怎么样,使劲儿夸漂亮一定没错,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去夸别的方面。”

“啊?夸多了也不行?”泰德打趣地问。

我用厚实的手掌拍了下大腿,“遇到年轻的女孩,你夸人家气质好、衣服得体、包包名贵,绕了一圈就是不夸人家漂亮,这实质上就是在骂人丑啊,贺先生!”

“呵呵,还有这种说法。”

“遇上少妇和中老年妇女,就不一样了。这些客人通常已经嫁人,有老公有子女,首要的是夸对方富贵。比方说,‘太太你极有福相,一睇就好好命,现在或者将来肯定嫁得好喽,要是有子女也都是有福之人。’对这一类群体,你不夸人家富贵,还死板地赞年轻漂亮,岂不是把人家同你这种吃青春饭的混为一谈了吗?”

泰德莞尔,“那要是男人呢?”

“男人就简单些。无论年龄职业先统统假定为生意人,问大老板在哪里做生意发财。如果对方自爆是坐办公室的,就说‘我俗了,原来是个文化人。’‘哦哦,原来是要做国家领导!’长得好的,直接夸帅气靓仔,长得不好的夸风度和气场。”

“男女一起来的呢?”

“一起来的,尤其是情侣或者夫妇,切记要以女人为主,否则你就招人恨了。夸完客人后也不要急着推销酒,要对客人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有合适的估量。没经验的销售员一上来就推荐高价酒,客人买吧,心疼,说不买又落得丢面子,何必呢?不要忘记人家来夜店的目的是为开心的。无论贵贱,只要能把酒水卖出去就是好几倍的利润,是吧?

“所以首先要询问客人自己的意愿,问问他想喝什么。真正的有钱人不用你推荐,他自己就知道想喝什么,对吧?客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你可以给些提议,问香槟、葡萄酒、威士忌,还是啤酒?甚至可以直接问,他想要什么价位的。很多时候就是从廉价啤酒开始,先把气氛培养起来,等他进入状态了兴许就舍得花钱了。总之要让人感到舒适没有压力,以后还会再来。”

“这些都属于销售心理学的范畴啊。”

“可不是嘛。你仔细看看,那些销售业绩好的,对客人都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势利眼、只盯着大钱看不起小钱。甚至可以说啊,那些事业成功的贵客们,他们平日也不缺别人的吹捧。恰恰是人生不怎么如意的,才会希望从你这里得到更多的尊重。这种客人的自尊心是很敏感的,一个聪明的销售,会让所有的顾客都如沐春风。”

“真长见识了!”泰德肯定地点着头。思索了一下后,略微转移话题,“薛姨你说过,你的夜店不涉及色情生意。要是碰上不文明,或者有非分之想的客人,你们都是怎么应对的?”

我深吸一口气,眼前浮现起一个高挑靓丽的身影。

“你知道我过去好多年是做家具生意的,对经营夜店其实是外行。遇到不守法的客人,赶走他们容易,怎么样和他们正常相处还能挣到钱,这里面的学问,比卖酒要深。在人员管理方面,前面提到的那个头牌岚珠,我让她做人力资源部经理,是她一直在帮我管理。她甚至写过一篇简短的《夜店防狼指南》,发给每一个新来的员工看。”

Monday, May 8, 2023

中篇连载《东莞旧事》11.同归于尽

 当晚回到家,老公同我说他大伯过世了。我俩相对无言地过了一个安静的晚上,心里想的却不是大伯,而是两年前“英勇就义”的大伯长子胡承业。那声震彻全国的爆炸声,时至今日还常在我俩耳边回响。

我打电话给泰德,告诉他我要回番禺老家奔丧,一周内都无法接受他的采访了。第二天上午,我和老公坐上广州去番禺的大巴,一小时后在番禺下车,再乘出租车去化龙镇明经村,于中午时分来到大伯家里急忙搭建起来的灵堂。

看着黑底白字的“奠”字下那张栩栩如生的照片,照片里的老人和活着时一样,对谁都笑眯眯的,我和老公开始止不住地流眼泪。两年前也是差不多摆设的灵堂,照片里的男人比眼前这个要年轻、皮肤要黑,但眉眼十分相似。大伯早些年身体一直不错,要不是儿子出事后每况愈下,肯定能长命百岁。

“胡承业,”泰德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个名字,“也就是你先生的堂哥。你和他熟吗?”

这是十天后我回广州、在泰德的办公室里继续采访时,他问我的问题。这件事的发生地虽不在东莞,泰德说他也想了解一下。

“见面不多。承业比我老公大六岁,最近几年老是躲着人,因为他得了乙肝。”

听老公说,胡承业是退伍兵,年轻时还参加过对越战争。退伍后老大不小了才娶媳妇,人长得黑,村里人管他叫“黑、鬼善”(注:头俩字连写会被文学城屏蔽),听绰号就知道是个好人。话不多,没上过几年学,却画得一手好国画,我老公说是随他爷爷。村里常有人去他家求画的,他出事后,他的画也都成了高价作品。只是大家想念他,没人肯卖。

“能问一下,”泰德插嘴道,“明经村大约有多少人口?”

“三四千人?”我估摸着说,“地方可不小!东边是汽车产业园,西边快到广澳高速了。”

“你大伯家经济状况怎么样?”泰德问。

“不是穷人,”我说,“我老公家都是会做生意的,大伯家有鱼塘、有房地产。”

“那事件的起因是什么?”

“起因是村里那几年在进行旧村改造,强行征地。头一年的秋天,村委会和上海一个什么公司签了改造项目合同,80多亿元的项目,总占地100多公顷,大部分都是村民自己的住宅和私人用地。”

“所以村民们不满意?”

“关键是村长和村委会其他人把征地的好多钱贪了!拿承业家来说吧,有处房产,村里硬说是违章建筑给拆了。实际上呢,是有赔偿金的,村长自己把赔偿金吞了,同样的事不止发生在他一家。承业领着村民们多次去村委会门口维权、拉横幅,又去市里面告,没用。”

“即便如此,”泰德手中的笔似乎不忍戳在纸上,“家里不是还有别的生意吗?也不用那么……极端?”

我叹了口气,“刚才我说过,他前些年得了乙肝,赶巧了这时候查出转为肝癌。事发之前也没和家里人商量,谁会同意他这么干呢?上头还有老父亲老母亲在。我猜啊,他当时心里想的肯定是——自己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得为村民们出这口气。毕竟改造项目才刚刚开始,现在不想办法引起国家的重视,其后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悲剧。”

泰德点头,“我知道汉语里的说法,这叫‘为民请愿’。”

“打过仗的老兵,自己会做炸药。那天是周一,早上村委会例行开会,三层高的小楼,会议室在二楼。承业把炸弹绑在自己身上,进去后见正副村长、正副书记等十几个村干部都在。有人说,他拉线前死死地抱住了村长……”

我抬手抹了抹眼泪,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能继续说下去。

“到处是血迹,一片狼藉,天花板都被炸塌了。除他自己外当场还死了四个,伤者送去医院后又死了两个。救护车、消防车,还有成群的特警都来了,不让记者进楼,只能在外面拍照。我大伯家过后一整年都被控制了,不许和村外面来的人接触。虽然爆炸事件震惊了全国,最后只有不知谁偷着用手机录下的一段视频流出来,再现了楼里的爆炸现场。”

说到这里,我侧头望向窗外白花花的天。泰德低着头,我俩之间有种沉重的默契。

“贺先生,正常人没有不憎恶恐怖事件的,可你要是现在去明经村采访一下,随便抓几个村民来问问,没有人指责他。他不是邪教狂热分子,一年前也没跟任何人结过仇。乡下人迷信,最忌讳‘死无全尸’,就算是绝症患者也没人喜欢这种死法吧?如果、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注:文中的越战老兵“黑、鬼善”、肝癌、自制炸药等均为事实,父亲过世与画画等是作者杜撰。

===附图:明经村维权横幅(来自网络)


Sunday, May 7, 2023

《魅羽活佛》第323章 如胶似漆

 

周五放学后,允佳陪小羽去购物中心简单吃了顿套餐,将小羽野营所需的帐篷和日用品买齐。龟峪山离首府三小时车程,照说会由曼虹开车送小羽去。可小羽不是还计划先去雾马岛办事吗?怕穿帮,推说自己约好了姚诚一同去。

“你俩还真是谁都离不开谁了呢,”购物归来的路上,允佳在后座里取笑小羽,“不是说再不坐他的车了吗?不怕怀孕——”

“都说不许再提这件事了!”平日脸皮比城墙厚的小羽羞得耳朵根儿都红了。

允佳吃吃地笑了会儿,又像个妈妈一样絮叨起来,“也不知那个龟峪山环境如何?去到后,要时刻和同学们待在一起,别乱跑啊!明晚睡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万一遇上意外事件,听姚诚的就好了,我觉得那小伙子挺靠谱的。”

小羽寻思,假如此刻告诉允佳她会一个人先去雾马岛打听咏徽的消息,允佳会不会一头撞破车窗飞出去?

“放心吧允佳,我查过龟峪山的网站,百分之八十的野营地点都租出去了。还有好几家旅馆呢,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再说了,我就是山里长大的,小时候曾手刃野狼一家,我怕过什么?”

最后这话其实是偷换概念。野狼并非在篦理县山区遇上的,是她七岁时穿着小花褂,顶着鼓鼓的脸蛋,尾随陌岩去夭兹人的世界后,头天晚上就发生的事。那段经历她从不和人说起,对允佳这都是头一回。经历本身并无不可告人之处,是她自愿能将那段时光包裹起来,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陌岩独享的秘密小屋里。

第二日清晨,曼虹依言将小羽和她的行李送至姚诚家。曼虹离开后,小羽站在院子里,眼瞅着佣人将她和姚诚的行李装上面包车,用上级对下级的口气冲身边的姚诚说:“好了,我要去办事了,如果还有时间就去找你们。允佳要是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应对的是吧?”

姚诚今天穿了件墨绿色长袖远足外衣,挡风遮雨的面料,衣服上有好多口袋。一顶鸭舌帽随意地罩在脑袋上,看起来真的期待这次的野营。听小羽这么说,脸上泛起一个诡异的笑,“我猜老大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嘿嘿。快进山时打我手机啊。”

“少啰嗦,”小羽暗暗纳闷,他都没问她要去哪里,却这么一副笃定她会无功而返的样子,扫把星扫把星!“让你帮我准备的东西呢?”

姚诚从他自己的旅行包里取出个巴掌大的小包,递给小羽,里面有窃听器啊,卫星定位啊之类的特工用具。

这时小羽预订的计程车出现在路边,她将工具包塞进随身背的双肩包里,丢下姚诚,朝计程车走去。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小羽似乎感觉自己和背后的姚诚之间有条橡皮筋连着,离得越远拉扯力越大。

果然,临开门要上车了,那小子倏地追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哎我说,还是不要去什么雾马岛了,跟大伙一起野营吧。”

不去?不搞清楚敌人在捣什么鬼,哪来的筹码和兮远伯伯谈判呢?小羽挣脱他的纠缠,坐进车里。

“那我也跟你去,”橡皮糖一只脚跨进车,屁股接着要往小羽身边塞,被她一掌掀了出去。

“你法术武功全不会,去了也帮不上忙。到时我要逃跑了还得带着你飞,纯粹是累赘。”

“手机充电了吧?”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听他在外面叫。

******

计程车将小羽带去机场,上午十一点的飞机,空中飞半小时就到广隆市。再打车来海岸码头,小羽也无心等轮渡,租了艘摩托艇,骑上便朝雾马岛疾驰而去。这是第三次来岛,去哪儿都已是轻车熟路。

小羽记得缪亲王给咏徽置备的度假屋在岛西北处。咏徽去外地读大学,她这次来并不指望见到他,只是想搞清楚是哪间大学,再顺藤摸瓜地找出囦神等人的下落。当然,找咏徽也是因为不希望他和允佳散掉,可谓公事私事一起办吧。

计程车快到目的地时却见一辆大型运货卡车停在宅子门口,车厢尾部有几个搬运工在上上下下,将一件件家具和箱子往屋里抬。小羽心里咯噔一声,叫计程车司机稍等,下车去找站在门口指挥搬东西的管家询问情况。原来前任屋主一个多月前已将房子卖掉,举家搬走了。

走了?小羽寻思,这节骨眼儿上搬走,是因为被她和姚诚撞破了好事,还是原本就打算上大学后将房子卖掉?

“是个高尚人家,”新管家满脸崇敬地说,“屋里清扫得很干净,墙壁全都粉刷过,地板是新铺的。我家主人说用不着,可他们坚持要这么搞。”

呵,可不是吗?小羽在心里说,这户高尚人家来自嗜血王国,又跟暗势力勾结,自然什么线索都不会给你留下。转身打算回计程车,瞥见海岸上正对大门那条百米长的木栈桥,以及伫立在桥尽头两层高的凉亭。回想那年她同陌岩躲在桥下偷听,肚子饿得咕咕叫,都快给亭子里的坏蛋们听到了。陌岩于是带她上亭吃烧烤,他自己去和加藤天上打完海中打,她一手拿着烤串,另只手用机枪顶着祁哥的头……

小羽深吸一口气,回计程车让司机开去海洋馆。明知囦神和病鱼肯定也已撤离,她还是要去看看。不能就这么放弃啊,几年来她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然而等车停到旅馆门口、迈进门可罗雀的大堂里,小羽还是抑制不住她的失望。

“海洋馆是两周前关门的,”前台女服务员说,“旅馆也卖给了别人……老板去了哪里?这我不清楚,我是新来的,老员工们都被遣散了。”

“留下什么联络方式了吗?”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

“没有,交易已完成,该拿走的也都拿走了。”

小羽落寞地走出旅馆,想起临别时姚诚那副胜算在胸的样子,似乎断定她很快就会去野营地找他们。臭小子!原来他一早就料到她来此处会扑个空,就等着看她出洋相吧?等去到野营地,臭小子定然会将他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耳朵边,假惺惺地问:“老大这次外出行动,收获如何呀?”

哼,偏不去找他!打定主意,小羽在海岸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沉下心来思考突破点。

囦神虽然神通广大,却是个老财迷,上次她和陌岩举着板凳砸他的游戏厅,他立马就怂了……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有空就去自家旅馆的前台上班。总之想让这号人每天坐在那里数旧钱是不可能的,海洋馆虽已搬离雾马岛,肯定还会再找个地方继续生财。

有了思路,再掏出手机搜索附近有无新开的海洋馆、水族馆什么的,心下清楚可能性不大。场地、设施、营业许可、打广告,起码得准备几个月才能开业吧?正打算关掉手机,眼角扫过屏幕下方一条几天前的新闻:“广隆市动物园欢迎渊渊水族馆的加盟,新开张门票打九折……”

渊,同囦神的囦不是一样的发音吗?应该就是它了。广隆市动物园,小羽小的时候和爸妈去过,记得里面有海洋动物和相应的设施,扩建一下应该不难。

站起身正要离开,手机响了,是姚诚打来的。“老大建功立业的大事办得怎么样了?”

手机贴在小羽耳边,如同那只毛茸茸的脑袋贴过来一样。哼,这小子掐点儿掐得够准的啊!小羽心里恨恨的,语气却尽量显得云淡风轻,“还算顺利吧,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我现在要去另一个地方找你那位魟鱼兄弟。要是赶不及跟你们会和,记得把我的东西捎回来啊。”

“又要去哪里啊?不要闹了!还是快点过来吧,我已经跟你共享了手机方位。据我观察,这个龟峪山是风水宝地……”

小羽没空听他啰嗦,将手机关机,起身去叫计程车。

******

黄昏时分,小羽来到动物园里的水族馆。布局虽和囦神自家开的不同,动物还是那些动物。入口处的牌子上说,馆中的每样动物都能在礼品店里找到一模一样的纪念品,除了那老财迷谁还能想出这么来钱的点子?

“魟鱼老弟,还认不认得我?”

小羽找到那条与姚诚合过影的魟鱼,依然是大扇子一般将肚皮贴在玻璃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认出了她,咧着大嘴冲她笑。小羽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走上前伸手抚摸玻璃,又转身拿手机给她自己和魟鱼拍了张合影。奇了,在照片里看来,她俩也长得像兄妹呢。

离开前,去礼品店买只了魟鱼的模型纪念品带走,价格不出所料高得离谱。水族馆由动物园自己的工作人员管理,囦神只是股东和总负责人,小羽自然没能见到他。不过自我肯定这次的行动还是有收获的——既然知道了老家伙的落脚点,日后总有机会再来弄清敌人的最新动向,以及咏徽在哪间大学读书。

广隆离北面的龟峪山是四小时车程,有直达那里的旅游专车。坐大巴的都是去山里住旅馆的,野营的通常自己开车。大巴内自带厕所,然而这么久的旅程,开到一半时乘客们还是需要休息,下车活动活动腿脚。小羽上回吃饭还是早上在家里,一整天只吃了些零食,琢磨着去高速公路旁的休息站里买份快餐,拿回车里吃。

正排队买食物的时候,忽觉右后方一阵凉意袭来。对敌经验丰富的小羽不敢有大动作,微微侧头,见角落一张桌子上坐着一白一黑。穿白衣的是个年轻人,衣服质地丝柔、装饰繁复,目光似清冷的夜晚,嘴唇红艳如玫瑰。身边的黑衣人是个中年彪形大汉。这不就是咏徽和他的保镖吗?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羽趁那二人还没留意到她,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走了出去。饿就饿吧,办正事要紧。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很快锁定一辆灰色加长型轿车。是辆并不为大众所熟悉的豪车品牌,只有小羽这种赛车行家且同学都是富二代的才能认出来。

四顾无人,小羽从姚诚给她的小包里掏出一只火柴盒大小的汽车跟踪装置,俯身吸附到汽车底盘之下。小包里也有窃听器,可惜车门窗都是锁了的,放不进车里就什么也听不到。

再回大巴上,小羽依照说明书用手机连通跟踪装置。大巴的速度自然赶不上轿车,地图上那个小红点没过多久就将她抛下,然而可以确定也是冲着龟峪山去的。这就怪了,哪有一个人带着保镖去野营的?而且咏徽不也有女朋友了吗?如此看来,这家伙和她小羽一样,也是有任务在身。想起姚诚在电话里说龟峪山是个风水宝地,难道还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

到达龟峪山的游客中心时已是晚上十点。龟峪山的名字得自当中一座山峰,其朝西南的山坡较为平缓开阔,远看像只大龟在朝天膜拜。

手机显示半小时前咏徽的车停到一家旅馆附近,既然今晚在此留宿,小羽就不急着去查探他。按照姚诚共享的手机方位,很快找到离九龟湖不远的几个帐篷。远远能看到向槐、孟琪、姚诚三人围着篝火聊天,司榆和蓓蓓不知是不是在帐篷里。在这漆黑的野外骤然见到熟悉的同学,小羽心里一阵热乎。

“小羽来了!”

孟琪和向槐发现小羽后,冲她挥手。姚诚本是背对小羽而坐的,转身望了她一眼后,站起身来朝几米开外的帐篷走去。诶?这是生她的气了吗?

“你怎么才来呀!”等小羽在姚诚的板凳上坐下,孟琪热情地用铁夹从篝火边夹了只烤熟的红薯,放进一只盘子里递给她。孟琪今晚穿了件白色小短袄,下配深红色毛线裙,温暖又时髦。身边的向槐静静地不说话,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闪烁的篝火。

“就算不来也不要关机啊,”孟琪说着,朝姚诚帐篷的方向努了下嘴,“人家一早帮你把帐篷支好,你倒失联了,换成我也会担心的。”

“你们白天都玩什么了?”小羽手指剥着烫烫的红薯皮,转移话题,“有没有钓鱼?”

向槐闻言,开始讲钓鱼和划船的事,孟琪时不时开心地插句嘴,小羽则听得心不在焉。在人际交往方面,别看小羽平日泼辣外向、粗枝大叶,实则在把握别人的心理和情绪上极为谨慎。早些年跟陌岩东奔西跑的时候,偶尔会因为不好好做功课把他惹毛。然而擅长察言观色的她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把局面给扳回来,该让步、该拍马屁时绝不手软。

小羽所不知道的是,大魅羽姐姐也是这样的人。别说铮引那些爱她的同辈了,长辈中诸如兮远、寒谷、景萧、鹭灵、王母,连鬼道舞妓院长云坊里的茉姨,都被她哄得云里雾里的。

当下吃完红薯,小羽背着包钻进姚诚的帐篷。知道那俩人在背后望着她,可该做的事情总得做呀?被橡皮筋绑着的感觉虽然不自在,眼下她还不想失去姚诚这个小弟。

姚诚蜷腿坐在帐篷里,绷着脸看书。小羽将背包打开,取出礼品店里买的那只魟鱼模型,抬手扔到他书上。“我今天找到你兄弟了,还跟他合了影。他叫我把这只小小兄弟带给你,让你不要忘了他。”

姚诚神色缓和下来,拾起小魟鱼瞅了瞅,换上一副吃惊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搬走的海洋馆给找出来,然而此时此地又不方便盘问细节。

总算没被看笑话,小羽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退出姚诚的帐篷后第一次钻进自己的帐篷。里面的事物摆得整整齐齐,睡袋放在靠门这边而不是靠里。她小的时候陌岩就是这么给她摆睡袋的,因为知道她喜欢半夜醒来偷偷往外看。

小羽在睡袋里躺下,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似乎听到帐篷外寒风呼啸,大地冷得和冰窖一样。她知道这是在做梦,又梦到同陌岩在异乡漂泊的那段日子了。然而紧随其后的是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音并非来自空气而是从她身下的地底传来,像是沉睡了万年的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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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May 5, 2023

胡适是亲爹

 今天在网络上偶然看到大才子胡适的两张图,确切地说是一首诗和一封家信,笑喷。先看第一首诗,这是胡才子28岁的时候,喜得贵子时写的:

看,才子就是才子。文化人!比咱们这些动辄吼娃的大叔大妈,境界要高多少啊!父母对子女,就应当是不操控、不求回报的爱。

然而到了胡适39岁的时候,儿子这时候是11岁,放到现在的美国是初中生,胡才子又给儿子写了一封家信:

相信同为人父母的读者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胡适是亲爹,鉴定完毕!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是本能。父母吼娃、骂娃,不排除例外的存在,但大部分情况还真的是出于对娃的责任和爱。正如西方人说的,"Love implies anger. The man who is angered by nothing cares about nothing." Edward Abbey

当然,关切和责罚都要适度。


图片来源:https://www.bohaishibei.com/


Wednesday, May 3, 2023

《魅羽活佛》第322章 妇女之友

校园里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重复与翻新中交替。学期过了一半的时候,高一四班这些同学们的脾气、性格、爱好,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学习成绩,都已相互有些了解。综合成绩领先的是向槐、姚诚、孟琪和小羽这四人,但又各有不同。这当中只有孟琪算是传统的好学生,聪明勤奋,有迹可循。

向槐最出色的是博闻强记,男生们管他叫“移动百科全书”,女生们管他叫“又帅又能打的百科全书”。天文地理正经野史这些自是不用说,连世界各地哪里好玩、有什么特产和风土人情,如何盖房子修理汽车,没有他不知道的。

“是吗?”那天同班里几个女生外出喝奶茶时,小羽不无挑衅地说,“谁去问问他,我们篦理县小学有几个老师,谁写的字最好看,看他知不知道?不服气的话让他来跟我打一架。”

“你这就是抬杠了,”孟琪听闻,抗议道。

“她就是想找人打架啦,”了解小羽的蓓蓓说。

小羽当然知道自己是抬杠,她对向槐也是不无倾佩的。之所以说上面的话,是因为向槐自打认识以来,虽然对谁都彬彬有礼,独独对小羽有份温柔的关注。这点儿全班同学都看在眼里,孟琪这么聪明更不会察觉不到。

然而小羽心里已经有她的真命天子,所以要时不时在孟琪面前撇清一下。即便这样,孟琪都还成天紧张兮兮地关注着小羽,看她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也是出于同样的动机,孟琪一有机会就想办法撮合小羽和姚诚。

小羽自己其实是偏科的。数学最强,物理还好,十分抵触化学。然而由于她善于猜题,考试成绩总能比按正常水平发挥时要好。尤其是常泽出的历史考题,全班同学都在那里哭爹喊娘,小羽一个人近乎满分。这点连博闻强记的向槐都做不到,比他们高一年级的学霸允佳也自愧不如。怎么会这样,历史课不就是考记忆吗?

“因为我和咱们常老师是一类人,”有次允佳问起来,小羽面带嘲讽地说,“都是奸人。他那些鬼心眼子也就糊弄一下傻白甜,摆到本姑娘面前可谓无所遁形、一览无余。”

这么说等于把允佳也归到傻白甜里,小羽没留意,允佳也不在意。

再说姚诚,虽然懂的比这个年纪的普通男孩要多,但最擅长深度思维,并能将各种难题绘声绘色、深入浅出地讲明白。那天是上物理课,物理徐老师是个学者模样的白发老头,两条眉毛有些不对称,正在台上讲一道动力学的难题。姚诚闷头在课桌上拿纸笔写写画画,自始至终没抬头,显然不是在记笔记。

徐老师不高兴了,走下来翻姚诚的笔记。出乎意料的是,姚诚并没有开小差,确实是在解同一道题,只不过思路奇怪得很。

“姚诚,不如你上台和大家讲讲,你是怎么想的?”

姚诚跟着老师走上台,先在黑板上画了几笔,随后边讲解边写公式。小羽听到一半就下了结论——这家伙是真的明白这道题。不不,不是普通意义的“明白”,甚至不是思维清晰逻辑通顺那么简单。这是从里到外、全面透彻地摸到了事物的本质。教了一辈子高中物理的徐老师听完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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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之后,同学们一有不会的物理题都来找姚诚请教。尤其是女生们,在进入高中后有部分人会感到物理学得最为吃力。基本上每到课间就有女生来找姚诚问问题,最后名声都传到外班去了,成了人见人爱的“妇女之友”。

小羽和姚诚的座位在同一排,中间只隔个走路的过道。这么一来,课间时她的身边总会有人挤在那里叽叽喳喳,不仅没法休息,进出座位也只能走另一边。小羽决定忍了,逼着自己多去走廊上透风。姚诚自然是比她还惨,经常到了临上课前才匆忙跑出教室喝水或上厕所。

导火索是六班一个绰号叫“百里香”的女生。莱瑞公学不许化妆,可没规定不让擦香水啊,毕竟护肤品中很多都是带香味的,学监也不能挨个儿凑上去闻人家。这位百里香小姐除了皮肤有些粗糙,粉刺总祛不干净,五官还算漂亮。就是特喜欢用香水,气味浓得让小羽奇怪她每天出门怎么没给蜜蜂蜇死。

小羽可是最烦香水的味道了,太香的护肤品她都不会用。对她来说,野外清新的空气就是最好闻的。退一步,只要是自然界里的气味都可以忍受,这种刺鼻的人工化学药品能免则免了吧。而自打百里香慕名来找姚诚请教物理题后,小羽的忍受力算是到了极限。嫌吵可以戴耳塞,鼻子还能不呼吸吗?总不能老在学校里使她的闭气功吧?

想起陌岩那次代表天钟寺的鼠精们去弥勒院参加考试,吃了闭门羹后,请黄鼠狼子来做法。小羽依样炮制,去愚人节用品店买了几只“臭屁蛋炸包”,刚好第二天上午下大雨,课间操取消。当百里香再出现在身边时,小羽特意挑了个萝卜味的撕开包装。半分钟后,周围的同学们都捂着鼻子逃出教室,小羽自己偏还不走,手里捏着屁蛋包装纸摇来晃去地看书。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百里香转身质问道。

“我这叫以毒攻毒,”小羽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和讨厌的气味,你是百里香,我是百里臭,不可以吗?只可惜,座位是我的座位,班是我的班。你若不喜欢,那只能你不来,不可能让我走。”

百里香闻言,胸口上下起伏着。忽然扭头朝教室门口走去,又被小羽在背后喊住。

“人和人口味不同,咱们不能逼别人吃不爱吃的食物,对吧?你成天强迫身边的人呼吸那些你自以为心旷神怡的气味,他们躲都没处躲,这样真的合适吗?自己好好想想。”

百里香离开后,教室立刻静了下来。小羽一瞅,除了她和妇女之友,只剩司榆和向槐还在若无其事地看书。

“选哪种也不要选萝卜味的啦,大姐,”姚诚捂着鼻子窜到窗边,将窗户一一打开,动作敏捷得像只猴子。“都是女生,人家出门被蝴蝶环绕,你招来一群苍蝇,很威风吗?”

“冬吃萝卜夏吃姜,”左前方的司榆头也不回地说,“我今晚回家也炖点儿萝卜顺顺气。”

小羽能听出司榆语气中的笑意,而且她有种直觉,司榆有办法让他自己什么都闻不到。

“我就不喜欢萝卜,”左后方的向槐说,“今晚回家吃炒黄豆。”

哎,小羽心道,很少听向槐开玩笑,这算第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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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百里香果然没再来过。然而小羽迈出这步后,忽觉天地豁然开朗。某天下午又有多人围住姚诚问问题时,她站起身拨拉了两下,挤进堆里。

“我说你们几个勤学好问的,学习的一大目的是锻炼自己的脑子,知道吗?做不出答案就去问别人,将来毕业后遇到生活中的难题,也都有人一一告诉你该怎么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个长发末梢到屁股的女生不耐烦地问。

“我想说,”小羽将音量抬高到全班都能听见的程度,“从今天起,姚诚每节课间只能回答一个人的问题。至于回答谁的,你们提前来我这里拿号。”

“啥?”几个女生互相交换了眼色后,不服气地问,“他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他什么人?”

小羽就等着这句话了,伸手一指姚诚,“让姚大宝自己告诉你们,他为什么必须听我的。”

“嗨嗨,”姚诚满脸堆笑挠了挠头,把自己挠成一只玩具熊,“我想她应该是吃醋了。”

小羽瞪了他一眼,举手做出要打的手势。

姚诚立刻投降,“抱歉抱歉,因为她是我老大,我是她小弟,她说什么我就得听。”

女生们还是不服,“她这是在欺负你哎!不用怕,有我们为你撑腰。”

坐在第一排的孟琪转过身,抑扬顿挫地说:“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高兴得很,恐怕轮不到你们管闲事呢。”

女生们撇撇嘴,虽然替姚诚不值,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决定,她们还能怎么样?那之后倒也没人去找小羽“拿号”,反正只要看到已有人在问姚诚问题,其余人就不围过去了。

当晚回家吃晚饭时,允佳听小羽说起此事,深吸了口气,沉吟道:“这样啊,会不会,太霸道些了呢?”

“会,”小羽毫不否认地说,“不过是那小子乐意,我又没逼他。我当时都计划好了,他要是有意见就开除他小弟的身份,我去找常泽反映,要求换座位,离远点。常泽要是不管,我找校长要求换班。校长不让换班,我转校。”

允佳低头吃饭,不置可否。被剪短的褐色秀发已从耳根长到脖子中央,由知性变为贤淑美。

“总之,”小羽意犹未尽地说,“你有不满的事就得说出口,你不说别人还以为你多高兴呢。什么事不是这样?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嘴巴是拿来吃饭说话的。老天爷什么都给你了,你放着不用,最后就会怨老天爷偏心,让你受委屈,老天爷找谁说理去?”

允佳听到这里笑了,“对,咱家小羽说的话总是这么有哲理。我们待人确实应当坦诚,喜欢我们的人是不会介意的。而介意的人,我们也不必在意他们是否喜欢。”

咦?小羽心道,允佳这话好像比她的更有哲理。吃了口饭,又见允佳的脸色换上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羽你老实说,这么做究竟是因为自己烦,还是心疼姚诚?又或者,真的是吃醋了?”

“啊?”小羽大惊失色,连连晃动手中的筷子,“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只要不吵到我,他跟人讲一通宵都不关我的事。”

允佳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但没再说什么。其实小羽有时也会偷偷设想,假如一定要她在同班同学里挑一个男友,她会选谁呢?应该是向槐吧,他和陌岩有好多相似的地方,为人稳重博学又能打。反正不可能是姚诚啦!除了同擅长物理、做事深谋远虑之外,他和陌岩完全找不到共同处。

然而小羽不愿面对的是,向槐虽然酷似陌岩,她平时却很少主动想起他、注意他。在和孟琪的关系上,小羽可以说是极为爽快地将向槐推过去的。而她却时刻都在留意姚诚的一举一动,她将之归为“是姚诚老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个假日,又是周一,连同先前的周末有三天假。四班的学生除了刚开学时去过一次雾马岛,之后还没结伴出行过。不过随着交往日深,谁都可以和谁玩的状态不复存在,比如整天缠着姚诚问问题的女生就不会跟小羽玩。所以这次没人组织全班活动,22个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四组。照惯例,小羽这几人是由孟琪组织的。

“上次去过海岛了,这次去野营怎么样?”几人课间操散后聚在教学楼下,孟琪说,“就去龟峪山吧,去年新开发出来的野营圣地,也不算远,那儿的九龟湖据说挺漂亮的。”

姚诚眨着眼睛想了想,“新地方?最好不要去新地方。那片山区很大,山里的野兽对人类还没有足够的适应,容易出事。”

这家伙就是毛病多,小羽心道,上次去海岛就数他晕船厉害。“你们好好玩,”小羽说,“我这次有事,不能同你们一起去。”

小羽是山里长大的,野营对她的吸引力超过海岛,可她不得不再去一趟雾马岛。还有两个月就要去玉清宫赴宴了,她要尽可能多地收集敌人机密。手中的筹码多些,到时候才好用来索要陌岩。当然经过了病鱼的事,敌人定会加强防范,再去海洋馆已无多大意义。小羽这次的计划是先去咏徽家里,直接询问下人们少爷去哪间大学了,她要从咏徽身上找突破口。

至于小羽自己的身份,当然是曾经跟少爷有过短暂恋情后被冷落的女孩。佣人们又不认识她,见她这么个十四岁的美少女,还能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咏徽独有的特征,哪里会想到她是来破案的?这种事,要想拆穿谎言就必须问咏徽本人,那她也不怕。

允佳可是咏徽曾经深爱、甚至有可能现在还爱着的人。他就算不肯承认小羽丈母娘的身份,小姨子他也得罪不起啊!尤其是咏徽对允佳尚有负罪感,这种情况下小羽无论干什么,咏徽也不会把她抖出去。更不用说,嘿嘿,小羽七岁的时候就敢挑衅敌人里的中坚分子如加藤、无涧等人,这几年内外兼修,真打起来她就算打不赢,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不去啊?”孟琪也不知是真失望还是假失望,“我们几个少了你会很无趣的。”

“也不一定,”小羽说,“我办完事后要是时候尚早,就去找你们。”

她可不能告诉允佳自己一个人跑去找咏徽,最好是办完正事再赶去野营,在外界看来就毫无破绽了。

站在小羽右侧的姚诚扭头盯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后嬉笑着说:“她不去就不去吧,咱们自己玩。”

Monday, May 1, 2023

原创相声:淄博豪车自驾游

A:今天是五一长假,有什么活动吗?


B:还用问嘛,俺们兄弟仨带着家眷,前天就出发,去淄博旅游。


A:大家都在去淄博,能买到机票、火车票吗?


B:俺是烟台人,自己开车过去不好吗?三辆豪车,一辆比一辆宽敞。


A:哦,烟台去淄博,也就四个小时的车程。


B:什么四个小时,开了整整一天!这拖家带口的不说,还有猪啊羊啊鸡啊,这些宠物,连鱼塘里的鱼都带去散心。


A:这么大的阵仗,开的卡车吧?去淄博,不能不去新建的万人烧烤城。


B:那还用说,当晚直奔烧烤城。人家是进京赶考,咱们是进淄博赶烤。

A:人多吗?

B:好家伙!占地一百多亩的大广场,人都满了,有站着吃的,坐着吃的,去上厕所边走边吃的,还有假装残疾人坐轮椅吃的。还好咱家一早订了大包厢!


A:真够豪的,你们都吃了什么?


B:先别想着吃呀?先要安顿好一家老小,还有那些宠物。都给搬进包厢,各就各位。一眨眼的功夫,我大哥黄板筋就把炉子生好了。


A:瞧起的这名字!你们生炉子干什么?


B:我们家养尊处优惯了,嘴挑。怕外面的不卫生,自己烤。


A:自己烤跑那儿去干什么?


B:图个热闹呗。我大哥黄板筋在前面生火,我二哥黄剑鱼在后面清理食材,吃新鲜的!


A:怪不得带那么多“宠物”呢。


B:我家那些女眷也是能手,长得还漂亮。我大嫂长得跟明星一样,人送外号椒盐赵丽颖。


A:跟板筋倒是挺配。二嫂呢?


B:二嫂娇小妩媚,叫腰子妖姬。当然还数我媳妇儿最好看,是俺们烟台远近闻名的臭豆腐西施 。


A:你媳妇儿够黑的。


B:黑才好呢,证明俺们家是货真价实的“炭烧”。


A:他们都这么忙,那你干什么?


B:你这话问的!我的名字你都忘了吗?黄铁签。


A:你是负责穿肉那个。


B:别说大人了,老人孩子们也没闲着。有卖饮料的,卖餐巾纸的,卖药的,放高利贷的。


A:烧烤城你放什么高利贷?


B:万一有没带够钱还想吃的,俺好借钱给他们啊。


A:不至于,不至于。那卖的什么药呢?


B:药的种类还不少,吃坏肚子的,来买治腹泻的药。吃太多肉导致便秘的,买通便的药。吃太饱晚上睡不着的,有催眠药。海鲜过敏的有扑尔敏。还特意为爱美的女士们准备了减肥药,让她们吃个痛快!

A:想得可真周到。生意怎么样?


B:生意本来不错,谁知隔壁摊见俺们卖得好,就开始使阴招了。找三个大姑娘到摊子前面跳舞,你说多可恨?


A:你们家不也有烧炭西施吗?


B:咱能叫媳妇干那个吗?而且俺们想出了独特的有奖促销的方式。


A:都有什么奖?


B:每攒够我们这儿的10个铁签,可以换包纸巾。20个签,换只烤红薯。半斤烤红薯剥下的皮,可以换两支羊腰子。


A:这是要吃死人家的节奏?


B:他也可以直接买烤红薯。


A:那还不如直接买羊腰子呢。


B:要是攒到100个签,送鸡毛掸子一条。


A:哪来的鸡毛掸子?


B:刚才不是杀鸡了嘛。200个签,送猪头一只。


A:要是500个签呢?


B:可以跟椒盐赵丽颖合照啊。


A:你倒是不心疼你大哥。


B: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俺今天是豁出去了!谁要是攒到1000个签,俺就把整副烧烤炉让他扛回家!


A:炉子你都不要了?


B:总共带了900个签。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