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ddha, Universe, Matrix, and Neuroscience

假设我们现在处于公元前四世纪，有人跟你说，我们这个地球，甚至连太阳系，都是银
河系的一个小不点儿；宇宙中像我们银河系这样的，又至少有几百个billions。那你的
反应可能只有一个字：“啊？”或者四个字：“你在说啥？”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佛祖
释迦摩尼就是这样教弟子的。一千个我们所在的世界，称作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
，构成中千世界；同类推出的大千世界，一共有多少呢？有“恒河沙数”个。多得像印
度恒河里的沙子一样数都数不清。

如果你是老师，整天抱怨学生难教，那你就想像一下当年佛祖教学生的难度吧！在宏观
方面，没有天文望远镜来证明自己的话。微观方面，佛曾经说过，众生需要慈悲，因为
一杯水中，都含有数不清的生命。你说，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你的学生叫：“
Prove it!”你该怎么办呢？怎么证明给他们有那么多的bacteria在一杯看似透明的水
里呢？佛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的性格魅力。

1.  有你有我

佛教不是受所有人欢迎的，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被认为过于悲观。比如说，“
无我”的概念，还有“空”的说法，“本来无一物”，什么都不存在，不是吗？不是的
。这里的无我，不是没有我，而是“无常我”。这个“无常”在佛教中是相当重要的一
个概念。我们的身体，所有的细胞和分子，每时每刻都在代谢与变老。从物质上讲，没
有一个固定不变的个体。这在那个年代又好难解释给学生了！ 那从精神上呢？首先，
我们该如何定义这个灵魂？如果你说是思想，我思故我在，或者念头，就是“我”，那
是不对的。佛经常将念头比作江河中的浪头，一个走了另一个又来了，没有一个常“住
”的。静修中有一种方法就叫做“不住念”，或“不著念”。就是说，道行低的人，要
想拼命压制念头，可能很难，那干脆就顺其自然，随着念头来去，同时观察它，看看念
头是怎样一个接一个来的，你想留也留不住。“空”，不是没有，其实是“不住”的意
思。

无常是一切苦的根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另外那一二也keep不住。你说，我是首富
的儿子，从生到死都富贵如意，那我就说，你能不死，那才是真如意！人只有认识到无
常之后，才会生起皈依的心思。这里说的皈依，不单指佛教，可能是其他宗教，这个问
题在后面我们还会继续讨论。

那么，我们的性格习气呢，尤其是与生俱来的那部分。佛认为，天性是由“业”来决定
的。有的人天生和善，有的凶巴巴的。注意，这个业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万般
将不去，唯有业随身”。佛教认为众生从无始劫来经历“分段生死”，在每一段之间，
是没有记忆或思想的。如果说我思故我在，我没得思我就不存在了，这是不对的。业有
善业和恶业，是你在无穷尽的生命中积累而来的，不断的此消彼长，不会因为没有了生
命而消失。所以说，佛不但承认有“我”的存在，而且认为这个个体的力量是非常强的
。是跨时间和地域的一种存在。在座的如果结过婚，就会知道，想要改变一个人，是一
件多么难的事，跟释迦摩尼当年教学生差不多的难。如果只是冲他吼几句，一点儿用都
没有，得用很多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的去熏陶，去感化，最后可能成，也可能
不成。业的力量就是这么大！如果不成，也不要怨人，只能说自己的人格魅力，比佛祖
还差那么一点儿。

那么到底什么是现世的“我”？“We are what we repeatedly do.”（ Aristotle ）
我们不断重复做的事情，会对我们的业有很大影响，继而决定今后的性情和运气。当然
这个业不光是牵扯自己，还包括个人与他人的关系，俗称缘分。在你进入每段生死之前
，你的业会进行激烈的computation。跟你最有渊源的，会成为你的父母。注意是父母
，不是spouse。父母在你身上投入的可比spouse多多了。

2.  书到今生读已迟

这句话，乍一听来，也挺悲观的。就是我这辈子的书，都是为下辈子读了？到时候还记
得吗？我们常说，“性命攸关”。注意这个“性”，居然排在“命”的前面。还有什么
比命更大的吗？有。这不是古人在刻意强调修身养性的重要，而是因为，性的延续，是
不受命的限制的。我们有时候说，某人有慧根，这与这个人受的教育（至少是这辈子的
教育），甚至聪明程度，没有关系。举个例子，《射雕》中的郭靖，就是很傻，但又很
有慧根的人，比如他抬头看北斗七星开悟那段。你如果说，这是虚构的，不算，那么举
个真人的例子，康熙。这是个聪明人，但是单凭聪明，一个人取得不了那么多的成就。
集儒家文化之大成，精通多种语言，数学，骑射，同时还要解决内忧外患。这些能力，
要N多世才能积累来的。

有些人说起宿命论来，认为太悲观。什么都注定了，那还拼什么劲儿？Yes and no。 
大多数不信教的人现在都承认性格决定命运，这是不需要隔世，现世就能验证的。但不
是什么都不能改。读书可以修性，行善可以消恶业，仔细琢磨一下，这可是相当了不得
的！你想，这一生无论挣多少钱，出多大的名，都是带不走的。能够改善你无始劫来积
累的习气，并且决定到下一世的运气的事，不得当作大事来做吗？“人身难得，中土难
生，大道难闻。”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就得珍惜生命，好好努力。

3.  黑客帝国

我在十几年前看了Matrix这部电影时，就在想，肯定会有人把它和佛教联系起来。之后
一直没有看到，可能是我miss掉了，不过至少现在看到了，比如这个贴：
http://atheism.about.com/od/philosophyofreligion/a/maxtrixbuddh

我倒不是说，真有什么人跟机器人打仗，把人能量变成电池之类的。而是说，这个世界
，就是造物主制造的一个类似Matrix之类的东西。前面说了，佛教承认“我”的存在，
而且是很powerful的一种存在，但佛对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包括整个宇宙的看法，不
能说不存在（虚幻也是一种存在），但可以说是不真实的。佛认为所有的众生，在没有
进入这个分段生死的很久以前，都是佛。现在只是迷失本性，以假当真。前面说的分段
生死和业，相当于这个Matrix的游戏规则。凡是学过Neuroscience的，或者上过
Sensation & Perception这门课的，就应该知道，我们对外界的感知是多么不可靠。我
们的五官里有各种sensors，将外界信号转换成细胞可以传递的形式，一级一级，层层
穿到大脑皮层。这当中你把任何一步截断，换成虚拟外界的信号，只要你做得够精，最
后大脑是分不出来的。所以说，一切为心造。一念之差，天堂地狱。作恶的时候，或者
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已经是在地狱里了，还用别人往里送吗？

无能生有，无的力量是很大的。道家不讲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但是这个道，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果这个宇宙是被制造出来的，那么有一个
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造物主，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必须的。你如果自己写个程序编
一个虚拟世界，甚至写一本小说，你在自己的创作中就是这个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造
物主。“An author in his book must be like God in the universe, present 
everywhere and visible nowhere.”（Gustave Flaubert）那么你写的这个程序在运
行之前，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也可以说是那么一个Singularity
，就像宇宙大爆炸之前所处的状态。

这里插一句，整个大爆炸的过程，是在多少多少分之一秒内完成的。很多人经常赞叹，
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能完成这么大的工程？其实，何为时间长短呢？没有人的感知，
时间无所谓长短。我记得小时候还没有双休日，星期六下午放学，经常和同学出去玩。
那一下午可是长啰！有多长，绝对比现在一个星期要长。我们经常听同事感慨，怎么一
眨眼就又到星期五了呢？什么都没干！这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我问过很多上年纪的人
，他们都认为小的时候时间过得就是慢。动物界有些昆虫，生命不到一年，你可能觉得
它挺可怜，谁知道呢？兴许以它的感知，和我们的一百年一样长。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时间这个东西也不是绝对的。

4.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这句话会让人觉得释迦摩尼很狂妄，跟他平日的性格不符。其实，这里的我，指的是每
一个人，因为众生平等，人人皆有佛性。我其实最早接触的是基督教，但后来学到荣耀
归主，我们都是主的羔羊，就觉得不如佛教的教义更吸引我。有时候想，我可能是个极
度狂妄的人（注：通常真正骄傲的人，外表反而很谦虚，因为他已经骄傲到不在乎别人
怎么评价他的地步），基督用天堂回报，我都不为所动，非要去跟他追求平等。

禅宗经常讲，“什么是佛法？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佛是什么？佛是臭屎厥。”恐
怕还没有哪个宗教敢这么讲自己的主子的。那这倒底在说什么呢？西游记里最后一集，
师徒几人第一次拿了经书走，发现空无一字。有人说，其实那就是真经。佛自己也说，
我讲了那么多年，其实没有讲一个字。这就是在说，成佛的根本，就是让你明白这个世
界的虚幻，不要再以假当真，这就行了！就这么简单，也就这么难。之所以有这么多宗
派和教义，都是方便法门。佛常说的一个比喻，给你一艘船过河，过完了船就扔了，没
用了，只是图方便的，不是最终的目的。

佛教和道教都认为，sensory stimulation是不好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道德经）但sensory stimulation只是一
个方面。我爸爸经常跟我说，逛街最累人了，同样是出去，比干什么都累。为什么呢？
在你逛商店的时候，你有这个“欲”，看着什么，都琢磨要不要买。当欲和外界刺激相
结合的时候，是最伤元神的了。道家养生的终极就是达到“复归婴儿”的状态。我们常
人的元神一直是在不断减少的。清心寡欲，可以减少的慢一些，要想还原，就要靠修行
。静修从小处来讲，是补充元神，从大处来讲，最后可以让你找回真我，脱离这个虚假
的世界，回归原先的佛性。“听静夜钟声，警醒梦中之梦；观澄潭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菜根谭）你就出Matrix了。

说到欲，这里插一句，人的这种出生方式，只是三界中众多方式的一种。像克隆，无性
繁殖这些，佛经中都是提到过的。可在那个年代，怎么跟你的学生讲呢？又得拿人格魅
力来压他了。

读书做学问的人，学佛容易犯的一个毛病，就是瞧不起净土宗。禅宗比较cool，其它的
有些讲理，念佛拜佛那都是给没文化的老头老太太干的。而且不是说我们和佛都平等吗
？为什么要念他？因为你对自己不信任。你说我这肉眼凡胎，麻烦事一大堆，说我是无
所不能的佛，怎么可能？所以就给你个东西让你信。拜佛其实就是在拜自己。而且从修
行的角度来讲，念佛要做到一心不乱，最后只剩一句阿弥陀佛在脑子里，跟打坐来摒弃
杂念是一个道理。

至于别的宗教呢？佛承认世间所有的宗教的主和神甚至狐仙鬼仙。“闻道有先后，术业
有专攻。”大家都是得道者，只不过层次有所差别，而且显示方式不同。佛有三身，法
身、报身和化身。化身就是根据接受引领的人的具体情况，来决定以什么方式显现，以
什么方式教化。世界文化差别这么大，单一的一种教法是行不通的。无论哪种信仰，除
非是很糟糕的一些cults，都对人有好处。

罗嗦了这么多，都是最基本的佛学常识，也不知道讲明白了没有（其实我没讲一字---
又在发狂了！）。最后用金刚经的一句名言结束：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